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恩浩荡(上)-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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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是机伶的风紫衣看出端倪,赶紧拉开不知死活的小姐,避免她沾上有毒的黑血,并且镇定的指着脸色由白翻黑的祁天昊。“他中毒了。”她语气平静,没有一丝惊慌。
“中毒?”祁天喜仍一头雾水,不懂什么叫中毒,迷糊的童颜泛着迷茫。
“就是……就是会死啦!”不是她要诅咒祁天昊,实在是她想不出更简单的解释。
一听会死,美丽的水眸立即波光荡漾,盈满泪水。“什么,大哥会死?紫衣,你快救救大哥!我不要大哥死啦!你快救他……呜……你一定可以……呜……”
风紫衣揪紧眉头,不甚乐意的说:“可是救他很麻烦。”
一番话让半昏半醒的祁天昊差点再吐一口血。所幸,这次祁天喜机伶了一点,连忙帮大哥求情,“紫衣,拜托你啦,我也可以帮你忙。”
“真的?”小丫头闻言眉眼一挑,似有话未完。
祁天喜未察觉有异,连忙点头,不料,不过半刻钟不到,她就后悔了——
“这是什、什么……好臭、好臭!你不要靠近我……快拿开……臭死了!”捏着鼻子,像见到狗大便似的祁天喜连连后退,面色惊恐又害怕地退到百尺之外,怎么也不肯走近风紫衣半步。其实她也不是不想帮忙,只是大哥发黑的脸看来真的很可怕,而且又发出令人掩鼻的腥臭味,她只要一靠近,腹里就无法控制的不住翻搅,捂着嘴直想吐。
紫衣好勇敢哟!居然敢拿那么臭的东西敷在大哥的脚上,严肃的表情好像大人。
“小姐,不要光站着不动,刚刚不是还说会帮忙,那现在还不来扶起大少爷,你想他横死荒郊野外不成?”她到底在抖什么,不过就是臭了点罢了。
以前因为六叔家穷,请不起大夫,若有什么小病小痛六叔都自己上山采草药煮来吃,所以她也跟着认识了一些药草,知道这种“鱼腥草”可以怯毒化瘀,虽然臭是臭了点,但还好这丛生的野草边就有这味药,否则她可救不了他。
“……臭……”粉脸儿一皱,她一副快哭了的模样。
风紫衣小大人似的冷哼一声,“臭什么臭,等大少爷变成一具尸体会更臭,你要看他全身爬满蛆吗?”
被捣成烂泥状的鱼腥草散发出腐败恶臭的鱼腥味,是难闻了点,但可是穷人治伤的圣品,如果不是这个大少爷运气好,他就真的会是一具爬满蛆虫的尸体了。
“全、全身是蛆……”连想都不敢多想的祁天喜眼神惶恐,粉嫩嫩的桃腮一下子刷白。
“快点过来,我一个人扶不动他……”真是的,这大少爷平时是吃了什么,怎么重得要命。
“我……我不敢……真的很臭嘛!”小脸皱成一团的祁天喜只走了两步,呛鼻的味道一冲进鼻间,她又如受惊的小白兔般退得更远,惊吓不已,早忘了她避之唯恐不及的是她亲大哥。
“你……你再不过来,我就把你最喜欢的栗子花糕吃光光,一块也不留给你!”所幸,风紫衣早就把她的喜好摸透了,想威胁一点都不成问题。
“不行!不可以吃我的栗子花糕,我是小姐,你是丫鬟……呃!紫衣,你不要瞪我……我……在走了嘛……”呜……紫衣好恐怖,两颗眼珠子瞪得好大,像要吃了她一样。
天性偏软的祁家小姐一瞧见自家丫鬟恶狠狠的眼神,小小的小姐志气立即如烟散去,惊恐万分的颤了一下,不自觉地产生惧意。比起恶心的臭味,她更怕紫衣的横眉竖眼,光是一瞪,心口咚地一跳,就会让人觉得若是不听她的话,下场一定很凄惨。
只是凭着两个娃儿的气力要想把中毒昏迷的祁天昊搬回府,实在难如登天,所幸在“搬运”的过程中,毒性得以舒缓的祁天昊曾短暂清醒,让她们不致太吃力。
第二章
风紫衣轻轻推开书房的门,先叹一口气,接着跨过门坎,阖上房门,莲步轻移,从移动的速度可以看出她有多不愿意往前行,但再远还是会走到,况且只是房门到书桌的距离。
再叹一口气,深呼吸,她坐上上好紫檀木做成的椅子,两旁的把手被雕成神兽朱雀样,精致的程度不难看出主子的富有,可惜她的手没有-福气抚摸这朱雀有多唯妙唯肖,自从她坐上椅子后,右手固定呈握笔状,左手则只有机会抚摸到纸张的轻薄度。
左手翻页,右手就在总帐簿上誊誊写写,字迹颇为娟秀,看得出勤练过的痕迹,突然,一笔帐目让她揪紧眉头,暂想不通,也就作罢,左手离开细目帐簿,手肘一弯,手掌搭着下巴,她发起呆,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一想起往事,她就后悔万分,唉!"她人生中做的第一件错事就是七年前救了中毒的祁天昊!
