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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部分

汉魏文魁-第254部分

小说: 汉魏文魁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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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勋心说我当然信啊,我怕的就是这个。他知道孔融迟早要出事儿,到时候自己就很难做啦,不加理睬吧,恐于声名有损,拼死谏阻吧,或者去哭尸吧,曹操绝对饶不了自己。所以干脆,我先把话说在前面——而且他是绞尽脑汁,才想起云敞这个例子来的。

朱震和蔡邕的例子是勋当然也记得,但是不能说——因为下场都很糟糕。其实类似情况下也跟云敞一般没死的,还有一位,那就是收葬窦武的桂阳人胡腾,只是遭到禁锢而已。然而细一琢磨,胡腾跟朱震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所冒死收葬的家伙,全都是被宦官给弄死的——曹操最忌讳这点了,他自己可以提朱震,是勋却绝对不能说胡腾。

以云敞举例问题就不大了。王莽是不是千夫所指的奸贼?在汉代那当然是,可是王莽也跟曹操一样,先做的一世权臣,是勋这也是拐着弯儿提醒曹操,你已经有王莽篡位之势啦,我希望你能够跟王莽似的更进一步。虽说王莽下场和名声都不大好,但说不定曹操内心深处,还就挺乐意拿王莽自比呢——只要不落到他那样的结局就成啊。

——从来自比西楚霸王项羽的猛将,不会在意霸王是怎么死的,因为比的只是武勇,大家伙儿都会觉得,若换了我做霸王,肯定就没刘邦啥事儿了。

曹操骂是勋,是勋只是微微而笑,并不在意。他跟曹操的关系比较铁,只要所找的例子不犯什么忌讳,开这种小玩笑无伤大雅。再说了,他是宏辅也不是平常都板着一张脸,从来不开玩笑的,这要是一毫无幽默细胞的家伙如此说话,曹操就要怀疑其真实用心了,是勋这么说,曹操绝对不会当真。

可是曹政害怕曹操当真,赶紧劝解:“姑婿戏言耳,伯父息怒。”曹操一指是勋跟曹政说,他干嘛要赶在我头疼的时候开这种玩笑啊,就不怕把我给活活儿气死?是勋及时给戴上顶高帽:“主公宽仁大量,必无真怒。前所戏言,只为解颐。”我只是想让你笑一笑啊,那就能把头疼给忘啦。顺便再说:“勋已访得名医华佗,不日赴许,料必能疗主公之宿疾也。”

曹操说啥,你帮忙找到了华佗?此前在寿春找到个樊阿,我就后悔啊,当时没犯病,所以没想起来找他治,等发了病再找,早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听说华佗是樊阿的老师,想必医术更为高超,好极了,宏辅你有心,那我就等他过来……

等等,别想转移话题。你真的建议我杀孔融吗?这混蛋真是气得我不轻,你说我该拿他怎么办?

是勋说:“孔公天下知名,岂可擅杀?主公不念昔日杀边让,则兖州反乎?天下未定,安可自招恶声?虽然,彼等皆沽名钓誉之辈也,然自安、顺以来,士皆阿党比周,指黑为白,时人皆为所惑也,即明宣其罪,亦不之信……”所谓名士,那大多都是吹出来的,然而时俗便是如此,即便孔融真的罪大恶极,你把他的罪行全都审查明白,一一开列,那也未必能够取信于人,倘若杀他,必招恶名。千万慎重啊老曹。

曹操打断是勋的话,说我难道还得继续忍着那混蛋吗?

是勋说:“相见争如不见,何不放之于外?”

曹操说那混蛋能干啥啊?真要放出去当地方官,官小了他更怒,还不定说我啥呢,官大了非闹乱子不可。是勋微微而笑:“何不使孔公往襄阳以吊赵邠卿?”

第九章、德不可见

前不久得到的消息,赵岐赵邠卿长年缠绵病榻,最终死在了襄阳。

说起来赵岐还是迁都许昌那年奉命出使荆州的,随即就让刘表给气着了,一口气上不来,当即躺倒,闹了个半身不遂。曹操多次派人想把赵岐给接到许都去——那跟郑玄一样,都是装点门面的好旗帜啊,哪怕不当官儿呢,只要跟自己身边儿摆着,那都能产生一定的政治号召力——奈何老头压根儿就挪不了窝,使者们只得废然而返。

终于,赵岐去世了,享年九十四岁高龄。

赵岐曾经做到九卿之一的太常,按照规矩,朝廷应该派人前往吊唁,最好再帮忙送他的灵柩返回京兆老家。因此是勋建议曹操,既然你瞧孔融不顺眼,干脆把他赶到荆州去吊唁赵岐吧,眼不见心不烦啊,也省得你老被他气得头疼病发作。

曹操说那才能赶走那混蛋几天啊?一来一去,哪怕途中游山玩水,哪怕再送赵岐归葬京兆,也用不了半年啊,半年以后他还回来乌鸦叫,烦不烦哪!你这主意不治根儿嘛。

是勋说要想治根儿那就只好宰了孔融了,否则以他的名望,迟早还会返回朝中。问题如今主公你的根基还不够稳固,他怪话连篇,具备一定的煽动力,所以你才恼怒。若等到你已臻无可动摇之势,那时候孔融说再奇怪的话,也可以当作一个臭屁,还用在意吗?

