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轻风-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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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轻风瞧了一眼,只见那伤颜色已淡,上还有一层浅浅的药酒痕迹,显然是已经消了肿。
“那个庸医呢,跑哪儿去了?叫他退钱……不不,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要他赔钱,还要给咱们兄弟一人一份谢罪礼!”其中八字眉的男人叫嚣着。
原来是敲竹杠来的!尚轻风笑了笑,“用过的药酒呢?”
“这儿哪!”粗衣汉子似是颇为气愤,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
尚轻风接过,晃了一晃,“剩得不多嘛。”又打开盖子嗅了嗅。
“那……那是,不多用用,怎知它是假?”八字眉叫道。
“这样,你们也别找他了,我给你诊一诊其他病症,不收你钱,就算赔罪,怎样?”尚轻风一手伸出,已经搭上他的脉。
“那怎么行?咱们是要他赔钱,不是看病,再况,我身强体壮的,有什么可看……”
“你不久前与人殴斗,伤了筋骨,至今未愈,对不对?”
“呃……你怎么知道?”八字眉呆呆的问道。
“我也是个大夫。”尚轻风从怀里摸出一只药盒,“每日一次,三五日即可痊愈,当然,不收钱的,我说话算话。”说完,将药盒递给他。
“那我呢?”小胡子男人挤上前。
尚轻风仔细端详了下他的脸色,又伸指在他胸前轻点一下。
“哎哟,我怎么好像……身上有点痒?”小胡子左搔搔、右搔搔,只觉浑身越来越痒。
“你是不是碰过一种细长、叶边有宽齿,叶面毛茸茸的杂草?”
“啊?有吗?我记不大清楚,可能有吧。”小胡子全身痒极,胡乱应道。
“那种草名‘泽痒’,宽齿有毒,算来应是毒发的时辰了。”
“有毒?”小胡子脸色惨白,“那……那怎么办?”
尚轻风面露为难之色,“我身上倒是有相应的解毒药剂,只不过本钱昂贵,不能说送就送……”
“我买!我买!”小胡子一把揪住他衣襟,“我出高价。”
“咳,既然我朋友不曾医好几位病症,算我替他道歉,半卖半送,意思意思,十两就好。”
“十……十两?”小胡子愕然大叫。
“唉,我也知道是便宜了些。”尚轻风沉重地叹了口气,“此药调制不易,又可解多种毒性,前些日子城里的苏老爷向我订了七颗,花费一百两,我本来是要给他送去,你若实在为难,我可以先给你一颗普通药丸压制毒性,这个只要二十文钱。”
小胡子立刻掏出一把铜钱,“先……先给我一颗。”
尚轻风在袖中左掏右掏,好不容易才在小胡子痒得跳脚之前摸出一颗药丸塞进他口中,见他急忙吞下去,还差点哽得翻白眼,便好心在他背后抚了一抚,关切地问:“怎么样?”
“呼,好像……不太痒了。”小胡子耸耸脊背。
“那就好、那就好。”尚轻风颇是欣慰,“我去苏老爷家送药,因为我不常来,你下回可能也遇不上我,若是你毒发,就去苏老爷家求药吧,苏老爷人很慈善,说不定只卖你二十两一颗。”
“我、我……”小胡子嘴张了张,谁不知苏州城里苏老爷最会趁人之危,要是知道有人等他的药救命,搞不好会把价抬到二百两。“十两!我花十两买你的药!”
“不成啦,你们拦着我,耽误我给苏老爷送药,他一定很生气,我要走了,再让他知道药少了一颗,定会大发雷霆,我一个小人物,可吃罪不起。”尚轻风抬脚就往外走。
“别……别走啊,三十两!我出三十两!”小胡子慌忙拦住他。
“不行不行,你们不要耽误我了,去向苏老爷买药吧,唉,我再来恐怕得明年啦,来一道苏州不易啊!”
“明年?”小胡子大吼,那他还有命吗?没了命,省下钱有什么用?他恶狠狠地抓住尚轻风的前襟,“五十两,不卖就砸断你的腿!”
“你们……抢劫啊!”尚轻风瞪大眼,抖着声音。
“给了你钱,就是买的,怎么能算抢?”小胡子回头喝着弟兄:“快,给他银子!”
几个人愣了愣,忙你七两我八两地凑了五十两碎银,小胡子将其硬塞到尚轻风手中,叫道:“药呢?”
“这、这里……”尚轻风刚抖抖颤颤地摸出一只小药囊,就被他劈手夺去,便忙道:“要用橘核酒调下,逢酉时正服一颗,才最见成效。”
“快,去买橘核酒!”小胡子松开他,和几个弟兄慌慌张张地奔了出去。
见几个大汉出门,店里客人才平复了紧绷的心情,有人打抱不平道:“不是五十两一颗吗,怎么都叫他们抢了去?”
