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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梵高传-第2部分

小说: 梵高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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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离开镜子,懒散地坐在床沿上。他是在一个严肃的家庭中长大的。从来没有爱过一个姑娘,甚至从来没有正视过一个姑娘,没有与异性调笑过。在他对厄休拉的爱情中,没有自欲和邪念。他年轻,是个理想主义者,他是在初恋。
  他看了一下表。只过去了五分钟。还有那二十五分钟似乎长得没完没了。他从母亲的来信中抽出他弟弟写的一张短笺,重又看了起来。泰奥比文森特小四岁,现在海牙的古皮尔公司中担任文森特原来的职务。泰奥和文森特,象他们的父亲泰奥多勒斯和文森特叔叔一样,从小就是一对很亲密的兄弟。
  文森特随手拿起一本书,用它垫着纸,给泰奥写信。他从小衣柜的第一只抽屉里拿出几张粗糙的速写,这是他在太晤士河堤岸上画的,和雅凯作的《带刻的女孩》照片,一起放送给泰奥的信封里。
  “哎呀”他惊叫道,“我把厄休拉全忘了!”他看看表,已经过头了一刻钟。他捞起一把梳子,尽力把缠结纷乱的红卷发梳平,从桌上拿起西泽·德·科克的画,猛地把门打开。
  “我还以为你把我忘记啦,”当他走进会客室的时候,厄休拉说。她正在为娃娃们糊纸玩具。“你把我的画带来了没有?我可以看看吗?”
  “我想把它挂起来后再让你看。你把灯准备好了吗?”
  “妈妈把灯拿走了。”
  当他从厨房里回来后,她把一条海青色肩巾递给他,让他帮在她的肩上。肩巾的丝质感使他感到一阵战栗。花园里弥漫着苹果花的芳香。路乌漆墨黑,厄休拉的手指轻轻地拉住他粗糙的黑上衣的袖口。她脚下绊了一下,把他的手臂抓得更紧了些儿,她对自己的笨手笨脚笑了起来,笑得那么高兴。他不明白她怎么会感到绊脚好玩,可是他倒喜欢在漆黑的小径上望着她的身躯——带着她的笑——向前走去。他把托儿所的门打开,让她过去;她那漂亮的脸在他的脸旁擦过,她的双眼注视着他的双眼,似乎在回答他那尚未提出的问题。
  他把灯放在桌上,问道:“你要我把画挂在什么地方?”
  “挂在我的书桌上方,怎么样?这儿原来是一间凉亭,大约放着十五张低矮的桌椅。厄休拉的书桌放在房间一端的讲台上。他和厄休拉并肩站着,察看放画片的适当位置。文森特心神不宁,他刚拿钉想钉下去,针马上就从手里掉了下去。她亲切安详地望着他,格格地笑。
  “嗅,笨手笨脚的,还是让我来针吧。”
  她高举双臂,在针的时候,浑身上下的肌肉活动都是那么灵巧。她的动作敏捷境雅。文森特想乘灯光黯淡的机会,把她抱入怀里,以紧紧的拥抱来了却他那折磨人的心事。然而,尽管厄休拉在黑暗中时时触碰着他,但没有使他得到一个适当的机会。她在看题词的时候,他把灯举得高高的。她很高兴,拍着手,摇摇晃晃地转了一个身。他没能跟上她这个大幅度的动作。
  “这使他也成了我的朋友啦,是吗?”她问。“我一直想认识一位艺术家。”
  文森特想说些温柔的话,说些为他正式开口铺平道路的话。厄休拉的被阴影遮去一半的脸,朝他转了过来。灯光在她的明眸中闪出小小的光点。她的鹅蛋脸儿突出在一片黑暗的前面,当他瞧着她的被平滑雪白肤色衬托着的润湿的朱唇时,他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滋味。
  两人之间发生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停顿。他能感觉到她在向他靠拢,在等待他倾吐那不必要的情话。他接连几次舔舔嘴唇。厄休拉转过头去,略略耸肩地盯着他,跑出门去了。
  他吓慌了,深怕错失良机,紧紧起了上去。她在苹果树下停了下来。
  “厄休拉。”
  她转过身来看着他,微微打了一个冷额。天上布满寒星。在色墨黑。他没有把灯带在身边。只有厨房的窗口中传来一丝暗淡的光。厄休拉的发香冲进了他的鼻孔。她把肩上的肩巾拉紧一点,双手叉在胸前。
  “你觉得冷。”他说。
  “是的,我们最好进屋去吧。”
  “不,请,森……”他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把下巴埋在暖和的肩巾里,瞪大着好奇的眼睛望着他。“嗅,梵·高先生,我怕听不懂你的意思。”
  “我只要告诉你。你看……哦……就是……”
  “请不要在这当儿讲。我冷得发抖。”
  “我想该让你知道。今天我提升了……我将调到石版画室里……这将是我一年之中的第二次加薪。”
  厄休拉往后退了一步,拉掉肩巾,直挺挺地站在黑暗中,一点也不觉得冷。
  “梵·高先生,直截了当地讲吧。”
  他感到她的声音有点冷冰冰,在恼根他的呆头呆脑。他心中的火焰一下子给扑灭了。他觉得平静而又着魔。他想了许多话,要挑一句他认为最好的来讲。
  “我想告诉你,厄休拉,这事你已经很清楚了。我全心全意地爱你,唯有你做我的妻子,我才会有幸福。”
  他注意到,她对他在刹那间恢复了自制感到多么惊奇。他自忖该不该把她抱入怀中。
  “做你的妻子!”她的声调提高了。“嗅,梵·高先生,那是不可能的!”
