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小民簿-第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也不怎么,反正都一样。”汉子笑笑,看向那女子。
女子此时已打开了门,皎洁的月光透入屋里,她向光而立,依稀见了背上一把巨大的挽弓。上前几步,只轻轻一纵,便消失在了月色里。
“这便走了么?真是意外的冷淡。”汉子撇撇嘴,颇有些不以为然。
牢狱之灾
月光小小的,方方的,一块一块的,落在地上。
白得晃眼,白得刺目。
一共是五个小方条,也就是说,铁条是四根。
回头,往上看,沐雨轻轻笑了。
果然没错。
原来牢房便是这般。不过长风信社貌似不是官府,怎会有牢房这东西?嗯,这该算是私刑?
啊啊,虽然幕后的大老板有九成以上接近十成是王啦——不过这样不会太嚣张了么?容易暴露目标的说。
算了,听师父说大家族大商号都有这玩意,朝廷不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王朝的经济运转还是要靠他们,搞僵了会很难办。法理究竟还是人订的呢?但这么放任下去,恐怕迟早是个祸患……
足尖无意识的拨拉着木床上的茅草。没有脱鞋,不过这种细节沐雨没有去关注。稍稍动弹一下,木架子吱呀吱呀的难听声音就发出来,她有些心烦的躺下捉过几根草翻来覆去的把玩。
傻坐着想些没边没际的事情打发无聊时光。
在这鬼地方的这种生活已经持续了五天。
她是在丢信的第四日,近申时赶回信社的。
当时信社的人大都还在食堂,冲进社长的卷宗室时,那个总是冷着脸的社长大人似乎是被吓住了,一手捧着饭盒一手执笔,两只眼睛瞪得铜铃大。
僵硬的神情动作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很快又回复如常:“何事如此焦急?”
沐雨暗自努力顺着气:“深呼吸……吸……呼……信,信丢了!”想了想,又补充道:“那个加急的信,我是说。”
社长的头低着,看不清神情。没有人在说话。沐雨忽然觉得这带些诡异的气氛让一股寒意自脚心凉到了头顶。
轻咽一口唾沫,正想开口,一声巨响吓得她差点摔地上。
是几乎令屋子发颤的拍桌子声和社长的怒吼混响:
“来人!!!把她关起来!!!”
于是便成了这样。镣铐什么的倒是没有。只是被锁着,也没人提审,具体的处罚也没有听到。
要被杀掉么?但仅仅只是被不闻不问的关起来。
该为此感到幸运么?
时间流逝得异常缓慢,沐雨觉得自己快被这无尽的尽的空虚和焦虑逼疯了。
毫无办法。她就像是被遗忘了。除了每日准点的牢饭和升落的日月透入屋内的光,四周再没什么别的动静。
偌大的牢房里,只她一人。
沐雨躺着动也不想动。
手臂肿得像一块加长版的诡异馒头。紫红紫红的模样,隐约看到青色的血管。让她仅看过一次后就失去了再看的勇气。然而伤口处血管阵阵的脉动却又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伤很重,手可能废一类的危险信息。
当时那箭手似乎用的是江湖有名的疗伤药紫菁玉容膏,对止痛生肌效果极佳。是以初醒时并未觉得有多疼,连日的奔波也并未对伤口有多少关注,不止步还好,一停下来没多久伤口就开始抗议主人的漠不关心了……真是报应。
用药虽好,毕竟只有一次。
轻功时不可避免用到腰力——那伤本不深,伤口已愈合,这一跑又裂开。在牢里拆绷带的时候,伤口和布已经连在了一起,一撕,惨不忍睹。
虽然左臂尽量不做大幅甩动而且还点了穴——但伤得实在太重。
右颊上的伤口倒是不知道何时已经结了茄,让沐雨心里多少有点安慰——至少不会破相了。
每次都会随饭送来药,虽然只是普通的止痛止血一类的伤药,但对于腰上那道伤口还是应付得来,五天来下好得七七八八,就是那伤疤是留定了……
只是那手,非但没好,还呈恶化之态——这种伤口单靠包扎根本不顶事。更何况她只是粗晓药理而已呢?
“真希望再有紫菁玉容膏啊……话说那箭手到底是什么人呢……”无聊的躺着,沐雨再次陷入胡思乱想“那时看着似乎是个女人,很熟悉,莫非真是涟漪?呃……应该是我眼花,不太联系得上似乎……虽然说凡事没有定论前一切皆有可能,但……舞者和弓箭手?!八竿子打不着边吧……”
“再如此下去,左手估计是要废掉了,然后伤口就会慢慢腐蚀上去,然后我整个人就这么挂了。”直直望着天花板“社里想要我死这死法也太凄惨了吧,真狠,我平时也算兢兢业业没功劳有苦劳的啊……还没那箭手好呢,虽然很有可能是拿了信,至少没见死不救……嗯?!不对不对!那人也是害我如此的元凶之一!!”
