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尸棺-第3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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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之后,阎晓天又换了话题,他将手伸出了窗户,指了指光线无法覆盖的那片老楼,说道:“现在的百乌山已经不剩下什么了,只有这一片破败的老东西,过去我看到这些老楼的时候,就是觉得他们又老又破,可现在呢,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他们就觉得心里充满了生机。”
这番话,他好像是对我说的,又好像是对自己说的。
我也明白过来,他煞费苦心地叫我出来,其实不是想和我交流什么,他只是想说话,急需一个倾诉的对象。
他从自己刚刚记事的时候开始聊,聊了童年、少年,一直聊到现在。他说,他是在十岁以后才见到归为掌门的老夫子,在此之前,一直是赵德楷将他养大的。十五岁那年,他见到了二十岁的叶凡心,赵德楷告诉他,以后叶凡心就是他的师娘,从此以后,阎晓天还以为自己有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阎晓天心里也十分清楚,赵德楷自从他十岁那年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变得利欲熏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尤其是老夫子决定向阎晓天传道以后,赵德楷和他的关系就越发疏远了。
可即便是这样,阎晓天还是选择了自我欺骗,他还是选择继续相信赵德楷。
阎晓天说,当初在河南,刘尚昂从他的车上找到了那枚追踪器,他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他感谢刘尚昂找到了那个东西,至少这样一来,阎晓天就不是第一个发现赵德楷野心的人。
那时候的阎晓天,依然相信赵德楷总有一天能迷途知返。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太天真的,我当初怂恿他出来做产业的时候,闫晓天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因为他很清楚,那时候的赵德楷已经对他动了杀心,只是碍于老夫子一直不敢对他动手,他需要一份自己的产业,对于他来说,手里有产业、有钱,就相当于有了一块保命金牌。
说到后半段,阎晓天就开始不停地感谢我,他说他在百乌山待了这么多年,看够了人情冷暖和长老们的虚假嘴脸,过去他将老夫子当成了这片黑暗中的一朵烛火,就是这朵烛火照耀着他的心灵,让他没有在这绝望的黑暗中沦陷。直到遇见我们几个,他第一次觉得黑暗中出现了曙光。
阎晓天说,他看人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任何人,只要他看上一眼,就能大体分辨出这个人的品质、性格,但他见到我们的时候,第一次有了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他坦言,粱厚载的性格他完全琢磨不透,但他知道粱厚载是一个很好的人,至少非常善良。至于我,阎晓天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原本以为我是一个很刻板的人,但接触以后他才发现,我只是表面上刻板,内心深处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放荡不羁。
不羁这个词,说实话我还能接受,至于放荡这个词,我实在是……
由于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闫晓天明显喝高了,我也没反驳,就任着他继续往下说。
他说,我们这些人拥有的东西,全都是他一直想要,但又从来都得不到的,我们身边有忠诚的朋友,有一个疼爱自己的师父,身上还有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他和我们接触的时间越长,就越发相信我们能拯救他,而且事实证明,他最初的想法是对的。
后来,他又说起了百乌山在这些年里发生的一些琐事,以及他带着各大氏族占领百乌山之后,又发现了一些肮脏的东西。
直到阎晓天说到他们在一个地窖里发现了金火堂堂主的尸体时,他终于说不下去了,就靠在窗沿下,一个人喝着闷酒。
四百六十章 情愫这东西
经历了很长时间的沉默之后,阎晓天突然问我:“和你认识……这……这么久了,感觉好像没有你怕的事。你说说,啊,说说,有什么事情能让你害怕吗?”
我笑了笑,说:“其实我胆子很小的,只不过这两年见得多了,也就渐渐不怕了。你是不知道,我小时第一次见到鬼物的时候,差点魂都被吓飞了。”
阎晓天挥手将我打断:“你别说你小时候的事,我就问你,你现在还有害怕的东西吗?”
