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与现实之门-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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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全是人,似乎大家都没有离开的意思,每个人都不想错过这条具有价值的新闻。郭佳和陈云飞先提出他们回到饭店去换一下摄像机的电池板,其他的记者则表示,他们都准备充分,无需更换设备。那时候我真感谢郭佳和陈云飞,我们全家确实需要时间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调整一下不稳定的情绪。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妈妈给在场的每个人都炒了一盘年糕,算是中饭,也许是饿过头了,我竟然一点也不想吃。
三点多的时候,郭佳和陈云飞又回来了,看得出来,所有的人里面就他们最不着急了,或许他们是唯一真正知道北京那边情况的人吧。郭佳告诉我道歉信推迟到下午四点钟发了,爸爸和我轻声交换了一下意见,我们都认为无论道歉信是什么内容,我当天都绝不能表态,必须等心情完全平静下来了,仔细看过了内容再结合各方面因素作出决定。
四点了,CTC网站还是没有任何改变,五点了,还是没有改变,六点了还是没有改变。越是接近那一刻,反而越是轻松,该来的总是要来。在等待的过程中,有些人已经露出了倦态,可是我不,我得保持我的状态,这是一个关键时刻,我对我的人生可以有个完整的交代。
天色渐暗,夜幕已经落下,终于,我在CTC网站上看到一条新闻,“中国互联网络大赛组委会为陈帆红参赛铺平道路”,应该就是这条了吧?点进去确实就是我们大家等了整整一天的道歉:
中国互联网络大赛组委会副主任兼秘书长胡建生代表大赛组委会就浙江省网络小姐陈帆红参加中国网络小姐选拔赛决赛一事对记者发表谈话,他说,陈帆红参加第二届中国互联网络大赛专项赛事之一──中国网络小姐选拔赛决赛的道路是畅通的。
胡秘书长表示,为了让浙江省选手陈帆红在参加中国网络小姐选拔赛中能够更加公平地参与竞赛,大赛组委会决定:调整中国网络小姐选拔赛决赛的评分方法,新的评分方法将把具有一些动作性的计分项目列为表演项目。这样,陈帆红在参赛时将不再有任何因为她的伤病而无法得分的项目。同时,选手们将有更多的机会展示自己独特的才能。
他代表组委会说,中国互联网络大赛组委会一直关心、支持陈帆红参赛,并认为陈帆红具有代表浙江省参加全国决赛的资格。在以“正式选手”还是“特邀选手”身份参赛问题的商量过程中,双方曾有不同看法。组委会比较多的从竞赛规则出发考虑陈帆红正式参赛的难度,但从修改规则角度考虑较少,因此曾建议陈帆红考虑是否可以“特邀选手”身份参赛,出发点是善意的,并不存在歧视与偏见。胡秘书长特别表示,他本人对陈帆红也绝不怀有任何的歧视与偏见,如果在双方沟通的过程中,由于对一些问题看法的不同和表述方面的原因让陈帆红感觉到不公正,他深表遗憾并致歉。
胡秘书长说,之所以产生现在的异议,和双方对事情的不同理解角度有很大的关系。他表示将在上海决赛期间,当面与陈帆红进一步沟通,并听取她对组委会工作的意见和建议。
他希望陈帆红能尽快摆脱以上事情所带来的影响,在竞赛中取得好的成绩。并祝愿陈帆红早日康复。
胡秘书长最后表示,中国网络小姐选拔赛的网上投票11月20日开始,他本人将向陈帆红投上一票。据悉,组委会的一些工作人员也表示要投陈帆红的票。这些天,他们在与陈帆红和浙江省组委会的多次联络与沟通中,对陈帆红产生了深深的关切之情。
记者还了解到大赛组委会主任徐永光也表达了自己的看法。11月18日晚,刚从国外出访归来的徐永光主任来到大赛组委会和工作人员一起讨论了近期的工作。他对组委会的上述意见表示满意,他说,在互联网络大赛过程中出现这样一件事,是好事,有助于大家通过沟通推进工作,青年人通过网络表达自己的真实意见是时代的进步。他对陈帆红代表浙江省参加中国网络小姐选拔赛决赛表示祝贺。他还说:“互联网络在中国还是一件新鲜事物,我们所做的工作也是过去未曾做过的,在探索中碰到一些问题是难免的,我们能够解决好问题,推动互联网络事业在中国的发展。”另据大赛组委会竞赛部工作人员分析,目前浙江赛区积分名列前茅,只要浙江赛区再接再厉,有可能进入第二届中国互联网络大赛总决赛。总决赛将由总积分前6名的省市代表队于12月下旬在中央电视台举行。
我把这篇东西打印了出来。黑色的字在白色的纸上,显得特别跳跃。读完这篇东西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太难了,又给我出了一个难题。说它不是道歉信吧?可它又确确实实是一封大部分人都会承认的道歉信,说它是道歉信吧?我又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你要吃牛肉,别人却给你吃猪肉,虽然都是肉,但是味道却是那么不同。在这篇文章中胡秘书长和我之间的冲突由观念上的冲突缓和成了彼此对一些问题看法的不同和表述方面的不同,既然问题的关键不存在了,那么道歉的意义又在哪儿呢?
