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风流-第5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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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楠确实狡诈阴毒,但那都是见不得光的地方行见不得人的计谋,似这般光天化日之下将内廷御马监首领太监活活打死,若是奉了皇命倒也罢了,若是没奉皇命,那可就太可怕了。
马永成尚有气息的时候,宋楠吩咐再打,内阁大学士费宏居然想上前劝阻,却被站在一旁面目淡然的杨廷和拉住了袖子。
“你急什么?这么多大人都不急,你倒要去出头?”
“杨公,我不是要替马永成出头,看这架势,马永成定是犯下了必杀之罪,我只是不忿宋楠如此妄为,就算马永成有罪,那也需要经过三法司审议定罪执行,这般活活打死,成何体统?再说,马永成一再要求见皇上,不知道皇上是否知道此事呢。”
“费公啊,你也不想想,这马永成可是抱着宋楠的大腿上来的,很多事他都参与其中,宋楠会是遵纪守法之人么?他岂会容三法司会审马永成?那不是要漏了底子么?所以他必须快刀斩乱麻一了百了。这个宋楠越来越可怕了,说实话,老夫现在对他抱有极大的畏惧之感。”
“杨公,你既知道这隐情,干什么不去阻止?这难道不是一个好机会么?”
杨廷和瞟了费宏一眼,眼神中颇为失望,低声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宁王造反,宋楠今日十之八。九要被授命率军征伐,这时候皇上绝不会为了马永成惩罚宋楠。宋楠之所以如此胆大妄为,也是看准了这个时机,我们去阻挠反而是自讨没趣。再说那马永成咎由自取,宋楠打杀了他也是他自己活该,老夫早知他和宁王之间有勾连,只是没什么真凭实据,宋楠出手那是最好不过。”
费宏鼓着眼珠子道:“话虽如此,宋楠如此跋扈,这是在百官面前立威呢,什么地方不好选,偏偏选在奉天殿前,选在百官面前,这厮别有居心。”
杨廷和摆手道:“淡定,虽然我们不能去阻挠,但一会上殿倒是可以说道说道,我不信皇上心里没想法;哪怕是在皇上心里埋下个小疙瘩也是好的,再说了,目前我们还有大事要谋划,可不要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大事要紧,你要记住这一点。”
费宏不出声了,他知道杨廷和所指的大事是什么,绝不是宁王造反之事,在杨廷和眼中,那件大事正是宁王被迫造反之后,皇嗣继承的人选又成为可争夺的重点,那才是杨廷和所要做的头等大事。
厚重的奉天殿大门缓缓的打开,两名当值太监跨出门来高声宣道:“请诸位大人上朝议事。”
百官从刚才的惊悚一幕中挣脱出来,纷纷低声议论着踏上高高的台阶鱼贯进入大殿。
宋楠和张仑并肩跨入大殿,也许是太久没有上殿议事的缘故,对奉天殿都有些陌生了,大殿内虽然弥漫着铜香炉散发的熏香气息,但宋楠不知怎么了,居然嗅到了这香气背后的腐朽的霉味。就像那位面色惨白,张着嘴巴无精打采坐在龙座上的大殿的主人一样,所有的一切都似乎有着腐朽坟墓里的味道,让人心情不畅。
大殿内灯火通明,这时候外边的太阳已经下山了,这是个不折不扣的晚朝,也是正德即位以来屈指可数的几次晚朝之一,每一次都是国家大乱之际才被迫召开晚朝,这一回也是如此。
“众卿,镇国公平安归来,足见之前盛传镇国公死于叛军之手的话是谣言,朕十分高兴。所以朕召开此次晚朝,一来是当着众卿之面破除谣言困扰,二来也要和诸位正式商议朝廷平叛之事。”正德轻声说话,不时的夹杂着沉重的喘息之声。
众官员看向宋楠,纷纷拱手道贺。
张仑道:“恭喜镇国公无恙归来,事实证明这可能是叛军散布的谣言诡计,目的是动摇我大明军心人心,谣言初起时,我便断定这是诡计,可惜有的人却坚信是真的,真是荒唐。”
群臣的目光落在大学士梁储身上,宋楠明白,定是自己不在场的朝议之中,梁储坚信自己已经死了。
梁储有些尴尬的咳嗽掩饰,倒也没做什么表示,倒是正德摆手道:“英国公,这倒也不必纠缠了,毕竟宋楠杳无消息,传来的消息又有鼻子有眼,连朕都信了三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宋楠,你从江西来,哪里的情形可否跟朕和诸位大人说一说。”
宋楠举步出列施礼道:“皇上,臣这次虽平安归来,但说差一点便死在江西也不为过,离开江西时,朱宸濠派人追击,并让山匪堵截去路,臣差一点便命丧他手。后来臣改了路线,直接从泉州出海,经过七八日海上航行抵达天津,这才避开了他们的围杀,所以,臣在海上这几日对形势毫无了解,臣甚至对宁王何日造反都一无所知,正要听听详情呢。”
群臣暗自心惊,宋楠说的轻描淡写,但想也能想的出,朱宸濠竟然逼得宋楠从海路匿行回京,足见形势的险恶;有些人也暗暗的惋惜,为何这家伙便死不了呢?朱宸濠也是个没本事的,在自己的地盘里竟然被宋楠逃脱,需知宋楠一旦脱身,朱宸濠怕是就没有成事的机会了。
所有人包括宋楠的对头们都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宋楠带兵打仗是本朝最令人放心的一个,无论形势如何恶劣,他都能迅速扭转局面,这在他指挥的数场战役中已经得到了证明,无需再有怀疑。
第八一二章 再无妥协
兵部尚书6完不情愿的重新将宁王叛军和朝廷兵马的调度交战情形做了介绍。4♀之所以说不情愿,完全是因为朝上众官均已知晓战事进展,唯一不知道的便是宋楠;这就像是专门为了宋楠一个人而做的介绍一般,这让6完很是不爽。
特别是宋楠不是打断他询问细节,那架势就像是上官询问下属一般,更是让人不开心;而且,问的这些话,6完若是全面掌握情形能一一回答便也罢了,问题是很多问题6完无从回答;譬如宋楠问:“据兵部判断,宁王叛军的进攻方向是何处,是往东还是往西?”