“可社里为什么还要送伤药?难道是想延长我的痛苦时间么!?是了是了,若是不想我死也不该吝啬到连个大夫也不差来……”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猛地坐起。随即又重重摔回了床——
长期点穴对血脉不好,是以左手早已解穴,方才坐起下意识双手用力,牵动伤口。剧痛之下,便又倒了回去。
这一疼可好,脑子都混沌了。等缓过劲来,完全就忘掉了方才那灵光一闪闪的到底是什么。
沐雨躺在床上装尸体——
她已经连想都懒得想了。
同一时刻,封古。
城里的建筑早被拆得七零八落,倒不是桑迁军干的。封古守城战时,因为城中没有足够的材料加固工事和军事补充,不得已只好开始拆民居。当时战役的惨烈由此可见一斑。
至于城中的居民,在战役进行到末时大多都撤走了,没走的也在破城一战中战死。桑迁军两日的抢掠,虽然起了一定的震慑效果,然而对于此时领兵的桑迁大将姜浩来说,并非是一个好结果。
兵法有云:“兵贵神速。”这固然有时机不可失之意,然而更多的是指军费花销巨大,唯有早早结束战役,若非如此,国家也会因为负担不起军费支出而垮掉,军队亦会因物资无法及时抵达,士兵锐气渐失而战力减弱最终导致战败。
一个优秀的将领,懂得如何节约开支。所以一打下封古,姜浩立即下令在城内抢掠钱粮。然而他的对手并非是省油的灯,这城早已与空城无异。能带走的财物已随居民迁走,不能带走的拆的拆烧的烧。
高信没有给自己留下一点后路,也没有给敌将留下任何值得一用的东西。除了这座城。
朝向景程的城门。
依旧高高悬挂着高信的头颅。尽管已经做过药物处理,边境多变的天气和连日的暴晒,还是使得尸首高度腐烂。看不出人脸模样,像一个大肉块,散发着难闻的气味。若不是早下过驱虫药,怕是此刻已引来了无数苍蝇。
姜浩冷眼看着,半晌咳嗽一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转身下了城楼。
历史的车辙一刻也没有停歇。
七月二日清晨,寅时近一刻。一个瘦弱的身影敲响了景程东城门。
挡箭牌
有声音。
极轻的脚步声。
在这空荡荡的牢房里,却清晰异常。
低头看看日光的变化。并非是送饭的时辰。
终于,要动手了么?
沐雨捏紧了拳头。她实在不想死。
手心有薄汗沁出。打定了主意,若非死不可,定要抓准一切机会跑路。
这念头过去也不曾有过。只是那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教她的心一点一点抽紧。这种慢慢慢慢步向死亡的感觉,让她受不了了。
前所未有的求生欲望涌上来。什么叛国,什么冤枉?!这么死了岂不窝囊!便是被误会一辈子,那又如何?总比这么莫名其妙死了的强。无愧于天地,作甚么非得去死?
那一瞬油然愤怒。之前等死的自己是何等愚蠢!好在死前终于开窍,算是没死个不明不白。
她跳将下床。忍了疼痛,绷紧了肌肉。
那脚步声近了。
更近了。
沐雨蓄势待发。
盈盈的身影立在牢门前。全身绷紧的状态忽而便松弛下来,她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人。
充斥在心里的是怎样的感情?
事情的发展完全捉摸不到半点头绪。
完全没有实感的延伸着,这样不可预测无法掌握的恐惧感袭向沐雨,莫名的喜悦瞬间被不安盖过,她怔愣半晌才惊呼出声:
“……涟漪……!”
依然是一袭旧蓝色,衣着干脆利落。发髻在脑后结成一束垂直到了腰下,是贴身式的系法。与其说是舞者,毋宁说是……武者!
这世上果然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沐雨死死盯着一步一步走下牢中阶梯的涟漪,三指手套,背负挽弓,腰系箭囊。她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是那个箭手!那个救了她也夺了信的箭手!
怎么办?要怎么做?
太多的意料之外,镇静如沐雨也渐显慌乱。
措然间,涟漪已走至了沐雨跟前。
勾起一抹笑意,红唇轻启,依旧是那一把清如泉淙的泠泠之声:“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我了?”
“怎会!“兵来将挡,沐雨失笑道:”见过姑娘的人,试问有谁会忘记姑娘呢?况且,“顿了顿,暗瞥一眼涟漪的神情,仅见她淡然的笑,定了定心有些决然地道:“况且在下跟姑娘不是才见过面,这还不到十天呢?”