  他那对深藏在嗓者下的眼睛注视着她,尽管在黑暗中,她还是看得清他的一双凹眼。“恐怕是我没有……”
  “你怎么会不知道,我在一年前就已经订婚啦。”
  他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感觉到什么。“那个人是谁?”他木然地问道。
  “噢,你没有见过我的未婚夫吗?你来之前,他就住在你的房间里。我还以为你知道的呢。”
  “我怎么会知道呢?”
  她踮起脚尖,朝厨房的方向望了一眼。“嗯,我……我……还以为也许有人已经告诉过你。”
  “你知道我爱上了你,为什么还一直瞒着我呢?”现在他的声音一点也不犹豫迟疑。
  “你爱上我难道是我的过错吗?我只想与你交个朋友而且。”
  “我到这儿来以后,他来看过你吗?”
  “没有。他在威尔士。他马上要来和我一起度暑假。”
  “你一年多没见到过他吗?那你已经忘记他了!现在我可是你所爱的人啦。”
  他把理性和谨慎都抛到了九霄云外,猛然抱住她,疯狂地吻她那不情愿的樱唇。他领略着她唇上的湿气、口中的若泽、头发的香味;他感到爱情冲击着他的心头。
  “厄休拉,你并不爱他。我不会让你爱他的。你要做我的妻子。我不能失去你。我永远不会停止,一直到你忘记他,嫁给我!”
  “嫁给你!”她叫了起来。“难道我应该嫁给每一个爱上我的男人吗?放开我,你听到吗,再不我就要喊了。”
  她挣脱身子,气喘喘地沿着暗黑的小径奔去。当她奔到台阶边的时候,转过身来,她的轻声但直送到耳边的俏语,宛如一声哈喝,击中了他。
  “红头发的傻瓜!”
  第二天早晨没有人来叫醒他。他没精打来地起身,胡乱地刮了一圈胡须,留下点点斑斑的须根。早饭的时候,厄休拉没有露面。他往市中心的古皮尔公司走去;在昨天早晨看到的人们身旁走过时,他发觉他们全变了样。他们显得那么孤寂,匆匆忙忙地赶去干那无聊的活儿。
  他看不见怒放的金链花,也看不见路旁列植的栗树。阳光比昨晨格外灿烂,可是他一点也不觉得。
  他在一天里售去了二十张安格尔的《阿纳迪奥梅纳的维纳斯》的彩色摹制品。这些画片给古皮尔公司赚了大钱,然而,文森特已经失去为公司赚钱的兴致。他对主顾们很不耐烦,他们完全无能鉴别艺术上的好坏,却似乎独具挑拣那些造作、平庸和廉价图画的本领。
  他的同事们从来不认为他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小子,不过他自己却在尽最大努力不让别人讨厌他。“你猜得着什么事情招惹了我们这位著名的梵·高家的成员吗?”一个职员向另一个问道。
  “我敢说,今天早晨他一定是心情不佳。”
  “他所担心的可事关重大哪。他的叔叔文森特·梵·高是巴黎、柏林、布鲁塞尔、海牙和阿姆斯特丹等地古皮尔公司的合伙老板。那老头儿有病,又没有后代,人人都说他把他的股份留给了这个小子。”
  “有的人就是运气好。”
  “这还不是事情的全部呢。他的叔叔亨德里克·梵·高,在布鲁塞尔和阿姆斯特丹开设美术公司,还有个叔叔科尼利厄斯·梵·高是荷兰最大一家美术商店的老板。梵·高家是欧洲图画商界中最大的家族。有朝一日,我们这位隔壁房间里的红头发朋友,将会实际上控制欧洲大陆的艺术。”
  当天晚上,他走进洛耶家的餐室时,发觉厄休位和她的母亲在悄声地谈话。他一踏进门,她们就收住话头,最后一句的话音尚在空中回荡。
  厄休拉选进厨房。“晚安,”洛耶太太招呼道,眼神异乎寻常。
  文森特独自一人在大餐桌上吃饭。厄休拉的打击把他击昏了,但没有把他击败。他根本不接受“不”这个回答。他将把别的男人认厄休位的头脑中排挤出去。
  差不多过了一个多星期,他才得到一个机会,对她讲几句话。在这一个星期中,他吃得少,睡得少;他的从容不迫让位给烦躁不安了。他在公司里的买卖骤然下降。他的生气勃勃的眼神不见了,留下的只是被刺痛的忧郁。当他要讲话的时候,他感到比以前更难以找到适当的词句。
  一个星期目的丰盛的主餐后,他尾随她走进花园。“厄休拉小姐,”他说,“我感到很抱歉,要是那天晚上我使你受惊了的活。”
  她的毫无表情的大眼睛仰望着他,似乎对他紧跟在后面表示惊讶。
  “噢,没有什么。那不要紧。让我们忘了吧,好吗?”