我沉思了一会,缓缓对他说:“我怕,怕我变得越来越麻木了。就在几天前,我亲眼看到一把匕首割断了伊庆平的喉咙,血就那么喷出来,像喷泉一样,可我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我知道伊庆平罪不容诛,可那毕竟是一条生命在我面前被抹杀,可我竟然没有任何感觉,就好象他的生死根本与我无关。如果放在两年前,我绝对不会这样。”
阎晓天抱着酒瓶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我,我则继续说道:“还有,我现在也怕番天印,以前我一直认为它是一件宝物,可是现在,我却觉得它可能是一个邪物。我和伊庆平战斗的时候,就是番天印强行吸走了伊庆平的生命力,虽然我因此活命,可怎么想,都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阎晓天又灌了一口酒,然后笑着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那不是麻木,是成长啊。就像我,一年前,我还觉得那些长老们的勾心斗角不是君……君子所为,特别唾弃他们,我唾弃他们!可是现在呢,我还不是跟他们斗来……斗来斗去的……嗝……,这都是成长你知道吧。都是为了生……生存。”
他虽然喝得舌头都不会打弯了,可这番话说起来,还算是调理清晰。
之后他又提到了番天印:“你那个什么什么印……哎,就是个法器嘛,法器是干什么的,就是让人用的吗,法器、术法,都没有正邪之分,使用的……的……人,才有正邪之分。哎,不说这些了,我那什么,我问你个事。”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等着他问,结果他见我不回应,又在我肩上狠狠拍了一掌:“我问你个事!”
这哥们真是喝大了。
我赶紧回应他:“你说。”
他又喝了一口酒,才对我说:“我问你……你啊,我的罗菲妹妹和你那个……那个仙儿,你到底喜欢谁啊,啊?”
我:“我还没成……”
“你少拿这种话来蒙我,”阎晓天用力推了我一把,将我打断道:“我跟你说,你……你别蒙我啊。你就明说吧,你是不是……是不是两个都喜欢?”
他这么一问,我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他见我半天没回应,又推我一把:“你……你怎么能脚踩两只船呢?”
我也有些急了:“我怎么就脚踩两只船了?我师父说了,我成年之前不能谈恋爱,那是早恋。”
阎晓天“嘿嘿”一笑:“蒙谁啊你,真是的。你以为……以为两边都……都不表态,你就是哪只船都不踩,独……独善其身了?我告诉你,你不表态,两个姑娘的意思都在你身上,你这还是……还是脚踩两条船。你这样很危险……很危险你知不知道,小心一不小心……船往两边走了,你就……你扯着蛋,哈哈哈哈……”
最讨厌和这种醉鬼说话了,说着说着就开始胡扯。
我懒得理他,将脸转到了一边,他也没再说话,晃晃悠悠地爬起来,走到了楼梯口,又靠着楼梯坐下,一边喝酒,一边望着百炼堂的顶楼发呆。
过了一阵子,我发现阎晓天的眼睛里闪烁起了亮光,他竟然哭了。
我赶紧问他怎么了,他望着窗外,长长地出了一口酒气,说:“其实,你比我好多了,你喜欢,只是你不想说。可我喜欢的,却一辈子都不能说。”
说完以后,他又长长地叹了口气,遥望着百炼堂顶层的那双眼睛变得越发深邃起来。
阎晓天喝光了瓶子里最后几口酒,很快就靠在楼梯上打起了鼾。
我想,这大概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短暂地吐露自己的心声,从今以后,他就是百乌山的掌派,日后将会有更多的身不由己。
当天晚上,我把不省人事地阎晓天背回了暗室中,让他在这里将就了一晚上。
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这是他成为百乌山掌门的第一天,有很多事要处理,起来以后随便喝了几口水、吃了点东西就急慌慌地要离开。
临走之前,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我昨天晚上他有没有说什么不着调的话。
我笑了笑,对他说:“你昨天晚上还没说几句话就把自己喝趴下了。”
他又问我:“那我喝趴下之前都说了些啥?”
“还不就是你从小到大的那些破事,你罗罗嗦嗦地说到你十四岁时发生的事,然后就趴下了。”我回应他。
阎晓天将信将疑地看了我一会,最后摇了摇头,转身出了屋子。
他显然并不相信我说的话,不过也无所谓了,爱信不信吧。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阎晓天一直没有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如今的百乌山百废待兴,他确实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根本顾不上我们。
有一天,我正和凶神坐在棋盘前对弈,由于棋术不精,每走一步都会让我焦头烂额。就在这时候,屋门被敲响了,阎晓天在外面喊:“老庄过来了!”
