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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部分

明朝伪君子-第4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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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帮家伙……是打算吓死咱们吗?”
    此时甲板上的气氛与刚才截然不同了,将领们盯着越来越近的日本船舰,静谧中一股无形的战意渐渐弥漫四周。
    这是一支秦堪亲手打造出来的新水师,将士们并非寻常军户出身,大部分皆是从民间招募而来的热血汉子,他们和大明卫所的军队不一样,他们不窝囊。
    主动开炮轰击长崎确实违了大明祖制,但若是日本船舰主动向他们寻衅,事情的性质便不一样了。
    日本船舰越行越近,有大船也有小船,甚至连打渔的扁舟也参差其中,微风摇曳的船头,隐约看见一名穿着黑色和服,梳着髡头,中间的头发被剃光,抹着一层黑漆的武士模样的人站在方平的船头上,指着大明的舰队声嘶力竭地嘶吼着什么,他的脸孔涨得通红,神情颇为愤怒激动。
    历史再一次证明,语言的沟通是多么重要,那名站在船头的日本武士喊得那么辛苦,而止戈号上的杨德全和诸将却一个字也听不懂,众人站在船舷内拧着眉头仔细理解了许久,终究不得要领,正打算将随军的通译叫来,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日本武士喊了半天,见大明的八艘巨舰仍然毫无反应,既不开战也不谈判,武士正在惊疑不定之时,未料座船身后一阵嘶嘶作响,不知从哪里寻摸来的一门老式火炮炮口忽然一声巨响,一颗铁弹不偏不倚打中一里之外的一艘大明巨舰,舰体中部顿时中弹,奈何射程太远,日本的火炮又太落后,铁弹根本没打穿巨舰,直接被反弹落入海里。
    止戈号甲板上,目睹了这一切的水师诸将们愈发安静,安静中,一股滔天的战火仿佛被点燃。
    水师提督杨德全缓缓扭过头,盯着静默不语的将领们,语气平静得像一片不起波澜的死水。
    “各位将军,日本国长崎港向我们发了第一炮,现在,你们告诉我,要不要打回去?”
    轰!
    仿佛引爆了一只火药桶似的,甲板上顿时炸了锅。
    “打!打他狗*养的!”
    “杨将军,日本国无端开炮,恶意寻衅我大明上国,若不还击岂不辱我大明国威!”
    “这下师出有名了,京师的官老爷也怪不到咱们头上,将军,下令开炮吧!”
    群情激愤,利箭在弦,军心可用。
    杨德全仰天大笑一声,笑容一敛,瞬间化作一片狰狞。
    “给老子开炮!两个时辰后,长崎方圆十里的海面上,老子不想再看到任何一艘日本船!” 



第六百七十五章 乱花迷眼
    一次偶然的大雾,一支走错航道的舰队,一位莽撞冲动的将军,以及一发意料之外的炮弹,终于完整地构成了一场令天下人瞠目结舌的意外战争。
    八艘巨舰在长崎港口外一字排开,黑洞洞的炮口对准铺天盖地冲来的日本船舰,水师提督杨德全的一声令下,火炮发出震天怒吼,当即便有十余艘日本渔船被炸得粉身碎骨。
    其余的日本船舰紧急在海面停下,双方相隔不到一里,却一片死寂无声,大明造作局所制的佛朗机炮第一次展示了它的威力,日本船舰被惊呆了。半柱香沉默过后,八艘大明巨舰不再客气,开始第二轮炮击,铁弹无情地朝海面上的日本船舰倾泄而去,海面上硝烟弥漫,仿佛平空升起一团浓雾,只听得到船舰被炸毁的爆炸和日本武士临死前绝望的惨叫声。
    火炮的怒吼里,繁华的长崎在硝烟中愈见模糊。
    京师,宁国公府。
    秦堪已近半月没有出过门,每日在家赋闲逗弄女儿秦乐,杜嫣和金柳眼里的他总是笑吟吟的,一点也看不出身处绝境的愤怒和悲怆,府里仍旧如往常般安祥宁静,外面的狂风暴雨似乎只在秦府的围墙外,翻过围墙,府里永远是一片晴朗碧空。
    书房内的长案上静静搁着一封急信,秦堪卸下在家小面前的伪装,一脸疲惫地展开信笺。
    信是辽东叶近泉派人送来的。
    去年秦堪狠心将新募的五百少年兵送去辽东,让叶近泉给他们实战的机会。
    温室里的花朵不可能经受得住风雨,这五百人是秦堪心中的种子,种子若想生根发芽,必须独自承受磨砺,自然界的法则是残酷无情的,秦堪也没有别的选择。
    叶近泉的信很简洁,抒情表忠心部分被他直接省略了,开篇便直奔主题。
    去岁冬月,北方鞑子不出意料再次袭边抢掠,鞑靼小王子伯颜猛可纠集数十蒙古部落,兵力二万余人,直奔辽东,宣府和大同三地,边关告急,三地总兵官下令抗击。
    五百少年兵也参与了这一战,于广宁长城隘口将鞑子一支三千人的铁骑拦于国门之外,大战整整三天两夜,三千鞑子铁骑终究未入国门一步,被辽东的边军和五百少年兵死死拦截在长城以北,此战辽东边军战亡四千余人,少年兵战亡近百人,余者皆伤,辛苦栽培两年多的好苗子,一场大战便减员两成。
    秦堪沉默地看着信里的一字一句,眼神迅速浮上一层深深的阴霾。
    不知过了多久,秦堪齿缝中终于迸出两个字:“壮哉!”
