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代通俗演义-第8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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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将塔剌海杀死,血溅后衣,吓得皇后答纳失里战兢兢的缩做一团。
伯颜复启奏道:“皇后兄弟谋逆,皇后亦应有罪;况袒蔽兄弟,显系党恶,请陛下割情正法,为将来戒!”顺帝尚未回答,伯颜复叱卫士,牵皇后出宫。卫士未敢动手,伯颜大怒,竟走至后前,揪住皇后发髻,拖落座下。皇后号泣道:“陛下救我!陛下救我!”顺帝至此,亦呜咽道:“汝兄弟为逆,朕亦不能相救。”言未已,伯颜已将皇后牵去,交与卫士。伯颜可恶。卫士拥后出宫,到了开平民舍,暂令居住。伯颜不肯干休,竟遣人携了鸩酒,胁皇后饮讫。可怜皇后身入椒房,未满二载,为了兄弟谋逆,竟被伯颜鸩死!流水无情,落花有恨,这也由命数使然,徒令人叹息罢了!这是燕帖木儿害她,不专由她兄弟二人。逆党败奔答里,答里即举兵抗命。顺帝遣使臣哈儿哈伦阿鲁灰奉命招谕,答里不从,反将他捆缚起来,用以祭旗。顺帝再遣阿弼往谕,又被他杀死,于是命搠思监火儿灰、哈剌那海等,领兵前讨。答里亦率党和尚、剌剌等迎战,两军相遇,酣斗一场,和尚、剌剌等败走。答里亦遁,拟往投晃火帖木儿。不意行至中途,闪出了一支人马,主帅名叫阿里浑察,奉上都差遣,前来夹攻答里。答里正势穷力蹙,仓猝不及备战,被阿里浑察冲至马前,一戟刺下,把他擒住,押送上都,眼见得不能活了。
晃火帖木儿闻内外党羽,俱已败死,惊得甚么相似。忽又报元将孛罗晃火儿不花,引了万人,奔杀前来。不得已征兵数千,出去对阵,可奈兵心未固,遇了敌将,当即弃甲曳兵,纷纷溃散。晃火帖木儿自知难免,遂服毒自杀。
还有怯薛官阿察赤,也与唐其势勾连,欲杀伯颜。经伯颜调查确实,发兵掩捕,执付有司,统共伏辜。一场逆案,化作日出烟消。顺帝复将燕帖木儿及唐其势引用的人员,一并黜逐,并颁下一道谕旨,其文云:
曩者文宗皇帝,以燕帖木儿尝有劳伐,父子兄弟,显列朝廷,而辄造事衅,出朕远方。文皇寻悟其妄,有旨传次于予。燕帖木儿贪利幼弱,复立朕弟懿璘质班,不幸崩殂;今丞相伯颜,追奉遗诏,迎朕于南。既至大都,燕帖木儿犹怀两端,迁延数月。天陨厥躬,伯颜等同时翊戴,乃正宸极。后撒敦、答里、唐其势相袭用事,交通宗王晃火帖木儿,图危社稷。阿察赤亦尝与谋。伯颜等以次掩捕,明正其罪。元凶搆难,贻我皇太后震惊,朕用兢惕。永惟皇太后后其所生之子,一以至公为心,亲挈大宝,畀予兄弟,迹其定策两朝,功德隆盛,近古罕比,虽尝奉上尊号,揆之朕心,犹未为尽,已命大臣特议加礼。伯颜为武宗捍御北边,翼戴文皇,兹又克清大憝,明饬国宪,爰赐答剌罕之号,至于子孙,世世永赖,可赦天下,俾众咸悉!
嗣是秦王伯颜,愈得宠任,遂命他独任中书右丞相,仿佛与前日燕帖木儿同一宠荣。一面将唐其势家产,尽行籍没。
小子有诗咏道:
追原祸始是骄盈,人事由来满必倾;
若使权奸生令子,怎教善恶得分明!
