乱明-第2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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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重,仅余六十万人口,一直到我大明立国,人口都未恢复,现在四川人口过三百万,皆心向大明,乃忠义之辈!”
秦良玉絮絮叨叨,就如上历史课一般。林纯鸿却暗自腹诽不已,自己的儿子都抛在一边不管,却不停地纠缠荆州军入川一事,这秦良玉到底是傻,还是大智若愚?
秦良玉说来说去,无非就一个意思,历史上四川平定之难,山川阻隔仅仅只是表面,真正最难的乃是收心,借此委婉地劝告林纯鸿放弃对四川的觊觎之心。
林纯鸿一想,还真是这个理,四川*独特的地理位置,塑造了川人骄傲、闲适、坚强、蔑视中央权威的传统,川人连中央政权都不放在眼里,对于外族当然绝不会妥协。历史上,川人人口锐减,就是因为抵抗蒙古人。
而且,林纯鸿知道,原本的历史上还有下一次锐减,那就是抵抗张献忠和满清鞑子的荼毒!
秦良玉见林纯鸿沉默不语,继续说道:“当年剿灭杨应龙时,为桑木关所阻,无法寸进。我白杆将士偏不信这个邪,钩环相连,连夜翻越大山,直捣海龙囤,杨应龙就此授首。山地作战,与水战、平地作战绝然不同,一旦独*夫民贼进入四川,势必陷入川民的四面围攻之中,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此言威胁意味甚浓,无异于直接告诉林纯鸿,如果林纯鸿强行进入四川,她将率领石柱军民抵抗到底,充分发挥山地作战的优势,直到将林纯鸿逐出四川为止。
林纯鸿哪能受秦良玉的威胁,笑道:“除了独*夫民贼身首异处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川民被屠戮殆尽……”
秦良玉脸色骤变,刚准备厉声斥责林纯鸿,却被林纯鸿打断,“如此独*夫民贼,晚辈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与之势不两立!”
林纯鸿无意再听秦良玉教导,不待秦良玉回话,道:“朝廷剿匪六七年,却越剿越多,还冒出大批丧心病狂之徒,如邓玘、左良玉辈,与高迎祥、李自成、罗汝才、张献忠等贼首乃一丘之貉。晚辈读圣贤书虽不多,也知道忠义为先的道理。当前,最大的忠义就是平定贼寇、御鞑虏于国门之外!”
林纯鸿的慷慨陈词对秦良玉无不触动,心里不停地默念着忠义二字,忠义到底为何物?
“了却君王天下事!圣上日日心忧什么?不就是贼寇横行,受辱于鞑虏?所谓的忠义,不是听朝廷乱命行事,而是上马击贼、下马安民!”
“晚辈不才,却也想学着岳少保、于少保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晚辈今日发誓,此生与贼寇、女真人作战到底,即便舍弃性命,也在所不惜!”
秦良玉人老成精,岂能被林纯鸿几句话所蛊惑,道:“老婆子从未听闻截留朝廷税收也能称为忠义的!西沱货栈设立五年来,你代朝廷收了多少税?银子流到哪里了?”
林纯鸿傲然道:“该给朝廷缴纳的税收,晚辈一文钱也不少!朝廷规定三十税一,晚辈何曾贪墨过一文钱?晚辈击贼寇、灭海贼,也算立了点小功,朝廷为何至今不肯给晚辈一个爵位?还不是担心给了晚辈爵位,荆州、夷陵等地一年上百万*税收没了着落!这些年来,荆州等地的税收增加了多少,只要不是故意闭着眼,任何人都看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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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一章 条件
秦良玉怔怔地说不出话来,林纯鸿继续说道:“是的,晚辈是在荆州做了一些逾越之事!但是,如邓玘、左良玉辈,岂止是逾越?简直就是陷朝廷于绝地!为何朝廷能够容忍这样的无耻之徒,反而容不下晚辈在荆州为百姓谋福祉?”