    随即秦堪思索了一阵,提笔在纸上疾书,一道命令很快飞出国公府,再募五百少年兵。
    …………
    …………
    随着正德四年的第一次朝会时间临近,京师莫名蒙上一层凝重的色彩,处于休沐期的朝臣们也安静下来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安静并不代表平静,所有人在沉默中睁圆的两眼,他们的目光充满了恶意,静静等待正德四年的第一次大朝会来临。
    在这暗流涌动的敏感时节,杨一清和王守仁竟相携来到秦府,拜访正处于风暴中心的秦堪。
    秦堪很意外,按说这种时候大家应该对他避之而不及,说整个朝堂是个粪坑或许有骂人之嫌,可他秦堪确实是一根很不厚道的搅屎棍,把一些约定俗成的规则破坏殆尽,然后处处招人恨,秦堪有时候都情不自禁产生了一种自厌情绪,暗自思量若是碰到像自己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人会怎样,思来想去大抵会把自己拖到暗巷里敲几记闷棍吧。
    这么讨厌的人居然也有人登门拜访,看来这世上终归君子比较多。
    秦堪坐在前堂,静静看着杨一清和王守仁满脸笑容走进来,秦堪眉梢挑了挑,既不请他们落座,也不叫人奉茶,劈头便问道:“来看我笑话的?”
    杨一清和王守仁互视一眼,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不是。”
    “那就是提前来参加我的葬礼?”
    “也不是……”杨一清忍不住道:“你见过谁脸上带着笑容参加葬礼的?”
    “那可不一定,民间有一种说法叫‘喜丧’……”秦堪不满地撇了撇嘴。
    王守仁指着秦堪笑骂道:“从来只听说上门是恶客,却没见过恶主人,你好歹也是读书人出身,一点待客的礼数都没有么?”
    秦堪也笑了:“既然你们不是来看我笑话的,我就不放狗咬你们了……来人,上茶。”
    俏丽的丫鬟奉上香茗,前堂又陷入了沉默。
    杨一清慢条斯理端起茶盏,细细啜了一小口,眯着眼睛笑道:“去年的雨前龙井贡茶,秦公爷四面楚歌之时倒也不委屈自己,养气功夫令人佩服。”
    秦堪闻言眼神顿时有些不善:“非常时期杨大人别怪我敏感,你这话不是明褒暗贬吧?”
    杨一清楞了一下,接着苦笑,嘴里不自禁冒出一句陕西话:“你这人咋连好赖话都听不出来捏?”
    这位杨大人曾任三边总制多年,说话时常带着一口陕西腔。
    秦堪急忙报以歉意的目光:“杨大人莫怪,最近的我有点脆弱,可能是春天快到了……”
    杨一清笑了两声,垂头又啜了一口茶,慢悠悠地道:“再过三日便是大朝会了,秦公爷有何想法?”
    秦堪想了想,似真似假地笑道:“我只希望杨大人能给我亲笔题一幅挽联,上曰‘音容宛在’……”
    杨一清眉头渐渐皱起,深沉地盯着他,缓缓道:“我与你虽相识日短,但对你多少有些了解,你不是那种束手待毙之人,是信不过我,还是真的没主张?”
    秦堪深深地看着他,不答反问道:“我已身处绝境,你为何在这个时候来我府上?”