想当年,她辛辛苦苦救回祁大少爷,他却恩将仇报,才导致她现在这不上不下的困境。
第一年,祁天昊说:“你很聪明,反应敏捷,只要多用点心,日后必有益处,我现在先教你读书识字。”
自己当时有多错愕,她到现在都还记得——整整一刻钟阖不上嘴。太奇怪了吧,她不过是一个买进府里的丫鬟,就算多有文采也不可能变成千金小姐,到底为什么要这么为难她?日后能有什么益处?考状元吗?
偏偏反对无效,大少爷一句“你没写完一百个生字,脚就别给我踩上地,不然我打断你的腿”,让她的反对立即吞回口中。
听到曾经威胁别人的话被用在自己身上,对她来说实在讽刺,不过她对这不熟悉又听说武功很高强的大少爷没辙,只好乖乖的学。
第二年,祁天昊说:“光是练字不能有所用亦是枉然,你现在可以开始学记帐理帐,日后必有益处。”又是有益?她实在不懂,她又不当账房先生,对她来说到底哪里有益了?
但那把企图打断她腿的折扇从她小腿上移到手腕,对她的威胁都一样,她只能把怨气往肚里吞,开始学记帐理帐。
为了方便学习,加上她学习帐务时常要到子时之后才能休息,来年,她便从下人房搬出,祁天昊特将书房旁的房间整理给她,成了她专属的房间,布置雅致。
第四年,当她端着祁天喜的膳食绕过迥廊时,账房先生特来询问,二房的丫鬟向账房提前支领例银,这银子拨不拨?她一惊,什么时候她除了理帐外,还多了拨款的权?一问才知,又是祁天昊搞的鬼。
自此,祁府的大小花用全让她一手控管,这年以后,她的手再没空端膳食,遂作主替祁天喜安排了两个她找的丫鬟,祁天昊也没有意见。
再来年,祁府名下大小商铺的管事也来找她议事,问她纺纱的成本涨了,售价是否要跟着调涨?今年上呈进京的贡品数量会不会有问题?跟玄武城的生意往来似有亏损……当时,祁天昊留了一纸短笺,说明他有事外出,由她暂代祁府大小事务,末句仍是“日后必有益处”,她百般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不料隔月祁大少爷回府,却再也没接回管理祁府的职责。
以后,为了巡店及跟管事们议事,她必须更为得体,因此不能再穿下人的衣服,另一方面,不做下人事务的她几乎都跟祁家主子生活,也不再有到下人房吃饭的规矩,于是渐渐地,她的吃穿用度亦比照祁家主子。
去年,她狠狠揪着祁二少爷的耳朵,把他从青楼名妓的寝房拉出,又一板一眼在街上教训洒大钱救助乞丐的祁二小姐后,确立了她在朱雀城的地位。
自此,朱雀城的居民都知道,朱雀城是祁天昊管的,祁府是风紫衣做主的。
这些日子她也渐渐想通一件事,所谓的“日后必有益处”原来不是指她会有益处,而是祁天昊会有益处。
自从把管理祁府的职责交给她之后,他大少爷除却城主之责,便多了不少时间游山玩水,想想,这次他离府好像近两个月了……哼,她被锁在这大宅院,他倒好过了,乐不思蜀,都不知道要回来,枉费啊,她当初为什么要救他?他根本是……
“恩将仇报!”
“你说什么,怎么不大声点?”折扇一敲,落在朱雀样式的椅把上,传来扎实清脆的响声。
闻声,风紫衣吓了一跳,霎时回过神来,一抬头,正好迎上一双深邃的眼,当下,她脸色微微泛红,下意识往椅背靠了点。
“大少爷……你回来了?”不知道回来多久了,怎么走起路来无声无息,她这发呆的蠢样,不晓得让他看多久了?
“嗯,辛苦你了。”冷凝的脸在看到她的表情后放缓,微微勾起唇角。
祁贵说女大十八变倒是真的,不过两个月不见,这十七、八岁的小丫头,又多了些小女人的韵味,至少不说话的时候是。
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一身青衣虽干净,却带了些许沙尘,她随即疑惑的问出口,“大少爷还没梳洗是吗?”
“嗯,我刚回府,听祁管家说你在书房理帐,就先过来。”瞥过她眼下的阴影,想来这个月换季,商铺的事务肯定让她好些天没睡好。他不是不心疼,也知道让一个姑娘家处理这些事务是很辛苦,偏偏他必须这么做,要不怎能放下祁府大小事安心出远门?
