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未眠-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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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列表机,他把信列印出来,放在枕头边,但愿她一回家,就能看到。
星期日,绘蓝来到季昀家门口,她和扬扬约定要带他去看电影。
按下铃,来开门的是黎儇,目光扫过她的衣服,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夏天快到了。”脸上净是不悦神色。
她看看自已身上衣服,找不到错误处。“我穿得不对?”
“你不喜欢我送你那套紫色洋装?”他没答反问。
“谁说,我好喜欢,喜欢得不得了,我觉得你的眼光是最顶级的。”
“喜欢为什么不穿?那是春装,再不穿,夏天就到了。”
“舍不得啊!那么漂亮的衣服没有重要场合,我才不肯拿出来秀。”
这句话贴上他心底,唇边拉起一道笑意。他说:“别舍不得,穿旧了我再买套新的给你。”
“无功不受禄,我常拿你的东洗,以后会手短嘴也软。”
“反正你的手本来就不长,再短一点也无妨。”拍拍她的头。他笑说。
“你不能欺负我们短腿族。”她也笑著闪开他的魔掌。
“上回我跟你提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想起他提的事,想起他回给她的信,她笑得好甜。他终于回覆她的信——在她写过三百二十七封信给他之后。
那夜她抱著信一读再读,脑中不停画出假设。有没有可能,他对她,比友谊多出一点点?有没有可能,他的心中除了季昀,又添了她的身影?有没有可能,他总算被她的专心感动,想要回馈她一些?
“不说话,你傻了?”黎儇推推她,把她从幻想中推入现实。
“我……”是傻了,为著他的“一分分反应”。“我想想,还是不要去,我害怕被老板管,不过我可以当你们的特约人员,在家里画设计稿。”她喜欢为他做饭,喜欢看他吃饭时的幸福表情,固定了上下班,她必须牺牲午休。
“好吧 尊重你。”他有些失望,但是他把失望隐藏得很好。
“姨,我准备好了!”扬扬推开客厅门往外探,见是绘蓝,立刻穿上鞋子跑出来。
“对不起,我要带扬扬去看电影,回头再聊。”
“你们要去看电影?扬扬,妈咪呢?”他蹲下来将扬扬抱起。
“妈咪在赶设计图,要我”别去吵她。“
“那……你们等等,我去跟季昀说一声,然后陪你们去。”
他要陪他们一起出去?望著他的背影,绘蓝呆呆的笑了,从他手中接过扬扬,她忘情地在他脸上重重亲了好大一下。
除了吃饭、除了公事,他给她写了信,他还要陪她出去玩。他们同时朝对方迈进一大步,只要再走过几步,他们就会触到对方的手,碰到对方的心了,是不?
喜悦在她脸上勾勒成形,她的未来再度光明。
黑黑的电影院中,扬扬的两颗眼珠子盯著萤幕上的卡通,一瞬也不瞬,谁跟他说话,他全听不见。
他在电影院外吵著要买的爆米花,忘记要吃,于是,那个方形盒在黎儇和绘蓝手中交互传递。
每个接手,她就碰到了他的指尖,微温从他手中传向她,她看不见电影演些什么,一颗心兀自用它的方式,不规则律动……
“爹地,我看不到。”对身旁两个大人视若无睹的扬扬发出求救讯号,不知几时,他的前面位置坐了个大小孩。
“我跟你换位置。”黎儇移到扬扬的位置,把小孩抱到自己的座位上,和绘蓝并肩而坐。
位置换过,她更真切地感受到他的体温,盯住萤幕,她不敢挪动身子,即使她知道,来自他身上的两道眼光正炽烈地燃著她。
“我受不了,卡通实在太无趣。”怨叹声在她耳畔轻轻响起。
她终于鼓起勇气转头迎向他,一个不经意动作,他的唇刷上她的,濡湿的唇带著诱人魅惑,悸动在她胸间漫开。一个不算吻的碰触,碰出她奔腾的情潮:
“你的唇很甜。”他又凑近她耳边。
“轻薄‘朋友'是不道德的。”黑暗隐去羞涩,她在他耳边轻轻回话。
“可是我想吻你。”绘蓝的声音僵硬不自然,作弄她的想法油然升起。
“不好。”她一口拒绝,她想他的吻、想他的拥抱,但不是在这种轻慢随意的情况下。
“为什么?”他刻意再凑近她,两个人的脸几乎要贴在一起。
“我感冒好久,还没好。”推推身边的庞然大物,没推开他,手反而被箝制住。
“有没有看医生。”他坐直身,握她的肩膀问。
“看了。”可是发烧断断续续,时好时差,连她自己也被弄得烦透顶。
“如果没记错,你起码生病一个月之久。”
“大概吧,我没去算,不过我体质本来就不好,一个小感冒都要拖上很久。”她笑笑,不以为意。
“明天去大医院检查,看看是哪个免疫系统出毛病?你不敢去,我陪你。”
“免疫系统?你不会是指AIDS吧!拜托,我又没有不正常性行为。”
“难说,你老跟陆杰混在一起,那家伙脏得很,难保你不会被感染。”
“你在说什么?我们只是朋友。”她气恼。食指戳上他的胸膛,硬邦邦的,甩甩手指,好痛!