    杨一清肃然道:“因为你在做的事情,正是我想做而没做到的。”
    秦堪的心瞬间抽动了一下。
    强国富民的志向,原来世上并不止他一人才有,很多人一生默默无名,却坚守着自己的信念,静静等待机会,有的人没等到,于是终其一生碌碌无为,临死前长叹一句“一生襟抱未曾开”,有的人等到了,一遇风云便化龙。
    杨一清接着道:“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原因,师兄李东阳致仕之前嘱咐我在朝中与你守望相助,而当年刘瑾乱政时,你也巧施计谋救了我一命,于公于私,我这次都应该义无返顾站在你这边……”
    秦堪的目光随即望向王守仁,王守仁垂头正喝着茶,仿佛感受到秦堪的目光,王守仁蓦然抬头,然后笑道:“我只是忽然想起,当初你还欠我一坛女儿红……”
    正月十四,上元节的前一天,京师市井热闹非凡,百姓们携家带口走出家门,穿上崭新的衣裳,抛却一切烦恼,兴致勃勃逛着庙会集市,忍着心疼排出积攒了许多时日的银钱,为妻子儿女添置衣裳头香和最便宜的首饰。
    民间的其乐融融并未给朝堂带来多少欢乐的气象,就在百姓们翘首盼着上元节夜晚闹花灯的时候,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将休沐在家的朝臣震得摇摇欲坠。
    宁国公私造海船与藩国贸易一事的影响已扩散到地方官府,不知有人煽动还是地方官府们自发而起,数日之内,无数参劾奏疏飞进了京师,飞向内阁和司礼监的案头。
    更有甚者,山东登州知府徐泰福闻知朝廷态度暧昧不明,皇帝更是欲盖弥彰,徐泰福愤慨之下连上五道奏疏,结果石沉大海杳无音讯,于是愤而跳海自尽,死得不清不楚,只留下一封所谓的绝笔信。
    与此同时,福建,浙江,南直隶,广东,江西等八省布政使及总督纷纷上疏,参劾宁国公秦堪违反祖制,请求朝廷查办严惩,同时各地藩王亦上疏朝廷,语气严厉地指责朝廷纵容奸佞,祸国误君,朝臣不力愧对朱家列祖列宗云云。
    若说天下谁最恨秦堪,除了京师那些文官,便只剩散布大明各地的朱家藩王。
    安化王被平,宁王被平,说来是朝廷之功,实则大家都知道,这两位藩王的覆灭与秦堪脱不了关系,这家伙就像藩王终结者,天生跟朱家藩王的八字犯冲,灭了一个又一个,如今好不容易等到秦堪落难的机会,若不狠狠落井下石一番,怎么对得起永乐皇帝坑蒙拐骗得来的江山社稷?
    仿佛幕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兴云布雨,离上元节后的大朝会只有一天之时,天下的地方官府,卫所,藩王们如同商量好了似的,参劾秦堪的奏疏如雪片般飞进了京师。
    一直淡定以对的秦堪,这回终于变了脸色,他无法再淡定下去了。



第六百七十六章 黎明之前
    京官再怎么兴风作浪,终归将风波控制在京师城内,从进入朝堂到如今,明里暗里参劾秦堪的奏疏太多了,内阁和司礼监的库房里若专门挑出参劾他的奏疏,少说也能垒出一座小山,奏疏里的罪状大到祸国误君,小到早朝时系歪了腰带,大大小小的罪状加起来不下千条,而且款款有理有据,文采飞扬。
    京师范围内的参劾秦堪一直不怎么放在心上,因为京师朝堂这滩水太浑了,想要脱身不算太难,秦堪入朝堂多年,总有几个文官盟友,让他们在其中搅和几下,把这滩水便得更浑,公说有理,婆说有理,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天大的事就这么化解了。
    然而事情一旦蔓延到地方官府和卫所,性质就严重了,纵然秦堪大权在握,但影响力终究只在京师,这与朱厚照的帝王权势差不多,令出朝廷,地方上遵从的只是朝廷,皇帝的身份对地方官府来说,只是朝廷的一部分,所以自古民间便有“天高皇帝远”的说法。
    秦堪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也是一样,所以当地方官府的参劾奏疏仿佛约定好了似的同时涌进京师时,秦堪马上察觉到事态的严重,他知道,图穷匕见的一刻要到了。
    新年第一次大朝会的前一晚,远赴浙江沿海的丁顺终于风尘仆仆赶回了京师,子夜时分,秦府的侧门悄然打开一条缝,丁顺像只敏捷的游鱼窜了进去。没人知道秦堪和这位最信任的属下究竟说了什么,一个时辰后,丁顺杀气腾腾地离开了秦府。
    …………
    …………
    丑时三刻,皇宫承天门前早早聚集了一大群官员和勋贵,新年的第一次大朝会即将开始,原本应该喜气洋洋互拜新年的广场上今日却鸦雀无声,许多人不耐烦地抬头看着星辰方位计算时辰,等待钟鼓楼的上朝钟声响起,寂静无声里,杀气冲云霄,简直像一个屠夫聚会,人人在心里磨着刀,咬牙等待猪羊的到来。
    每个人的神情都很凝重,他们知道今日要面对的敌人多么可怕,当初一手遮天的刘瑾多么不可一世,可最后终究被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低调国公悄然算计,不仅倒了台,甚至死无全尸。
    风水轮流转,朝堂之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当初带领大家诛除权奸的盟友,今日却成了大家诛除的对象,而这位面貌斯文内心歹毒的敌人,却远比刘瑾更难对付。
    再难对付也要对付,大家的底线一直很明确,他们可以容许一位权势人物参与他们的游戏,但绝不允许这个人利用权势破坏早已定好的规则,一旦他向规则发起挑战,他要面对的,是整个利益集团的拼死反扑。
    千人聚集的承天门广场一片寂然,仿佛一座沉默的火山,滚烫和岩浆在沉默中蠢蠢欲动,即将喷发,毁天灭地。
    人群里,兵部左侍郎曹元气定神闲地来回缓缓踱步,一手捋着短须,一手负在身后,倒是一派朝廷大员的威严模样,与朝臣们擦肩而过,彼此互相交换一个会意的眼神。广场上来回踱了几步后,包括曹元在内,许多人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有些不对劲呀,今日是新年的大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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