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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黄土悲歌-第17部分

小说: 黄土悲歌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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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花是拿棍子打他。菜花的棍子打在何有福手中铁锹把上。何有福被菜花无名的火气搞恼了,他冲菜花大骂道:“疯婆娘,你这是干啥?”

  “干啥?你说干啥?俺要你去地里把白菜挖来。都半个多小时啦,你连大门都没有出。你在家干啥啦?你说,你说。”

  “你眼瞎。还不是他……”


偏方


  何有福用手指着何德才,正想说这个老杂种,可转念又意识到他是自己的亲爹,要是让外面人的知道,自己还咋在双水村抬头。当然,他现在在村子里也很难抬头。好在他的脸皮比较厚,平时也不怎么同人交往。大小事情都由菜花出面,到东家借点小麦,到西家借点酱油醋。何有福唯一感到羞于见人的是他的五个女儿。对于他来说,五个女儿就是五个羞辱的大山,他感觉别人看他的眼神都是鬼鬼祟祟。过年时,到祖上祭拜祖先,他也不去。因为族谱上的名字都是有儿子的。像他这种老绝户,死了也进不了族谱。一想起这件事情,他的头皮都发麻。现在虽然快五十了,他要儿子的意念没有丝毫的减弱。

  前两天,他听人说王满仓的老婆苗桂华知道生男孩的秘方,一大早,何有福让菜花去苗桂华家讨生儿子的偏方。其实,苗桂华是从他娘家的远房叔叔那里听到的。她远房叔叔的先人有一个曾做过皇家太监,这个药方是由太监从宫廷里面传下来。苗桂华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张,很小心的递给菜花,就像打仗时地下交通站的交接仪式。从苗桂华的严肃的神情和皱皱巴巴的纸张中,菜花感觉到了这个药方的真实。或许,自己生儿子的希望就要从这个药方中开始了。

  两口子打架,何德才很是难堪。如果他不来找老大,就没有这些事情了。当然,如果他知道老大同他老婆打架只是做戏给他看,他会立刻被气死。等何德才离开,菜花放下木棒,悄悄地跑到大门口,见何德才真的走远了,才长舒一口气,关紧大门。

  “老不死的,给俺要钱?俺还知不道给谁要钱呢。”

  “你个疯娘们,俺还以为你真的要拿棍子打俺,吓得俺头上都冒汗啦。”

  “还有脸说。就你那比狗熊还小的胆量能干啥?”

  “先别说俺啦。那个偏方你拿回来啦?”

  菜花把偏方给何有福。何有福小心地打开纸条,上面写着:“童子尿一瓶,娃娃菜三斤,多子石榴一个。做法:把娃娃菜切碎,用童子尿把娃娃菜煮熟,捣碎。然后再把石榴捣碎,倒在一起搅拌。做成龙眼大小的丸子,每天早晚一个,吃一个月。”

  何有福很怀疑这个药方的真实性,但菜花毫不质疑。她让何有福找童子尿,自己找娃娃菜和石榴。何有福很为难,如果找童子尿这是传出去,他怕村里人笑话他。正为难之际,他看到廉瑛的儿子虎子从远处骑着一个扫把,一蹦一跳地跑来,何有福叫他过来。虎子扛着扫把,抹了把脸上的汗,问:“大伯,喊俺干啥?”

  “跑这么快,是不是渴了?”何有福问。

  “不渴。俺刚吃完饭。”

  “想撒尿吗?”

  “撒尿?撒尿干啥?”

  “别问那么多。过来。”何有福把虎子领回家里。他从饭厨里翻出半斤红糖,找了一个大瓢,接了一瓢凉水,把半斤糖都倒进去。何有福要虎子把糖水给喝了。虎子看着何有福,不解其意。因为在他的记忆中,何有福从未正眼看过他。更不要说拿糖水给他喝了。何有福说:“看俺干啥?赶快喝啊。”

  “大伯,俺不渴。”

  “不渴也得喝。”看何有福变脸了,虎子还有些害怕。他端着瓢,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瓢。看着虎子的肚子像个小鼓慢慢地撑起来,何有福从外面拿来一个脸盆,让虎子往里面撒尿。虎子更是不解其意。但他看到何有福的脸,也就不敢问。脱下裤子,努力地让自己尿出来。尿了三回,何有福才放虎子走。


女人的战争


  回家的路上,虎子看到爷爷何德才急匆匆地往村外跑。他刚从老二何有发家里借来两块钱。毕竟何有发是在村里当领导,思想觉悟比何有福高。他背着老婆从床底下摸出两块钱。还再三警告何德才千万不要告诉小犬他娘。何有发的儿子叫何进犬,比虎子大三岁,刚上初一。前天,他儿子在学校里同人打架,把对方的头打破了。老师让他喊家长,不然不让他上学。他在村东的麦秸跺里藏了一整天,晚上饿的实在不行了,才跑回家把事情真相同何有发讲了。何有发脱下鞋底,狠狠地打了十多下,喜云在一旁看不下去,拉开,训斥了何有发一顿。次日一早,她跟着儿子去学校见老师。何德才到何有发家要钱时,喜云领着儿子刚走。

