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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蒹葭纪事-第37部分

小说: 蒹葭纪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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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宰相无故缺席朝会,会落人话柄,受人攻讦以桀骜之名。朝里朝外等着把柏冉拉下来的人笔笔皆是。她少居高位,不服气的人又何止赵王一系。此时朝廷不宜动乱,大郎亲政前,局势愈稳愈好。
  她写完了,用的是自己的印,召来长史道:“经中书舍人手呈上。”正常的奏疏是要通过特定的衙署一层一层传上去的,等传到,少说就要下午了。襄城要走非正常渠道。
  中书舍人有四,柏据外放后空出了一个,柏冉把她大舅的长子谢兆庭推上去了。谢兆庭时年二十五,起先在太子詹事府任过左庶子,后迁御史台检校郎中。柏冉看这表兄很是机敏通变,用了番手段将他安排在皇帝身边做了中书舍人。本就是熟悉的人,司马伦也很高兴。数因之下,谢兆庭倒是后来者居上,比其他四个都要得倚重。
  襄城说的中书舍人便是指他。
  谢兆庭接到奏表,自然知道如何行事。
  长史亦知晓厉害,郑重领命,半刻不敢耽搁的去办。
  襄城便留在了书房里,坐那发呆,一时想着阿娘说柏冉很不好,也不知中午能不能醒。发热风寒可大可小,不严重倒罢了,来势汹汹时却能要人性命。那念头一起,襄城便说不出的惶恐不安。
  一时又想若是不能醒,便真要施针?她还记得从前父皇重病,太医令便提心吊胆的施过一回针,有昭阳宫侍奉的宫女暗地与人言,说是那细细的针一根一根密密麻麻的扎进肉里,十分可怖。
  襄城未曾亲见,单听人语,便觉心惊不已。
  阿娘是柏冉亲母,没关乎柏冉,她便很上心,应当是有万全把握才会行事罢。襄城对柏冉不假辞色,却无法迁怒谢氏。谢氏为人疏离淡漠,对她却一直很好,且她从容正直,襄城对她极为敬佩。
  有阿娘在,也没什么好担忧的。襄城这么想着,心却像有数只虫子一起爬过般,难以安宁。
  襄城担忧了一阵,转念一想,她凭什么这般为她上下不安?
  真不好才好呢,在榻上多躺几日,也省得又来烦人。她一颗犹豫摇摆的心一点也不坚定,脑海中刚闪过要柏冉多病几日,就想起晨起看到她双目紧合,怎么也唤不醒的样子。
  还是快些好起来罢……襄城又没出息的转换了立场,这样善变又在潜意识中向着柏冉的自己让她十分不安,她便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这么病着如何为国效力?
  这话语着实是像在掩饰,显得薄弱无力。襄城烦得要命,皱皱眉,不愿再想了,看看时辰已近午,便令阿蒙去看看柏冉醒了没有。
  阿蒙速去看了一圈,高高兴兴的回来道:“驸马醒了,就是瞧着很虚,脸色也不好看,夫人正在喂他清粥。”
  襄城一愣,就这么醒了?一点也不似阿娘说的那般跌宕坎坷。
  “殿下,可要摆饭?”阿蒙又问。
  襄城醒过神儿,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深究不出来,听阿蒙这一发问,才惊觉饿了,道:“摆到堂上,我去请阿娘来用饭。”
  谢氏倒不觉得饿,她早饭吃得晚,不过襄城来请,她就去了。柏冉还没退热,只是人醒了,这回儿也不让她下榻,喂过清粥就算一顿,不必再吃了。
  婆媳二人寂静无声的饭毕,一道儿去看柏冉。这货病中也不安分,满面歉意地对襄城道:“吓到你了吧?是我不好。”想方设法找亲近。
  襄城见谢氏在,便只笑了笑,倒没驳她。
  柏冉又谢了谢氏:“儿染病,让阿娘担心了。”
  谢氏摸了摸她的头:“日后注意就好,不可将身子作儿戏。”
  柏冉赧然应是。
  说了一会儿,柏冉面有乏意又做昏昏欲睡状,双眼困顿的挣扎几番,又歪着睡了过去。谢氏担忧的叹了口气:“这一日尽在睡了。”
  襄城道:“睡一睡养养精神也就好了。”
  谢氏颔首,又道:“出来久矣,家中不可无人,这里便拜托你了。”
  柏冉身份特殊,她这状况,时不时的就睡过去,不好假以他人之手来照料她。阿娘若是归家,那这里可以照顾柏冉的便只剩她一人了。襄城欲再留,谢氏却道:“我已写下了药方,叫她按时用药,歇上几日,便也好了,你不必太过忧虑。”
  襄城还有话要说,谢氏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着道:“下午家中有访客,不能让人家白走一趟,阿冉已无大碍,我在不在都一样的。”
  话说到这份上,襄城只得困难的点了点头:“我送阿娘。”
  这回谢氏没拒绝。
  等到黄昏,柏冉醒来,发现她娘已经归家了,很忧伤的伤心,她病了阿娘都不肯多留一留,她长大以后,阿娘就不爱她了。
  等看到襄城亲自端着清粥腌菜进来,柏冉顿时领悟,阿娘真是太爱她了!
  不把握好机会就太对不起她阿娘的苦心了。
  柏冉哼哼唧唧的,对着襄城,万分虚弱道:“头晕,要揉揉。”
  襄城就知道会这样,以手加额,做无奈状:“我令阿蒙来,她手法好。”
  柏冉继续哼唧:“我衣衫不整。”还扯了扯领子,力求再不整一点。
  襄城:好生无耻……
  柏冉抬头,偷偷瞄了一眼,发现殿下已在暴走边缘了,她失落的叹了口气:“见死不救,殿下好狠的心。”
  襄城脸色更冷了,手里的小托盘往几上一放,转身就走。
  门砰的被关上了。
  柏冉傻眼,不是她每一撒娇,殿下总会没办法,即便不情不愿也要满足她的么?怎么这回却走了?这不科学!
  更不科学的还在后面,阿蒙推门进来了。柏冉手忙脚乱的拉好领子,扯起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幸好中午醒的那一小会儿,谢氏为她将头发梳好簪起来了,倒不用怕披头散发。
  阿蒙在离榻五步远的地方停下,恭敬道:“殿下令婢子听候驸马差遣。”
  差遣个头!她要的是阿蒙么?她要殿下来听候差遣!柏冉无力道:“没什么事,你下去吧。”
  阿蒙迷惑不解,遵命退下了。
  这么折腾了一阵,柏冉就没力气了,本来就没完全退热,这一日下来,除了中午半碗粥,便是一碗黑苦的药汁,更是让她浑身无力。
  她躺在榻上,想想襄城何时会再来,这是她的卧房,总不至于为避她去住客舍吧。
  不多久,门又开启,襄城回来了。
  柏冉惊喜。
  襄城冷冷地看她道:“还闹腾么?会听话么?”
  形势比人强。柏冉赌气地一扭头,屈服了。
 
