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小民簿-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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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浮起淡淡的笑。
——小雨。我信你。我们会在一起的吧。
第一次这样毫无保留把自己托付给一个人。把自己的未来托付给一个人。
——小雨，别让我失望，别让汀儿失望，也别让你自己失望。
沐雨的神经绷得紧紧的。
离目的地越近，她越是惶恐。
三生要怎么拿？如果已经种在人身上了，难道要杀人么……用一个人的命换另一个？如果没有种那么它又在哪里？只是竹林主人闭关而已，难道竹林就没有其他人？
沐雨怕。怕自己救不了涟漪。怕自己就这么死去。
如果这样，就再也看不到那个人了。看不到那人的舞踏，听不到那人的声音，触不到那人的温度。
是什么时候被吸引的。也许在第一次看到那人起舞的时候就已经沦陷。她喜欢听沐汀叫那人娘。喜欢听沐汀叫自己爹。那会让她觉得自己和她不是毫无相干的陌路人。
她的小汀儿。心思玲珑的孩子。
——爹会救你。会救你娘。
第一次这样下定决心想要去担负起什么。
——涟漪，是我错了。好在，还不算晚。
再次站到地宫里。和记忆中的地宫重叠。
她依然想不起儿时的记忆。可上次来时的她还记得很清楚。要做一个优秀的飞贼，仅靠一次就记忆建筑和摆设是基本功。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她已经被强迫着记下了。
“在哪？”
“在药池那。资料室后面的石室。”萧晨脚步不停。
“三生是不是，不只一个？”沐雨突然想起这问题，低声道。若是的话，便一次将那捣毁个干净，出口恶气。
“确切的说，每种都不只一个。但五年前沐天风闯入这里。捣毁了炼蛊室，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但凡没有种在人身上的蛊全没了。这蛊的培育极其繁琐，一点差池都不能有。竹林经此，损失巨大。到现在都没恢复过来，总是失败。当年竹林本是和东昆订了契约的，因了这事，东昆大怒，但战事吃紧不得动作，而竹林则很快和桑迁订了契约。沐天风做这事的时候，大约也没曾想，自己顺手一个念头，便亡了一个国家吧。”萧晨虽然恨这蛊，想到东昆的事，不由也是感慨。
那边沐雨却是如雷轰顶：“你说什么？！沐天风？！”尽量的压低声音，沐雨克制着激动的情绪。
“嗯。他易容成余迹，用的也是千里神行，追捕的人不疑有他，哪知道竟使出那一手刀法。”萧晨回忆那时在竹林听到的其他人的讨论，他没有机会参与对沐天风的截杀，只从其他人那听得一些零碎，“但据说是死了的。被喂了蛊。不知道从哪看来的方子，说用高手的尸体养蛊会很好。我只觉得恶心。他们大概是急疯了。因为一直失败。自从那只母蛊死去以后，再没有新生的蛊能活过十五天。”
沐雨觉得反胃。沐天风到竹林救人，也许是因为余迹的缘故。孤注一掷，就这点上来说，她果然是他的女儿。
沐雨知道自己很愤怒。但是反而冷静下来了。
“那么捣毁炼蛊室，找到三生。路上遇到的人，能避则避，无可避就直接杀掉。”
——原来，她也可以将杀人，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果然是习惯。麻木的习惯。
最是难猜人心
“竹林主人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只是一个七禅蛊狂热爱好者？”靠近药池，沐雨道。
“不知道。但我觉得，关青和商陆知道些什么。不然也不会采取这样的行动。可现在关青已死，商陆又是……谁知道呢。”萧晨撇嘴，他对于这些是为什么并无大兴趣，于他来说，只要毁掉竹林就好，他知道也许自己做不到，但若是能做到沐天风那样，他也很满足了。“不过关于竹林主人。不管资格多老的人，好像都是听他的指令，这么多人一代代下来，居然都是他在指挥。所以私底下有些人管他叫做老不死。”
“此生未了么？”沐雨脱口道。
“这倒是贴切……注意！”萧晨压低声音摆了摆手，“药池有人。”
药池白雾弥漫，路上听到药池的介绍。萧晨说那一部分是喂蛊一部分是喂人的。毕竟能完全符合蛊条件的太少，少不得要人为改造一下。