当年他上山练武却误让毒虫咬伤,是这丫头救回他的命,也是这一救让他得以认识她。
家人的性格他很清楚,他身上还有身为城主必须担负的责任,实在无暇顾及其他,以往也只能由着家人,后来知道她的聪慧,还有天喜对她的百依百顺,才让他决定试上一试。
他亲自教她临摹习字、读书识文,不仅放权让她管祁府内外事,连商铺的事也放手给她,事实证明,他没有看错人,她的确是个人才。
“我理帐,大少爷过来做什么,要帮我看这些账本吗?”风紫衣嘴里埋怨着,眼里心底倒有些暖烘烘。
原来他还没回房,知道她在书房就先过来了,也还不是这么没良心。
“你这丫头就知道挖苦我。”他顺手一个弹指,在她额上留下一个红印,看她脸一皱,嘴角上扬得更高,“没的事,我特地先来看你有没有趁少爷出门时偷懒。”
“会痛啦!”放下手中的毛笔,她瞪他一眼,抬手揉揉额头,刚刚那点暖意全散了,“还说我偷懒,最偷懒的就是你,出去游山玩水可快活了,当然不想回来接我手上的事。”
被他一闹,她也干脆的收起“大少爷”的尊称,直接你你你的叫。
“胡说八道,我出去是有要紧事,哪有你说的快活。”他失笑,在外奔波几个月,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想逗逗这丫头,果然不让他失望,她的神情还是这么鲜活有朝气。
方才那女大十八变的感慨也全变了样,他左瞧右看,又是他逗了好些年的小丫头了。
瞧她又瞪了他一眼,他刻意抬起大掌往她头上揉了几下,小姑娘一早编实的发辫顿时乱了,看来有些滑稽。
“你可恶!一回来就知道欺负我,我又没说错!”风紫衣使劲拍掉作乱的手,反正他是练武之人不怕痛,她每回打他都是真的出力打。“你又不是小孩子,别玩了。”果真如她所料,祁天昊一点都不觉得疼,顺手拉掉她两边的发束,嘻笑的模样
完全没有刚刚正经的样子,“还是这模样适合你,我瞧你以前都像个疯婆子在看帐,你要束起发结了辫,我还不习惯。”
“还不是你害的!看帐看到子时,一早又得起来习生字,谁还管束不束发啊”
她气呼呼的抢过他手上的束发锦绳。她真不懂他,怎么在外人面前威风凛凛的朱雀城城主,到了她面前就变了样,老爱戏弄她。
顺了顺长发,她将发分成两大束,就着其中一束又细分三束,快速的编起发来,不料,本来利落的动作却让突然插入她发中的顽皮手指打断。
她一手扯回长发,脸蛋似羞似恼的红了。“玩够了没?我这帐还没算完,你不帮我也别碍着我!”
“你这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竟然说主子碍着你了?”他又忍不住手痒的往她头上敲了一记,只是这次很轻。对他而言,经过这些年的相处,她就像他另一个妹妹,而不只是一个买进府给主子使唤的丫鬟,加上她帮了他许多,说是家人也不为过,动作自然也就亲昵了些,两人的相处方式一直是如此,却没人注意到这早过了主子与下人的分际。
“……明明就是还不承认……”
“咕哝什么,老爱把话说在嘴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骂我。”不顾她的阻拦,他拉过她编了一半的发,重新梳理,“女孩子家,编起发来随随便便的,你下次得放慢点。”
“你要是肯多看几本帐簿,我就有时间慢慢编发了。”她挑衅的双眼直勾勾盯着他,不料他但笑不语,激得她嘴嘟得高高,甚是不满。
这会,他不说话,她也不开口,不过他手上的动作倒是没停下,发束在他手掌中交叉游走,一样的动作,他做起来却比她仔细流畅得多,不会有细发乱落。
顿时,风紫衣觉得气氛有些暧昧,坐在椅子上让他弯腰编发的她,看不到他的表情,突然不知要开口说什么,就这么沉默了好一会。
“怎么,生气了?”头上传来他低沉的声音,热气呼在她头顶,她却觉得耳根都热了,不想让他察觉异状,连忙摇头,“才没,我懒得跟你生气。”
“你当然不能生气,瞧我替你编的发多漂亮。”缠绕上细红锦绳,两条整齐的发辫服贴在她肩上,他颇为满意。
本想道谢的她却突然想起什么,眉眼霎时往下沉,口气不悦的挖苦。“你上哪学这……这编发的手艺?挺纯熟的,该不会是在游山玩水时顺道风花雪月了吧?”
“你在乱想什么?你忘啦,我以前不是常帮天乐、天喜编发,难不成你跟天乐她们有什么不一样?”都是一样的长发,哪需要什么技巧,就只有她没耐性,才会编个发也零零落落。
明明千金小姐的才识都学了,还是这么毛毛躁躁。
“是喔。”跟她想的不一样,那很好,她该放宽心的,只是心里又有些莫名所以的不舒坦。
祁天昊直起身,像哄小孩般拍拍她的头,“就爱胡说八道,我先回院落梳洗,晚点我约了人,不在府里用餐,祁贵这会出门办事了,要是他问起跟他说一声,免得又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