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吉祥-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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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然奴才夜里都不敢睡了。”
“知道了。”段毓楠望着他,有些恍惚的问:“安冬,你跟着我多久了?”
“十九年,二爷。”
十九年了啊……
长长的十九年,总是让安冬提心吊胆的,头三年他健健康康,却要顾着他的小命,接下来的十六年,要他小命的人不在了,他的健康却一败涂地,得更劳心劳力的顾着他的命。
“真是辛苦你了,安冬。”
“二爷……您怎么突然这么说?奴才一点儿也不辛苦,辛苦的是二爷您啊!”安冬诧异,心生不祥的预感。这样的主子,就好像、好像在交代什么似的……
不不,别胡思乱想!他在心里斥责自己。
“没什么,只是突然这么觉得罢了。”段毓楠笑得有些飘忽。“瞧你急得连鞋也没穿,我真的觉得很过意不去呢。”
“啊……”安冬低下头,这才望向自己仅穿着袜子的脚。“不见二爷,奴才急慌了脑,哪还记得穿鞋。”
不记得穿鞋,却记得为他带伞?
“回去吧。”段毓楠又是一笑,手搭上他的肩。“顺便把肩膀借我,我有点累了。”
“二爷?”安冬察觉肩上的重量倏地一沉,惊慌的丢下灯笼和伞,两手急忙抱住瘫软的主子。“二爷?来人啊!快来人啊!”他蓦地放声大喊。
“安冬!”宋问之首先闻声飞跃奔来,接着是洪军清,看见瘫在安冬怀里的主子,两人俱是一惊。“二爷怎么了?”
“快!二爷晕倒了!你们一个快去请大夫,一个回小筑到二爷房里多点几个火炉,被窝弄暖,动作快!”安冬明快的交代。
“知道了。”两人分别行动。
安冬交代完后,马上抱起清瘦的主子快步走回憩心小筑,察觉主子的重量较从前更轻,眼眶立即红了起来。
这一夜,憩心小筑纷纷扰扰,过了一个不平静的夜。
杜吉祥猛地睁开了眼睛。
刺眼的光让她立即又闭上眼,好一会儿之后,才又慢慢的抬起眼睫。
瞪着床顶那华丽的雕刻,她知道自己又换地方了。
不过这里是哪里?
她只记得自己逃到门边,眼看就要成功逃出门,结果门板却毫无预警的迎面撞了过来,她只觉得脑门一痛,便不省人事了,然后……就是现在……
不,还有梦。
烈火焚烧的梦,以及……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梦里有个声音,还有一只冰凉的手,浑沌中,她以为是爹,那是梦吗?
房门咿呀一声被推了开来,一会儿,一名丫鬟端着一碗药接近,看见昏迷多日的人睁开了眼睛,惊喜的凑到她面前。
“杜姑娘,你醒了?”秋玉将药放在床边的矮几上。“真的醒了吗?”
杜吉祥望着眼前这名姑娘,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杜姑娘。”见状,秋玉担忧地轻问。
“知道,我醒了。”杜吉祥有些无力的回答。“我……睡了多久?”
“太好了!醒了就好。你得了风寒,发高热,好危险,昏迷七日了呢。”秋玉这才松了口气。
“这里是什么地方?”杜吉祥只问重点。
“这儿是憩龙山庄,是我们的主子爷救了你。”秋玉微笑着替她拉好锦被。“你昏迷这么多天,我们大伙儿都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这下子讨人厌的总管夫人和千金肯定会气死啦……啊,你别理我,只要记得看见她们躲远点就好。”
杜吉祥愈听愈糊涂了。憩龙山庄?她好像听过,是连城那座没人知道主人是什么身份的憩龙山庄吗?
憩龙山庄的主子救了她?是从那个“二爷”手中把她救走了?那总管夫人什么的又是怎么回事?
“对了,喝药。”秋玉笑盈盈的将她扶起,在她身后垫了两个软垫再让她躺下。“你昏迷的时候,药都喝不入口,所以病才会好得慢。”秋玉舀了一匙药,送到她嘴边。“现下醒了,药能入口,应该就能好得快一点了。”
杜吉祥被动的将苦口的药汁吞入,一边听着丫鬟滔滔不绝的说着话。
“我叫做秋玉,另外还有一个彩儿,我们两个是负责照顾你的丫鬟,日夜轮流。”秋玉一边喂她喝药,一边继续说:“我们主子身子不太好,好像是到这儿养病的,前几日半夜还突然发病,整个山庄瞬间一片混乱,几位爷和总管可是急坏了呢。”
杜吉祥静静的听着。这位秋玉姑娘说话的速度好快,她差点来不及听。
“听说我们主子是大人物喔,不过真正的身份咱们这儿也没人知道,总管或许知道吧,不过也很难说啦!反正咱们当下人的,只要做好份内的工作就成了,在这儿,只要勤劳做事,少谈论主子的事,日子就能过得好,上头绝对不会亏待我们,噢对,还有别去招惹总管夫人及千金,这样就能安稳度日,你懂吗?”