沐雨惊讶于药池能见度极低，此处距那又还有不小一段距离而萧晨居然能看清，想到那人说自己身上的蛊，便猜想那大约是广目。
“如何？”王义低声问。
“只是例行放药的。等放药的人走后就会带人来泡药池。届时我们即便能插空进炼蛊室也没机会出来了。至少要泡一天的。这批人走了换一次药还有下一批。那样我们在这必须待一天。太危险了。”
“如果直接杀掉放药的人呢？”燕七伏低身子，“要放药的回去通知才会来人的吧。”
“不错。但也不能拖延太久。”
“足够了。”王义与燕七交换了个眼神，“放药几人？”
“两人。左右各一人。”
“我要左边的。”燕七道：“你和沐雨同时先进炼蛊室探情况。”
“嗯。”
六号路口。
往下是黑黝黝的隧道。浅浅的坡道弯弯曲曲没法看得仔细。
王义和燕七在他们到达后不久也赶到。
“往下是炼蛊室，炼蛊室外面是竹林的另一头药园。但沐汀在二号。” 萧晨说到此顿了顿，“拖延得越久越危险。”
这意思即是，他们必须兵分两路。
——但这提议其他几人虽无异议。沐雨心里却是不愿的。
提到三生时王义的眼神她还记得。如果没在现场，她心里实在是没底。可这么丢下沐汀，又是万万做不到。
迟疑片刻，沐雨咬牙：“好，我去二号。你们在炼蛊室等我。若是先行撤离，留个记号。”
“那么就这样决定了。”
二号路口跑到尽头。
沐汀已经在等着。沐雨连话都不与她说一句，就要拉着她往回跑——她放心不下三生。
“有人。”沐汀一句话让她顿住。
“往这边。”不及沐雨反应，沐汀已经拽着她往一条隧道跑：“去资料室，没人。”
合上门，沐雨冷下脸，道：“你要做什么？”这人是沐汀她确定，沐汀不会害她她现在也不会再怀疑了，可沐汀带她来这一定是有目的的。虽然她不知道目的是什么。唯一确定的是。这样的沐汀她不喜欢。
“商叔叔说要见你。他会答应帮我们。如果他不帮忙，就救不了娘。”
“……所以你就把我带到了这？！”沐雨强压怒意。对于商陆。到现今为止的过节还少么？
“因为在这比较好说话。”书柜后转出一个人，手执一本书。
沐雨轻吸一口气，冷冷地看着他。
干系
“那么。你要说什么？”沐雨盯着他，全身绷紧。
“别那么紧张。”商陆放下书，指指桌旁的凳子，“坐。汀儿也坐吧。”说着自己先拉了张凳子坐下了。
沐雨不动。反倒是沐汀拉了两张凳子，然后扯扯她的袖子：“爹……”这才坐下，“现在可以说了吧。”
“你长得跟他越来越像了。”商陆倒了杯茶，也给沐雨倒了杯。但沐雨没有接。
“谁？”
“余迹。”
“……”沐雨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以前做了些对汀儿不好的事。我那时还不知道她是你女儿。对不起。”商陆叹息，语气诚恳。“我想你不记得了。不过也好。”
沐雨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她也不想知道。关于记忆什么的，根本不想管。她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立刻拿到三生然后和沐汀一起回去，而不是在这里喝茶聊天。
“你现在一定很着急。但是有些事着急是没用的。比如。三生不在炼蛊室。”
“你说什么！？”沐雨低呼。
“老不死已经不再需要更多的三生了。所以那儿没有三生当然是很正常的。至于在哪里么，地方倒是有好几个。”
“在哪？！”
“竹林里有两个。桑迁帝都有一个。”商陆低笑。
“竹林？帝都？”怎么扯了这么远？
“竹林的一个你肯定拿不到。帝都那个你也别想了，先不说时间来不及，宿主太难对付。”
“……拿得到的那个宿主是谁？”其他的沐雨不关心。但这个人莫非是自己？
“别误会，当然不是你。”商陆看出她心思，“你身上的三生，已经被拔掉了。你失忆的原因是因为拔蛊的时候伤到了脑子。其实细心调养些日子就好了，虽然记忆会差一些，也不至于差成你这样。封神石反而坏了事。”
“……关青的事，你果然是故意的。”且不论那个封神石到底怎么个坏了事，明明知道还让关青如此，不得不说，这人一定误导了关青，“况且，七禅蛊真的能□？”
“七禅蛊当然是没法拔除的。但你不一样。你那只是个失败品，或者说，是个没能带来惊喜的意外。那不能称之为七禅蛊。所以当然能拔掉。至于关青，我是看他活的太痛苦。”被人点破，商陆面色不改，“而且他一开始就这么认为了，我只是稍微加深了一点那印象。若不是他咬定是如此，余迹也不会带了你去找封神石，你也不会变成这样。”
——你这么说，难道是因为我么？但我与你，又有何干？沐雨没把这话说出口。
“可以拿到的宿主，目前就在祭坛。”