“难道非要将精锐荆州军交予不知兵的混蛋指挥方才罢休?难道非要让荆州百姓如同北地百姓一般,整日流离失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如果真要这么做,只能说明,大明已经病入膏肓,到了非改不可的境地!”
林纯鸿痛斥朝廷,掷地有声,秦良玉不无触动,平静地说道:“你说的为百姓谋福祉,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荆州在石柱、在夔州,也算为百姓谋了福祉。民多愚昧,万一荆州军强行进入四川,与川民发生冲突,你将如何自处?与其如此,不若效江南之事。老婆子虽然半截已经埋在了土里,得乡民看得起,自问还能说得上话。如果你不嫌弃,老婆子为你居中转圜,也不是不可以。”
林纯鸿暗笑,秦良玉终于准备抛肉了,却看她会抛出什么肉,是肥是瘦。
秦良玉接着说道:“荆州、夔州等地,商旅往来,着实兴旺。川地之中,商旅以重庆、成都为盛,你要是想在两府置**的货栈……老婆子倒是能帮得上忙。”
秦良玉盯着林纯鸿,在货栈二字上特意加重了语气,显然,她在强调此货栈是如同当初挂着羊头卖狗肉一般的**王国。
林纯鸿道:“要谈商旅之盛,宜宾和泸州也不逞多让啊。”
秦良玉的眼角跳了跳,暗骂林纯鸿无耻,以他水师的能力,要是在宜宾和泸州建立货栈,川地内的几条通航河流嘉陵江、沱江、岷江倒是被他一网打尽,荆州的势力必然覆盖川地的所有膏腴之地。
秦良玉艰难地点了点头,道:“也不知道老婆子在那里说不说得上话,老婆子尽力而为吧。”
林纯鸿心里冷笑,你自然说不上话,难道朝廷也说不上话?
秦良玉接着说道:“建了货栈,按惯例,得置护卫队,这点,老婆子也是理解的。”
林纯鸿大喜,当初在枝江,就是以弓兵起步,慢慢控制了整个枝江。这次在四川,虽然不能公然在乡村组织弓兵,但有了护卫队的名头,干什么事不行?这点,显然比建货栈更为重要。
林纯鸿当然不会让自己的吃相那么难看,平静地回道:“川民素来忠义,自然不会拒绝为朝廷效力,若护卫队哪天想着为朝廷剿匪、抵抗胡虏,晚辈也不便反对。”
这话说得隐晦,秦良玉还听得懂,林纯鸿无非想招募川籍将士、士子为荆州效力,尽力为荆州入主四川减少阻力而已。
看来,林纯鸿虽然暂时不会进入四川,但最终还是不愿意放弃对四川的觊觎之心啊!
秦良玉心里凉了半截,也不知道今日代表朝廷暗中与林纯鸿谈判,到底是对还是错。
她强忍着内心的忐忑,道:“川民要为朝廷效力,自然可喜。只是,新安战场上,还有七千余川民祸在旦夕之间,你要获得川民的认可,自然得为川民尽一份力。”
扯完了忠义,又扯四川,最终落脚点还是在马祥麟身上。从四川捞到了足够的好处,林纯鸿自然不会拒绝,断然道:“马将军处境确实险恶。兵贵神速,为防止救援不及,晚辈会立即令骠骑军西进。荆州军自问还有那么一点威名,只要骠骑军出现,晚辈估计,张献忠、罗汝才不会再和马将军纠缠。晚辈会亲率其余四军人马,紧随骠骑军其后,伺机对张献忠、罗汝才进行打击。”
秦良玉稍稍心安,说了一些“马到成功”、“建功立业”的恭贺之辞,最终说道:“老婆子在南阳走马观花看了一圈,随处可见工坊主为了抢夺水车点,不惜拳脚相向。石柱境内多山,河流密布,水流喘急,不如你让他们到石柱开设毛纺工坊……”
秦良玉居然还懂得招商引资?林纯鸿不由得刮目相看,这还是十七世纪的土司婆子么……
且说刘文秀率兵正往背孜口进发时,得知李定国进入伏牛山,然后掉头南下,向南阳转进。刘文秀大喜,命令大军往栾川方向前进,试图在栾川汇合李定国后,再一起西进。
刚至栾川扎营,却探得李定国一头扎进了林纯鸿的包围圈,最终投降,被送往荆州大牢。
刘文秀惊奇地发现,自己不仅未对艾能奇、李定国被俘感到痛彻心骨,反而还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他与林纯鸿面对面地交锋过,知道林纯鸿求贤若渴,以李定国和艾能奇的本事,不愁没有出头的机会。