她慢慢的摇头。
“不懂啊?哪里不懂?”秋玉偏头望着她。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喔。”秋玉点头,继续喂药。“因为安爷说,等你痊愈之后,如果愿意,可以留下来,若不愿意留在这儿,就看你自己的意思,想去哪儿,他都会帮你安排。”
“安爷?是主子?”杜吉祥问。
“不是,主子是二爷。”秋玉笑着摇头。
二爷?她心下一突。是那个二爷?
秋玉说主子身体不好,她知道的那个二爷,看起来也是身体不好的样子,所以根本没有人救了她,她只是被抓回来了!
“安爷是专门伺候二爷的随从,另外还有洪爷和宋爷,三位爷都是跟在二爷身旁,至于为什么同样是仆人,我们还称他们三位一声『爷』,是因为他们看起来就是给人感觉颇有地位的样子,和咱们这种普通的仆人硬是不一样,所以也才有二爷可能是大人物的猜测。”
一碗药顺利喂完,秋玉满意的笑了。
“现在不用想太多,这段时间你先安心的养病,慢慢考虑。”秋玉扶着她躺好,再替她盖上被子。“你好好休息,我赶紧去通知三位爷,还要请大夫过来瞧瞧。”说完,便拿着药碗离开了。
杜吉祥无力的闭上眼睛,显然山庄里的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的二爷是干什么勾当的,秋玉这会儿去叫人,她必须快点逃才行!
她吃力的起身,觉得全身酸痛无力,而且很沉重,不过她还是勉强下了床。
发现自己身上仅着单衣,她有些慌,梭巡四周,没有看见可穿的衣裳,只得绕到床榻后方的别室,这里放着各种箱柜、衣橱,终于在箱柜上方看见有套摺放整齐的衣裳。
她立即上前拿起,是她的!
穿好衣裳,她小心翼翼的走到门旁,担心外头有人守着,听了一会儿,感觉很安静,于是尝试打开房门,本以为会从外头锁上,可是门却轻易的打开了。
甩开疑虑,她探头,发现外面确实没人,立即跨出门,反手轻轻的将门阖上。
好了,现在她要往哪里去?
左右两边都是回廊,通过几间屋子,不知通往什么地方,前面则是个小庭院,庭院后接着一条备弄,深而长,不知通往何处,不过那里感觉比较像出口……
如果不是呢?
突然,她听到谈话声由左边回廊传来,紧接着右边回廊在视线不及之处,似乎有开门声音,她当机立断,忍着身子的不适,迈开沉重的双腿,快步跑过小庭院,闪入那条备弄里。
她贴着墙,屏息等着,悄悄探出头来,看见秋玉领着两位中年人往她刚刚逃出来的那间房疟去。
“不好了,杜姑娘不见了!”没多久,秋玉惊慌的声音便响起。
糟了,她该往哪里逃?
听见脚步声往这儿接近,杜吉祥立即旋身往备弄的另一端跑去,希望那儿有个门。
有了!
穿过备弄之后,眼前是一池庭园水景,水上一座小桥,连接着池的两岸,接着便是一道高耸照墙,以及一个洞门。
那一定是出口!
加快脚步越过廊桥,才穿过洞门,雅致美丽、宽敞优美的庭园景色豁然出现在眼前,她愕然呆立。
这里不是出口,而是这栋宅第的园林!
她迅速旋身奔出洞门,却又听见了从那备弄传出来的杂沓脚步声以及说话声,猛地停下脚步。
四处张望,除了身后的庭园之外,没有其他退路了。
杜吉祥懊恼的只得转身再次奔入洞门,视线这次扫到洞门上方一石区,浮雕着憩心园三字。
方才应该看见的!
她心里恼,可是现下恼什么都太迟了,她得想想自己要躲到哪儿去。
视线最后停在一处高耸复杂的假山造景,那儿似乎是个不错的藏身地点。
迈开脚步冲了过去,她硬是强迫自己忽略身体上的不适,踩稳脚步攀爬上假山,侧身钻入缝隙之中。
没想到假山中别有洞天,山腹里平整空旷,置有一小圆桌与圆凳,她寻了一圈,看见有条蹬道蜿蜒而上,直通山顶不知延伸至何处,看来是这假山的出入口。
她急忙在一个边角窝下,仔细聆听外头的动静。
脚步声经过又远去,不知过了多久,远远的说话声渐渐接近。
“杨总管,不是让你们好好照顾着吗?怎么会把人照顾到不见了?杜姑娘还病着啊!”
她认得这个声音,是那个下水抓她的男人!
果然,这里的主子就是那个说她不接客就得死的二爷!