欲知元廷后事,且从下回交代。
…………………………
燕帖木儿家族之亡,不由顺帝之追究前嫌,而由唐其势之自行谋逆,是正燕帖木儿生时之所不料,实即天道之巧于报应也。燕帖木儿贪淫骄恣,得保全首领以殁,可谓幸矣。厥后子封王,女册后,烜赫尊荣,一时无匹,乃曾几何时,子弟族诛,女后被鸩,遗资宿产,悉数籍没。乃知天之所以福彼者,不啻所以加祸,愚者特不自觉耳!虽然,燕帖木儿之后,尚有伯颜,未鉴前车,复循覆辙,胁主捽后,任所欲为,是殆愚之又愚者。传曰:其兴也暴,其亡也忽。观于此文益信!
第五十回 辱谏官特权停科举 尊太后变例晋徽称
却说秦王右丞相伯颜,自削平逆党后,独秉国钧,免不得作威作福起来。小人通弊。适江浙平章彻里帖木儿,入为中书平章政事,创议停废科举,及将学校庄田,改给卫士衣粮等语。身非武夫,偏创此议,无怪后之顽固将官,痛嫉学校,动议停办。小子前述仁宗朝故事,曾将所定科举制度,一一录明,嗣是踵行有年,科举学校,并行不悖。彻里帖木儿为江浙平章时,适届科试期,驿请试官,供张甚盛。彻里帖木儿心颇不平,既入中书,遂欲更张成制。
御史吕思诚等,群以为非,合辞弹劾。奏上不报,反黜思诚为广西佥事。余人愤郁异常,统辞官归去。参政许有壬也代为扼腕。会闻停罢科举的诏旨,已经缮就,仅未盖玺,不禁忍耐不住,竟抽身至秦王邸中,谒见伯颜,即问道:“太师主持政柄,作育人材,奈何把罢除科举的事情,不力去挽回么?”伯颜怒道:“科举有甚么用处?台臣前日,为这事奏劾彻里帖木儿,你莫非暗中通意不成?”确是权相口吻。有壬被他一斥,几乎说不出话来,亏得参政多年,口才尚敏,略行思索,便朗声答道:“太师擢彻里帖木儿,入任中书;御史三十人,不畏太师,乃听有壬指示,难道有壬的权力,比太师尚重么?”
伯颜闻言,却掀髯微笑,似乎怒意稍解。奸相有壬复道:“科举若罢,天下才人,定多觖望!”伯颜道:“举子多以赃败,朝廷岁费若干金钱,反好了一班贪官污吏!我意很不赞成。”有壬道:“从前科举未行,台中赃罚无算,并非尽出举子。”伯颜道:“举子甚多,可任用的人材,只有参政一人。”有壬道:“近时若张梦臣、马伯庸辈,统可大任,就是善文如欧阳元,亦非他人所及。”伯颜道:“科举虽罢,士子欲求丰衣美食,亦能有心向学,何必定行科举?”有壬道:“志士并不谋温饱,不过有了科举,便可作为进身的阶梯,他日立朝议政,保国抒才,都好由此进行呢。”
伯颜沈吟半晌,复道:“科举取人,实与选法有碍。”本意在此,先时尚欲自讳,至此无从隐蔽,方和盘托出。有壬道:“今通事知印等,天下凡三千三百余名,今岁自四月至九月,白身补官,受宣入仕,计有七十三人,若科举定例,每岁只三十余人,据此核算,选法与科举,并没有甚么妨碍;况科举制度,已行了数十年,祖宗成制,非有弊无利,不应骤事撤除。还请太师明察!”伯颜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事已有定议,未便撤消,参政亦应谅我苦心呢!”遁辞知其所穷。有壬至此,无言可说,只得起身告辞。
