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佐之梦-第2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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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难怪,半年之内接连经历两次降伏,谁都无法再神气起来的;又或者是年纪大了,开始患得患失了吧!
等到进入上京区,气氛立刻一变,再没有跪拜一地的町众,只有沿路不间断的欢呼。而在我预定下榻的相国寺门前,已经聚集着极为庞大的人群,欢呼声也达到了顶峰。
“这些都是自发前来迎接内府殿下的人,”泷川一益恭维道,“前年殿下重建上京区,可谓是旷世未有的莫大仁德,因此听说殿下返京,众人都纷纷前来向内府殿下致意,在下也就没有从中进行任何干预。”
我微微一笑,这倒不用我自矜,整个上京区,确实都对我和已故的菜菜感恩戴德。他们这番发自内心的拥护,比方才下京区的顶礼膜拜更加让人欣慰。
“不错,像这样就好,”我向泷川一益点了点头,“最近几天,真是有劳你了啊!他日征伐东国,也希望能够借重你的能力和忠诚。”
“在下定当赴汤蹈火,绝不辜负内府殿下的此番厚意。”泷川一益喜道。他这几天处心积虑,显然就是想再次得到重视,为自家争取立功受赏的机会。
对于曾经统领加贺半国、担任北陆总大将的他来说,若狭领地也确实太小了点。
“跟我来吧!”我吩咐泷川一益道,率先跳下了战马,穿过相国寺的唐破风大门。自有近侍走上前来,牵着“雪云”往马厩而去。
进入正殿在主位上坐好,望着面前下拜的泷川一益,我略一思索,拿过了身边几案上的纸笔:“既然有意为我效劳,那么我就不客气了。这里有两件非常紧急的事情,希望你能够尽力为我办到。”
泷川一益欠了欠身:“请内府殿下吩咐。”
“第一件,是关于织田家吉法师少殿的事情……去年年末,筑前守和清州侍从以违誓讨伐岐阜侍从,这本是伸张大义之举,因此我也没有干涉。然而,筑前守不该篡夺织田家家业,清州侍从也不该逼死身为后见的岐阜侍从,更不该私自窃据后见职务,侵吞吉法师少殿名下的直领,”我望了望泷川一益,“身为织田家昔日宿老,一益殿下觉得如何?”
“内府殿下所言甚是。”泷川一益回答。
我满意的点了点头:“如今织田家基业早已崩溃,无法再统领昔日的诸位殿下;吉法师少殿名为家主,实际上不过是清州侍从的傀儡而已,领地更是半分也无……因此,我准备重新扶持织田宗家,以免太政公身后凄凉,祭祀无落。”
“此乃内府殿下的仁德,在下敢不尽力!”泷川一益欠了欠身,“殿下准备如何扶持呢?”
“明天或者后天,德御前就要到达京都了……德御前乃是太政公嫡女,也是吉法师之父织田左中将的同母妹妹,因此我将令德御前收养吉法师,然后与岐阜侍从的嫡女玉织姬结缘,继承左中将和岐阜侍从名下的美浓国。事成之后,就请一益殿下暂时担任吉法师的后见,替他将美浓国的局势稳定下来。”我吩咐泷川一益道。
“明白了。”泷川一益点头道。
“很好,”我飞快的写完吉法师的宛行状,盖上朱红色的“永贞吉良”四字新制印鉴,“第二件事,是关于对关东北条家的征伐。此次本家和羽良家对阵,北条家援以军粮,除了资敌的罪状外,还打着坐观敌我两败俱伤、以便从中渔利的主意,其心犹为可诛……我已经决定了,等到击败筑前守,下一个目标便是北条家。”
“所以,内府殿下需要预先做些布置?”泷川一益立刻明白了。
“正是如此,”我赞许的点了点头,“北信浓的森长可,甲斐的河尻秀隆,都是织田家昔日的重臣,与你我皆有很深的香火之缘。我希望你稳定美浓后,立刻派人前往两国,以我和吉法师的名义招纳两位。此事若成,我将任命你为北条征伐的先阵主将,统领若狭、美浓、甲斐和北信浓四家联军,并在事后转封西上野半国,加增到二十五万石领地,列名本家的谱代家老众。”
“在下领命!”泷川一益深深的拜服在我面前。
“那么就这样了,”我写好第二封朱印状,和先前的那封一起交给泷川一益,“还有两天时间,请你尽快将京都所司代的职责交割给吉良秀兴,然后准备履行新职。”
“是。臣下告退。”泷川一益接过两封宛行状,放在额头上叩了叩首,也顺势改变了自己的自称。
……,……
第二天上午,今出川晴季和日野辉资联袂前来,通报了昨日觐见天皇的结果。
“陛下和朝廷对内府殿下的忠贞极为感慨,决定嘉纳殿下的厚意,请殿下讨伐作为朝敌的羽良家,另外,陛下还下赐了五七桐纹,以嘉奖吉良家为朝廷立下的大功,”今出川晴季将一份免许诏旨交给了我,继续向我汇报道,“等到内府殿下凯旋之后,陛下将正式宣下,由内府殿下出任征夷大将军,为朝廷统领天下武家,主持四方征伐之务,以期早日结束宇内的诸般纷争,再造神国的清平盛世。”
“这真是可喜可贺啊!”日野辉资恭贺说。
我微微一笑,并不感到如何意外。局势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很多事都已经是水到渠成。
虽然这样,我依然很客气的向两人致谢道:“辛苦内府阁下、日野亚相阁下两位了……也感谢朝廷诸位阁下的好意。”
“此乃吾等份内的事情,内府殿下无需客套。”今出川晴季逊谢说,向日野辉资递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略有点为难的向我欠了欠身:“除此以外,对于内府殿下,朝廷的各位还有一个请求。”
“请尽管说吧,我一定尽力。”我点了点头。
“是关于比叡山延历寺的事情,”日野辉资说道,“内府殿下想必听说过,京都东南的延历寺,和西北的石清水八幡宫,乃是守护京都鬼门的重镇,关系着京都的安宁和天下的福祉……从元龟年间延历寺僧众横行不法,自造祸殃,以致没于战火之中,于今已逾十年之久。朝廷的诸位都认为,即便是神佛降罪于延历寺,也应该到了期限,因此想请内府殿下费心,将延历寺重建起来!”
