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明岛的苔藓-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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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为什么喝醉酒依然念着林东白的名字呢？

　　何淼淼侧头看向余跃，余跃却早已看回天花板，何淼淼看不清余跃的表情，只看见她流畅的侧脸线条和轻扬的嘴角。

　　***

　　何淼淼站在杂货店门前，招牌旁边不知什么时候贴了一张告示，上面写着由于店家将外出旅行，明天起闭店十天。

　　暑假伊始，这天午后与平时相比要热闹许多。沙滩上有人打着排球，有人追逐嬉闹，尽情享受着夏日的阳光与海浪，就连聒噪的知了声都动听了起来。

　　“我以为你晚上才过来。”

　　正在帮忙看店的林东白走了出来，脱去平时的校服，此时的林东白穿了一件纯色白T和一条宽松的及膝短裤，脚上蹬了一双人字拖，看起来随意不少。

　　何淼淼微微扬了手中用盘子装着的蛋糕卷，说：“天气热，怕坏了，就先送过来。”

　　见何淼淼看着告示，林东白走过来并排站着，解释道：“我完全把旅行这件事给忘了，说好要……”

　　“没关系，等你回来再带我去吧，”未等林东白说完，何淼淼就开口道，“正好我的膝盖昨晚不是擦伤了吗？”虽然膝盖那点伤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说起来，去小岛寻找方向的地方似乎总是因为某种原因而延迟。

　　两人说话的间隙，一些岛民也留意到了告示，有人说要提前买些东西备着，有人则说多少还是不方便之类的，不过大家都很是体谅，毕竟这店全年也就休息这么几天。

　　何淼淼正准备上二楼书店，林东白突然快步追了上去，问：“旅行期间，你有兴趣帮忙看店吗？”

　　看店？何淼淼环顾四周，和二楼书库般的书店比起来，一楼的杂货店显得井然有序，陈列布置和城市里的便利店相似。一排排货架分门别类地摆放着生活用品、食品调味、小玩具等，只是这里的货架都是木制的，加上年复一年地使用，显得特别陈旧，与上面色彩斑斓的商品形成鲜明对比。

　　“可是我没看过店，我怕帮了倒忙……”何淼淼觉得看店责任重大。

　　“我们出门也就十天，”林东白说，“这段时间你会在这吧？还是说你有其他安排？”

　　“倒是没有，只是……”

　　“或者你考虑下。”

　　柜台那边有人买东西，林东白只好中断了对话，先去收银。

　　何淼淼端着蛋糕上到二楼。

　　林晚正围着棕色的围裙，手拿鸡毛掸子在书架前掸着灰尘。兴许是暑假第一天，学生们要么饱睡一番，要么就先四处狂欢，书店里并没有顾客。

　　收下何淼淼的蛋糕，林晚笑眯眯地说：“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竟是大门的备用钥匙。

　　“关店期间，你要是想看书，自己随时开门来看。”林晚这样说道。

　　何淼淼受宠若惊，根本不好意思伸手接。

　　“你每晚都来，又待到最晚。我很高兴你这么喜欢这里。”林晚拉过何淼淼的手，将钥匙放在何淼淼掌心。

　　回想这段时间，一直备受林东白一家照顾，如今即将出门旅行也还在为她考虑，除了这一卷蛋糕，是否还能以别的方式回报？

　　或许，可以试试林东白的提议？

　　目光所及都是满满当当的书籍，林妈妈之前说过“没有书店的地方，就真的成孤岛了。”自己是否可以临时接过对小岛的这份爱与守护呢？

　　“晚阿姨，与其只有我继续看书，不如照常营业，由我来看店？”何淼淼鼓足勇气说道。看店或许没想象中那么困难，试试吧。

　　林晚有些吃惊，但并不赞成：“你难得放暑假，去四处走走多好，多和朋友往来也行，没有必要窝在一家店里……”

　　“妈，不用这么委婉，你是觉得淼淼应付不来吧？”林东白迈着步伐上来了，见自家母亲紧皱眉头，他补充道，“我没偷懒，我爸回来接班了。”

　　“一来就曲解我意思，我当然不担心淼淼看不好店。只是……”

　　“看店可没那么简单！”

　　林爸爸林华朗也从楼下上来了。他的脸上没了平时爽朗的笑意，严肃的目光在林东白和何淼淼之间来回扫了扫，厉声道：“这店里的每一件物品，可都承载着多年的心意，我们的、父辈的，不是谁都懂珍惜，谁都负责得了的！”

　　“华朗！”林晚一边将林华朗往角落拉，一边转头对何淼淼说，“我先和他说两句。”

　　林晚和林华朗在角落小声地说着，林东白叹了口气，说：“抱歉，没想到我爸会这么大反应，我太自作主张了。”

　　何淼淼摇了摇头，说：“虽是你提议的，但是我自己想试试才和晚阿姨说的，不过朗叔说得对，我想得太简单了。”