伯颜送出有壬,暗想此人可恨,他硬出头与我反对,我定要当着大众,折辱他一次,作为儆戒,免得他人再来掣肘。当下默想一番,得了计画,遂于次日入朝,请顺帝将停办科举的诏书,盖了御宝,便把诏书携出,宣召百官,提名指出许有壬,要他列为班首,恭读诏书。有壬尚不知是何诏,竟从伯颜手中,接奉诏敕。待至眼帘映着,却是一道停办科举的诏书,那时欲读不可,不读又不可,勉勉强强地读了一遍,方将此诏发落。
治书御史普化,待他读毕,却望着一笑,弄得有壬羞惭无地。须臾退班,普化复语有壬道:“御史可谓过河拆桥了。”有壬红着两颊,一言不发,归寓后,称疾不出。原来有壬与普化,本是要好的朋友,前时尝与普化言及,定要争回此举。普化以伯颜揽权,无可容喙,不如见机自默,作个仗马寒蝉。保身之计固是,保国之计亦属未然。有壬凭着一时气恼,不服此言,应即与普化交誓,决意力争,后来弄到这般收场,面子上如何过得下去?因此引为大耻,只好托称有疾罢了。
伯颜既废科举,复敕所在儒学贡士庄田租改给宿卫衣粮。卫士得了一种进款,自然感激伯颜,惟一般士子,纷纷谤议,奈当君主专制时代,凡事总由君相主裁,就使士子交怨,亦只能饮恨吞声,无可如何。这叫作秀才造反。
这且慢表。惟天变未靖,星象又屡次示异,忽报荧惑犯南斗,忽报辰星犯房宿,忽报太阴犯太微垣,余如太白昼见,太白经天等现象,又连接不断,顺帝未免怀忧。辄召伯颜商议,伯颜道:“星象告变,与人生无甚关系,陛下何必过忧!”
伯颜似预知西学。
顺帝道:“自我朝入主中夏以来,寿祚延长,莫如世祖。世祖的年号,便是至元,朕既缵承祖统,应思效法祖功,现拟本年改元,亦称作至元年号,卿意以为何如?”愚不可及。伯颜道:“陛下要如何改,便如何改,毋劳下问!”顺帝乃决意改元。
这事传到台官耳中,大众又交头接耳,论个不休。监察御史李好文,即草起一疏,大意言年号袭旧,于古未闻,且徒袭虚名,未行实政,亦恐无益。正在摇笔成文的时候,外面已有人报说,改元的诏旨,已颁下了。好文忙至御史台省,索得一纸诏书,其文道:
朕祗绍天明,入纂丕绪,于今三年,夙夜寅畏,罔敢怠荒。兹者年穀顺成,海宇清谧,朕方增修厥德,日以敬天恤民为务,属太史上言,星文示儆,将朕德菲薄,有所未逮欤?天心仁爱,俾予以治,有所告戒欤?弭灾有道,善政为先,更号纪元,实惟旧典。惟世祖皇帝在位长久,天人协和,诸福咸至。祖述之志,良切朕怀,今特改元统三年,仍为至元元年。遹遵成宪,诞布宽条,庶格祯祥,永绥景祚,可赦天下。
好文览毕,哑然失笑,即转身返入寓内,见奏稿仍摆在案头,字迹初干,砚坳尚湿,他凭着残墨秃笔,写出时弊十余条,言比世祖时代的得失,相去甚远,结束是陛下有志祖述,应速祛时弊,方得仰承祖统云云。属稿既成,从头至尾的读了一遍,自觉言无剩意,笔有余妍,遂换了文房四宝,另录端楷,录成后即入呈御览。待了数日,毫无音信,大约是付诸冰搁了。
好文愈觉气愤,免不得出去解闷。他与参政许有壬,也是知友,遂乘暇进谒。时有壬旧忿已消,销假视事,既见了好文,两下叙谈,免不得说起国事。好文道:“目今下诏改元,仍复至元年号,这正是古今未有的奇闻。某于数日间曾拜本进去,至今旬日,未见纶音,难道改了‘至元’二字,便可与全盛时代,同一隆平么?”