只是朋友?黎儇笑了,就为著她说她和陆杰只是朋友。
“少跟陆杰在一起,他太花心,不适合你。要找男朋友,我帮你。”
他的话把她打入地狱,几天的兴奋喜悦被他杀死,他们还是“朋友”,情况并无改变,往前走再多步,他们都只是朋友。
叹口气,她回答:“他是我的好朋友不是男朋友。”
“要好朋友,有我一个就够了。”他独断地说。
“不够,你很忙,白天要工作,晚上要陪季昀姐和扬扬,我一个人在台湾,有时会寂寞,没地方去,又没人可以听我说说话,我会很恐慌的。”
“你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他推掉她的说辞。
“如果我是你的妻子,你白天工作,晚上还要应付一堆‘女性朋友'的寂寞,我一定会受不了,何况,你还要拔点时间给扬扬,他是个孤单的孩子。”
别过头,她不想再谈。交握起双臂,眼睛盯起萤幕,思索他们两人的关系。
绘蓝的话提醒了他的立场,不是吗?对一个朋友,他怎能做得太多?
电影散场,扬扬伸伸懒腰,一回头却见爹地和姨都在沉思,他走到他们两人中间,一手握住一个,笑意盎然地说:“我们一起去吃炸鸡、逛夜市,好不好?”
他的声音扰醒了两人,对上他的笑脸,谁都不忍心拒绝,他们不约而同回答一声:“好!”
走出电影院,走入炸鸡店,点了餐找到位置坐下。一路上听扬扬叨叨絮絮说个没完,看过电影他有好多想法,急著找人分享。
“爹地,我希望长大以后当考古学家,去挖很多很多恐龙化石。”
“很好!爹地支持你。”摸摸他的头,黎儇喂他喝一口可乐。
“你会送我很多铲子吗?大的、小的,和中的都要。”他天真地仰头问黎儇。
“为什么要那么多种尺寸?光买一支不可以?买那么多很贵呐。”
“大支的要挖雷龙、霸王龙!中支的要拿来挖禽龙和盗蛋龙,小支的可以挖贵州龙,如果我拿大支的挖贵州龙会不小心把它的骨头挖断掉。”他说得头头是道。
“你说的很有道理,那我要拚命赚钱,希望等扬扬长大后,我能赚到很多很多的钱买大支、小支和中支的铲子给我最心爱的小扬扬。”黎儇顺著他的话,把自已的“希望”说出。
“姨,我们都有希望了,你的希望呢?”他是事事讲求公平的天秤座。
“我希望……”希望在结婚周年纪念日那天,有人相陪。摇摇头,她该许个不会制造敏感的愿望。“我希望能亲眼看到扬扬挖的恐龙化石,最好能挖到鱼龙和薄板龙,我最近迷上海里的恐龙。”
“好!我一定挖到鱼龙送给你。”咬下一大口炸鸡,他说得认真。
“你有一个好儿子,让人羡慕。”对上黎儇,她在他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情绪,那是什么?绘蓝不知道,在她还来不及捕捉前,它就消失无踪。
“我是幸运的男人,有个好儿子、好未婚妻和一个真心诚意的好朋友。”抵抗过心底的蠢蠢欲动,到最后,他还是将绘蓝归位在“好朋友”范畴内。
做好饭、拖完地、把他的衣服压得平平整整,挂进衣橱中。插上两朵郁金香,绘蓝坐在他的书桌前,拿起笔,记下心情。
突然,一阵湿咸从鼻孔里冒出,她忙拿卫生纸擦拭。
又流鼻血了,这阵子老是流鼻血,说火气大,这几天她已经煮了很多菊花茶退火气,喝了却没见效。
仰躺在他的床上,她静静等待血停。
摸摸额头,又发热了,这波顽强的感冒病毒非要跟她作战到底吗?好吧!听黎儇一句话,明天就上大医院,把它彻底消灭……
床上有他的味道,淡淡的古龙水味,像他的人,清朗乾净,他在这张床上睡过将近一年,不知道有没有烙上他的身形?