唯一值得担心的是,艾能奇、李定国深受张献忠重恩,若图谋逃跑,惹恼了林纯鸿,那一切就难说了。
刘文秀叹了口气,只能暗暗地祈祷艾能奇和李定国不要做傻事。
自跟随张献忠以来,刘文秀一直从事情报、后勤等事务,真正率兵作战的机会并不多。也正因为此,他对大局反而看得更为清楚。他知道,自张献忠以下,并无长远打算,大多都抱着能蹦跶一天是一天的打算,艾能奇、李定国能跟随林纯鸿,说不准会有更好的将来。
刘文秀也不着急,率领万余大军慢慢向张献忠靠拢。北行至嵩县大坪庄时,突然接到张献忠的军令,令其立即赶赴新安,围攻马祥麟的白杆兵。
刘文秀对战场的了解并不亚于张献忠,知道林纯鸿在方城休整、黄得功龟缩至汝州,目前的确是围攻白杆兵的最好机会。
只是,白杆兵有七千多人,战斗力非平常官兵所能比,万一马祥麟死守待援,短时间内恐怕无法结束战斗。
如此一来,会不会把林纯鸿吸引到新安来?好不容易逮到了林纯鸿龟缩的良机,不趁机逃跑,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刘文秀也说不清围攻马祥麟是对还是错,只得奉命往新安方向急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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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二章 大局
不说张献忠与马祥麟连番大战,也不说林纯鸿令郭铭彦、周望派遣精兵强将进驻四川,只说那松江府上海县吴淞口以西,平地响起一声惊雷,一枚重达五十多斤的实心炮弹飞跃而起,呼啸着砸向宽阔的长江,射程几乎超过十里。
一声炮响之后,愈发不可收拾,隆隆的炮声越来越响,实心炮弹如同下饺子一般,将浑黄的长江砸出了一波又一波的水花,煞是好看。
终于,炮声停歇了,吴淞口以西的巨型炮台上,响起了震天响的欢呼声。
吴淞炮台正式落成,一次性试炮成功,海军将士们陷入狂欢之中。
隆隆的炮声惊动了吴淞炮台以南二十里处的上海货栈,无论商旅、还是居民,无不往北面眺望,揣摩着北边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之事。
上海货栈有点名不副实,名为货栈,实为一大型新城,位于黄浦江边,与老县城相距十来里。不过,无论谁看了新城,都觉得老县城勉强只能算乡下一集镇,无论占地面积还是方便程度,皆不可同日而语。
新城外围,棱形的城墙低矮厚实,墙面略有倾斜。其厚度远远超过高度,大异于大明各地随处可见的城墙。城墙以内,规划严整,功能齐全,虽然吸引的商旅和居民还不多,但显现出勃勃的生机。
靠近黄浦江边,足以停靠七桅巨型帆船的码头一路延伸,几乎看不到尽头。码头边上,各种吊塔、横臂林立,任何人看见了,都忍不住惊呼,因为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码头。
码头之上,本应该往来奔忙的工人们纷纷止住了脚步,往北面张望,监工们喊破了嗓子,也无济于事。工人身边,两艘庞大的六桅商船比邻而立,其中一艘的船头上,郑芝凤与一金发碧眼辈也被炮声吸引,往北面张望。
上海新城中,金发碧眼之辈比城里的狗还多,居民们早已司空见惯,见了面,一点也不觉得惊奇,还琢磨着如何从这些人身上捞一笔大圆。
至于郑芝凤,早已改名唤作郑鸿逵,平日好那兵法史书,算得上郑氏家族中屈指可数的知书之辈。自上海港口初见雏形后,他就多次率商船停泊上海港交易,见证了上海新城的建设过程。
“吴淞炮台终于落成,据说仅仅可见的六十磅炮,就足足有二十三门,再加上隐蔽炮台,至少得有四十门!”