  出了村庄,何德才一路快走。最近的集市离双水村也有六七里路,一般人去集市都是骑着自行车。上次他借老四家的自行车赶集,回来时车轮子压到一块砖头,把他从自行车上摔下来。不但把人给摔伤了,还把自行车的车把给摔变形了。还自行车的时候,老四的老婆把他给讽刺了一顿,之后他再也不借别人家的自行车了。

  卖排骨回来,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两块钱买了一斤半的排骨。卖排骨的是他舅家的人,论辈分那人还得喊他姑父。临走时,那人又切下半斤猪油,白给他。回到家,何德才把排骨和猪油都放进锅里,烧水猪肉。不大功夫,猪肉的香气就飘溢了整个村庄。村里人都相互猜疑,这不过年不过节的,谁家还有那个闲钱吃肉?机灵的小孩很快就打听出是何德才在王天奎家煮猪肉。

  “他倒好,日子越过越滋润了。霸占着人家的院子不走,都半个多月啦,还真把哪儿当成自个的家啦。”

  “他那里舍得走。听说王天奎的家可是一个风水宝地。你都没听说吧,何德才他老婆在王天奎家住了半个月竟然都返老还童了。脸牙齿都长出来啦。要不他今天买排骨。肯定是老太太想吃排骨了。”

  “七老八十的人了还长新牙?俺可是从未见过。莫不成双水村要出老怪物了?”

  在村民们的非议中,何德才的排骨出锅了。老太太睁大眼睛,放着绿光。上一次吃肉还是三十年代,或者是四十年代的事情。浓烈的香气唤起了她久违的欲望。何德才给她盛了一碗排骨。村里的狗都聚集到门口,大大小小,十多只,都睁着饥饿而又贪婪的眼睛。何德才拿了个棍子跑到门口,他知道,自己要同这些狗做一场持续战斗了。

  街上,虎子的哭声和廉瑛的叫骂声交织在一起。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孙子哭了,他不能不管。他冲着狗群挥舞去木棍,打到了几条,吓跑了几条,剩下的几只低着头对他呜呜呜的低吼。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关上大门,冲出狗群。廉瑛拉着虎子在骂街。

  “狗×咧,没按好心。俺咋就得罪你们啦,是不是自己不会生儿子,看到俺有个儿子心里痒?没天理的,做这种事情会有报应。”

  廉瑛身后跟了一群人,女人小孩。都捂着嘴指指点点。虎子边哭边用手捂着肚子。何德才在人群后跟着,他要先弄清楚状况,廉瑛到底同谁家吵架了?为什么吵架?走到何有福家门口廉瑛用手使劲地拍门。何有福的老婆菜花正在厨房里用尿煮娃娃菜。浓烈的尿骚味差点让她呕吐。她用棉布捂住鼻子,强忍着把娃娃菜煮熟。廉瑛敲门时,她的娃娃菜刚出锅。菜花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早就听到廉瑛在外面骂了,只是她没想到莲瑛是冲着自家来的。她摸了一个木棍,打开大门。廉瑛用手指着她的鼻子问:“何有福在那里?何有福,你给我出来。”

  “喊啥喊。何有福没在家。”菜花上下打量着廉瑛说,“你找俺家的干什么?”

  “你少蒙俺,他一定在家窝憋着。”廉瑛提高声音喊,“何有福,何有福,你给俺出来。”

  “哎吆吆。现在是不是想好啦,要从老何家出去?连大哥都不喊啦。直接喊名字?”菜花见村里人都围在她家门口,她怕有人闻到厨房的尿骚味,事情败露。她冲着后面的人群喊:“看啥看?吃饱了撑得?围在俺家门口干啥?廉瑛,俺给你说啦,何有福没再见,你有啥事晚上来吧。”

  “晚上,等到晚上都完啦。”老爷把虎子拉出,当着众村民的面说,“大家都看看,俺家虎子吃早饭的时候还活蹦乱跳,你们都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虎子耷拉着脑袋,双手捂着肚子,像生病的老母鸡。何德才从人群中冲出,一把抱住虎子,使劲摇晃。虎子努力地抬起头,喊了声爷爷,又把头低下去。

  “俺孙子咋啦?”