这算是把窗户纸捅了个窟窿了,那涟漪笑意却更深。上前几步竟一下坐到了木床上,翘起二郎腿,单手支了下巴,好整以暇地看向沐雨。
这让沐雨多少有些意外。这人是要装傻了?不过更意外的是涟漪的行为,她本以为涟漪这般如仙子的人物,多多少少是有些洁癖,人前即便不淑女也不至于粗俗的。如此看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而然这不太“雅”的动作做来,却也并不让人觉得不妥。
气质美人,果然做什么都好看。
把思维转开,水来土淹。沐雨也打定了主意陪她装傻。
“为何你总是姑娘姑娘的叫我,我没名字么?”见沐雨站着不说话,涟漪忍不住开口道。
“噢……涟漪姑娘。”自己老用敬语,而对方却总是我啊你啊的。这般对话确然奇怪得紧。
“是涟漪!”她不悦地挑眉,轻轻撅着嘴,一副娇俏可人的小女儿模样。只可惜,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对。是以这动作只让沐雨觉得后脊绷得更紧。
“噢,涟漪……”沐雨脑子飞速运转着,对涟漪的话有些心不在焉。
“你就不问我什么么?”涟漪皱眉。
问你?不是你先装傻么?这话沐雨自然是没有说出口。虽然知道对方的意思,也只继续装着糊涂:“噢?问什么?”
犹豫片刻,涟漪叹息一声道:“信,确实是我劫的。”对方意料之中的无动于衷,于是缓缓地丢出下一个包袱:“但,那信是假的。真的信,如无意外,几日前就该到了你们的元帅明恺手上。”
沐雨的表情依然没有变化。
但涟漪知道她的心已经动摇。因为她原本自然垂下的手已握紧了拳头。
丝毫不在意受伤的左手因为过度的用力已经裂开了伤口。
血在流。
迁怒
疼痛在某种意义上能让人头脑清醒。
沐雨现在头脑无比的清醒。
“该说了吧,来找我干什么?”
“救你。”“救我?”
“对。依你这般伤势,再不得救治,左手定废无疑。”
“这般走,岂非真是叛国?”沐雨冷笑,方才涟漪道“你们元帅”更是确定了她是敌非友。至于另一股劫信者,若不是桑迁飞廉之一,怕是曲陌出了内应。至于这内应到底是哪边的人,还很难下结论。
事情虽然呈报了上去,想来上边的人也该是不会相信了。干系重大,走是一定要走,却定然不能跟涟漪走。
“你当我是傻子么?”沐雨慢悠悠道,心念回转间,方才的慌乱也退去了。
“你的确聪明。但也确实是个傻子。”涟漪轻叹,“你的心已经动摇了。我信你爱国,却不信你是个圣人。”这人定力确然不错,但终归有些勉强,别人看不出也就罢了,那些细微的变化是逃不过本就阅人无数的弓箭手的眼睛的。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沐雨摇摇头,皱着眉略略显出焦躁。
“难道不是么?”涟漪盯住她的眸子,满意地看到一丝不安闪过,“你应该知道的,你明明就已经知道了。”
“我不知道。”深吸一口气,沐雨稳住心神,扭开头去不看她的眼。
“那,你是要我提醒你?”涟漪没有将视线从沐雨身上挪开一寸,清楚明白地将她僵硬的表情尽收眼底。
知道跟做到是两码事。
虽然明白此刻应当尽量显得自然,但她就是做不到。方才好不容易稳定的心,渐渐又乱了。
她能感觉到涟漪的目光并没有移开。就好像是被看透了一样的感觉,让她愈发不安,怎么也定不下来。
见沐雨不说话,涟漪心知是该再刺激一下了:
“你早就想到了的吧?这牢房为何如此空荡?你的伤为何一直无人医治?长风信社可是矛盾得紧呢。”
沐雨脸色愈加难看,而涟漪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若你逃跑,那么便可顺藤摸瓜,端掉一个敌方情报暗点;若你因伤势过重死了,那么也可不必担心己方情报不慎外泄,况且,敌人少了一个也是好事一桩。”
沐雨只觉得胸腔里总有一股闷闷的气,使得她愈加的烦躁。低着头,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再握紧。耳边依然是涟漪好听的,此刻却完全不想听到的嗓音。
“初时让你送信,便是以‘千里神行’做了挡箭的牌子。真正的加急密信早有人由另一条路送去了。各方人马只见了千里神行,谁知道这般急信,竟不是在你身上?曲陌这真真是好一着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谁又知道……”
“谁都不知道!”她的话被一声怒吼打断。沐雨突然抬起头,眼中纠结的复杂感情落入涟漪眼中。愤怒,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