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尸棺-第3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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仉二爷死死地抱着我,冲我大喊:“它已经死了!”
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怪物胸前的半截青钢剑上,怒吼着:“那是我师父留给我的东西!”
当初我被飞僵缠住,我师父就是用青钢剑救了我的命,这些年我一直带着它,我都数不清楚这把剑有多少次帮我度过了危机,它是守正一脉代代相传的宝物,代表着我们守正一脉的传承,也代表了我对师父最大的念想。
有它在,我就觉得师父一直在我身边。可现在它竟然断了,竟然断了!
仉二爷一把将我压在地上:“剑断了可以重铸,左有道,你冷静点!”
“重铸”这个词出现以后,我才稍稍平静了一些:“真能重铸?”
仉二爷依旧用那双大手压制着我:“能。青钢剑不是第一次断,过去有人能修好它,现在也能。”
我看着仉二爷的眼睛,他也死死地盯着我。
杜康也在一旁说道:“四十年前,这把剑在你师父手里也断过一次。青钢剑是你们守正一脉的信物,只要你们守正一脉不亡,它就能重铸。”
杜康和仉二爷的话终于让我冷静了下来,我长出了一口气,紧绷的肌肉也慢慢松弛下来。
仉二爷这才放开我,靠在洞壁上大口喘着粗气。
在行当里混迹了这么多年,我以为我的心智已经和师父一样坚强,可刚才的事却让我明白了,直到现在,我依旧是当年那个爱冲动的小不点。
我用手支撑着地面,有些吃力地坐起身来,视线再次落在了折断的青钢剑上。
看到那段残缺不全的剑身,我心中无限自责,当初师父将它交给了我,可我却没有保护好它,还有番天印,当初师父拿着它的时候,每次用它都是小心翼翼的,可到了我手里,我却没有真正地爱惜过它。
我站起来,从怪物身上拔出青钢剑的半截剑身,那上面依旧散发着非常精纯的阳气,但我总觉得,青钢剑好像变得虚弱了。
这时刘尚昂拉着老杨跑到我身边,一脸焦急地对我说:“后面有动静,矮骡子过来了!”
我看了看疲惫的仉二爷,又看看坐在地上的粱厚载和杜康。
刚才那只怪物让我们每个人都到极限了,一旦矮骡子围上来,我们只有死路一条。可如果我们逃离这里,向着洞穴深处走的话,且不说我们现在的脚程肯定敌不过矮骡子,被追上是迟早的事,就算矮骡子没追上我们,洞穴深处的妖尸和邪神也不会让我们好受。
而最坏的情况就是前有妖尸、邪神,后有矮骡子,我们被夹在中间,那样死得更快。
杜康扶着洞壁站起来,对我说:“接着往深处走吧?”
我摇头:“不走,等矮骡子过来。”
杜康大概以为我还没从暴怒中平静下来,当场喊道:“你疯了?那么多矮骡子,就咱们现在这样样子,根本不是对手。”
我说:“等会它们冲过来,我用罡步挡住他们,你们调整好了就继续深入,处理完妖尸和邪神再回来找我。”
杜康还要说什么,仉二爷却摆了摆手:“听有道的。”
我将青钢剑的剑身装进剑鞘,又将剑柄和剑鞘一起交给了仉二爷:“二爷,如果你们能出去,帮我重铸它吧。唉,这次连累你们了。”
“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仉二爷接过剑鞘和剑柄,说:“把那些矮骡子都给老子弄死,咱们一起出去。”
我笑了笑,摘下头灯,将它带在二爷的头上,随后打开了手电。
适应了头灯昏暗的灯光,手电的光束显得特别刺眼,我用了好一阵子才适应过来,这时矮骡子的脚步声已经很近了,我捡起番天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粱厚载和刘尚昂也跟在我身后,似乎是想和我一起对抗簇拥而来的大批矮骡子。
我停下脚步,转身对他们说:“你们两个去帮仉二爷,矮骡子这边有我一个人就够了。别哭丧个脸,我死不了。赶紧把妖尸和邪神废了,早点过来找我。”
说完,我就加快了步伐。
粱厚载和刘尚昂没再跟着我,仉二爷将他们两个拉了回去。
我知道他们担心我,但他们应该也明白,这一次,他们真的帮不了我了,在我走罡的时候,矮骡子进不了我的身,他们两个也一样。
一边走着,我颠了颠手中的番天印,它还是和原来一样重,里里外外依旧散发着让人心烦的躁气。刚才连画十道血符,说真的,我也快到极限了,番天印加罡步,我大概能支撑半个小时左右,这半个小时一过,我肯定要完蛋。
希望他们能在这段时间里除掉邪神和妖尸,也希望邪神一死,洞穴里的矮骡子能自动离开这里。希望他们能活下来……
我独自一个人走了不算长的一段路,黑压压的矮骡子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站在原地,将手电放在地上,而后举起了番天印。
几百只矮骡子也停下了脚步,它们远远地望着我,一双双黑漆漆的眼睛在我身上扫来扫去。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情形下,我突然想笑。
自从进入这个行当的那天开始,我就知道,就算我的命再怎么硬,也未必能得一个善终,但我没想到我的最后一程会在这样一个见不得光的地方走完,这些矮骡子会将我撕碎,碎到只剩碎肉残渣,也许我死了以后,根本没人知道我存过,我的家人也不会知道我的尸体究竟去了哪里。
一想到这些,我就想笑,可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笑。
我就这么高举着番天印,等着那些矮骡子超我扑过来,可等了很久它们都没有向我靠近。我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就朝着它们走了几步,没想到他们一见我接近他们,都慌慌张张地后退。
怪了,上次见到这些矮骡子的时候,他们好像天不怕地不怕,就算看到同伴一个个倒下也没有仓皇逃走,可是现在,它们怎么变得这么胆小了?