  “我当然很高兴把冒犯过你的事情忘记干净。不过,我对你所说的话却全是真实的。”
  他朝她走上一步。她退向一边。
  “为什么还要旧话重提呢?”厄作拉问。“我已经把那事情全忘了。”她转身背向他,沿着小径走去。他急忙追上去。
  “我一定得再讲一遍。厄休拉,你不知道我是多么爱你!你不知道这一个多星期以来,我是多么难过。你为什么躲开我呢?”
  “我们进屋吧?妈妈在等客人。”
  “你爱别人,那不是真的。如果真的是那样,我早就从你的眼睛中看出来了。”
  “我怕没有时间再跟你讲了。你什么时候回家度假?”
  他忍气吞声地答道:“七月份。”
  “真巧。我的未婚夫七月份来和我一起度假,我们需要他原来的房间。”
  “我决不把你放弃给他,厄休拉!”
  “你必须完全放弃那个念头。如果你不愿意,妈妈说,就请你另找房子。”
  他又费了两个月的功夫,试图说服她。他本来的性格又全部恢复了;如果他不能和厄休拉在一起,那末他宁可独自一个儿,这样就没有人能来妨害他对她的相思。他变得对店内的人们不客气了,被厄休拉爱情唤醒的那个世界,又很快地沉睡了,他变成了他的双亲在曾德特所见到的最阴沉抑郁的孩子。
  七月来临,他的假期开始。他不希望离开伦敦两个星期。他感到只要他耽在她家里,厄休拉就不可能爱上别人。
  他下楼走进会客室。厄休拉和她的母亲坐在那儿。她们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我随身只带一个旅行包,洛耶太太,”他说。“我把所有的东西都留在房里。这是我离去的两个星期的房钱。”
  “我看你最好把所有的东西都带走,梵·高先生,”太太说。
  “那为什么?”
  “你的房间从星期一早晨起给租掉了。我们认为你还是住到别的地方去来得好一点。”
  “我们?”
  他转过脸来,眉毛隆起的双眼盯住厄休拉。这并未表明什么,只不过提了一个问题。
  “是的,是我们,”她的母亲答道。“我女儿的未婚夫写信来说,叫你离开这儿。梵·高先生,依我看来,倘若你压根儿没有到这里来过,那就更好了。”
  泰奥多勒斯·梵·高驾车到布雷达火车站接他的儿子。他穿着牧师的厚厚的黑色上衣、宽大的翻领背心和浆过的白衬衫,黑色的大领结遮盖了一切,只露出高领的一狭条。文森特一眼光看到父亲脸上的两个特征:右眼皮比左眼皮低,把右眼挡去了一大半,嘴的左面有一根细细的直线,右面厚而丰满。他的眼睛呆板,眼神简直在表白:“这就是我。”
  曾德特的人们一看到泰奥多勒斯牧师戴上高项丝帽,就晓得他到周围去做好事了。
  他一直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竟没有取得更大的成就。他总觉得早就应该在阿姆斯特丹或海牙一个重要的教堂中被委任圣职。被他教区内的居民称之为漂亮牧师的他,受过良好的教育,生性和蔼,品行端正,勤于圣职。然而,二十五年来,他一直在曾德特这个小村子里默默无闻。在几·高六兄弟中,唯独他没有成为国内的著名人物。
  文森特诞生其中的教区牧师住宅是一幢木屋,座落在通往市集的路的对面。厨房后面是一个花园,园内长着刺槐,几条小径穿过细心培植的花卉。教堂是一幢小木屋,就在花园后面的树林里。教堂两侧有两扇配着普通玻璃的哥特式窗,木头地板上放着一打左右的硬板凳,柱子旁老是放着一些取暖的火盆。教堂的尽头有几级台阶通向安放手摇风琴的地方。这是一个举行礼拜仪式的严肃而又简陋的地方,弥漫着加尔文及基宗教改革的精神。
  文森特的母亲安娜·科妮莉娜在前窗边望着,车尚未停稳,她就把屋门打开了。她慈爱地把儿子抱在自己丰满的胸前时,已经觉察出她的孩子有点不对头。
  “我亲爱的儿子,”她咕吹着。“我的文森特。”她的眼睛始终张得大大的,一会儿呈现蓝色,一会儿呈现绿色,温柔地打量着,带着能把人看透但又十分宽厚的神色;鼻孔两边下垂到嘴角的隐约皱纹,随着光阴的流逝而加深了,愈是强烈的印象促使她脸上浮现出笑容的时候,皱纹亦就变得愈深。
  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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