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薰人醉-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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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是说杜小姐?”
“你知道秋雨?”
秋雨——叫得真热络。“你要娶她为妻,这庄里上下都在传这事儿,恭喜你了,新郎倌。”这声新郎倌,添了酸味而不由自知。
“我没有要娶她。”
“你这不是要人吗?不娶她又对她百般款待,这庄里大家都知道杜小姐不久便是你的妻,现下你说不娶就不娶,诶诶,你这不是给人难堪么?”
“我从未说过要娶她,她该嫁的是别人。”
“哪个别人?”
“谨行。”对她无须隐瞒,这府里上下除了谨行外,就只有她无须他疑心。“秋雨和谨行两情相悦,本就是一对。”
“既然他们两情相悦,你在中间插手个什么劲儿?”无端惹来误会。但是,这也忒怪了。“我听人说这杜小姐知书达礼、美丽可人,难道你就这么甘心让给你弟弟啊?不觉得太可惜?”
不理她喳呼,心知肚明得很,要是理会她的插嘴,等把事情解释清楚已经是明天一早的事。
“徐州刺史杜大人误会秋雨问及我聚酒庄的事是因为对我有意,所以一意孤行想撮合我和秋雨。月前我向杜大人解释过有意代谨行向杜大人提亲,但因为聚酒庄向来由我打点,谨行并不管事给社大人的印象不好,至今仍然不许婚事,也不准秋雨和谨行见面,才让秋雨必须假借看我的名义到聚酒庄。其实她要见的是谨行,不是我。只是谨行误会了,听信传言以为我和秋雨已定终身,一直避不见面。”如果秋雨顺利找到他,现在两人应该误会冰释了才对。
“你真的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展厉言还是不理她胡言乱语。“这回她来,是因为想知道我前日到杜府和杜大人谈了什么。”
“你们谈了什么?”
“我说我打算将聚酒庄一半的产业交给谨行。”
“咦?”
“这样一来,杜大人再也不能看轻谨行,而我也能得空闲,一举两得。”
“你舍得?要一般人才舍不得把家产分给别人哩。”
“他不是别人,是我亲弟。”
“说得也是。”原来他对那个杜小姐没有意啊,嘿嘿……“那、那你弟弟的婚事有着落了,你呢?”
“我?”
“是啊,你这个当大哥的未娶,他做弟弟的哪敢先娶。”
“有哪个姑娘敢嫁我?”他笑。“我的命朝不保夕,随时有可能遭人谋害,不能误了别人。”
“有我啊!”她拍拍胸脯,直率的回答让展厉言愕然。
也免不了心头喜。
“我娶你?”难道她也对他——
“怎么可能!”成琼玖飞快的回应截断他暗涌的欣喜,傻呼呼道:“有我在谁都害不了你,这么一来你的命就不会朝不保夕,那就可以娶妻啦!你娶妻、展谨行跟着娶妻,哈!双喜临门,恭喜恭喜!”先是一个击掌,又是抱拳道贺,彷佛此时此刻已经红灯高挂办起喜事了。
她的话压根没让展厉言开怀,相反地,脸色更臭。
“干嘛?我说错什么吗?”
她刚说有她在的时候还见他老是抿紧的唇微微扬了起来,怎么下一刻整张脸又垮了下来,她又哪里惹他展大当家不高兴了?
“从明日起——”恶意的神色倏地流闪过展厉言向来沉稳的眸,拉长的语音迟迟没有下款。
“做啥?”她凑上前,等着。
“一天半壶。”
轰!五雷齐落顶,击得人傻眼发昏。
“为什么?”她又没惹他!
“不为什么。”嗓音持平回应,转身走人。
啊啊,怎么会这样?
他怀疑出自己看到一尾离水快成乾尸的鱼。
摊在书楼外侧石板小径上晒春阳的黑影纤细熟悉,大剌刺地全然不将来来往往的诧异目光放在眼里。
最近人逢喜事精神极爽的展谨行抱着一叠昔日视之为鬼魅、如今因与心上人误会冰释而奉若珍宝的帐本往书楼来,瞥见的就是这么一尾鱼乾。
转了脚尖往鱼乾走去,瞧见鱼乾的表情,哭笑不得:“你摊在这做什么?”
“我快死了……”鱼乾有气无力地拉开乾涩的咽喉求救。
离了酒的酒鬼与离了水的鱼相差几希?结果都是“乾”
只剩半壶酒喝就算了,今早的半壶还掺了四分水,根本连一只酒虫都喂不饱,看来展厉言是狠下心要整她了,天晓得她又是哪里得罪他。
“你大哥真不是人……”她好委屈,又得保他的命,还得给他整着玩,真可怜。
这天底下再也找不到像她这么可怜的人了。
展谨行索性蹲下,能让她变成这副德性的也只有酒了。“大哥又禁你酒了?”