难道是因为番天印?它们惧怕番天印的炁场?
我心中带着疑惑,又朝它们走了几步,它们就像是见了瘟神一样,再次急慌慌地后退。
我看看手里的番天印,又看看那些矮骡子,完全想不通它们是怎么回事。
刚才和怪物的战斗让我整个人都有些发虚,一直举着番天印的胳膊上全都是汗,汗珠从我的手背上滴下来,落在了我的额头上,我怕汗水会流进我的眼睛里,就腾出一只手来擦了一下额头,又用力甩手,将手上的汗甩向了对面的矮骡子。
五百二十二章 腐根
这次我站在原地,从手上甩落的汗珠落在了离矮骡子不远的地方,可它们还是受到了惊吓,再次后退。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上面不只有汗珠,还粘着一些颜色发暗的液体,那是怪物的血。
当怪物的胸口被刺穿以后,不止有妖气顺着伤口喷涌出来,还有它的血。而在我扑到它身上的时候,这些血也溅到了我的身上。
矮骡子怕的不是番天印,而是那只怪物的血!
刚才我真的以为自己要完蛋了,没想到怪物身上的脏血竟然救了我一命。
我记得夏师伯常说一句话,“天道轮回,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过去我对这句话一直抱着很深的疑虑,可是现在,我渐渐信了。
生死这种事,有时候也是看缘分的。
我笑着摇了摇头,将番天印收好,又捡起手电,转身朝着洞穴深处走了。
身后的矮骡子没有跟上来,我洒在地上的血迹成了禁区的界限,它们一直远远地望着我,却不敢越雷池一步。
回到怪物的尸体附近,粱厚载他们已经没了踪影。我将怪物的身子翻过来,让它面朝地面,这样它的血就能顺着胸前的伤口流淌出来,矮骡子可能会追过来,但大量的脏血肯定能挡住它们。
我长出一口气,继续朝着深处进发,路上我刻意加快了脚步,只希望能碰到粱厚载和仉二爷他们。
青钢剑在仉二爷那里,我只有别在腰带上的番天印,没了青钢剑在手,我总觉得浑身不舒服,就像是断了一条胳膊一样,连走路时的重心都变得不那么稳。
虽然我也知道,之所以难以保持平衡,是因为之前的战斗消耗了大量的体力。
妖尸和邪神肯定会比怪物更棘手,不知道以我们现在的状况,还能不能斗得过它们。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在我的前方终于出现了那几个熟悉的背影。
我手中举着手电,朝他们那边照了照,刘尚昂一早就停下脚步,朝我这边观望。
仉二爷也转过头来冲着我喊:“矮骡子处理干净了?”
