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代通俗演义-第10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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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帝迭闻败报,召王大臣会议,从前锐意主战,慷慨激昂的诸人物,至此都俯首无言。独有二个满员,上书言事,煞是可笑。一个满御史,请起用檀道济为大将,檀道济是刘宋时人,死了一二千年,为什么奏请起用?他因同僚拟用董福祥,假名檀道济以示意。他即问檀道济三字,如何写法?经同僚书示,遂冒昧照奏。又有一个满京堂,奏称日本东北,有两个大国,一是缅甸,一是交趾,日本畏他如虎,请遣使约他夹攻,必可得志。想是做梦。光绪帝见了这等奏章,又气又恨,只得与恭王等商议,定了一个请和的计策,命侍郎张荫桓、邵友濂,赴日本议和。日本很是厉害,拒绝两使。他说这等小官,不配讲和。弄得张邵二人,垂头丧气,踉跄归来。清廷方议改派,恼了一个安御史维峻,抗词上奏,虽不似满员的荒谬,也多牵强附会,都下偏传诵一时,小子将原奏详录,以供看官一粲,道:
奏为疆臣跋扈,戏侮朝廷,请明正典刑,以尊主权而平众怒,恭折仰祈圣鉴事。窃北洋大臣李鸿章,平日挟北洋以自重,当倭贼犯顺,自恐寄顿倭国之私财,付之东流,其不欲战,固系隐情。及诏旨严切,一意主战,大拂李鸿章之心,于是倒行逆施,接济倭贼煤米军火,日夜望倭贼之来,以实其言。而于我军前敌粮饷火器,故意勒掯之。有言战者,动遭呵斥。闻败则喜,闻胜则怒。淮军将领,望风希旨。未见贼,先退避,偶遇贼,即惊溃,李鸿章之丧心病狂,九卿科道亦屡言之,臣不复赘陈。惟叶志超、卫汝贵均系革职拿问之人,藏匿天津,以督署为逋逃薮,人言啧啧,恐非无因。而于拿问之丁汝昌,竟敢代为乞恩,并谓美国人有能作雾气者,必须丁汝昌驾驭。此等怪诞不经之说,竟敢陈于君父之前,是以朝廷为儿戏也,而枢臣中竟无人敢为争论者。良由枢臣暮气已深,过劳则神昏,如在云雾之中。雾气之说,入而俱化,故不觉其非耳。张荫桓、邵友濂为全权大臣,未明奉谕旨,在枢臣亦明知和议之举,不可对人言,既不能以死生争,复不能以去就争,只得为掩耳盗铃之事,而不知通国之人,早已皆知也。倭贼与邵友濂有隙,竟敢索派李鸿章之子李经方为全权大臣,尚复成何国体?李经方为倭贼之婿,以张邦昌自命,臣前劾之。若令此等悖逆之人前往,适中倭贼之计。倭贼之议和,诱我也。我既不能激厉将士,决计一战,而乃俯首听命于倭贼,然则此举非议和也,直纳款耳,不但误国而且卖国。中外臣民,无不切齿痛恨,欲食李鸿章之肉。而又谓和议出自皇太后意旨,太监李莲英实左右之,此等市井之谈,臣未敢深信。何者?皇太后既归政皇上矣,若犹遇事牵制,将何以上对祖宗,下对天下臣民?至李莲英是何人斯?敢干预政事乎?如果属实,律以祖宗法制,李莲英岂复可容?惟是朝廷被李鸿章恫喝,未及详审利害,而枢臣中或系李鸿章私党,甘心左袒,或恐李鸿章反叛,姑事调停。初不知李鸿章有不臣之心,非不敢反,实不能反。彼之淮军将领,皆贪利小人,无大伎俩,其士卒横被克扣,则皆离心离德,曹克忠天津新募之卒,制服李鸿章有余,此其不能反之实在情形,若能反则早反耳。既不能反,而犹事挟制朝廷,抗违谕旨,彼其心目中,不复知有我皇上,并不知有皇太后,而乃敢以雾气之说戏侮之也。臣实耻之,臣实痛之!惟冀皇上赫然震怒,明正李鸿章跋扈之罪,布告天下,如是而将士有不奋兴,倭贼有不破灭,即请斩臣以正妄言之罪。祖宗监临,臣实不惧。用是披肝胆,冒斧锧,痛哭直陈,不胜迫切待命之至!谨奏。