　　何淼淼看向林爸爸和林妈妈，他们还在说着什么，距离太远，声音又小，只能模模糊糊地听见林爸爸似乎提到了陆娜，但被林妈妈打断了。

　　陆娜的名字让何淼淼浑身一震。何淼淼想要听得更真切，他们却已结束了谈话。


第20章　不可轻视的交接

　　“书店交接完，你再来一楼找我。”林华朗绷着一张脸，说完便往楼下走去。

　　何淼淼愣了一秒，终于反应过来，赶忙鞠躬喊道：“谢谢你们的信任，我会努力的！”

　　林晚看着何淼淼这般郑重其事的模样，反倒笑了起来，朝何淼淼用唇语无声地控诉自己的丈夫：“吓死人咩……”

　　“别被我爸吓到了，他急起来就这样。”林东白语气平淡地说完，便到一旁的书架挑选带到路上看的书。

　　林晚忍不住偷笑，然后拉过何淼淼开始了交接。

　　由于不涉及到采购进货，海崖书店的交接很简单。除了交代日常的清洁书架和将散落的书籍归位，林晚的交接用一句话来总结就是：一切听从书的旨意——书是按原价或打折出售，亦或是白送，全凭书与人的缘分。

　　何淼淼不得不钦佩起林晚的这种浪漫做派，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随意。虽说获得充分的自主权，但另一方面，对于毫无经验的何淼淼来说，无疑也是一种挑战。

　　而杂货店那边……

　　何淼淼有些忐忑地下到一楼，林华朗正在收银台写着什么。

　　“商品的价格都标着，没有标的就随大家给钱。其他的注意事项，我会在明早出门前写好给你。”林华朗说。

　　或许是对口头交接不放心，他决定采用更稳妥的方式。

　　“好的，朗叔。”

　　林华朗拿着备份钥匙，带何淼淼到仓库走了一圈，大致说明了商品摆放的位置。仓库很小，因为每周都会进货，库存并不是很多。

　　“这家店凝聚了两代人的心血，请你慎重对待。不要让我觉得我犯了同样的错。”语罢，林华朗将一串大小不一的钥匙郑重地交到了何淼淼手中。

　　虽然林华朗的话语多少让何淼淼升起了疑问，但她决定暂时不贸然追问，她紧握沉甸甸的钥匙，重重地点了点头。

　　距离杂货店收档还有一点时间，林华朗吩咐道：“你先一个人熟悉看看，有事叫我。”

　　待林华朗上了楼，何淼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虽然只是一点点时间，但起码说明朗叔愿意让她放手一试，那就不要辜负，先从熟悉货架的商品做起。

　　杂货店乍一看与城市的便利店无太大差异，但稍微留心，便会发现这家店的独特之处。

　　货架上的价格牌不仅写着价格，还有一些俏皮话，比如——

　　“第一次和大家见面，希望与大家做朋友哦。”

　　“老夫比这家店还老，你可以叫老夫坛子爷爷。”

　　仿佛这里的每一件物品都被赋予了生命。

　　杂货店门口摆着一个竹篮，挂着一个醒目的“免费取用”的牌子，里面放置的是一个月内将过期的商品。

　　这是何淼淼第一次认真观察杂货店。何淼淼虽然常来，但目的地是二楼的书店，一楼从来都是匆匆走过，并未作过多的逗留。

　　林爸爸察觉了吧？察觉到何淼淼向林妈妈提出由她看店时，内心那个“看店应该不难”的想法。这个轻率的想法，引得林爸爸生气和不信任，也是合情合理的。

　　何淼淼在琳琅满目的货架间慢慢熟悉着商品，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了林东白的声音。

　　“喂。”林东白站在货架那头，对着货架这头的何淼淼喊道。

　　“给你。”林东白说着，抛过来一个小东西。

　　小小的东西在长长的货架中间飞跃而来，何淼淼差点没接住。摊开手一看，是一把钥匙。

　　“我房间的钥匙，看店晚了可以在这边睡。”说着，不等何淼淼回应，林东白就转身上楼，头也不回地说，“你放心，被子已经换了干净的。”

　　“我家离这才几分钟而已……”

　　何淼淼吐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林东白早已迈着他的大长腿上楼了。

　　何淼淼将林爸爸、林妈妈和林东白给的钥匙串在一起，她捏紧手中的钥匙，环顾着店里的物件，颇有种走进了杂货店历史的厚重感。

　　“我是何淼淼，请大家多多指教。”对着店里的一切，何淼淼正式自我介绍道。

　　***

　　第二天一大早，林东白一家就乘坐环岛巴士前往码头，开始了他们的旅途。

　　杂货店每天早上九点正式开门，晚上六点收档，书店则到晚上十点。

　　看看时间尚早，何淼淼先去小船集市买了菜回来，把店里里外外做了一番清洁，再将冰柜推至门外平时的位置，又在原先张贴休店告示的地方贴上一张“店家旅行期间，照常营业。”的新告示。