“比禁酒还糟。”她把最近的事一五一十说给他听。“听听,他还是人吗?
这么对我,呜呜……我好可怜。你们庄里又不差那一两壶酒,呜……“
“你是做了什么让大哥这么……呃,对付你。”这摆明要她的命嘛,不过一月余这庄里上上下下谁都知道大哥身边的护卫视酒如命。
“我哪知道!”就是连做错什么都不知道才这么冤!“从那天起——”
“哪天?”
“就是杜家小姐来找你家大哥那天嘛——”苦着脸将当日情形托盘说出。呜……喉咙乾得快死了还得说这么多话,呜……
“你真这么对大哥说?”真不敢相信,她难道一点也感觉不到大哥对她很——特别?
整个庄子谁人不知这从范阳来的护卫眼下是当家眼中的红人,成天同进同出甚至同坐一桌用饭;有时下人在深夜还能意外看见身为当家的爷像抱着金银珠宝似的抱她进别院,两人的暧昧关系早被下人给传得满天飞。
唯一不知情的只剩这个被传已失贞节的江湖侠女、古怪酒鬼了。
“对啊。”成琼玖——不,鱼乾点点头,面露疑色。“我这么说也没错啊,可你那大哥莫名其妙就垮了脸扣我的酒,呜呜……我好可怜……”
可怜的是他那识人不清、错植情种的大哥。额头倒进帐本,展谨行又是笑又是叹气。“怎么会动心呢?”
他大哥,聚酒庄的大当家,看上的就算不是官家小姐也应是富家千金,或者是知书达礼的才女、秀外慧中的佳人,怎么会对这尾鱼乾——呃,江湖姑娘,动了不曾动过、让他这个做弟弟的以为不会驿动的心?
这尾鱼乾将来还极有可能变成自己的嫂嫂……真同情大哥。
“诶诶,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想让大哥消气?”
“怎么样才能有酒喝?”鱼离了水,当然是要想尽办法回池里去;酒鬼没了酒,自然是要致力找酒喝。
啊?展谨行傻眼。
“展厉言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不让我跟的,现下又要我寸步不离他,偏这几天他又没出门,想在外头偷买点酒喝都没办法,都快憋死了我。”
这下让他更同情自家大哥。
月老也太折腾人了,将这活宝和大哥用红线缠在一块儿。
大哥前辈子是犯月老什么了吗?
“你有没有办法啊?”她没门儿了,只好求助他人。
脑筋转了转,呵,也许他可以帮上一帮,也算是回报大哥为他做的一切。“办法是有,就不知道你做不做得来。”
“什么办法?”鱼乾精神一振,化躺为蹲,凑上耳。
“首先要让大哥高兴。”
“让他高兴?为什么?”
“他高兴就会准你喝酒了。”
对喔,可是——“别说笑了,他见到我就臭着一张脸,我看只有我不在的时候,他展大当家才高兴得起来。”
“不会的,只要你照我的话做,我保证大哥会很开心;他一开心,你想喝几百坛仙翁饮都没问题。”
“真的?”圆眼亮起混合贪婪的希冀。哇哇!仙翁饮哪!还几百坛哩!
他没说前她还没想过能再喝到仙翁饮,满脑子只想有酒喝而已。
先求有,再求好,结果——嘿嘿。“我一定会照你的话做的,二爷。”
二爷?被未来的嫂嫂这么称呼,展谨行觉得怪怪的。
“你快说啊!”
“呃?哦——”他应声,凑近她耳朵嘀咕。
“真是混帐!都多久了,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厅堂上,男子怒气直上九重天,往身边最近的人挥掌发泄。
“我是真的找不到……”气虚的口吻带着委屈。“你最清楚聚酒庄有多大,我……走了很多地方,可从没发现有什么隐密处;况且,你说的东西长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就算它真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不认得啊。”
“还敢顶撞我!”
“我不敢,只是……”
“该死的展厉言!”派人偷偷不着,索性命人刺杀也失败;自从他身边平空冒出个江湖女子之后,一切变得更棘手。
现在又——
“这不行,那也不行!什么时候才能把东西抢到手!”没有它,要夺得天下第一醇的名号根本是缘木求鱼的事!
男子抓狂地来回踱步,步步都是焦虑的火气。
离琼饮会只剩不到两个月,每过一天,他的胜算就少一分,时不逮人,要他怎么不心急!
“我……我也很尽心,但是你知道的,展厉言疑心病重,很少人能近得了他的身,我是什么身分,怎么接近他?”
“一定有法子的。”男子定下心,唇角邪气一笑。“近不了他的身又如河?知道聚酒庄传家秘宝所在的人,不单只有他一个。”
咦?“你是指——”
“他唯一的亲人、他的亲弟,难道也不知情吗?”