6完只能答:“目前看,叛军集结兵马在九江,恐是攻击南京之势。”
可宋楠又问:“你们怎么能判断出他不是在玩声东击西之地?若他们的真实目的是往东攻打湖南进而入川或者占据云贵西南大后方,兵部可有应对之策?”
6完一个头两个大,心中恼怒不休,若兵部真有这方面的布置倒也罢了,事实是,6完压根也没想到这一点,更别说有所布置了。
群臣都听得出宋楠其实是在故意的找茬,宋楠这么做的目的其实也很明显,此次平叛兵部本打算主导,以地方卫所兵马就地解决,而绝不想让宋楠或者宋楠一系的将领再主导此事,说白了便是为了夺功;而宋楠明显是要当仁不让,将兵部的计划问的千疮百孔,自然便会让正德改变初衷。
“镇国公,我兵部行事自有一套办法,前日早朝上,皇上授命兵部全权平息叛乱之事,有些事镇国公还是不要过于劳神费心的好。镇国公刚刚历险归来,该好生的将养休息才是,这件事便不要管了。”6完终于忍无可忍,话中带刺的说出这番话来。
宋楠叹了口气道:“不是我想多管闲事,我实在对于你兵部的能力有所怀疑。这次宁王反叛那是准备充分的,我和他庇护的山匪交手,连山匪都配有火铳和马匹盔甲,更何况是依附于他的叛军了。他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敛聚了大量的财富,朝廷不是没钱么?这又要打仗,我是怕你们吃亏啊。”
“不劳费心,朝廷平叛的银子还是有的,兵器马匹粮饷也是足够的。”6完冷哼道。
宋楠皱眉问道:“是么?足够?年前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我北伐收复河套的时候,内阁辅杨大人和外廷诸位大人可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穷,搞得我欠下一屁股的债。原来我带兵打仗便没有钱,你兵部打仗便钱粮充足?”
6完惊觉失口,支吾道:“我不跟你吵,现在可没心情跟你翻旧账。”
宋楠怒目喝道:“这是什么话,你们这是把朝廷的银子当成自己的银子了,把持着财政大权便不许他人染指?简直是荒唐。”
杨廷和不能让宋楠将此事闹大,忙咳嗽一声道:“镇国公你误会了,6大人说的钱粮是年后收上来的去岁财税,否则哪里有钱粮平叛?眼下当务之急是平息宁王叛军之乱,而非对旧事缠杂不清,镇国公当不会不知道轻重缓急吧。”
宋楠冷笑道:“我自然知道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这次平叛我要领军出征,兵部可以歇歇了。”
“什么?这叫什么话?皇上已经授命了兵部,凭什么你去?”6完叫道。
宋楠不搭理他,拱手朝正德道:“皇上,臣请出征平叛,请皇上应允。”
正德本就属意宋楠,之所以下旨给兵部授权平叛,那是因为谣言宋楠已死不得已而为之,此刻宋楠自请出征,他求之不得;于是道:“朕答应你,你带兵出征,朕很放心。”
6完叫道:“皇上,您可是授命了兵部的,臣已经做了大量的调度,平息叛乱指日可待……”
正德挠了挠头道:“那圣旨便作废了吧,之前镇国公没有归来,你兵部担此大任也是迫不得已,现在宋楠回来了,朕想着,他历经大战,于事更为有利。”
6完求救般的看着杨廷和,杨廷和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倒是费宏气炸了肺,出列大嚷道:“焉有是理?兵部有没有过错和败绩,皇上下达的圣旨岂能说作废便作废?这不是朝令夕改么?恕臣不敬,皇上这是纵容某些人专横嚣张的风气。就在刚才,有人在奉天殿外将御马监领马永成杖毙而是,这件事不知皇上可知晓否?”
正德一惊,他没想到宋楠下手这么快这么狠,马永成已经被他杖毙在殿前了,于是问道:“宋楠,你说拿马永成朕是同意的,但你怎么就直接打死了他了?”