　　准备就绪之后，她坐在一楼收银台拿起了林爸爸林华朗留给她的交接笔记。

　　林华朗的字迹非常工整，联想到他以前的医生身份，感觉是天书中的一股清流。

　　笔记的第一页是一张名为《禁售对象》的表格，分为“禁售对象”、“禁售商品”、“禁售原因”等条目，或许是担心很多人何淼淼还不认识，表格还有一栏“对象外貌特征”。

　　比如说“袁一一”、“禁售冰淇淋等所有冰冻食品”、“胃受不得冰冷刺激”、“八岁小女孩，嘴角有颗痣，喜欢扎两根小辫子。”

　　这样的内容囊括了数十位岛民。

　　除此之外，笔记里还有《重点跟进的商品》等多个表格，详细记录了各个岛民最钟爱的、无可替代的商品名单和库存，一旦发现库存不足就重点标注，以便第一时间补货。

　　何淼淼一条条翻看着。她从未想过，开一家杂货店需要如此细心地记住每一位顾客的喜好、身体状况，并为之考虑。或许正是因为这份用心，才使得这家杂货店有了浓浓的人情味与独特的温度吧。

　　不知是否因为之前的休店告示，一个上午并没什么人来店，店里静得只剩不远处的海浪声和何淼淼偶尔翻页的声音。

　　临近中午的时候，二楼突然有了跑动的声音。然而，何淼淼非常确定早上开店以来并没有人上楼。

　　莫非是她看笔记看入神了没留意到？

　　何淼淼往楼梯口走去。


第21章　看店考验（1）暑假最可怕的群体

　　二楼的嬉闹声逐渐清晰起来，隐约听见有人说“你碰到了！”、“这一回轮到我当海神了”……她不动声色地上楼，躲在楼梯偷偷查看。

　　只见三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不知怎么进到二楼的，在书海里进行着他们的“冒险”——一个吸着鼻涕的小胖饰演“海神”、一个扎着两根小辫子的小女孩饰演“海神之女”、一个块头有点大的小男孩饰演“山中少年”。“少年”与“海神之女”相恋却惨遭“海神”棒打鸳鸯，“少年”正要穿越大海，循着“海神之女”留下的记号，并躲避“海神”设下的陷阱，前去抢亲，夺回恋人。

　　在小孩子们的想象力和动手能力之下，看似平平无奇的冒险故事生动异常。

　　在他们眼中，这个书店的一书一物都幻化成冒险中鲜活的一部分——整个二楼就是一片汪洋大海，他们将一捆捆书叠放在一起当做冰山和暗礁，将特定的书和物品堆放在沙发上则是拥有无数宝藏的小岛，再把书案上的书随意摊开，就是泛起的浪花……就连木地板拼接处的线条，都是海神派来的、潜伏在路途中的鲨鱼，伺机张嘴吞噬踩到线的人。随着书店的不同书架和房间，他们的冒险也一环扣一环。

　　如果不是“海神”用电风扇制造了一阵“狂风”，把原本已经混乱不堪的现场再度升级，看得入迷的何淼淼这个临时店长都快忘记自己的职责了。

　　“咳！”

　　何淼淼故意发出的咳嗽声，“冒险”戛然而止。但让何淼淼意外的是，小朋友们并没有惊慌失措地逃窜，而是一副“不是闭店吗？怎么还有其他人”的表情，或许在他们眼中，何淼淼才是闯入者。

　　“这些天店由我照看，”何淼淼边走到二楼边亮明身份，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

　　三个小孩眼珠子转了转，互相看了几眼，但谁也不说话。

　　“我知道！他们是早上10点……多少分来着？对，10点17分进来的，从那边的窗户爬进来的！”

　　一个声音毫无预警地从另一边传来，何淼淼这才发现角落的书架还站着一个同样七八岁的小男孩。和其他三人比起来，他身形较为矮小，在黝黑皮肤的映衬下，一双大眼睛更显黑白分明，加上一对招风耳，给人一种小猴子般精灵无比的感觉。

　　他左手拿着一本厚厚的本子，右手正指着二楼的一扇窗户，由于小镇依山而建，那扇窗户正对着后面的一条巷子，从那爬进来轻而易举。

　　“窗户早该修啦，只能关不能锁！”小男孩说道。

　　何淼淼正奇怪这个小男孩怎么如此配合地自动招供，就听见饰演“山中少年”的小男孩攥紧拳头骂道：“吴小磊，你这个叛徒！”

　　男孩子之间的战争似乎一触即发，从块头来看，吴小磊分分钟遭到碾压。

　　何淼淼原本正想着要怎么避免他们真的打起来，但“吴小磊”三个字让她浑身打了个激灵。

　　吴小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