杜吉祥身子颤抖,屏住气息更往墙角缩。
“对不住,宋爷,照顾她的丫头只是离开通知我杜姑娘醒了,谁知回房的时候杜姑娘就不见了。”
“问之,现在追究这个是多余的,咱们还是分头找吧。”另一个陌生的声音说。
“洪爷说的是,小的也已经派其他人在庄里仔细搜寻,现在只担心杜姑娘有没有可能跑进憩心园里了。”杨总管诚惶诚恐的说。
“憩心园里由我们找,别让闲杂人等进来扰了二爷的安宁。”洪罩清严峻的说。
杨总管急急点头,可又踌躇了半晌才开口问:“宋爷,洪爷,小的有件事不甚明白,还请两位解惑。”
“杨总管请说。”
“小的不明白,为何杜姑娘要逃呢?二爷救了她,又从老鸨手中赎回她的卖身契,还请大夫为她治病,虽说二爷并没有期待她报恩,可好歹道声谢也不过份吧?”
“那是因为杜姑娘并不知情,误以为我们就是她想逃离的恶人,当然要想尽办法逃了。”宋问之笑说。
杜吉祥顿时倒抽了口冷气,错愕地捣住嘴。她刚刚听见什么?没听错吧?
他们不是画舫的人,他们救了她——虽然她觉得那不是救,但他们还赎回她的卖身契!
可那二爷明明承认……
思绪一顿,仔细回想那日的一切,不,那男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承认他是艳霞舫的人,之后的对话,现在想起来,似乎也是事实,如果他是这儿的主子,确实是不缺银子不缺奴婢,只是问她想怎样,只是……故意误导她,耍弄她而已!
“好了,别闲聊了。”洪军清打断两人的谈话。“杨总管,你到正落宅第指挥寻找,找着了就马上来禀报。”
“是。”杨总管匆匆离开。
“问之,我们分开找。”洪军清对宋问之打了个眼色,抬手指了指前方下远处那座名为“别有洞天”的假山造景。
宋问之不动声色的点头,他们方才都听见了抽气声。
“好,你从西侧开始搜索,我从东侧找过来,若杜姑娘真跑进园里,务必在惊扰到二爷前找到她。”宋问之也比了比手势,两人一西一东往假山包夹。
脚步声都没了之后,杜吉祥紧绷的身子才像是脱力一般软了下来,瘫软地趴在地上,脑袋昏了,思绪乱了。
所以,是她误会了?
她试图从混乱的思绪中理出头绪,习惯性的想拉挂在胸前的玉坠子,却摸索不到。
她一惊,连忙坐了起来,两手慌张的摸着颈子。没有?没有?
她的玉坠子到哪里去了?那是爹爹留给她唯一的东西,是她的精神支柱啊!
难不成是在水中掉了?
不可能,绳结她打得很牢,红绳也很坚固,不可能脱落或断掉。
所以是有人拿走了?
她脑海里倏地浮现一张苍白的俊美面孔。
不知为何,她第一个直觉就是他拿走的,就像他在她第一次醒来时,故意误导她,让她认为他们是艳霞舫的人一样。
双手抱膝,杜吉祥手足无措的将脸埋在膝上。
现在,她该怎么办?
冷静下来,杜吉祥,静下心来好好的想一想!她在心里命令自己。
好,首先,既然他们不是艳霞舫的人,就代表她根本不需要逃,所以她可以出去,不必躲在这里。
出去之后,她可以求见“二爷”,问他是不是拿了她的玉坠子……
“找到你了!”蓦地一声大喊,从上头轰下。
她一惊,脑袋来不及做思考,身子已经下意识的做出反应——
她钻出假山,拔腿就跑。
第四章
段毓楠拿着银箸,厌烦地拨弄着碗里的粥,看着桌上十数道色香俱全的佳肴,勉强夹了一箸入口,一种熟悉的反胃感觉立刻出现。
“问之和军清人呢?”将嘴里的“美食”连同往上冒的酸气一块儿吞下,他缓了缓气后才淡漠地问。
“方才杨总管匆匆来报,杜姑娘不见了。”安冬不敢有所隐瞒,据实禀报。“所以他们两人找人去了。”
段毓楠皱眉。“为何没向我禀报?”
“是奴才的错。”安冬立即咚地一声跪了下来。“奴才只是不希望为了这种小事,扰了二爷用膳,而且二爷这两日身子才稍微好转,奴才……”
“算了,起来吧。”段毓楠叹道,他又何尝不知安冬事事以他为优先的做事方法。
“谢二爷。”安冬起身。
“说吧,怎么回事?”
安冬简单的解释。“杜姑娘醒来,照顾她的丫鬟去向杨总管禀报,领着大夫到客房的时候,杜姑娘就不见了。”
“还没找着吗?”段毓楠眉头愈蹙愈紧。
“尚未。”见主子难掩担忧,他心下又是一突。主子对杜姑娘的态度……真的太反常了啊!不过为了让主子宽心,他还是道:“二爷,杜姑娘不见,其实也算是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