郑鸿逵砸了砸舌头,继续道:“仅仅这四十门炮,造价恐怕就不低于八十万大圆,再加上外围的设施,炮台岂不是花费百万之上?”
在朝廷和荆州拼尽全力铸造银币下,银币已经通行于世,不仅郑鸿逵言必称大圆,就连旁边的荷兰人纳兹也接受了这个习惯,以为大明的基本货币单位就是圆。
纳兹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说道:“吴淞炮台落成,任何人想进入大江,得问问林纯鸿同不同意。以吴淞炮台的战略意义,区区百万大圆算得了什么?”
“真正让人嫉妒的是,林纯鸿在上海城撒了无数的大圆,那才叫大手笔!圣仪老弟你看看,那些奇形怪状的城墙,是不是和安平的城墙有点像?据我估计,没有个一百五十万圆,绝无可能建成。再看看码头,疏浚黄浦江泥沙,建吊臂,哪个是小数目?”
郑鸿逵摇了摇头,道:“真是不可思议!林纯鸿建巨型战舰,一艘一艘的,跟下饺子般,还有余力投入巨资建上海城,他哪里来的这么多大圆?”
纳兹耸了耸肩,道:“这很重要吗?我只知道,自林纯鸿的第八艘三层甲板战舰下水后,肆无忌惮地穿过海峡,来往于香港和双屿之间,其意图不问可知。要是林纯鸿哪天疏浚了双屿港,整个东大洋恐怕也要落入他手中。”
“更为可恨的是,梁枫还率领舰队至巴达维亚近海、马六甲海峡耀武扬威,公然护送大白鲨前往西大洋,劫掠往来商旅,孰忍孰不可忍?”
郑鸿逵变了脸色,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只望着吴淞炮台的方向发呆,回想着近半年来海上的风风雨雨。
去年十月,自定远、镇远、来远、经远之后,致远、靖远、济远、平远四舰陆续下水,并迅速形成战斗力,在荷兰人、葡萄牙人的地盘上四处出没,让巴达维亚、马六甲一夕三惊,片刻不得安稳。
再加上驻扎在马尼拉的龙卫军以及驻扎在广州的龙虎军,急剧扩充为龙卫军团和龙虎军团,在南洋地区,荆州的陆军总数将近五万人,让荷兰人、葡萄牙人更为警惕。
葡萄牙人还好说,在林纯鸿占据吕宋岛后,颇有点得过且过的心思,日日计算着马六甲的幸福日子还有多久。
荷兰人就不同了,荷兰在全世界的上升势头非常强劲,岂容林纯鸿在南洋地区蹬鼻子上脸?
巴达维亚总督安东尼后悔万分,觉得当初不应该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在关键时刻抛弃西班牙舰队。要是当时倾力一战,哪里还有今日的麻烦事?
不过,世上并没有后悔药吃,失去了西班牙这个可以挡风遮雨的破船,安东尼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遏制林纯鸿的海上扩张。
安东尼认为,即便与葡萄牙人紧密联合,恐怕也不是林纯鸿的对手。他把目光瞄准了郑芝龙,并秘密派遣纳兹与郑芝龙接触。
这正好印证了一句话: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荷兰人和郑芝龙虽然在崇祯七年大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