  “咋啦?问你大儿子啊。”廉瑛说,“没良心的,自己不会生儿子,羡慕人家有儿子。暗地里使手段,让俺儿子喝凉水,是人办的事吗?何有福,你这个老绝户,你给俺出来。”

  “廉瑛,你嘴巴放干净。谁老绝户?你要是再说老绝户,俺撕烂你的嘴。”菜花捋了捋胳膊,做好打架的准备。

  “咋啦?想打架?靠人多欺负人。俺不吃这一套。”廉瑛也捋起了袖子,冲菜花扑过去。两个女人,你揪住我的头发,我拽住你的衣领。两人从何有福家门口一直撕扯到大街上。何德才在一旁站着,不知如何是好。因为他拉某一方,另一个人都会认为他是拉偏架。大儿媳妇和三儿媳妇都是一样的,他可不敢招无谓的怨气。

  撕扯中,何有福下地回来。他放下铁锹,跑过去,从后面拉住廉瑛的衣服,把两人给拉开。虎子见何有福拉他母亲,以为是廉瑛吃亏了。也顾不得肚子痛,大喊:“来人啊,大伯大俺娘啦。”

  何有福撒开廉瑛,忙用手堵住虎子的嘴。廉瑛却认为何有福是要欺负她儿子。像个发疯的老虎,哭喊着冲何有福扑过去。何德才也以为老大要打他孙子。他随手捡了一个棍子,朝老大砸去。这时,菜花已经腾出手来,一个箭步,从后面把何德才推了个狗吃屎。

  或许是父子同心,或许是良心发现。何有福见自己的老爹趴在地上。他冲菜花大吼:“丈勒个娘们!”一脚把菜花踹开。见何有福打自己的老婆,廉瑛也不再好意思动手。她走到虎子身边,用手擦了擦虎子的眼泪,问他有没有受伤。虎子则跑过去,把何德才拉起来。何有福站在那里,看着一家人四仰八叉,用手直挠头皮。

  “为啥打架?”何有福问。

  “为啥?还不都是为了你。你说,你个狗×咧都是干啥啦,让人家堵住门口骂老绝户。俺嫁到你们老何家一天的福没有享,整天人前人后的被人指责。这么多年啦,俺这个气也就受啦。现在好啦,自家人都骂老自家人头上。这日子没法过了。”

  “你倒是恶人先告状了。何有福,你当着大家伙的面你说说,你这是安的什么心。你为啥给俺儿子喝那么多凉水?害的俺家虎子早晨一回家都拉屎,一个小时没有都拉了十多次。你看看,俺家虎子现在都虚成啥样子啦。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俺跟你没完。”

  “老三家,俺不是有意要害虎子,虎子是老三的儿子,也是俺亲侄子,俺哪能故意要他拉肚子。俺何有福成啥人啦?俺要他喝水,俺要他喝水是因为,因为……”

  何有福把廉瑛拉到一边,小声地把事情原委告诉她。廉瑛听了,被何有福的无知给搞乐了。虽然她没有读过书,虽然她是个妇女,可何有福说的配方一听就不准备,还童子尿,怎么不吃童子屎?她心里不信,但没有告诉何有福,就让他吃吧,吃我儿子的尿,也算是对他的惩罚了。

  事情说开,廉瑛谅解何有福。何有福知道事情因自己而起,他自告奋勇,带着虎子去邻村卫生室看病。围观的人都散了,何德才也一瘸一拐地往王天宝家去,因为他给老婆子熬的一锅排骨汤不知她喝了多少。


死亡


  还未到家门口,何德才就闻到院子里有血腥味。两条野狗从王天奎家出来,边走边舔着嘴巴。进门一看,院子里的锅翻了个底朝天,老太婆趴在地上,一手拿着碗,另一只手抓了一把泥土。何德才急忙跑过去,拉起老太婆,但见她嘴里往外吐水,肚子鼓鼓的。变黑的头发又全部变白了,长出的两颗白牙掉在锅边。而她的一条腿已经被狗撕去,身上仅有的血染红了不大一片土地。

  抱着老太婆,何德才哭不出来。因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尤其是她瘫痪后,他每天都做好了她突然离去的准备。这么多天都熬过来,她本来该早点走的。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赚了。天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聚集了乌云,入冬后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雨势不大,但沁骨的凉。何德才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把老太婆抱起来,让她平躺在小床上。然后,他回家去拿寿衣,都准备了好多年,放在家里仅有的柜子上面。拿下来的时候,都落了一层灰尘。他弹去上面的灰尘,小心的抱着衣服,去王天奎家的路上,他遇到了老四,很平静地告诉他他母亲走了。

  老四刚打面回来,自行车上还驮着一袋白面。听到母亲去世的消失,他心里咯噔一下,来不及把白面送回家,放下自行车,大步往王天奎家跑。何德才反倒是很平静,抱着寿衣,不紧不慢地走。遇到村里的熟人,他甚至还微笑着给人打招呼。他今年七十多了,见过了许许多多的死人,直到今天,看到同自己同床共枕数十年的老伴死了,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也快了。他抱起老伴的刹那,似乎闻到了死神的气息,像小时候地瓜烤焦的味道,也像被母亲揽在怀里浓浓的奶水味。仔细想想,死并不那么可怕。

  他把寿衣展开,一件一件地为老伴穿上。老四要帮他的忙,他阻止了。他让老四去喊老大和老三,这里有他自己就够啦。他缓缓地解开老伴身上的衣扣,很小心,很温柔,就像他们第一次在一起时,那是刚到东北,一切都还很陌生。幸好有一户热心的老乡让他们在木棚里暂住。那时,外面下着雪,在房间里都能听到雪打木头的声音,呼啦,呼啦。屋子里生着火,她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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