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教父-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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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的两边。
江全平时很少抽烟,这时,他掏出一支当时在省城才上市不久的洋烟(即现在的香烟),用火柴点着,一口接一口地抽起来,眼睛凝视着床上这个像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裸体美人,一言不发。
玲花被江全分开双手绑住手腕的时候,她丝毫没有作出反抗,她是心甘情愿的。很多女人在被自己心爱的男人挑起性欲的时候,会有一种甘愿被这个男人“虐待”的心理倾向。但是,现在玲花觉得有点不对了,她从江全的眼中看到了某种阴森森的东西;不仅如此,她还觉得这种阴森的内里蕴藏着“杀气”,这与江全有时也会玩玩“性虐”游戏时的眼神并不相同。玲花感到自己心中出现了某种恐怖的感觉。
她想活动一下自己的双手,但根本不能动。她开始有点心慌,勉强镇定着自己,问江全:“全哥,你今晚怎么了?”
江全原来仍是眼定定地看着玲花,她这一问,使他好像一下子清醒过来,他摇了摇自己的脑袋,沉默了一会,沉声道:“玲花,我想要你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全哥?”
“重回庵堂当妙尼,去引诱一个男人。”
“全哥,我一心一意跟着你,你怎么还要我做这样的事?”玲花突然觉得好伤心,想哭,她真的不愿意。
江全好像没理会她的感受,只是非常冷静地把自己要玲花做的事说了一遍,当他讲到“陈达生”这个名字时,玲花的心抖了一抖。江全没注意到她的脸色的这一微小变化,只顾不停地抽着烟,往下说。玲花感受得到,他当时的心情是“百感交集”。
讲完了,江全也不等玲花作出回答,便三两下解开绑着玲花手腕的绳于,道:“你自己回房想清楚,明天再答复我。”语气冷峻,不容置辩。
玲花回到自己房中,眼泪夺眶而出,咬着枕头痛哭了一场,同时心头滴血:“罪孽!孽障!竟连被男人玩也会有缘!”
说起来,玲花的身世可悲。她是个不知自己父母是谁的孤儿。四岁那年,她的母亲把她送到无着庵,连同三十个大洋交给庵主,以后就没有再来看过她。这些事还是庵主在她长大后告诉她的。后来长大了,庵主见她容貌娟好,又有灵性,便下本钱把她培养成“摇钱树”。这是当年名庵的“风气”,庵主若看中了哪个尼姑有“培养价值”,调教出来可以为她挣大钱,庵主便会不惜工本,请名士回来教她读佛经道典、学诸家诗词歌赋,把她训练得温文尔雅,有大家风度,完全不同于那些青楼女子。其中的姣姣者,确是能文赋诗,擅书画,通音律,音色佳,一曲可令销魂。除此外,还有些名庵名尼是以棋艺驰名的,她们每能挫败“檀越”(即施主,有时就是她们的嫖客)。当年名棋手卢辉曾多次应邀去陈塘为妓女讲棋,可见当年的风气。
庵主不借钱财来这样培养名尼,实在是很有生意眼的,因为来“开师姑厅”的,非富即贵,大多是有头有面的人物,没有那种挥金如土的豪气,不敢问津这种远甚于青楼的销金窑——这里不是随便三教九流的人都可以来的。这些人物,多少有点文化修养,对声色艺俱佳的妙尼尤为赞赏,又有钱财,自然不惜重金以求一亲芳泽,七大名庵才得以财源滚滚。
玲花就是这样被庵主培养成“财”。平心而论,她的才艺在名尼中只算中等,但她的相貌确属“上品”,为庵主赚了好几年钱,也曾名噪一时。
在虚龄二十这一年,这位法号“了缘”的无着庵名尼终于碰上了林风平。林风平对她可谓一往情深,不惜用三千大洋为她“赎身”。在内心说,庵主并不情愿就这样“卖”了这棵“摇钱树”,当年的三千大洋确实是一笔巨款,但玲花以后的几年黄金岁月,为她挣得的岂止三千大洋!但庵主终是惧于林风平的权势——林风平打扮得像个大商家,他当时的公开头衔是“广龙航运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出手很宽绰,提出要为玲花赎身时倒是和颜悦色,但是跟在他后面的五六个保镖个个腰间别着枪,凶神恶煞的模样。无着庵庵主是个见过世面的人,黑白两道的人物都打过交道,她猜测这位一定是省城中某个堂口的堂主,惹恼这种人可不是开玩笑的,于是只得“忍痛割爱”。玲花在心中也庆幸自己好命,竟能碰上这么一个有财有势又有情的男人。