围在我周围的记者没有错过任何一个细小的镜头,所有的摄像机都对着我,大家看了这篇东西之后,最迫切想要知道的就是我会作出一个什么样的决定。问题问得很直接:“现在胡秘书长正式道歉了,你对这份道歉满意吗?”
我忽然感到疲劳到极点,无法再多支撑一分钟,可是我不能休息,我得给所有关注这件事的人一个交代。我尽量掩饰着拿着文章的双手轻微的颤抖,我看一眼手上的纸,再抬起头来看了看其他人,在离我不到一米的地方就有三四个黑洞洞的镜头对着我,冷冰冰的,爸爸妈妈都被隔在了这个圈子之外。摄像机上的红灯亮着,像是在提示着什么。迎面而来的压力使我窒息,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量使自己冷静一些,眼前都是渴望答案的眼神,乱哄哄的场面中透出一丝不寻常的宁静。我忽然想出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来为自己暂时解脱一下,我面对着所有的镜头,表情严肃地问着镜头后面的记者们:“平时都是你们问我问题,我也想问你们一个问题,我想请你们说一说,你们满意吗?”
说出这句话后,我的压力一下子都消失了,我看着一张张或惊愕、或想笑、或为难的脸,我的感觉就好像我和别人做了一个角色互换。他们扛在肩头的摄像机缓缓地转了方向,我把那张印有“中国互联网络大赛组委会为陈帆红参赛铺平道路”的纸递给谁,镜头就跟着谁。我现在看着他们就象他们刚才看着我一样,只不过,我还可以表达自己的意思,而他们作为媒体,却不能随便表明立场。我在心中暗自窃笑,笑自己还算好不是很笨,想出了这么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能让所有的人都体会一下我的心情。他们拿着我递给他们的纸,像是拿到一个烫手山芋一样,你递给我,我递给你,却没人肯说一句话。
还是我打破了僵局:“谁能够告诉我,在你们看来,这是一个道歉吗?”
郭佳微笑着说:“我可以最后说,因为,我见过胡秘书长这个人。”
其他的人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要他们回答问题,神情很是尴尬,有一位先开口了:“我们是记者,作为媒体要站在客观公正报道的角度上,我们不能随便发表意见。”不知是谁也说了一句:“你们别拍我!”我心里觉得很是有趣,原来记者也怕被别人拍成电视新闻。我说:“大家都先别拍了,我想请你们从普通人的角度来说说你们的看法。可以吗?”
在你推我让中,终于有一位记者站出来说了,他拿着那篇文章反反复复地看着:“这个……不好说。好像没有道歉到点子上……”那张纸从一个人的手上转到另外一个人的手上,没有一个人明确地说出自己的意见。忽然有一个人问郭佳:“你见过胡秘书长,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郭佳依然微笑着说道:“他不是一个坏人……”
看着郭佳的微笑,里面似乎还有着些别的什么,我也深深地陷入了沉思中,如果胡秘书长真的像郭佳说的那样,如果事情跟我想象得有点不一样,如果这中间还有什么曲折,我又该怎么办?郭佳的笑容中透着些希望的小火苗,我是多么愿意去相信胡秘书长是一个好人啊,如果没有那个该死的电话,现在的一切是不是会有很多的不同?我不知道我这种心理应该被称为是幻想还是美好的愿望,但是,我无法否认,在我的内心深处,我更希望自己所处的是一个美好的世界。
这个夜晚过得特别快,转眼已经是九点多了,我请大家再给我一些时间考虑一下,也许时间晚了,我也表现得不像是会当天做出决定的样子,大家也就都收拾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有几位临走前,还不忘叮嘱我,如果我作出了决定一定要第一个通知他们。
倾听网民的声音
记者们终于都离开了我家。我开始坐在电脑前,想要到网上去寻求答案。从来不去聊天室的我,从一个聊天室到另一个聊天室,网络是个多元化的世界,我身处网络,网民的声音对我来说很重要。
每进入一个聊天室,都会有十分钟左右的身份验证,很多人都会很怀疑地问:“你真是菜青虫吗?就是那个参加比赛的菜青虫吗?你是不是假冒的?”我被弄得有点哭笑不得,这种情况在我进每一个聊天室的时候都会发生,我总是得用尽一切办法去证实自己确实是“那个”菜青虫,之后才能正当地表明自己的来意,请求大家的帮助。