“这件事么……”我微微一叹,不由得陷入了沉吟。
日野辉资等人提出重建延历寺,大概是看到我修缮了武家的石清水八幡宫,因此希望我为公家也尽一番心力。要知道,比叡山和整个天台宗的最高职天台座主,向来由执掌延历寺妙法院、青莲院、三千院这天台三门跡的法亲王或公卿子弟就任,可谓是亲近公家的最重要传统势力之一。我虽然不忌讳他们(大不了学足利义满,就任高位公卿之后,把自己的孩子塞过去),这件事却很有些难办。除了要付出大笔资金外,还要招纳僧众,重续香火,此外寺领也必须恢复,这都需要花费很多心力;更何况,延历寺是被信长烧掉的,如今我麾下的重臣中,包括泷川一益、前田利家、蜂屋赖隆在内的不少人都参与了,我贸然重建,是否会让他们感到不自在呢?
“如今诸事繁杂,先搁置一阵吧!”我拿定了主意,决定将这件事留到信景上任后再说。
“内府殿下的考虑也有道理。”日野辉资应道,脸上却忍不住浮现出一丝失望。
“总之,这件事本家自然会考虑的,”我略一思索,决定安抚一下他们,“其实,关于重建之事,我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就是曾执掌本家菩提寺的天海大师。然而,如今他还有其余要务,因此无法分身,还请朝廷的诸位稍待几年。”
“有内府殿下这句话,吾等就放心了。陛下得知后,也肯定会十分欣慰的!”今出川晴季连忙应道,“不知内府殿下最近可有闲暇?如果方便,不妨前去清凉殿觐见陛下如何?”
“能够觐见陛下,自然是我的荣幸,”我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他的提议。真是的,向信长称臣,那是因为知遇之恩,对那个木偶似的天皇可没必要委屈:“然而,若是要正式觐见,必须先行斋戒沐浴方合礼仪,如今正值戡乱之机,恐怕是无此闲暇啊!”
绚烂之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流水渐去(下)第一百五十
如果要问当下全〖日〗本最失落的人,那无疑就是伏见城内的羽良秀长。他手握四万余军势,受命控制畿内和京都,为秀吉守备自家的根基,这份责任不可谓不重,在整个羽良家中,也只有他才能得到如此信任。可是,要应付本家的那套组合攻略,实在不是他擅长的事情,短短的几天之内,他的军势已经烟消云散,丢掉了畿内和京都的控制权不说,还被景政、筒井顺庆、佐佐成政的伊贺众、北伊势众、大和众、越中众团团包围,甚至还累得自家被打成了朝敌。
尽管这样,羽良秀长依然没有放弃。围城的这三天,他屡次裹着带血的布带出现在城头,鼓舞着足轻们尽力坚持下去,也让本方在城中的内应无法发动。据他们所言,秀长的防守极为严密,根本找不到发动的机会,而且城中的士气也很可观,有武将甚至提议斩杀作为人质的泷川一时、佐久间胜之、佐佐辉子等人,以惩罚泷川一益、佐佐成政的背叛,同时进一步坚定城中的立场,好在秀长并没有失去理智,秀吉的正室宁宁也极不赞同,这几个人才得以幸免手难。
他们是对的。如果那几个人真被斩杀,双方就没有缓和的余地了。无论是为了维持本家的尊严,还是安抚泷川等人,我都不得不尽全力攻下此城,并且在落城之后以牙还牙的对待羽良家。
然而,听说羽良家已经派出美浓和摄津两国之众,由秀次的岳父、前任摄津守护池田恒兴,以及秀次的笔头家老宫部继润两人率领着回援摄津,想打通返回畿内的通道,我也不能再等待了,立刻亲自前往伏见城下,向城中派出了劝降的信使。
我的条件非常宽大只要羽良秀长交出城池,我可以饶恕并释放城中的所有人连他本人也不会追究。之后除了各方留下的人质和暂时由羽良家保护的浅井三姐妹外,其余羽良家的人和麾下的家臣都可以随意行动,无论是前往秀吉军中,还是各自返回领地,我都不会有丝毫留难。