尚轻风拉平衣衫,朗然一笑,“不妨,反正总共也不值二两银子,我还赚了。”
众人怔了怔,恍然大笑,纷纷议论道:“这几个地痞平日不敢招惹大人物,只欺压些良善胆小百姓,如今被耍了一道,真是大快人心哪!”
尚轻风环视店内一周,见众客人兴高采烈地谈论着,显是那几个地痞常常惹事,众人敢怒不敢言,今日自己将他们戏弄一气,算是为他们出了一口气。刚要向外走,忽见隔桌一个头上扎着两个菱角的少女手里捧着饭碗挡住脸,只露出一双大眼偷瞄他,小模样极可爱,不觉甚是有趣,于是向她微微一笑,又蓦地想起自己爱笑,常惹得桃花运沾染不绝,不宜再让人误会,便急忙稳了稳背上药筐,大步出了店门。
在街上没行几步,突然忆起私塾的晚课需添些纸张,就信步进了一家纸铺,正要交银时,忽听得有人唤了一声“曳儿!”尚轻风一震,猛然转身,却见街上人来人往,并不见昔日那个熟悉的小小身形,他叹了口气,无奈嘀咕:“不能心软,我既已决定了不去瞧她,就绝不能反悔。”
买了纸后,又回到酒楼前马桩边解了缰绳,牵过马匹,刚欲扶鞍上马,就听见有人大声叫道:“尚大夫,等一下——”
他怔了下,回过身来,只见一道身影疾速奔来。
“尚大夫,正好遇上你。”卢虹奔到他面前,笑道,“王大夫医好我爹的病,我爹叫我送谢礼过去,我车上多了一个人,能不能借你的马一用,咱们一道去秀湖村?”她回头招了招手,急道:“你快一些,慢吞吞的!”
“来啦,你不要催了。”绣衫罗裙的少女应声走过来。
“这位是风家的二小姐,尚大夫,你知道风家吧,苏州城最出名的人家……尚大夫,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啊,我知道,是风家。”他喃喃地答道,盯着眼前的少女。
“那个……你和她乘我的马车,我知道尚大夫你会驾马车,嗯,她也会驾车啦……所以打发车把式回去了,然后我和刘大哥乘你的马,怎么样?”
少女向她做了个鬼脸,“虹姐,你这哪是同人家商量,分明是已经做了决定,不过知会人一声,你都已经和刘大哥订了亲,何必还拼命想整日都在一起!”
“呸呸,要你管!等你日后有了心上人,你就知道了。”卢虹毫不忸怩,“你与尚大夫先走,我同刘大哥吃了饭马上就跟去。”
“谁让你们把我一个人丢在酒楼里,两个人在外头说个没完,才没顾上吃饭,活该挨饿。”
“他刚从无锡回来,碰上了嘛!好啰嗦,就这么定了。”卢虹不耐地摆摆手,将尚轻风的马牵走。
“呃,等一下,王大夫不会收礼的,哎……”尚轻风回过神,忙叫了两声,却见卢虹头也不回地牵马越行越远,只得住了口,看向身边的少女,“你……”
“我叫兰曳。”她的声音娇娇软软,依然带着几分童音。
“哦。”尚轻风怔怔地应声。这正是方才在酒楼里偷瞄他的少女,他怎会没有认出来?是了,女大十八变,曳儿已不是当年那个似乎总也长不大的小女娃了。他当初送她回家时,她才七八岁的模样,而现在却已是十六七岁亭亭玉立的少女,想是后来她长得极快,明明才五年多,却好似一下子跨越了十载春秋。
他还以为即使能再见,他仍会看到那个小小的女娃娃,却原来小丫头将他遗忘得一干二净的同时,他却将小丫头定格在心底,以为她不再长大,当她不曾离开。
可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竟有认不出小丫头的一天!
不过,这也差太多了吧,仍是粉团似的苹果脸,却似乎又不大一样。原来晶亮的大眼如今像是一泓秋水,双睫稍稍一颤,就好似要漾起层层涟漪。以往短短的小四肢现今也修长纤美,娇细的腰肢,曳地长裙,活脱脱一个典型的江南灵秀女儿。
由圆圆的小桃子变成美丽的桃花?这……不太可能吧!尚轻风有些疑惑起来,还是……风家暗地里偷换了女儿,这不是他的小丫头?
“尚大夫,我请你吃莲子糖好不好?”她笑眯眯地问他。
啊啊,是曳儿,没错!只有曳儿笑起来才会让他心跳加快,幸福得快要昏倒。
他欢欣不已,曳儿虽然变得几乎像换了个人,但笑起来却依稀仍有小时候的可爱模样,与他心底的影像对上了号。
“好啊。”他温柔一笑。
兰曳呆了一下,立刻跑到卖糖的小摊前,秤了一两莲子糖,才丢进口里一颗,却又回过头可怜兮兮地望着尚轻风。
“怎么了?”他走过去。
“我忘记带钱了。”她苦着脸。
尚轻风失笑,情不自禁地摸摸她的头,“我请你好了。”
兰曳儿又呆了一下,她歪了歪脸蛋儿,小声道:“嗯……你讹了别人的银子,应该请客的。”
给过铜钱,尚轻风笑看她,“你看出是我唬弄他们?”