沐雨立时起身。商陆见她要走，忙起身道：“你就什么都不问么？
沐雨本想一句话也不回的走掉，但不知为什么还是回了头：“若在以前，我一定很好奇。但现在，那些有的没的我已经不想知道了。知道了又能如何呢。救涟漪。带汀儿走。这是我唯一想做的。”
“还有一个三生在桑迁王身上。这是合作的协定之一。”商陆深吸一口气道。这乱世，想不牵扯进去都不行，“另一个，在老不死身上。绝智现在也在老不死身上了。或者说关青只是在暂时保管而已。”
“是么，谢谢。”沐雨拉着沐汀走了。关于竹林的事，她完全不想去管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商陆的话语，总是在阻止她撇清关系。
——她走了。
商陆颓然的坐在椅子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无法成为宿主的体质，一步一步的爬到如今这个养蛊人的位置。是恨意么。
老不死也许猜出了什么，这五年，并不是养蛊的方法出了差错，只是他借了沐天风的机会，每次都把新生的母蛊弄出些三长两短而已。
他不会忘记还被关着的日子，那个总是安慰他的女孩子，明明自己也是怕得要命，看到哭的稀里哗啦的他还是忍着不哭过来安慰。牢里的每个人都喜欢她，所以那天余迹来救人的时候，大家都要求先救她——后来他才知道，余迹本就是为救她而来的。但，原本改变主意的余迹，最终也只救出了她一个而已。他后来知道，以失心掌闻名江湖的人物尚章，是效力竹林的。而那日让余迹出去就再也没能回来救他们的人，也就是他——中了失心掌没死也没疯，余迹也算是运气极佳了——大约是遇上了什么人。
对沐汀态度的转变，就是在得知沐雨是她爹的那一刻。虽然不是亲生的孩子，他依然狠不下心对她。记忆里的那个人不是现在的这个人了，过于久远的记忆出了太多的偏差，当年的那个女孩子如今的性格也大出他所意料。
——这样看来，她不想知道反而很好——但她怎么能撇清自己和竹林的关系呢？这也许是他的私心。那间牢里活下来的人，只有他一人了，大家到死都和竹林纠缠，她怎么能这样撇得一干二净？
——竹林。只要是呆过的人，就不可能撇清关系。那老不死太难对付。她想置身事外，除非老不死不屑管她，不然，她一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而这个风险，他不敢冒。
想到这里商陆一惊。
——老不死莫非已经发现了？关青被老不死耍猴一样的玩着，他在一边看着戏，却不知，其实他也在戏里？！
不敢大意，商陆起身，追了过去。
——沐雨要动三生。老不死怎么可能再不出手？！
困境
炼蛊室如何了沐雨并不清楚。她径直往祭坛跑了。
祭坛是个开阔的大石室。中央一个圆形的高台，台面平整，中心处伫立一根圆柱与石室顶部相连。四个均匀分布的阶梯，没有栏杆。质地似乎就是此处的岩石。远看去没什么特别。
沐雨深吸口气。
太静了。静到没人会觉得这里有什么三生的宿主。
——难道是商陆说谎？
下意识把沐汀往后拉了拉，低声道：“有人么？”
“有……”沐汀握紧她的手臂，力道大的沐雨觉得微疼：“汀儿你怎了？”
“心跳……很奇怪……爹……”沐汀声音有些颤抖，她不知怎么觉得很害怕。
“什么很奇怪？”沐雨不明白。
“就是，很奇怪。”沐汀手抓得更紧了。整个人都躲到沐雨身后。
“人在哪？”沐雨定下心，今日若是没有结果，涟漪就死定了，她不能后退。
“柱子后面……”
抓开沐汀的手，沐雨往前走一步。“爹！汀儿怕……”沐汀却冲上来死死拽着她袖子：“别丢下汀儿一个人……”
“汀儿乖，没事，没事。”拍拍她的脑袋，沐雨挣开她的手往前走。
只走了两步，第三步刚抬了脚，沐雨就停下来了。
柱子后面转出了一个人。看身形约莫四十来岁。
沐雨突然觉得有些不妙。这周围的气氛让人觉得很奇怪——
太冷了。太冷清了。
她想起这祭坛，这有三生宿主的祭坛，居然没有看守！那么这难道果然是陷阱？意念一动，抽了匕首。
商陆一路往祭坛狂奔。
祭坛的门口没有看守，这让他的心凉了一大截。
没有看守，通常只意味着两件事。一是里面没有需要保护的东西，二是里面的东西根本不需要保护。
如果是后者——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么……是他思虑不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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