  ☆、第59章 五十九

  屈服的后果就是;贴心揉揉没有了;有爱的喂饭也没有了,连就着药的一颗蜜饯也没有了。
  “请假的奏表我已经替你上了,到底是事后补的,不够郑重,你好点就再写一道呈上去罢。”襄城一本正经道。
  “有劳殿下。”柏冉有气无力,翻了个身;面对里面。
  寻常就是太惯她了;这样安安分分的多好?襄城没去管她;柏冉自己闷声赌气;静了一会儿;竟又睡着了。
  等到醒来,她就忘了前一晚生闷气的事了;一看到襄城睡在她身边,便又是欢欢喜喜的模样。她前一日睡得多,醒来就格外早,看看榻旁几上的烛台火焰明亮,还余了不少未燃尽,再看窗上影影憧憧的摆动着的树影,估摸了下时辰,距天明还早得很。
  柏冉觉得有些饿,只是看襄城睡得香,又不敢起身,空闹醒了她,便只好忍着饥饿,又合上眼,预备再睡一觉。她脑袋还有些晕沉沉的,喉间干涩发疼,鼻腔也塞了,难受得紧。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尤其是她这样常年不病的,偶然病上一回总要折腾许久。
  柏冉试了好一阵,将自己逼得昏沉沉的,似乎就要睡着了,偏偏又保留了一丝意识,怎么也不能完全陷入睡眠。她略有些躁意,索性又睁眼,再看那烛台,蜡烛短了一截,看来是有一会儿了。她转头望襄城。
  长公主殿下睡得十分安详,一双凤眼不轻不重的合起,长眉平和,嘴唇红而适度,既不过度丰润,亦不单薄给人刻薄感。柏冉的心瞬间便被安抚了,如仲夏夜的密林,即便四下虫鸣,却依旧能感觉到那种静谧安宁。
  现在已经好多了,至少,殿下肯在她身边安心的入睡了,从前,那是想也不必想的,她必留了精神防备着她,半点不肯睡熟。
  这就是进步了。柏冉想想便笑了,看到那诱人的红唇,很想偷偷亲一下,亲一下,殿下也不会知道,念头这么一动,柏冉便满心蠢蠢,气息顿时就轻缓了下来,她往那边靠了靠,更近了,那诱着她不断靠近的朱唇已在微微前倾便可触及的地方。
  柏冉咽了咽口水,终又退开去了。不好不好,这样偷偷摸摸的,一点也不好。便如她插科打诨,痴缠卖萌,只能得一时亲近,真要更多,便不可只是如此了。
  柏冉努力平息了那一阵渴望,再度闭眼,这回,倒是让她睡着了。
  早晨一醒来,外头便有一道密报快马来禀,柏据得了一群符瑞欲敬献陛下,问柏冉时机如何。
  柏冉大悦,柏据密函中提到的,还不止一样,有白色的猿,白色的龟,白色的鱼,最难得的是还有一只白鹿。
  白鹿,王者明惠及下则至。很有象征意味。
  虽然在柏冉看来就是一群得了白化病的动物,但时人对符瑞十分看重,以为上天意志的体现,是上天赐福人间。君主得祥瑞,便被视为天命所归。
  这么大规模的祥瑞在柏据的治下,柏冉甚悦。
  前两日对司马策请封世子妃一时已有决断,陌氏子陌伯庸争到了册封使的职位,现已出京了。
  柏冉正不爽,不爽陌氏那么无耻。前世子妃陌氏被休离后,从赵地返回时病死在了路上。陌氏是受了无妄之灾,成了家族的牺牲品,尸身运回京,草草葬了,应得的哀荣也没有。当时京中是很纷传了一阵,陌氏也一度被挂出来让人嘲笑。有这一遭,有关司马策,他们应当躲越远越好,哪怕是避嫌,也总好过再被人说拿出来说。毕竟,那位也曾是爱婿。
  可他们偏不,偏要挤上来掺一脚,也不知道陌伯庸去了赵地,尴不尴尬。
  柏冉已经在暗中布局,决定要给陌氏好看了,确切的说是专门要给陌伯庸好看。这货很有些本事,才不到三十,就已在朝中显露了,他日必有大作为。很有可能会成为柏据的挡路石。