林风平把玲花接回小洋楼后,对她可谓恩宠有加,疼得不得了,自己也很少再去找别的女人。岂料两个月后,正当玲花做“堂主夫人”——公开的名头是“董事长兼总经理夫人”——做得正春风得意的时候,林风平却不得不要她拿肉体去作了一次“牺牲”,就如同现在江全要她去做的一样;更令玲花感到伤哀的是,四个月前林风平要她“绝对服从”的那个男人竟跟现在江全要她“忍辱负重”,也是要“绝对服从”的男人是同一个人——陈达生。
身为广龙堂堂主的林风平,为什么要拿自己心爱的女人去做交易?因为那时候要救急,要保住广龙堂,他别无选择。
那是四个月前,广龙航运有限公司的一艘货轮装了一船丝绸运去香港,船出虎门珠江口,过小铲岛时,被宝安县的绿林吴东权率百多人拦劫。广龙堂押船的是马仁马义及手下十多个兄弟,又在人家的地头,更是寡不敌众,枪战中有三人负伤。吴东权也有两个手下挂彩。打下去明显地只有全军覆没,马家兄弟下令投降。
吴东权率领手下杀气腾腾地冲上船,缴了船上人的枪,本想“血洗”,但随即得知这是省城广龙堂林风平手下的人,便“手下留情”。把船上所有丝绸劫走,并撬开了船上的夹板,把秘藏的二万大洋(本是用来在香港买枪械的)悉数起去,只把空船放返。吴东权还要马家兄弟带回一封信给林风平,说是自家兄弟受伤,取去船上的货物银两,不过是要回汤药费。
这一次广龙堂损失惨重,几达五万大洋。宝安县离省城百多二百公里,地方偏僻,可谓山高皇帝远,吴东权手下又有四百多人,林风平总不能把百余名手下全数拉上宝安县去跟人家拼命,夺回丝绸和银两,便只有暂时忍下这口气。但货既要不回来,那就要赔钱给货主。货主是广州锦纶公司及几个属下的子公司。背景人物是当年的政界及军界要人。
各位,黑道堂口的人欺压平民百姓、正经商人,有时确实可以横行无忌,但相对那些执掌着军权、政权的上层要人,他们又无异于小巫见大巫,也自然地要露出其可怜的本相。1949年蒋经国到上海“打虎”,拿上海滩最有势力的大青帮头子杜月笙的儿子开刀,把他逮捕入狱,杜月笙不但连哼都不敢哼一声,还得通过别人向蒋经国赔笑脸,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所以,当时的林风平不但不敢赖帐,而且不敢拖延,否则广龙航运有限公司固然会立即破产倒闭,连堂口可能都会遭灭顶之灾——同时他要保往广龙堂的声誉,也不想以后失了广州锦纶公司这样的长期大主顾。
但是,钱从何来?林风平找到了陈达生。
两人在惠如楼饮了几天早茶,最后,陈达生答应以三江善堂的名义借给林风平三万五千大洋,但有两个条件:一、每月纳息口二千五百大洋(相当于月息百分之七点一四,年息百分之八十五点七一,十足的高利贷),三个月后连本带息一次还清。
二、“玲花到陈府过一夜,如果我陈达生觉得满意的话,第二天就让她把三万五千大洋的银票带回给你林堂主。”
对第一个条件,林风平一口答应;对第二个条件,他凝视着陈达生,请他收回。
陈达生回望着林风平,神情十分坦然:“这个条件甚至比第一个条件还重要,林堂主可以考虑清楚后再答复我,”名尼了缘在无着庵渐渐艳名四播,陈达生听到消息后,特地去无着庵见了了缘几面,终于认为花五十大洋一亲芳泽也“物有所值”。就在他决定这样做的时候,林风平用三千大洋把这位名尼赎了出来,这使陈达生深以为憾,现在他要带着报仇的心理,了却两个月前的心愿。
林风平并不知道陈达生的这种心理——陈达生自然也不会说出来。他在听陈达生说出第二个条件时确实非常愤怒,深感受到莫大的侮辱,但过了两天,到后天就是赔偿的最后期限时,他已别无选择。
林风平把玲花叫到房间,掩上门,把广龙堂所面临的困境与陈达生的“条件”讲了一遍。话刚说完,玲花就哭了:“平哥,我不想去。”
“你必须去,”林风平的语气非常冷峻,“而且对陈达生必须绝对服从,务必使他满意。就委屈你一次。广龙堂能不能渡过这个难关,就看你了!”说完,也不再等玲花的答复,便打了个电话给陈达生:“玲花今晚就过府上,陈处长不可食言。”电话那头传来陈达生得意的哈哈大笑,林风平觉得自己的心头一揪一揪的痛,在心中暗自发誓,以后必报此仇,不过他最终还是未能完成这个心愿。
当晚玲花在陈府度过了一个苦痛之夜。她讨厌陈达生这个尖口尖鼻三角眼的瘦小男人,但她为了完成林风平交给她的这个使命,对他不得不曲意奉迎,绝对服从,而且在开始时还有意使出叫男人感到销魂的声浪与手段,希望使陈达生尽快“‘结”;岂料陈达生被她逗得发狂,发狂就如同失去理智,从玩弄发展到折磨,他好像已不再把她当人看,而玲花原来有意装出的呻吟啼叫,也变成了无法忍受而发出的痛苦哀号。但是,她不敢不服从。
