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薰人醉-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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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为什么突然固执起来——她不知道,明明不必跟着他,她也省事,但就是说不上来什么原因让她硬是想跟在他身边,真奇怪,她为什么要坚持呢?
展厉言打断她自问无解的疑惑。“现在谁是主子?”
“你啊。”
“那么你就该听我的话。”
“可是孔爹爹——”
又是孔令!“不要再提到孔世伯,他的话不代表就是我的意思!”
他干嘛这么凶……成琼玖苦着脸看他。
才以为他送给她酒对她很好,一下子又凶了起来。“你怎么又生气了?”为什么生气呢?她说的又没错,孔爹爹是这么交代她的啊。
再说、再说她喜欢跟在他身边,他身上总会沾上淡不可闻的各式酒香混着不知打哪来的松木香,独特地融合成一味,她喜欢这味儿。
啊啊!傻憨的脑袋想通自已固执的理由,原来、原来就是这个!她执意跟在他身边是因为喜欢——
“你以为我在生谁的气?”可恨,难不成至今她还不知道他的火气是因为谁冒的?
“生谁的气?”她真是不知道,但很关心。“是谁惹你生气了?告诉我,我定替你讨回公道。”嘿嘿,她够义气了吧?这全是看在他送她酒的分上。
“——”
始作俑者一睑无辜,还卷起袖子想替他出气,怎不令人为之气结!
“爷,杜小姐过府说是要来看看您,现正在大厅等着。”书楼外展武的声音大到几乎是在炫耀似的。
杜小姐?这是第几回听见这名儿了?成琼玖心想。
贵客来访,展厉言只得先收起火气,瞪着僵在炕上的成琼玖一眼,悻悻然转身朝书楼外走。
身后立刻跟上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不许跟来!”他转头喝道,果然又见她怀里抱着酒壶跟在后头。
“可是孔——”看见他冒火的眼,成琼玖赶紧闭嘴。
“你再提一次孔爹爹说,我就赶你出采酒庄!”
啊!“怎么这样?孔——”
“还说!”
成琼玖连忙捣着嘴摇头。她不说就是。
“待在这,不许眼来,否则我立刻赶你回范阳!”语毕,他迈步离去。
圆珠似的黑眸气呼呼地瞪着指话的人的背影逐渐远去。
怎么他都说不腻啊,老用这招对付她!留在原地的成琼玖气闷暗忖。
是第几回到这来了?她问自已。
柔美的凤眼幽幽巡过空荡荡只剩她与贴身丫环的厅堂,即使是等宅子主人到来,杜秋雨仍端坐在原位,只用双眸将整个厅堂收进眼底。
是第五回了吧?她算了算,自爹调任徐州刺史后,她已经第五度拜访聚酒庄,见——
由远至近的脚步声震醒她沉思的心绪,慢慢抬眼看向来人。
“又来打扰了。”轻柔有礼的声音合宜出口,浮是大家闺秀的尊贵柔美,一如她似柳树轻盈的纤细娇躯,虽不符现下时兴女子丰腴的体态,但举手投足无处不是官家千金的行礼合宜。
“哪的话。”在她面前,展厉言无法如他名字一般厉言以对。
纤弱如柳,柔情似火——很难厉声漠然待之。“怎么来了?”
杜秋雨抬头,先是偷偷瞥了厅堂门外,才收回目光移向堂前坐在主人方位的展厉言。
“听我爹爹说数日前你遭人偷袭。”
“原来是为这事。”展厉言轻笑出声。“我没有受伤。”
“那——”话未出口,杜秋雨先是噤声,之后又像已想好词儿似的,想到自己将说的话,双颊便忍不住排红:“就好。”
“多谢小姐关心。”敏锐的黑眸没有错放客座上的人儿方才瞬间闪过的分心一瞥,但展厉言选择不动声色。
他要看,也在等。要看最后究竟谁先忍不住失态,也在等这最后会以怎生的结局收场。
“展大哥……”
“有事尽管说。”对她,展厉言总是无条件展现不曾对他人有过的包容与难得的耐心。
“日前你过府与爹爹谈了些什么?”
“这才是你此行最主要的目的是不?”
悄脸布上红云,窘得不知如何是好。“我……”
“这事本应由我开口。这几日忙着处理生意上的事,倒疏忽了,幸好你来找我。”展厉言走下主位,来到她面前。“秋雨。”
一声亲昵低唤,震得杜秋雨倒抽一口气,愕然抬眼,红透的悄脸分外惹人怜爱。
“展……展大哥?”他怎么突然唤她的名?
“这里不方便,不如到亭中再谈。”
“咦?”