“展谨行?他会知道?”
“哼!就算不知道,做弟弟的去问哥哥自家的传家之宝藏在哪里,展厉言会不说吗?办事要用点脑筋,自己找不到就让旁人效劳。”
“如果展厉言不说呢?”
“他不说,就有理由从中挑拨他们兄弟俩的感情,让他们兄弟俩起内哄!古语道:兄弟阋墙是败家的前兆。就算拿不到展家的秘宝,也能毁了他们展家。”男子盘算着。“届时,不用他们展家的传家宝,我也能独占鳖头,赢得天下第一醇的名号!”
“我……试试。”
“记住,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能办事,这回不准再失败了。”
“……是。”
“若再失败,就别回来见我!”
“你怎么能——”
“下去!”
转眼间,厅堂只剩男子一人。
不消片刻,一黑影从窗口直落,单膝跪在男子脚边。
“你查得如何?”
“展厉言身边的女子姓成名琼玖,是孔家镖局的人,但从没见她押过镖。”
“她押不押镖与我的事无关,我要问的是怎么对付她。”
“酒。”
“什么?”
“成琼玖祝酒如命,聚酒庄里上下皆知。”
“你的意思是用酒引开她?”
“正是。”
“好,成琼玖的事交给你,反正——你想杀她是不?”
“没错!”黑衣人应声,难掩杀意。
“我一定要杀她以雪前耻!”他发誓。
第六章
哈——啾!
揉揉鼻子,好痒,谁在背后偷骂她来着?成琼玖暗想。
还是——因为这身衣裳挡不住半丝风,冷得她直打哆嗦的缘故?
这样子真有用吗?她怀疑展谨行的法子是否真靠得住。
再这么晾在这里,恐怕还没见到展厉言,她就已经因为吹风太久病倒了。
是啊,万一展厉言不来,她傻傻杵在这呆等生了病怎办?那不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想了想,还是离开的好,为了今晚的事儿她连饭都没吃,早饿得前胸贴后背直想哭了。
衡量了会,成琼玖决定回别院,步下曲桥。
嗯,等会要叫江婶煮一大锅面,喂不了酒虫,这米虫得喂饱一点。
“谨行说你找我?”曲桥另一端熟悉的声音拉住她离开的脚步。
来了!她回头看见对面的身影。啊啊,真的是他。
瞧见她的展厉言好半晌说不出话。
平日穿着打扮与男子无异的成琼玖今日换上时兴的圆领襦服——
绛紫的绮绢衣裙,长身窄袖体现窈窕身段,圆领露出白皙锁骨,着实诱人;眉眼沾染胭红粉脂,将本就清秀的容貌点缀出不曾流露的艳色,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
第一眼是惊艳,第二眼是了悟。
难怪谨行一顿晚饭下来表情古怪。
“是谨行出的主意?”料想她绝对没脑筋想出这法子。
“嗯。”成琼玖老实承认。
“而你乖乖照做?”未免太听话了吧?
“我不想你一直生我的气。”她说,语气委屈。“他说我这样能让你消气。”
之前还不觉得他的气恼让自己难过;但此刻被他这么一问,她突然觉得自己好难受。
她是真的不想他总生自己的气。
“你倒是知道我在生你的气。”还算聪明。
她点头,可——“知道归知道,但是你为什么老生我气呢?”疑惑染上眼,她始终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他大动肝火的事。
原本走向她的脚步闻言停住,站在桥心。
她到底还是迷迷糊糊。展厉言深深深深叹了气。
“展厉言?”
他抬手,招了招。“过来。”
“喔。”
她起脚,第一步就踩到过长的裙摆,发出惨无人道的尖叫:“啊——”
“成琼玖!”
咚!绛紫色的身子四平八稳贴在桥面,跌得结实。
痛啊……她的脸、她的鼻子、她的胸口,疼啊……
来不及接人的展厉言空荡成勾的双臂,愣在原地。
“呜……好痛……”就说这身衣裳她穿不惯嘛,真不晓得为什么那杜姑娘穿上这身行头还能走得那么稳当,像柳枝摇曳生姿那么惹人疼惜。
过长的不单只是裙摆,那垂袖亦然。
不得已,成琼玖卷起袖子,笨拙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像是刚学步的三岁稚童,艳色的清丽沾上灰头土脸的狼狈,很是逗趣。
噗嗤!“呵呵……”
“啊啊,你笑了!”不理自己的狼狈,眼前这张带笑的脸不再是老见着的严肃,
啊,他笑起来真好看哪!
成琼玖不自觉地看着看着,入了迷。
她的凝视,敛了展厉言扬起的唇。
“别!别不笑啊!”小手想也不想就贴上收回笑容的唇角,想留住最后一点残余的笑纹。“你笑起来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