宋楠拱手道:“皇上,马永成勾结叛贼朱宸濠通风报信,本就是死罪,臣杖毙了他有什么不对?”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就算马永成是死罪,朝廷只有程序定罪行刑,你有何权力杖毙马永成?”费宏喝道。
宋楠冷笑道:“说的好,我这么做自然是有原因的,一来非常时期杖毙通敌之人乃是震慑宵小之辈,警醒蠢动之人。京城之中,各地官员中,谁能知道有多少是被宁王收买之人?我便是要告诉这些人,但现从快从重严惩不怠,这是战时的策略。二来,你们说我不守规矩,那是因为我之前太守规矩了,故而好好一个大明朝被你们当中的一些人弄得纷乱不堪。今日作乱,明日作乱,这到底是为什么?我算是想明白了,乱的根源便是你们这帮人,嘴上喊着法令规矩,暗地里却干着不守规矩不尊法令之事,我绝不肯相信你们。”
“什么?”
“简直放肆。”
“一派胡言。”
外廷众官一片哗然,连正德也被宋楠这大胆的话语惊得愣在宝座之上,张仑以及一干侯爷将领们也都张着嘴呆呆不语。宋楠这些话是公然将矛盾激化,直接攻击外廷官员,将大明朝所有的祸乱都归于外廷身上;特别是当庭如此指责,那是极为极为不妥的,这也和宋楠一向较为低调的作风迥异。
杨廷和再也无法保持沉默,缓缓走出伸手示意众人平静下来,默默看着宋楠开口道:“原来镇国公眼中,我外廷诸位大人都是庸碌尸位素餐之辈,原来大明朝倒是你镇国公支撑着的,照国公爷这么说,我等干脆全部辞官归老便罢,由你镇国公独揽大权如何?”
宋楠冷笑道:“杨辅你爱怎么想怎么想,我说的是你们中的一部分人,你若执意辞官归老,我也不会去劝你留下。”
杨廷和冷声道:“我为何要归老?想我杨某忠心耿耿为皇上效忠,为朝廷鞠躬尽瘁,今日却被你如此指谪,这件事镇国公非要说个清楚不成,否则必不能干休。”
宋楠道:“那又如何?”
杨廷和厉声道:“杨某持身为正,怎受人当面造谣泼污?你去看看我府上,我家中仆役不过双数,每餐素菜两盘素汤一碗,出门青骡小车,仆从数人。我家夫人至今穿着布衣素裙,连像样的饰都没有;而你镇国公高宅大厦住着,出门前呼后拥,家中豪奢万分,你却来指责我们尸位素餐,天下间焉有此理?”
宋楠大笑道:“杨辅读书读多了,昏了头了吧,清廉二字可是分为两层含义的,一为清一为廉,清者乃是处事得当称职有能力之意,可理解为清正而非清贫,廉者乃是固守操守不贪污腐化之意;杨辅固守清贫宋某固然钦佩,然清是清、廉是廉,清者未必廉,廉者未必清,这个道理难道还要我解释么?”
杨廷和怒道:“你的意思是我不称职了?处事不清了?”
宋楠道:“既然你跳出来,我也不怕当面得罪你,你处事确实不太清。”
“请将话说清楚,否则你血口喷人污我名声,我今日和你拼命,哪怕血溅朝堂也要在皇上面前求个清白。”
正德万没料到宋楠今日性情大变,今日的行为可谓失当,这是大闹朝堂的架势了,对外廷的指责也过于激进,若当真要做个评判的话,正德倒是有些偏向外廷这一方;于是正德开口道:“宋楠,不要胡闹,眼下可不是你们吵架的时候,平息叛乱才是头等大事。”
宋楠拱手道:“皇上息怒,今日臣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但臣憋得太久了,朝廷之中的事情掩藏着始终不是好事,臣固然不愿将矛盾公开化,但臣不愿再看到大明江山千疮百孔,祸乱丛生的天下是难有中兴之望的。臣本以为,收复河套绝了外患便可让天下安定朝政平稳,但臣错了,攘外虽重要,安内同样重要,今日是宁王,明日未必不会有个什么其他的王爷。朝廷不力是一切的根源,皇上授予这些人管理朝政的权利,而他们不能阻止内乱的产生,他们便有责任。”
杨廷和道:“一殿之臣,我们有责任,你镇国公便置身事外么?”
宋楠道:“莫扯上我,你不是要我给你个交代么?我便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事情。宁王谋反之事早在数年前便有官员上奏,江西巡抚前后上奏七道奏折,历数宁王巧取豪夺、勾结土匪、排除异己、扩充武备准备谋反之事,我想请问,这些奏折都去哪儿了?皇上一份也没见到,敢问内阁辅杨大人,这些奏折被你们上茅房擦屁股了么?宁王谋反早有端倪,若早就加以遏制,岂有今日之祸?杨大人,你能否当着群臣和皇上的面给个解释呢?”
满朝哗然,这件事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听说,连内阁的几位大学士都没听说过这件事;若真如宋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