曹操说那半年时间也不够啊,我要半年就能根基彻底牢固。除非是刘表、刘璋、孙权、吕布。外加袁绍。全都在三个月内不但纳地归降,还亲自跑来许都朝我……朝皇帝磕头——做什么梦哪?那怎么可能!

是勋继续微笑,说只要玩儿点花样,就能让孔融去这一趟,不止半年哪。咱请刘表扣下他,让他在荆州多呆个三五年的,直到主公你彻底安定了中原,派发大军去伐刘表。那时候再解救孔融不迟……

是勋给曹操献上一条妙计,曹操听了不禁莞尔,竟然连脑仁儿都不疼了。但等笑过之后,他对是勋说:“此计非宏辅行之不可。”是勋说我出的主意,当然由我去办,但是请主公宽限几日,我才回京就去找孔融说这事儿,痕迹太过明显啦,孔融也不傻,怕被他看穿。

曹操撇嘴。说就孔融那点儿小聪明,他要能看穿你心中所想才有鬼呢。不过就怕有别的明眼人瞧出来。有损宏辅你的声誉——好,给你半个月时间,去给我把孔融搞定喽。

终于暂且放下了孔融问题,是勋得以正式向曹操汇报工作。此番遣丞相司直分巡各州,是勋前往海、徐,荀谌是去的冀、瀛,司马朗赴司、雍,袁涣在谯、豫,国渊往兖、泰,邴原往青、登——除了庐、并、朔三州,曹操的辖地皆有所遣。曹操对是勋说,除了司马朗路途较远,雍州又才刚平定,尚未归来,其他各位都比你早还都啊,但所举荐之人,十成里有三成都被毛孝先打了回票,就你所举荐的落选的少,宏辅你有啥经验可以传授给他们吗?

是勋说:“无他,勋所荐者皆方直之士也。”毛玠那臭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他瞧得上什么人,瞧不上什么人,你心里肯定也有数啊。我所推荐的人品德都好,所以才能对了毛玠的眼,大批过关。

曹操微微一皱眉头:“岂海、徐之士,皆清廉仁爱者耶?”荀谌他们看人的眼光,不见得比你差太多,为啥会有那么多被打回票的呢?难道海、徐两州的士风就比较淳厚吗?

是勋摇头而笑:“非也。为彼等赴都之前,勋已先告诫之,使着布衣以谒孝先。”我都提醒过他们啦,赶紧把绸缎衣服都藏起来,穿得朴素一点儿去见毛玠,那毛玠肯定就瞧着顺眼啦。

曹操继续皱着眉头,紧盯着是勋的眼睛,却不说话,那意思——是宏辅你这是作弊啊知道不知道?作弊还则罢了,你还公然宣之于口,究竟是何用意?不用我问,直接说道出来吧。

是勋正正衣襟,朝曹操深深一揖:“自建武中兴以来,世家多并田土,骄横淫逸,民风因之而奢。今主公尚简约,孝先亦从之,欲化风俗而齐人心,此宜当也。然勋近许,见士皆布衣垢面,吏则羸牛柴车,形容不饰者谓之廉洁,敢著新衣者即为不清……其真耶?其伪耶?”最近许都附近的风气很成问题,士人不敢穿好衣服还则罢了,竟然经常连脸都不洗,官吏往往乘坐着老牛拉的破车,谁要是不注重容仪吧,就会被目为廉洁之士,谁要是穿件新衣服啊,那就必然有贪污腐化的迹象——你说这是真相呢?还是假装出来的呢?

曹操沉吟不语。是勋接着说道:“矫枉难免过正,然过正则不中庸——故子曰:‘过犹不及。’孝先方正、聪慧,亦难免为伪所炫,何也?为才可见亦可试也,德可试而不可见也。陈平岂笃行者耶?遂辅高祖以得天下。设举平于孝先,恐不免沉沦下僚,不得为朝廷所用也。”

陈平在老家曾经被人污蔑偷嫂,不过他的品德确实也不怎么高尚,跑到刘邦手下,以“裸身而来”为借口,先就收取了不少贿赂,要是按照如今选拔人才的标准,那他肯定不合格啊。然而如今天下尚未平定,正需大量人才,是需要紧揪着这些小节不放的时候吗?

终于,是勋说到重点了:“故臣以为,地方举贤,德才虽当并重,而才必在德先,瑕疵不必深究,细过不必苛责……”除非这人才道德太过败坏,甚至触犯了国法,否则还是别太苛求必须高尚无瑕吧——“中央甄别,亦当以才为先,以德为辅。然而,何谓才可见亦可试也?臣意必先试之以题,审之、验之,而非一二子随心以观之也。”

中央对于地方上选拔出来的人才,不能靠一两名审查官员按照自己的好恶来评判,咱得先——考试!