聊天室里的意见千差万别,有的网虫认为,那篇文章根本不能算是真正的道歉,而是回避了问题的实质,我不应该去参加比赛;有的网虫认为,胡秘书长已经道歉了,那么我就已经胜利了,还去参加比赛做什么,去参加比赛是帮对方免费做宣传;有的网虫认为,我应该宽容些,不管对方是否是真的道歉,我都应该去参加比赛;有的网虫认为,为了争取我应得的东西,我应该去参加比赛;有的网虫认为,我只有获得最后的胜利才是真正的胜利……各种意见冲击着我的思想,比较下来,不赞成我去的占了很大一部分。
我一边分析着各种意见,一边也在想着自己去参加比赛的可能。
我觉得真的很累,为了要坚持到这一天,我已经筋疲力尽了。这些天里,我常常会在夜里梦到自己又被推进手术室动手术,然后惊醒。身体的极端疲劳,让爸爸、妈妈和我都不敢去想象我肿瘤再次复发的可能。我手术后才三个多月,本该是好好休息的,却因为一个一时心血来潮参加的比赛打乱了平静的生活,为之付出这么多代价。爸爸妈妈一方面支持着我,另一方面却也暗暗地担心着我。我们三个人都知道,我是过敏体质,免疫力差,手术后身体又弱,最需要的就是营养和休息,而这些天,我根本就没法保证休息,由于家里人来人往,我的营养就更说不上了,每天三餐能按时就已经是很幸福的了。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我要好好地睡几天觉,把疲惫都从脑子里赶跑。我甚至希望自己生一场病,然后就可以不用去参加比赛了。可是,如果我真的不去,媒体又会怎么报道?别人又会怎么想?他们也许会说:对方都已经道歉了,陈帆红却不肯接受;或者说:看,陈帆红最后还是退缩了……这些我可以都不在乎,但是,我不得不面对自己的心,为什么我总是觉得这件事并没有真正结束?
如果我再去参加比赛,也许可以让更多的人来关注和自己经历不是那么相同的人,也许可以让更多的人来思考网络究竟是什么,但是,是否又会引发新的问题?——网民对我的支持明显会多于其它网络小姐,而比赛时评委是否会给我加印象分?取消了韵律操是否会减少一些擅长韵律操的网络小姐的得分机会?我去参加比赛是否会让很多人觉得比赛不公平?已经有很多因素可能会对下面的比赛造成影响,如果我去参加了比赛,如果我确实是凭自己的能力获得了相对应的荣誉,在大众眼中,是否会认为我是靠着媒体获得一切的?我甚至可以大胆地预测,根据自己的实力,我完全可以获得前几名的成绩,但是,最终能否获得第一名却很难说,我仍然在怀疑,是否所有的人都能接受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当选首位中国网络小姐。另一种让我担心的可能是,如果网民们对我去参加比赛不能理解的话,那将意味着我失去了我在网络中最大的精神支持?我又该如何面对后一阶段的情况?
我就这么坐在电脑屏幕前发呆,直到ICQ上跳跃的小黄信封图标伴着“啊哦啊哦”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打断。我顺便也向在线的网友们问起他们的建议,出乎意料的,几乎所有的回复都是说我应该去参加比赛,我应该去拿回本该是我的东西,而且他们都认为我能够得到那个道歉就是很不容易的,在中国的历史上,很少有公开道歉这种事情发生。
我静下心来一想,说的一点都不错,如果我是大赛组委会的秘书长,我会怎么做?很多时候,可能需要换一个角度去看问题。任何事物的第一次,都有其不完善的一面,社会也好,观念也好,事物也好,都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一蹴而就的事毕竟很少。
家里的电话铃还是不断地响着,都是各方面来询问我所作的决定的。两个不同的声音在我心里此消彼涨,参赛与不参赛的两种选择都有利有弊,一时,我实在是很难作出决定。在接近午夜的时候,我忽然想起还不曾把那篇《网络与现实之门》从网上撤下来,既然胡秘书长已经发表了那样一篇文章,我就没有理由再将《网络与现实之门》放在自己网站的首页,不管我参赛还是不参赛,我都必须得赶在这一天结束前撤下来。已经躺在床上的我不得不再起来把电脑打开,用最快的速度把《网络与现实之门》从主页上删除。之后,疲倦不堪的我想要在睡前理出一个清晰的思路,还没转几个念头,就已经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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