“我已命人在你偏爱的亭中设下茶点,边游园赏花边谈如河?”虽是问句,他却不容她推却地半强扶起她往外走。
“小、小姐!”贴身丫环被眼前阵仗弄傻了眼,不知如何是好。
“待在这。”展厉言命令道。
“可是小姐——”
“有我在,不会有事。”
“是……”丫鬟唯唯诺诺受了命,留在原地。
想了想也对,毕竟是未来的姑爷,迟早都得听他的。
老爷也交代过了的,让小姐和未来姑爷单独相处,徐州刺史千金和聚酒庄当家若是能结成亲家,一个有权、一方有钱,谁都有好处,自然少不了她当下人的,尤其她还是小姐的贴身丫鬟。
第五章
象徵富贵的牡丹或白或红,围在石亭四周成圆,只留一条穿过石亭两头的小径,牡丹丛外得经过前后两道月洞门方才抵达平日来往的曲廊,还算隐密。
再说,此处若不是展家主子交代,一般下人根本连穿过月洞门都不敢,更别提走进来。要谈心底话,这里的确是最佳场所。
看着桌上摆的放的都是自己平日爱吃的,一双柔水似的眸子禁不住往安排这一切的人身上望。
他待她极好,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她常听爹转述外头形容展厉言仗着自己“天下第一醇”的御赐牌匾耀武扬威,压榨同行,弄得败下阵来的同行家破人亡,可她不信,因为他待她是这么地好。
纵使连爹爹也相信外头谣传这么看他,又常将“若不是聚酒庄家大业大,攀上必有他好处”这话挂在嘴边,时时提点她、要她非嫁进聚酒庄不可,她还是不相信外头说的人会是他。
那和她所认识的展大哥不像,完完全全的不像。
他的小心呵护、他的细心照顾,对她的好是如此明显。
就算明知她——
“秋雨。”
杜秋雨抬起头,为自己的分神赧红双颊。“对不住,我失了神。”
“无妨。”失神的不单只有她。“你真的想嫁我为妻?”
他的问话,僵住她的身子。“我……”
“再不说实话,吃亏的可是你自己。”
“展大哥对我极好。”强抿出一笑,杜秋雨愁苦着令人心折的眉。“难道展大哥嫌弃我?”
“你知书达礼,又是刺史千金,何来嫌弃之说。”他轻笑。“倒是嫁给一个见钱眼开的生意人,反倒踏蹋了你。士农工商,以商字位居最下等,你配我才是屈尊降贵。更何况——你心仪的人不是我。”
“啊——”杜秋雨被他的话吓得一口气梗在胸中,猛地咳了起来。“咳……”
展厉言上前,手掌轻拍她咳弯的后背,举止间不缺担忧之意。
这一幕若教旁人看了,无疑是男女间的亲密举动。
一位是刺史千金,一个是几乎掌握天下酒业的年轻商贾,就算商辈位居士农工商最末座,依然是国士无双,佳人绝代。
至于看的旁人作何感想——正如人饮水,冷暖只有自己知道。
偷偷摸摸跟着来一探究竟的成琼玖瞧着亭中两人好不亲密的模样,不知怎地,心底沉甸甸的,像压了块石头。
原来那就是杜小姐啊。
人家刺史千金杜小姐知书达礼、才色双全是城里出了名的,也只有杜小姐才配得上爷……
倏地,她想起前几日一群丫头经过时交谈的内容,记起了这位官家千金。
远远看就觉得那官家千金人长得美,近看一定更像天上的仙女下凡,嗯嗯,和展厉言的确相配。
可为什么她觉得怪怪的?胸口有点发疼?
躲进牡丹花丛后头,成琼玖歪着头苦思自己怎么胸口突然没道理地痛起来。
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身边不远处一阵窸窣声调开她的注意。
“展谨——唔!”
展谨行立刻捂住她的嘴,低嘶警告:“安静。”
她点头,待他收手,才压低声音问:“你躲在这做什么?”
“你又做什么?”
“看官家千金啊,人人都说她美的。”
展谨行收回偷窥目光移向她。“你就不怕她把我大哥的魂给勾了?”
她怕什么?疑惑的表情望向躲在暗处的同伴,她不懂他说这话的意思。
可她知道一件事。“你也是来看凉亭那美美的姑娘对不对?”
俊秀的脸赧然一红,瞪她一记白眼后就不再理,撇头回看凉亭上的情况。
难不成大哥真要娶她?就算不动心也可以——
“喂喂,我听说这个官家千金要嫁给你家大哥。”
“胡说!”展谨行一反嘻笑,压声低喝。
干嘛凶她啊。“又不是我说,这庄里上下都这么说嘛……”她咕哝。
“大哥不可能娶她。”
成琼玖指向凉亭。“他们看起来很好,男的俊、女的俏,配得刚刚好。”怪了,她的胸口怎么莫名其妙闷起来?