是勋这是在尝试着迈出“科举制”的第一步。其实汉代并非没有公务员考试,但是执行范围相当狭窄,初入官途者,或为各府属吏,或者为郎,所谓郎就等于是官僚预备队,由光禄勋管辖,接受考核,以决定再推举去担任何官何职——考核项目当中,就包括了笔试。

是勋说咱得把考试范围扩大,凡是地方举荐上来的人才,一律都得笔式。其实地方举荐也分两种类型,一是初入官途,二是已经做过一阵子小吏了——孝廉孝廉,廉即指廉吏,你光窝在家里艰苦朴素,何得谓之为“廉”?小吏好考核,有他的政绩摆在那里,初入官途者就不易考核,地方上说啥就是啥,只要别被人揪住太过分的错处,中央大多能够直接通过。是勋说这不行啊,德行如何,是瞧不出来的,也考不出来,但才能如何,不仅仅靠眼睛瞧,靠考试也能明了啊,为何不能施行普遍的考试制度呢?

他没想从基层就开始搞科举,一步到位太不现实——而且这时候的朝廷也没有足够的人力、物力,搞什么乡试、府试。但是中央可以先行一步,和地方上的举荐制形成双轨。

曹操仍然沉吟不语,跟那儿仔细权衡利弊。曹政跟是勋关系不错,忙在旁边帮腔:“姑婿所言有理……”曹操打断他的话:“吾故熟思之也。”是勋说这事儿倒也不急——他要是紧着催曹操,就怕产生反效果——我只是提一个建议,具体如何实行,如何落实,还得相府署吏开会商讨,拿出方案来交主公你核准。

“可下之西曹,使斟酌之。”你直接给西曹掾下命令,让他们去研究——言下之意,我只是给你出主意,不愿直接负责此事。

曹操说好吧,你的主意我收到了,还得再考虑考虑。转换话题,询问是勋,说你回来的途中往庐州走了一遭,不知道如今江北的情况如何?江东方面可有啥异动没有?是勋毫不隐瞒,就把跟鲁肃的对话合盘托出。曹操点头,说我的想法跟你一样,再花两三年时间彻底稳定了辖区,再琢磨袁绍问题和刘表问题。说到这儿又皱眉头,倘若三年以后再打刘表,那就是说……孔融那混蛋,我顶多也就赶走他三年啊!

是勋心说你还不知足吗?况且,听你的口气,三年后发动南征,那是稳赢的事儿,真能有那么简单吗?官渡……类似官渡作用的大战你是打赢了,赤壁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西汉朝的丞相也掌握了相当大的监察权力,常遣丞相史或者丞相司直出巡、监察各郡国——即名为出刺,丞相史出刺,就是后来“刺史”一名的源头。但这种巡查并没有明确的期限规定,不定多久才派一拨出去呢,也不定这回巡查哪些郡国呢。是勋跟曹操建议,咱得形成制度,二到三年一巡,而不能想起来就办,想不起来就废。

你说啥?一年一巡?你想累死我啊……

所以这回出差回来,起码能在许都安安生生呆上两年了吧,主要工作不过整理和审核各地的上计而已,也不算繁忙。当然啦,以是勋的身份、地位,他同时还是曹操的重要参谋,平常杂事儿也很多,再加上自己不肯因循守旧,还经常给曹操出点儿新主意,很多事儿也得落到自己头上去亲自处理——所以研究科举的细节,他就懒得再管啦。

再比如说,他还给曹操推荐了华佗不是吗?终于,在返京十日之后,荆洚晓他们把华佗给押进了许都。

第十章、并案讨夷

华佗自由散漫惯了,虽然一时被说服,答应了是勋,待等东陵亭附近的伤病全都得到救治以后,他便启程前往许都。然而一个地区的病人,怎么可能真的治得完呢?旧人才好,新人又病,所以华佗就一直拖着,始终不肯上路。

荆洚晓等三人急了,于是便按照诸葛亮的指点,跑去华佗面前,跪地大哭。荆洚晓说啦,我奉主公之命,送您前往许都,任务若是不能完成,按照法度,轻则下狱,重则处死啊,而且家中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十岁的幼童,中有妻妾兄弟姊妹……全都会受连累啊。华先生您要再不肯动身,干脆,我们死在你面前得了!

其实包括荆洚晓在内,这仨部曲全都是孤儿加单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哪儿来的什么老娘、孩子啊。

然而绝大多数医者,心肠还是软的,尤其华元化——以诸葛亮的观察和揣度,他要不是心肠软,一心治病救人,干嘛放着好好的士人不当,孝廉不应,要去当医生?就光是沉迷医学?那照样可以当着读书人,而把医术当副业啊——比方说张仲景——干嘛偏要走上这条受人轻贱的不归路呢?

诸葛亮猜得没错,华佗这人硬的不吃,就吃软的,荆洚晓等人这么跪地一哭,华元化就慌了,说好吧,我治完手头这几个病人,便立刻启程西去。荆洚晓亲自监视着华佗,还让另两名部曲撒开了去轰前来求诊之人——只要远远地赶开,别让华佗瞧见。自然不可能触怒老头儿。

即便如此。他们这一路走。一路也难免会再遇到病人啊,所以华佗拖拖拉拉的,直到是勋返回许都十天以后,他们才始赶到。

是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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