面对这样的条件,羽良秀长忍不住患得患失起来。他知道,一旦伏见城投降,我就可以从容驰援播磨两面夹击秀吉的军势,而消息传到前线秀吉麾下军势的士气也会受到极大苒挫伤。从这个角度而言,他最好的选择是继续坚守,拖住城外的敌军。只不过,以城中的三千余人,背着朝敌的负面光环,想要抵挡因为我亲自出阵而备受鼓舞的四万多军势,又能够坚持多久?更何况,我的使者进城时,已经将降伏条件广为宣扬,这时候即使他想坚守城中的其余人又是否愿意放弃这么优厚的条件,甘心为情势不妙的羽良家陪葬?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我联络了城中的山崎长德(光秀家臣,先后投柴田、前田,为加贺藩家老),令他派人在城内的两处别院中纵火。虽然这两处别院非常偏僻并非什么防守重点,可是突然失火,却免不了让城中惊扰了一阵,军心也更加的混乱起来。羽良秀长看在眼中,明白我还有其余的后手而我的后手,他前几天才领教过一次,可谓是记忆犹新。因此为免再一次遭到惨败,从而威胁母亲、嫂嫂和秀吉其余侧室的安全他无奈的接受条件,向我方献城降伏。
他这么配合,我也没理由为难,很快就痛痛快快的放了众人,还非常体贴的给宁宁、秀吉的母亲和其余侧室准备了十余辆牛车。那些愿意回家的北陆武士,我也分别馈增了丰厚的盘缠,一时间众人谢声不绝,纷纷称颂着吉良内府殿下的仁厚。
临行前,宁宁亲自把茶茶、初姬和督姬送到我右手中,并且请求见我一面。
见面的地点,安排在伏见城的天守闵,宁宁身着一身简朴的蓝衣,左手牵着十二岁的初姬,右手牵着不满十岁的督姬,十三岁的茶茶作为长姊,大人一般的跟随在宁宁身后,手中却忍不住紧紧牵着宁宁的衣襟,态度很有些怯生生的模样。
这也难怪,从最初的小谷城、前年的北之庄城,再到现在的伏见城,她已经经历了三次破城之厄,父亲、母亲和养父先后死在面前。以她的年龄,这些经历实在走过于沉重。
不过,看到她这么依赖着宁宁,再想想两人在历史上的那些是非………我脸上的表情估计是有些奇怪吧,因为茶茶一下子躲到了宁宁身后,显得更加的不知所措。
感觉到衣襟被牵得更紧,宁宁放开初姬和督姬,转身把茶茶拉到面前,温言安慰她道:“别怕,宣景殿下是很好的人。”
听到她的称呼和这番评价,我免不了感慨起来:“宁宁夫人,久违了“……居然在这种情况下和你会面。这世间的事,该怎么说呢?”
“宣景殿下矫情了”宁宁放下茶茶,抬头平静的回答道,“当初织田馆主身死,殿下听从黑田的撺掇,执意要和宣景殿下争权,我就明白会有这么一天的……我也曾经劝过殿下,可是殿下不听。”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
“关于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我向她点了点头,“无论如何,必须感激夫人对本家的这番好意。”
“这并不是好意,宣景殿下也无须放在心上”宁宁却摇了摇头,“我是羽良家的正室,行事都是以羽良家为重。从在尾张的时候起,殿下就始终被宣景殿下压着一头,几次立下大功或遇到危机,都是有劳宣景殿下帮忙。因此,我知道殿下不可能是宣景殿下的对手,宣景殿下也完全有制住本家的能力和手段“为了本家的安危着想,我自然是要规劝殿下的。”
“夫人所言甚是。对于秀吉殿下,我的确有这种自信”我非常坦率的承认了,“只可惜秀吉殿下听不进这番金玉良言啊!”
“人到了一定的地位,肯定不会甘心停步的。特别是以殿下的那种出身和性格”宁宁叹了口气,“可是他毕竟是妾身的殿下,就算知道他没有多大胜算我也只能尽一份自己的心力去帮他……当初的菜菜夫人,不也是尽力的为宣景殿下作想么?哪怕知道宣景殿下最着紧的人是夏御前,哪怕我曾经替她抱过不平,她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听宁宁提到和她极为要好的菜菜,我一时间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我转移了话题:“听宁宁夫人的意思,是要去播磨和秀吉殿下汇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