奏上,有旨“安维峻呈进封奏,肆口妄言,著即革职,发往军台效力!”是日恭亲王适请假。次日入朝,始知这事,斥同僚道:“这等奏折,不值一噱,付诸字麓内,便好了事。诸公欲令竖子成名么?”恭亲王尚是有识。正议论间,朝旨又下,派李鸿章为全权大臣,速赴日本议和。恭王即饬军机处办事人员,电达天津。李鸿章接着此旨,明知战败求和,还有什么光采?但事已如此,欲救眉急,不得不硬着头皮,指日前往。方就道时,先电商各国驻华公使,请为臂助。俄使喀希尼,慨然答复,愿保全中国疆土,代拒日本。言太甘者心必苦。李鸿章始航行而东,到日本山阳道海口,地名马关,日本已遣专使伊藤博文,及陆奥宗光,在马关守候。鸿章在途中,屡接中国警耗,日本北据营口,南占澎湖,心中正焦灼,见了伊藤、陆奥两人,寒暄已毕,便请停战。伊藤、陆奥不允,必欲先订和约,方许停战,经鸿章再三磋商,才提出停战条件。看官!你道条件是什么要约?他说要山海关、大沽口及天津三处,作了抵押品。这三处乃是京畿要口,押与日本,简直是引狼入室,叫这位李钦差如何答应?没奈何把停战问题,暂时搁起,先把和款商量起来。伊藤、陆奥煞是厉害,要索各款,统是不堪忍受。鸿章与他辩论,他却绝不理会,反将冷语谐词,调侃鸿章。鸿章此时,既不敢反唇相讥,又不便屈意俯就,只得熬了一肚子气闷,拿出迁延手段,敷衍他们。今朝说,明朝再议,明朝说,后日再议。未免有情,谁能遣此?一日,自会所返寓,鸿章因连日会议,毫无效果,坐在马车中,正自忐忑不定,突听得枪声一发,忙从左边一顾,不防劈面来了一颗弹子,正中左颧。鸿章忍着痛,急呼日本警察,日警过来,见鸿章颧血直喷,忙去捉拿刺客。鸿章也不及问刺客情状,匆匆回寓。病了好几日,警闻直达欧美,各国新闻纸,争说日人无理,大有攘臂直前,代鸣不平的意见。日本始自知理屈,遣使谢罪,并饬日医替他调治。伊藤、陆奥亦至李寓道歉,随允转圜和议。鸿章即要约停战,伊藤、陆奥亦即照允。日本刺客,恰是清国功臣。嗣后申定和议,伊藤、陆奥终究不肯多让,李鸿章无可如何,勉依条约十一款。大纲如下:
一 认朝鲜为自主国。
二 偿日本兵费二百兆两。
三 割让辽东半岛,及台湾澎湖。
四 开沙市、重庆、苏州、杭州为商埠。
五 中日旧订之约章,一律废止,嗣后日货进口,运往内地,得暂行租栈,免纳税钞。并于通商各口,得自由制造。
日本全权大使伊藤博文、陆奥宗光,中国全权大使李鸿章,于光绪二十一年三月二十三日签约。国耻!两江总督张之洞,凭着书生意见,谏阻和议,内有“赂倭不如赂俄,所失不及一半,就可转败为胜,恳请饬总署及出使大臣,急与俄国商定条约,如肯助我攻倭,胁倭尽废全约。即酌量划分新疆,或南路数城,或北路数城”等语。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张之洞读书有素,难道转忘此说么?这奏虽留中不发,王大臣等多以为是,纷纷主张亲俄政策。