在他开口的一刹那,凶神就立即离开了暗室,一直在沉睡的粱厚载他们也接连醒了过来。
我们用最快的速度捯饬了一下自己,一出门,就看见阎晓天和一众百乌山长老齐聚门外。
看到这么多人,我也愣了一下,心想怎么这么大的阵仗。不过回头一想就想明白了,阎晓天带人清肃百乌山总坛中的外部势力,明面上还是打着陪着我们工作的旗号。
在庄师兄来之前,他们是这场大戏的主角,可如今庄师兄来收押俘虏了,我们几个就只能反客为主,给阎晓天充一充门面了。
想到这些,我不由地冲阎晓天笑了笑,阎晓天也是一脸心照不宣的表情。
算上狄广通和赵德楷,这一次阎晓天他们总共活捉了八十七个人,其中有五十多个是仰慕狄广通他们这些人的神通,心甘情愿当打手的普通人,另外的三十多号人,则都是些在行当里名声不显的修行者了。
为了拉走这些人,庄师兄又带来了三辆军用卡车,大伟的人也全都荷枪实弹地装备着。
交接仪式是在百乌山外的峡谷里举行的,其实那也不算是一个仪式吧,就是阎晓天将犯人们交给庄师兄,庄师兄又是“辛苦了”、又是“立功了”的夸赞了阎晓天一番。
其实阎晓天和庄师兄也算是十分熟络了,他们两个这样装腔作势地交流,完全就是表演给那些长老们看的。
不过阎晓天在这次见面中说得也不全都是假话,我记得他曾有些抱怨地对庄师兄说:“从此以后,我们百乌山的总坛就不是什么神秘的地方了。”
的确,经历过这次的事情以后,百乌山的位置在整个行当里都不再是秘密。
庄师兄来之前我就已经告诉他,赵德楷已经疯了,在押送他的过程中可能会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烦。没想到庄师兄这次不但带来了大伟的小队,还带来了几个医护人员。
赵德楷这些天一直都是由叶凡心照料的,这次交接,也是叶凡心带着他来到了峡谷中。
一出百乌山的大门,赵德楷就对庄师兄一行表现出了很深的敌意,他先是朝大伟扔石头,又躲在叶凡心背后,对着庄师兄大喊大叫。
可当庄师兄带着那几个医护人员走向赵德楷的时候,赵德楷又变得惊恐起来,他弯着腰,在叶凡心背后藏着,只露出半张脸警惕地看着庄师兄和那些医护人员。
那些医护人员将他从叶凡心身边拉开的时候,赵德楷抓着叶凡心的手,撕扯着嗓子大声地惨叫,庄师兄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赵德楷的手从叶凡心的手腕上扒开。
我庄师兄带来的这些医务人员全都是人高马大的成年男性,他们抱着赵德楷的四肢,硬将他往卡车那边拖,可赵德楷毕竟是练家,又会缩骨功,他连续不断地强扭身子,竟然挣脱了几个大汉的束缚,一落地就朝着叶凡心奔了过去。
庄师兄和几个战士一起扑上去,将他死死地压在地上,赵德楷一边哇哇乱叫,一边疯狂地扭动着身躯,想要挣脱这种压制。医护人员不得不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镇定剂,给赵德楷打了一针,赵德楷这才慢慢地平静下来,被医护人员抬上了车。
在这个过程中,叶凡心一直闭着眼,似乎不愿看到赵德楷现在这个样子。阎晓天的视线不断在叶凡心和赵德楷身上换来换去,表情复杂。
说真的,这样的场面,我看在眼里,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就在不久前,赵德楷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还急着要将叶凡心送给狄广通,可在他疯了以后,却对叶凡心表现出了极大的依恋。
我有一种错觉,只觉得赵德楷好像只有在疯了以后,才慢慢接近了他的本心。
移交完这些俘虏以后,庄师兄就带着队伍走了,临走前将一辆车留给了我们,大伟也留了下来。
他是自愿留下来的,大伟说,他这次送我们回四川,也能顺道见一见我师父,这些年他经历了很多事,很想和我师父谈谈心。另外,他也想顺路去看看他的老上级,梁子。
和阎晓天道过别之后,大伟拧转车钥匙,随着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我们再次踏上了旅途。
车子刚开出黄土坡的时候,大伟一直很安静,除了偶尔向我们问问路之外,一句废话都不多说。
四百六十一章 终于松了口气
直到我们快要下高速的时候,大伟才突然问我:“我听老庄说,梁队可能是内奸?”
他说话的时候,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
我摇头:“现在还不确定呢,我们现在怀疑梁子可能是被控制了,庄师兄给了我一副药……”
没等我说完,大伟就打断了我:“我知道那副药,是专门对付疯虱卵的吧?可是……如果这副药不起作用呢,那梁队他是不是……就是内奸了?”
我说:“不能这么说,梁子的脾性我你比我更清楚,他怎么可能做内奸呢?就算他体内没有疯虱卵,葬教的人也未必没有其他方法从他手中骗取商业情报。”
大伟点了点头,又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