一年,好快,已经要一年了呢!想当初,她独自度过缺了新郎的洞房花烛夜,她对著镜子说,只要够努力,结婚周年纪念日时,他会在身旁陪著她。
她努力了吗?够努力了!他回心转意,愿意接纳她了吗?是的,他回心转意接纳她了,可是,接纳她当朋友是他最大极限。想起当年的信誓旦旦,她都忍不住要嘲笑自己。
离婚是迟早的事,尽管她不知耻地卡住位置,那终究不是她的,她终是坐得不安稳。虽然,她喜欢黎太太这个头衔,可是这头衔压得她心虚。
“黎太太早”那是清晨坐电梯时,楼上要去晨跑的庄先生喊的:“黎太太你好哇”那是她去超市买菜时,超商老板打的招呼:“黎太太要送便当给老公了”那是警卫室伯伯常问的话。然后,一声声的夫人早、夫人好……办公室的员工天天都在满足她的虚荣心。
她好爱当黎太太,可是他心中的黎太太不是她,她当不了他心中的黎太太。
血止住了,她把染血的卫生纸,细细包里起来,扔进要拿出去的垃圾袋中。
再度拿起笔,叹口气,为什么她不能当著他的面,告诉他,她就是爱他,心不转、意不移,爱不更,情难变?
我有这样的爱情,
在我眼中世界分成两半;
一半有他;那里一切充满欢愉、希望、光明;
另一半没有他,那里一切充满了苦闷和黑暗。
我在没有你的这一半等待天明,然后在有你的那一半倾听笑语,想像你的快乐幸福;我的心就充满欢愉、希望和光明。
亲爱的黎儇:
我真想像夭下老婆一样抱怨你:你为什么又把衣服弄得脏兮兮,又不是小孩子了,难道不知道酱油渍很难清洗吗?我一面写著、一面想像著我们吵架的模样,发觉争吵也是一种幸福。
我能想像,你一定又和杨扬在餐桌上抢菜了,实在很伤脑筋,是不是要把菜量增加,免得你们老抢菜,但想起扬扬圆嘟嘟的下巴,将来他当不成帅哥一定要埋怨我,拜托、拜托,你就让让他吧!
昨天,我到市场买菜时,发觉旁边开了一家精品店,里面卖的全是日本的卡通商品,哆啦A梦的糖果、皮卡丘的笔袋、Kitty的包包……东西多的让人目不暇给,走进店里,我看见一个用陶土控制的哆啦A梦面纸盒,觉得好漂亮,便买下来摆在你的书桌上,希望你也喜欢。
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成年人迷恋卡通商品?我们不都是口口声声讨伐起白雪公主、灰姑娘的现实社会人,知道金钱财势才是人生的成就标的,怎还有人忘不了童时事、童年趣,硬要在一些商品中寻回童稚梦?
不知道我的想法对不对,我猜大概是人生大苦、太涩,只有童年那段勉强值得记取。
看著桌面上的玩偶,想起小时候窝在棉被里偷看漫画……是偷偷的看,可是“偷”得很甜蜜,再忆起有人管、有人宠、有人在乎的那段岁月,除了幸福,再找不到其他形容词。
你呢?扣除童年,生活中还有觉得幸福的片刻吗?我但愿你有,看你幸福我也会随著幸福……
祝!幸福
绘蓝
黎儇细细把玩桌上的面纸盒,上面的哆啦A梦有各种表情、各种神态,生气的、喜悦的、斜眼睨人的,每一个都生动可爱。
她问他的幸福,有的,在展读她的来信时,在把她的信输入电脑时,在打出一封封不寄出的信件时……他都是幸福的。
伸手,抚过郁金香的粉紫花瓣,上面沾惹的水珠还在滚动,淡淡的清香透过他的鼻息间,幸福,他的幸福里有她,那个他本该厌恶的女人。怪异……
门被敲开,也敲醒他的沉思。把信收入抽屉中,应声请进。
“季昀?”她从不踏进他的房间里,不过,今天……今天所有的事都反常,连他的心情也不在常态中,不差她一件。“扬扬睡著了?”
“睡了,我有事想跟你谈。”深吸气,她走到他的床卜坐下。
“好。”点头,他把椅子搬到她面前,很多事早就该谈开谈清。
“黎儇,你和绘蓝……”几度欲语还休,季昀罪恶感好深。
“只是朋友。”回答得不容置疑,他抑住胸中的蠢动,他不准心意迳自改变。
“她也这样认定吗?我想她很爱你。”把自己的欲求建筑在剥夺别人的权利上,她会不会欺人太甚?
“如果我决定离婚,她会祝福。”是……含泪祝福吧!
“真的吗?她不会伤心欲绝?不会怪我夺人所爱?不会……不会恨我……”
“她不会。”他知道她不会,这一点比什么都要笃定千倍。“我和她立场清楚确立,她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也明白我们之间纯粹是友谊。”
“既然如此,那……我们结婚吧!”说不出日的话出了口,她吐出气,摆荡的心稳下。
这句话他期待许多年,此刻听见,没有预期中的兴奋,反而一颗心沉甸甸地,说不出的怅然。他们终于要结婚了,这意味著他将结束另一段,走入另一段。
“昨天,我跟扬扬说床边故事,他告诉我,毕业典礼时,老师要他上台致谢辞,他希望那天你能到场观礼,更希望我们能送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