俄使喀希尼,居然请政府仗义责言,联合德法二国,替清廷索还辽东,先用三国联名公文,直致日本外部,迫他把辽东还清,日皇睦仁,本是全球著名的英主,到手的辽东,哪里肯归还中国?免不得直言抗驳。俄德法三国,遂各派舰队东来,有几艘寄泊辽海,有几艘直薄长崎,声势汹汹,要与日本决战。日本自与中国开衅后,虽连战连胜,势如破竹,究竟劳师糜饷,伤亡了若干人,耗费了若干银子,也弄得财力两竭。况俄德法统是有名强国,不似中国的空虚,大丈夫能屈能伸,只好暂时抱屈,允还辽东,惟增索赎辽东费一百兆两。嗣经三国公断,减至三十兆两成议。日使林董至北京,与李鸿章订还辽东半岛约,中日战事,至此才了。
只日本收领台湾时,台民大骇,恳请收回成命。清廷不答,台民推巡抚唐景嵩为总统,驻守台北,拒绝日人。日本发兵赴台湾,景嵩方拟抵敌,不意抚署兵叛,焚署劫库,扰得景嵩手足无措,仓猝内渡。台北既失,台南系总兵刘永福驻扎,厉兵秣马,亦思与日本一战。终因寡不敌众,弃台奔还。台湾版图,遂长被日兵占领了。得易失亦易。
中国经此大挫,方归咎李鸿章,罢直督职,令他入阁。俄使喀希尼,欲来索谢,因李闲居,暂缓申请。越年春,俄皇行加冕礼,各国都派头等公使往贺,中国亦拟派王之春作贺使。喀希尼入见总署,抗言:“俄皇加冕,典礼最崇,王之春人微望浅,出使我国,莫非藐视我国不成?”总署王大臣,吓得面色如土,急问喀希尼,须何等大员,方配贺使?喀希尼道:“非资望如李中堂不可。”朝旨乃改派李鸿章。喀希尼复贿通宫禁,转禀太后,说是还辽义举,必须报酬,请假李鸿章全权,议结这案。鸿章出使时,由慈禧太后特别召见,密谈半日,方辞别出都。一到俄都圣彼得堡,加冕期尚未至,俄大藏大臣微德,佯与李鸿章格外交欢,时常过谈,暗中恰利诱威迫,提出条约数件,令鸿章画押。鸿章方恨煞日人,自思联俄拒日,也是一策,遂草草定议。俄国不用外务大臣出头,反差了大藏大臣,与鸿章密议,实是避各国的耳目。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不怕李伯相不堕计中。巧极狡极!
等到加冕期过,李鸿章游历欧洲,俄使喀希尼,竟将俄都所定的草约,递交总署,要中国皇上亲钤御宝。全署人员,统是惊愕,不得不进呈御览。光绪帝龙目一瞧,见草约中所列条件,开口是中俄协力御日六字,颇也心慰。仿佛是钓鱼的红曲鳣。看到后面,乃是吉林、黑龙江两省铁路,许俄国专造,复准俄驻兵开矿,暨借俄员训练满洲军队并租借胶州湾为军港。光绪帝不禁大怒道:“照这几条约文,是把祖宗发祥的地方,简直卖与俄国了。”便将草约搁过一边,不肯钤印。俄使喀希尼,闻光绪帝拒绝草约,不肯钤印,日来总理衙门胁迫。一连几天,还没有的确的回报,即告总署王大臣道:“此约若不批准,当即日下旗回国。”王大臣听了这语,好似雷劈空中,惊惶万状,忙即禀报太后,说俄使要下旗回国,明明示决裂的意思。中国新遭败衄,哪堪再当强俄?慈禧后已与李鸿章,密定联俄政见,至是命交军机处,与俄使定约,不由总理衙门,也是掩耳盗铃。并亲迫光绪帝签押。光绪帝逆不过太后,勉强盖印,眼中恰忍不住泪,好象珍珠一般,累累下垂。独慈禧后面色如常,毫不动容。印已盖定,草约变作真约,由军机处发交俄使,俄使似得了活宝,即日携约就道,亲自送还俄都。东三省的幅员,轻轻断送,遂酿成日俄战争的结果。
法国亦得了滇边陆地,及广西镇南关至龙州铁路权,并辟河口思茅为商埠,与中国订了专约,也算有了酬报。独德国未得谢礼,隐自衔恨,中国亦绝不提起。三国牵率而来,独令德国向隅,必要待他开口,也是愦愦。过了一年,山东曹州府地方,偏偏出了教案,杀伤德国教士二人。总理衙门得着此信,方虑德使出来要索,又有一番大交涉,不料德使海靖,虽是行文诘责,倒也没有甚么严厉,总署还道是德使有情,延挨了好几天。忽接山东电报,德国兵舰突入胶州湾,把炮台占据去了。正是:
漏屋更遭连夜雨,破船又遇打头风。
欲知中德和战的结局,小子已写得笔秃墨干,俟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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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关议和为合肥一生最失意事,敦请再四,毫无成效,至被刺客所击,始得以颧血博和议,可为痛心!然果以此事为足辱,则应返国图强,日申儆讨,卧薪尝胆,苦心焦思以为之,安见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不能如范大夫之霸越沼吴乎?乃受日本之压迫,愤而求逞,反欲丐俄人以为助,张之洞等书生管见,尚不足责,合肥名为老成,顾亦作此拒虎进狼之计,殊不可解!俄索辽东,纠合德法,三国何爱于清室,肯作此仗义执言之侠举,此宁待智者而始知之耶?与日本和,割地偿金,所患者犹仅一日本,至俄德法牵率而来,名为助我,实则愚我,我得辽东半岛,而仍费三万万两之巨款,受惠不多,而索酬者已踵相接,种种要挟,贻害无穷,此则合肥最大之咎;而中日一役,全军皆没,其为失固犹浅也。观于此,可知恃人不恃己之失计。
第八十六回 争党见新旧暗哄 行新政母子生嫌
却说德国兵舰突入胶州湾内,占据炮台,惊报传至总理衙门,总署办事人员,都异常惊愕,忙派员去问德使海靖。海靖提出六条要约,大致是将胶州湾四周百里,租与德国,限期九十九年。何不凑成一百年?还要把胶州至济南府的铁路,归他建筑,路旁百里的矿山,归他开采。若有半语不从,立刻要夺山东省。看官!你想中国的海军,已化为乌有,陆军又一蹶不振,赤手空拳,无可打仗,除奉令承教外,还有何策?只好一律照允。但胶州湾的地方,照中俄密约,已允租与俄国,此番又转给德人,俄使自然不肯干休,急向总署诘问。总署无词可答,奈何奈何!好似哑子吃黄连,说不尽的苦楚。亏得李伯爷一场老脸,出去抵挡,把胶州湾一处,换了旅顺、大连湾二处,还算是中国便宜,租期二十五年,与德国相较,少了七十四年,这才是中国的真便宜,可惜不好算数。准他建筑炮台,并展长西伯利亚路线,通过满洲,直到旅顺为终点,才算了结。
总署人员,因俄德交涉,已经议妥,方想休息数天,饮酒看戏,挟妓斗牌,不意英使又来了一个照会,略说:德国租了胶州湾,俄国租了旅顺、大连湾,如何我国终没有租地?难道贵国不记得从前约章,有“利益均沾”四字么?可见从前约文,都有伏笔,苦在中国不懂,铸成大错。总署不好回驳,只得仍请这位李伯爷,与英使商议。英使索租威海卫,并要拓九龙司租界。九龙司在广东海口,北京和约,割界英国,英人屡思展拓租界,苦无相当机会,此次适得要挟地步,遂与威海卫一同索租。李鸿章允展九龙租界,拒绝威海卫。两下争论多时,英使拍案道:“贵国何故将旅顺、大连湾租与俄人 ?'…99down'胶州湾租与德国!俄德据了这数处地方,储兵蓄械,一旦南下,是要侵占长江的范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