  柏冉是这么想的,她以后,宰相之位许在谢氏,她看好谢氏,她的舅舅们都很有才干,在朝也颇稳健,再者,又是亲戚,亲密自不用说。而柏据年纪太小,资历不够丰富,与她还不一样,她的历练是“天生”的,故而柏赞之推她上去,她就能埋头苦干,柏据不行,没有硬本事,便是上去了,也会被人捅下来。再等谢氏之后,必要柏据去接替。
  她还想过李绥,柏义辅等人都要推上去,只是推得太快,不知柏据能否约束好这些人,这也是问题。这些人,姓柏倒还好,即便谋私,也要家族为重。若不姓柏,便很容易离心。他们本身也是一个家族,能为我所用,那便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家族的力量,虽然都不是什么显赫的家族,但总有那么几个能用的俊彦,若是不能,那如今的柏党,兴许就要散了,人散了,还提什么?
  柏冉对柏据挺有信心的,不然也不会殚精竭虑的为他打算,他现下主政的那个郡,是柏冉精心挑选了的,离京不远,一有事就能让他回来,郡中也有些地头蛇,状况也不好,能让他去磨练,还派了几个经年的小吏去帮他,指点他。这么安排,总能里历练出来。
  但是没有个十年,是成不了气候的,那这其中的年数怎么办?柏据凭什么约束已经那些能够独当一面的党徒?
  不能散,柏赞之完完整整交到她手里的人力资源,她自然也要完完整整的过度给下一任。柏冉正为这事头疼,陌伯庸横空出世,赚取了众人的眼球。
  本来也没什么,公平竞争么,总不可能让人人为你让道吧。
  可惜,陌氏的无耻让世人叹为观止,柏冉心情不好,一定要趁此把陌伯庸弄死。现在不弄死,以后就不好弄了,陌氏那么无耻,无耻者无惧,跟了赵王这么久竟能中途转投皇帝,一点贞操也没有,削尖了脑袋往前钻,这一家子的样子,哪是世家,骨子里分明就是亡命之徒的钻营作为嘛。亡命之徒,有什么本事使不出来?何况他们还养了一位皇后在家里呢。
  弄死弄死弄死,一定要弄死他。
  柏冉布局布了一半就病了,襄城还那么凶,一点便宜也没占到,正不爽,柏据就告诉她得了一群符瑞。这小子,运程实在不错。嗯,还懂事,知道先来信问她,而非只顾贪功,火急火燎的就上奏本。等有日,他能自己择时机而行事便更好了。
  柏冉又有了兴致,从榻上爬起来,到书案旁先写了一封回函,告诉他好好养着,先别张扬。
  现在时机不对,非年非节的,又不是皇帝寿诞,不能放大符瑞的重要。等一等,待中秋再上,到时必会引起一阵热议。唔,不止,这是陛下登基至今首次出现祥瑞,稍稍修润修润,便可当做一个征兆来用,还可办一个进献祥瑞的仪式。这个,到时再仔细议议,一定要将这群动物的作用最大化。给柏据加分,让陛下牢牢的记住这个人,日后一见柏据便能想起他的功劳。
  襄城一进来就见柏冉斗志昂扬的奋笔疾书。
  听到响动,柏冉抬抬头,笑道:“柏据治下得了群白毛畜生。”
  这是好事。襄城也忍不住露出微笑道:“那很好啊,已上奏本了么?”
  “还没,他先来说与我,听听我的意思。”
  “便让他等等,”襄城与柏冉想的一样,“时机不对,等中秋再献上来,方显盛世气象。陛下一定高兴。”
  “正是。”柏冉看砚台中墨干了,招招手,“来为我研墨。”
  襄城便走过去了,一时忘了要冷她几日。

  ☆、第60章 六十

  柏冉蘸墨;愉快的又落下了两行字,写着写着;她突然笔下一顿;柏据,这家伙还是个大龄剩男!二十多了还没娶,就是个剩男啊!
  这真是太好了,可以联姻啊;给他找一个有本事的岳家;谁能小看他?柏冉很满意自己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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