“大哥爱的不是她。”展谨行说得斩钉截铁。
“你又知道了。”睐也不睐他一眼,成琼玖专注于亭中男女。
“我就是知道!”狠瞪不仅看人脸色的成琼玖一眼,展谨行转头就走。
“喂喂……”藏身花丛偷窥的成琼玖不敢大声,转了脚跟留人不住,只能耸肩随他去便是。
怪怪,怎么老天爷说暗就暗?光天化日的明亮在这么一旋身的瞬间化为阴暗,成琼玖感到疑惑。
慢吞吞抬头,想看看天色,却看见一张脸正俯看着她,由于背光,很是阴暗。
啊,被发现了。
“你在这做什么?”
想了好久,总算找到个搪塞的理由:“……看花。”
“花在这。”展厉言指着自己面前、她背后——介在两人之间的牡丹花丛。“我不知道练武之人背后长了双眼睛。”
呃——“嘿嘿……”傻笑作结。没了,她成琼玖就只能榨出这么一点小聪明,再多也没有。
“起来。”她还想在这蹲多久?
他一介商贾所不知道的江湖女子净像她一般古怪吗?每回见到她,心中难免有这疑惑。
明明是个姑娘家,却不像个时下女子行礼如仪、含蓄带羞,反而像个男人似的
一身男装打扮,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尤且又嗜酒如命,成天见她不是醺就是醉,
迷迷糊糊的没一刻清醒。
偏偏,这样的她有时比常人更清醒,还能救他一命!
是想谋害他的幕后主使者手下不力,还是她其实深藏不露?他想,即使见识过
她的本事,也无法说服自己接受后者的答案。
已经站起来的成琼玖视线越过他肩头往亭里看。“咦?杜姑娘呢?”
“走了。”
“这么快?”小两口不是聊得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成琼玖绕过他往亭子走。
“有贵客来访,怎么不端出酒庄最好的仙翁饮招待人家?”真没规矩,不懂待客之道。
展厉言此时方知她无故走进石亭的目的。“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嗜酒如命。”
“呿。”还以为能找得到酒喝哩。成琼玖百无聊赖地拨玩微凉的陶杯,七里香的茶香根本引不起她成大姑娘任何兴致,石桌上的糕点精饼也勾不出她半点垂涎,无趣至极。
微风轻送凉爽,跟着回到亭子的展厉言正巧迎上这道风,也嗅进随风而来,散自成琼玖身上的桃花香,比起今晨已经转淡了些。
就是这道香味让他发现她躲在牡丹丛后头,不必费力寻找。
这倒算是一桩好事,以后找她不着只消闻酒味便能寻获。
“诶,口好渴。”
“桌上有茶。”
“茶不对我的味。”嘿嘿嘿,今早他送了壶酒给她,现下是不是能再讨一壶?
“休想。”垂涎的脸用不着说就能猜出她在想什么,展厉言摇头拒绝。“一天一壶,就这么多。”
“真小器。”她嘀咕。
“减为半壶如河?”
存心要她死啊!成琼玖跳起来紧抓他衣袖,像被人用刀划了一口子似的疼。
“是我贪心、是我不好!再也没有人比得上你展大爷慷慨了!”真小人!明明知道一壶酒喂不饱她的酒虫,还想减半,呜……“这天上人间就您展大老爷最宅心仁厚、最慷慨大方了!一天一壶是多么天大的恩赐啊!小女子感动得声泪俱下、体无完肤,用不着减,一天一壶就好,多谢您了!展大老爷。”给她记住,等这差事办完回去时定要搬他个酒窖全空!
声泪俱下?体无完肤?展厉言哭笑不得。也只有她才会这么个“感动”法。
他该拿她怎么办?这古怪的女子真的让他无所适从,偏又情不自禁为之动心。“你真是麻烦。”
“不不不,我一点也不麻烦!”还以为他决意扣她的酒,成琼玖赶紧说道:“瞧,只消一天一壶酒就能讲到我这么一个武功高强的随身护卫,这生意多划算啊!
你聚酒庄这么大,要多少酒没有,不过一天就少这么一壶而已,不会因为这样就倒是不?所以喽,很划算的,不会让你赔本,也不会麻烦的。“
“我不是指这个麻烦。”
“那还有什么麻烦?”还是——“又有人上门找碴了吗?”真不怕死!不知道她成琼玖人在这还敢上门!卷起袖口,她气愤填膺。“哪个大胆不知死活的家伙上门找麻烦来了?告诉我,我一定给他好看!”
“怎么想到那去……”酒虫堆满的脑子怎么个运作法真的让他不知道如何措手,老是天外飞来一笔胡言乱语。
这傻姑娘让他好气又好笑。
也不是这个?“还是你有麻烦事?”
的确麻烦。“这事跟一个姑娘有关。”
姑娘?“你是说杜小姐?”
“你知道秋雨?”
秋雨——叫得真热络。“你要娶她为妻,这庄里上下都在传这事儿,恭喜你了,新郎倌。”这声新郎倌,添了酸味而不由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