有壬道:“朝政煞是糊涂,这还是小事呢。”好文道:“还有甚么大事?”有壬道:“足下未闻尊崇皇太后的事情么?”好文道:“前次下诏,命大臣特议加礼,某亦与议一二次,据鄙见所陈,无非加了徽号数字,便算得尊崇了。”有壬道:“有人献议,宜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足下应亦与闻?”此处尊皇太后事,从大臣口中叙出,笔法不致复沓。好文笑道:“这等乃无稽谰言,不值一哂。”有壬道:“足下说是谰言,上头竟要实行呢!”好文道:“太皇太后,乃历代帝王,尊奉祖母的尊号,现在的皇太后,系皇上的婶母,何得称为太皇太后?”有壬道:“这个自然,偏皇上以为可行,皇太后亦喜是称,奈何!”
好文道:“朝廷养我辈何为?须要切实谏阻。”有壬道:“我已与台官商议,合词谏诤,台官因前奏请科举,大家撞了一鼻子灰,恐此次又蹈覆辙,所以不欲再陈,你推我诿,尚未议决。”好文道:“公位居参政,何妨独上一本。”有壬道:“言之无益,又要被人嘲笑。”顾上文。好文不待说毕,便朗声道:“做一日臣子,尽一日的心力;若恐别人嘲笑,做了反舌无声,不特负君,亦恐负己哩!”有壬道:“监察御史泰不华也这般说,他已邀约同志数人,上书谏阻,并劝我独上一疏,陈明是非。我今已在此拟稿,巧值足下到来,是以中辍。”好文道:“如此说来,某却做了催租客了。只这篇奏稿,亦不要甚么多说,但教正名定分,便见得是是非非了。”有壬道:“我亦这般想,我去把拟稿取来,与足下一阅。”言毕,便命仆役去取奏稿。不一刻,已将奏稿取到,由好文瞧着,内有数语道:从好文目中述及许有壬奏稿,又是一种笔法。
皇上于太后,母子也;若加太皇太后,则为孙矣。且今制封赠祖父母,降父母一等;盖推恩之法,近重而远轻,今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是推而远之,乃反轻矣!
好文阅此数语,便赞着道:“好极!好极!这奏上去,料不致没挽回了。”说着,又瞧将下去,还有数句,无非是不应例外尊崇等语。瞧毕,即起身离座,将奏稿奉还有壬道:“快快上奏,俾上头早些觉悟。某要告别了。”
有壬也不再留,送客后,即把奏稿续成,饬文牍员录就,于次日拜发。监察御史泰不华亦率同列上章,谓祖母徽称,不宜加于叔母。两疏毕入,仍是无声无臭,好几日不见发落。有壬只咨嗟太息,泰不华却密探消息,非常注意。
一日到台办事,忽有同僚入报道:“君等要遇祸了,还在此从容办事么!”泰不华道:“敢是为着太皇太后一疏么?”那人道:“闻皇太后览了此疏,勃然大怒,欲将君等加罪,恐明日即应有旨。”言未已,台中哗然,与泰不华会奏的人员,更是惶急,有几个胆小的,益发颤起来,统来请教泰不华想一条保全性命的法儿。挖苦得很。泰不华神色如故,反和颜慰谕道:“这事从我发起,皇太后如要加罪,由我一人担当,甘受诛戮,决不带累诸公!”于是大家才有些放心。
越日,也不见诏旨下来,又越一日,内廷反颁发金币若干,分赐泰不华等,泰不华倒未免惊诧,私问宫监,宫监道:“太后初见奏章,原有怒意,拟加罪言官,咋日怒气已平,转说风宪中有如此直臣,恰也难得,应赏赐金币,旌扬直声,所以今日有此特赏。”泰不华至此,也不免上书谢恩。许有壬不闻蒙赏,未免晦气。只是太皇太后的议案,一成不变,好似金科玉律一般,没人可以动摇,当由礼仪使草定仪制,交礼部核定,呈入内廷,一面饬制太皇太后玉册玉宝。至册宝告成,遂恭上太皇太后尊号,称为赞天开圣徽懿宣诏贞文慈佑储善衍庆福元太皇太后,并诏告中外道:
钦惟太皇太后,承九庙之托,启两朝之业,亲以大宝付之眇躬,尚依拥佑之慈,恪遵仁让之训。爰极尊崇之典,以昭报本之忱,用上徽称,宣告中外。
是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