我走到他们面前,将刚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听着我的陈述,他们也忍不住一阵感概。
仉二爷说我们这一次也许是命不该绝,接下来的邪神和妖尸应该也不能把我们怎样。我明知道他这么说是为了提升士气,可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还是感到一阵安心。
我在想,也许仉二爷说的没错,我们这一次确实命不该绝。
得知矮骡子已经被怪物的血挡住,杜康就建议先原地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恢复恢复体力。
确实应该休息一下了,如果以这样的体能去面对妖尸和邪神,我们十有八九一开战就会被摧垮。
我感应了一下妖尸和邪神的炁场,它们还盘踞在洞穴的深处,和之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休息半个小时吧,站着休息,千万别坐下。”我后面的话其实是对老杨说的,如果现在坐下的话,等会可能就站不起来了。
之后我和刘尚昂就拿出了压缩饼干,大家一起分了分,粱厚载和杜康那里还有少量的水。
其实仉二爷那个背包里的食物和水是最多的,当初刘尚昂也是觉得二爷食量大,力气也大,就多装了一些,后来盖栋被我们留在村子里的时候,也把他的食物和水给了仉二爷。可惜仉二爷的背包已遗失,我们也只能靠仅剩的最后一点食物草草充饥。
在邪神的领域中无法辨认时间,我们休息到气息平稳下来就再次开拔了,仉二爷将青钢剑还给了我,我用纱布裹好了剑柄和剑鞘,将它们挂在腰带上。
深入了一段距离之后,洞穴中的空气变得燥热起来,两侧洞壁上还撒发出一股怪异的腐烂味,那是一股烘臭和醋酸混合在一起味道,就像是从严重腐坏的苹果上散发出的臭味,非常刺鼻。
老杨显然对这样的气味极不适应,我看到他不停地蹙眉,还时不时用手捏两下鼻子。
越向前走,空气就越发燥热,酸腐气息也变得越来越重。
仉二爷破天荒地主动开口问杜康:“这是什么味道?”
杜康想了想,说:“应该是腐烂的圣树根。”
刘尚昂也开口了:“不是都被烧光了吗?”
杜康摇了摇头,说:“我怀疑,在大寨出事之前,圣树应该已经开始烂根了,而且烂了的这一截根须,就在山妖所在的山口附近。你们还记得吧,山口出事的时候,大巫曾将黑王叫到寨墙上,告诉他圣树出事了。”
粱厚载:“说不定就是因为圣树烂了根,才促使山妖发生异变。大寨发生的那些事,都是圣树烂根之后的连锁反应。”
杜康:“圣树的灵韵渗入大地,它的根须溃烂,整个山谷都会受到影响,山妖也不可能独善其身的。也有可能是山妖的根系和圣树的根系连在了一起,圣树烂根以后,它的根系也跟着被腐蚀了,所以才会变得狂躁。不过我觉得,圣树烂根是一个原因,那个举动怪异的汉人,也和山妖的异变脱不了干系。”
说到这里,杜康顿了一下,过了片刻才说道:“其实邪神这东西,大多都是由人类催生出来的。”
我一直默默听着他们几个的谈论,期间没有插话,只是闷头向前走着。
在这个古老的山谷见证了这么多事,我总有一种感觉,我觉得罗有方是故意将我引到这里来,他似乎是想告诉我什么。
虽说当初在渤海一代散播邪术的人不是罗有方,可他却是芦屋正信的接头人,可以推测,也许芦屋正信的所作所为,全都是受罗有方指使。
也正是因为这些邪术,我才能和董老板牵上线,才能在邪神的记忆中见到那个汉人——那个长相酷似罗有方的老人。
可罗有方究竟想告诉我什么,他煞费苦心地做了这么多,又是为了什么呢?
更让我无法理解是他为什么要将那几座大墓的经纬告诉我,他到底想干什么?
“道哥,前面有动静。”刘尚昂突然凑到我跟前,小声对我说。
我立刻停下脚步,侧着耳朵倾听,可什么都听不见,于是问刘尚昂:“什么样的声音?”
刘尚昂:“形容不上来,就是很碎很碎的那种声音,好像很多蛇在地上爬似的。”
很多蛇在地上爬,不会是蚯蚓吧?
一想到那些身型巨大的蚯蚓,我心里就忍不住犯恶心。
刘尚昂问我:“要不我先到前边探探情况吧?”
我摇头:“现在咱们离邪神和妖尸很近了,你别一个人行动。”
刘尚昂回到队伍中照顾老杨,我招呼大家继续向前走。
大家的脚步都放得很轻,我们一边走,一边侧耳倾听着,可刘尚昂口中那阵很碎很碎的声音却一直没有出现。
而妖气和邪神的炁场也在到达一定的浓度之后就不再变化,我走了很久,却一直有种在原地迈步的感觉。
刘尚昂又凑到了我跟前,对我说:“道哥,咱们好像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兜圈子啊。”
我停下来看着刘尚昂,他抬起一只手指着右侧的洞壁,继续说道:“声音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刚才咱们往前走,离它越来越远了,可是现在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那声音又变大了。”
听他这么说,我就将半张脸贴在洞壁上仔细听了一会,依旧什么也没听到。
刘尚昂又说了一遍:“咱们好像真的在兜圈子呢。”
我应了一声“我知道。”,然后就在洞壁上摸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