当晚玲花遭了两次罪,到第二天上午又遭了一次罪——她发觉陈达生在自己身上像在发泄某种抑郁已久的仇恨——到她得到那张三万五千大洋的银票时,已时近中午。
玲花以自己的心灵与肉体遭受双重痛苦为代价,使广龙堂暂时地渡过了难关。她不敢把自己所遭的罪告诉林风平,林风平也没有问。而使玲花的心灵遭受到更重的创伤是,林风平虽然对她做成了这件事道谢了好几次,但不像以前那么疼她了,两人之间自此后好像有了一层隔膜。“是你自己要我去做的,怎么我遭了罪你反而对我不好?你们这些只知自己快乐的死男人!”玲花心中不时便这么叫,但她始终没有叫出声来。
不久,林风平又找了个叫容桂的女人,幸好没把她带回小洋楼,使玲花仍能保装堂主夫人“的地位。眼不见为干净,玲花就这样安慰自己。她是真心爱林风平的,她觉得平哥既然这样给自己面子,也该满足了。
然而,这样的“好景”也不长,林风平在三个月后遇难。
玲花于是成了不孤孀,她在省城无亲无朋,她必须找个靠山;很自然地,她看上了江全。
江全并不知道她曾经如此地遭受过陈达生的蹂躏。这件事林风平不会说,被人知道,这不过是对自己的侮辱;玲花同样不会说,莫说说出口,她只要一想起这件往事就感到痛苦难受。
玲花看准江全是一个有作为的男人,只是性格上有点阴沉。她相信自己能够“侍候”得了他,能让他满意,最后能让他跟自己结为夫妻——据说江全的发妻在乡下,但从未听他提过,也从未见过有女人来小洋楼或林氏宗祠找他。
玲花觉得自己的计划正在顺利进行。她感觉得到,江全是喜欢自己的,喜欢自己的多才多艺,能歌善舞,尤其很欣赏自己的肉体、自己的调情及做爱的技巧。她万万没有料到,江全今晚会突然向她提出“引诱男人”,同时又是“绝对服从”的要求——而且这个男人又正是陈达生——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引鱼上钩的香饵。不觉又回忆起林风平的往事,一股悲泪涌起,觉得心中很痛,很痛。
玲花抱着枕头痴痴地想。她想过偷偷离开广龙堂,但私蓄虽然不少,可是往哪里去?天下之大,四海茫茫,无亲无朋,何以安身?而且,她确实喜欢江全,就如同以前喜欢林风平一样。同时她仍存以前出现过的报恩思想:再委屈一下自己——自己算什么?原来不过是个穿着尼袍的高级妓女罢了!——再为广龙堂做点事。江全不是说,只有自己出马,广龙堂才可以摆脱面临的困境吗?跟上次林风平说的一样。
突然,玲花想起了容桂。
玲花打了个寒战。她知道林风平生前养着这么一个女人,有一次在小洋楼还见过她。但林风平遇难后,这个容桂哪里去了?玲花向下人打听过,有的说容桂自己走了,有的说是被人劫走的,有的说不知道,有的好像很害怕,不敢说。总之,容桂已不在广龙堂了,但她是怎么走的?或者说,怎么失踪的?没有一个肯定的说法。不过凭着自己的聪明,玲花肯定江全在容桂身上“做了手脚”——她问过江全,她从当时江全的语气神情中作出这个毫无疑义的判断。
自己如果不听江全的,会怎样?会不会是第二个容桂?
玲花又打了个寒战。一咬牙,干吧!这个陈达生,最多再遭他一次罪,让他再变着花样来“玩”罢了。全哥说就此一次,好,那就再做一次又如何!看看以后江全怎样对自己再作决定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想到这里,玲花的心反而安定下来,看看墙上的挂钟,已将近半夜三点。玲花又悄悄溜出自己的房间,再次钻进江全的房间。
江全根本就没有睡,他坐在书桌前抽烟,看着玲花进来,一点也不觉得惊奇。
两人的心中都觉得有很多话说,但两人都没说话。
玲花走到江全的面前,默默脱掉睡衣,裸裎着,双膝慢慢下跪,同时双手放在脑后,头向后仰,双乳上挺,小小的艳红的乳头已明显充血,红红的嘴唇微张着,闭上了眼睛——她像在等待心爱的男人给予自己任何的“处罚”。
很美。江全在心中不得不惊叹。
很怪。在两人的心理压力如此沉重的时刻,两人的性欲却是前所未有的高涨。两人不断地变换着花样做爱,玲花觉得自己从未感受过这样强烈的刺激,真所谓如痴如醉,欲仙欲死,她的呻吟与欢叫声足可以“绕梁三日”。
经过两度狂潮,待心灵中的连天波涛终于平息下来,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