“你点了那个小胡子的软麻穴,却骗他说中了泽痒草的毒,泽痒草生在川蜀,江南是见不到的。”
“泽痒草中毒症状与点中软麻穴相差无几,一般人难以分辨,我料他也不懂,你……”尚轻风心中一动,“你学过医药?”
“不记得了。”兰曳儿望着他,吮了吮指尖,“我小时候就识得一些草药,可家里人却全然不懂,我十一岁之前的事全部忘光了,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哦。”尚轻风垂下眸子,喃喃地说,“不记得才好。”
“什么?”她好奇地盯着他。
“没什么。”他展颜一笑,从她手中纸袋里拈了一颗糖,含进嘴里,“唔,好甜……马车在哪里?”
“那儿。”她伸手一指酒楼后院门口。
“走吧,我下午要教课,再拖就迟了。”
“药铺也收弟子吗?”兰曳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
“不是,秀湖村私塾的先生回乡了,我与好友各兼了半天的课,下午是我教书。”尚轻风将药筐卸下推进车内,“你也进去坐。”
“我和你一起坐外面。”兰曳挨着他坐在车板上。
“那好,你坐稳。”他一提缰绳,“叱!”
马车一晃,兰曳身子立刻栽了过去,“哎哟!”
一只温暖的大手扶住她肩头,带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都叫你坐稳了,这么不当心!”
兰曳委屈地哼了一声,将撒上他衣襟的莲子糖拾回来,见有一颗滑进他襟口内,犹豫了一下,迅速将手指向里一探,摸出来往口里一扔,毁尸灭迹!
尚轻风愣了愣,不禁闷声一笑,扯动缰绳,车轮隆隆转动,向城外驶去。
第五章
宁静的夜晚时分,星子悄悄爬满中天,沙沙的写字声从窗内传出,像是春蚕咀嚼桑叶的韵律。
私塾的木门稍稍虚掩,两个少女蹲在门口嘀咕着。
“哎哟,那个夫子长得好俊!”
“你订了亲啦,怎么可以垂涎别的男子?刘大哥会生气的。”
“什么垂涎?讲话真难听,这叫欣赏,那个……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你这句话用得不对。”
“随便用一下,干啥那么认真?”卢虹扒着门缝努力向里瞄,“私垫里的两个先生都是年轻又俊俏的,难怪好多姑娘家都来习字,针线也不做了。”
“什么啊,尚大夫说晚课是免费教授村民学字的,谁爱来都可以,村里的女孩儿哪有家里愿供她们读书的?如今既不收钱,又不耽误白日活计,当然来的多喽!而且其他的村民白天下地耕田,晚上学着认字,不也来了很多?”
卢虹嗤她一声,“你都十六了,怎么还这样不开窍!等你遇上了喜欢的人,就会明白,想接近一个人的话,什么借口都要找,懂不懂……咦,那夫子的头发长得真好,又黑又顺,比我的还好,哎?还留那么长,真是少见……嗯嗯,说不定他小时候怕长不大,被当成女孩儿来养……”
“我今天就遇上了,可是他好像在躲我。”兰曳在嘴里咕哝,“虹姐,你看见尚大夫没有?吃过晚饭后,我来找他却一直没瞧见。”
“你听了他一下午的课,还没听够?什么《论语》、《孟子》的,听得我头都晕了……”
门“吱呀”一声被从内打开,一袭淡雅的鹅黄长袍出现在两个少女眼前,两人对视一眼,尴尬地站起身,同时反省是否自己嘀咕声太大,才惊动了里面的人?
“两位姑娘可是要习字?”年轻俊雅的夫子微笑着,声音温润和蔼,煦如春阳。
“不不不,是她要习字,我没有……我先走了。”卢虹最怕读书写字,一遇上纸笔就头疼,赶紧溜之大吉。
“我是来找尚大夫的,他去哪儿了?”兰曳悄悄向里一探头,见多数人都在埋首写字,极是认真,只有几人抬眼向这里张望。
“呃……你若要等,就进来坐吧,反正一会儿就要散课了,说不定他会过来瞧一眼。”南书清轻声道,他略知些尚轻风过往之事,尚轻风既嘱他莫要多说,又躲着曳儿,他纵然心软,也不好多讲。
“我等!”兰曳忙道,随他入内,来到最后一排空座坐下。
见那夫子回到最前方的先生位子,舒身宽坐,手指轻抚桌上一摞书册,只是划来划去,却不翻开阅读,她不觉有些纳闷。无事可做之际,便只好四处打量,屋里甚是宽敞,整洁干净,人人桌上都有一支蜡烛,淡淡的蜡油香飘溢满室,袅袅不散。一侧墙面最末处另有一扇门,想来是学生出入之用,不与先生争道。
才想着,就见那道门小小地敞开一条缝,接着,—个身影猫着腰,鬼鬼祟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