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朱颜辞镜-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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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意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哭了。她擦了擦眼泪,下意识的看向息衍,委屈的向他扁了扁嘴。
息衍心里一疼,正欲上前,息淮拦住他,摇了摇头。
庄毓喘息着笑了,她低声道:“你知道吗?我也曾很喜欢红色。”
“它是那么轰轰烈烈,张扬的仿佛可以不顾一切,像是人的欲望,燃烧了一切,哪怕鲜血淋漓。多少人的性命葬送在欲望里。我看见了,就再不敢穿了。”
“可你,却将它穿的这么明媚、这么好看。”
“庄意映,我真羡慕你。羡慕你可以用尽全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必去理会他人的目光。”
“可是那一天,他们要带走你,带到一个我们都从未去过的地方。我骄傲的、明媚的小公主要屈辱的雌伏在一个糟老头子身下,只要想一想,就让我觉得窒息。”
“与其这样,你还不如死掉。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死掉。”
“这丑恶的世间,你只要走过一遭就够了,不必再多了。”
“魂飞魄散,多干净啊。”
庄意映沉默着,头顶的宫灯发出“哔啵”一声响,她听着庄毓的声音,忽然想起她小时候经常躺在庄毓的腿上,听她念书给她听。
庄毓低低的笑了两声,“现在,一切也该结束了。”
“我累了。”
庄毓的声音沙哑和缓,透着行将就木的苍凉。她看着庄意映明媚依旧的面容,抬起手,轻轻抚上了自己沟壑纵横的脸。
她拿出来楚生的头骨,仰头靠在猩红的柱子上,她喃喃道:“你的药,也没有那么好用啊。”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流进了她花白的头发里,“值得吗?你我这样,值得吗?”
“我想走了。”
这一瞬间的悲伤没有人看得见。
夜色愈加浓重,王座上的云居雁睁着乌溜溜的眼,好奇的打量着大殿里的众人。她端详了一阵,似乎觉得无趣了,开始在王座上爬来爬去,对这个华丽的大家伙颇感兴趣。
庄意映方才还狠心的想,庄毓既然不拿她当妹妹,她也可以不要这个姐姐了。她在心里想过,庄毓做了这么多错事、杀了那么多人,以命相抵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可是她看着虚弱的靠在冰冷柱子上的庄毓,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切肤之痛。
她不能失去她。
就算她再罪大恶极,甚至要杀了她,她依旧不想离开她。
她是好不容易才寻到她的,走了那么远的路,吃了那么多的苦,就是为了回家,就是为了看她一眼。
庄意映忽然有些后怕,要是今夜她没有来,若泊君怕是要悄无声息的将庄毓解决掉罢。
庄毓低声道:“可我现在好好的站在这里……”
庄毓仰头叹道:“是啊,你好好的。我已经是这般破败不堪,你依旧可以好好的站在这里。”她的话语平静,丝毫不见之前的怨愤。
她轻咳一声,“拿酒来,我想喝酒。”
庄意映一怔,庄毓指了指案台。
庄意映迟疑了一瞬,才走了过去,拿起上面的白玉酒壶和琉璃杯。慢慢地走到庄毓的身边,将酒放在她的身边,蹲了下来,为她斟满,递到了唇边。
庄毓没有接,她伸出手,动作轻柔的拢了拢庄意映的鬓发。庄意映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手中的酒洒了不少在地上。
庄毓无奈道:“你怕什么。”她伸出手,“把酒给我罢。”
庄毓仰头将杯中酒喝尽,弯起眉眼,向庄意映道:“你回来了也好,有人护着你,庄氏江山在你的手中,必不会像我一般受人摆布。”
庄意映摇了摇头,“我不要你的江山。”她帮庄毓斟酒,轻声道:“你其实做的已经很好了。”
她抿了抿唇,苦笑道:“如果换做是我,怕是撑不起来这江山的。我其实不该指责你。”
庄毓接过那酒,却不喝了,她笑道:“照你那贪玩的性子,怕是也不肯老老实实的坐在王座上。”她看向云居雁,“你帮我照顾她,照顾她到足够坚强、勇敢……”
庄意映抬手打断她,她惊慌道:“你……”
庄毓的嘴角溢出了血色,她朝着庄意映笑了笑,神志有些模糊了。恍惚间,冰冷的地面变得温暖了起来,仿佛是在阳光下的青草地。鲜血在胸腔中翻涌,周身都暖和了起来,就像是娘亲温柔的怀抱。
庄意映扑上前,紧紧抱住了庄毓,她又急又恸,向着息衍大喊道:“你快来!看看她!她怎么了?!快救救她啊!”
庄毓抚上庄意映的发,在她耳边低声道:“没有人能救得了我。酒里的毒是我自己下的……”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和你当年喝下的,是同一种毒……”
“就算你们不来,今夜我也打算要死掉的。”
庄意映怔怔的抱住她,她心知魂魄碎裂有多痛苦,她的泪一滴滴砸了下来,“不……你别死,不要死……”
“我已经力不从心了……”庄毓叹息道:“有云居雁在,他们就有下一个傀儡了,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庄意映闭上了眼睛,道:“不,你不准死,你知道的,我什么都做不好,这担子太重了,我扛不住的……”
庄毓的眸色暗了暗,“……也是啊。”
她猛地抓起掉落在一旁的小刀,狠狠的刺入庄意映的后心!
刀锋划开肌骨,她手紧紧握在刀柄上,温热的液体汩汩的流了出来,洇在庄意映的红衣里。庄毓梦呓般道:“活着太累了,太苦了,和姐姐走罢……姐姐带你走……”
庄意映的双手颤抖着将庄毓一把推开,震惊的站起身来,踉跄着碰倒了白玉酒壶,酒液流了一地,鲜血涌上了喉咙。
息衍霎时红了眼,飞身上前,拔掉了庄意映后心的刀,抵住她的后背,源源输送着灵力。
庄意映擦了擦嘴角的血,向息衍笑了笑,“别担心,我没事。”
息衍的声音沙哑,“别说话。”
庄毓感受到了生命的流失,她靠着柱子仰头不住地咳嗽了起来,悬挂在穹顶上锈剑被风吹的摇晃着,她的手渐渐没了力气,手中的琉璃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像是摔碎了的山河。
锈剑的剑刃碰到了拴着宫灯的丝线,庄毓瞳孔一缩,拼劲全力抓起身旁杯子的碎片向庄意映和息衍掷去,手中鲜血淋漓,“走开!”
息衍抱起庄意映转身避让开,他仰头看到了坠落的宫灯,目光一凝,将庄意映打横抱起,飞身到了息淮身边。
那盏宫灯重重摔落,火焰触及到酒液,瞬间燃烧了起来。
应野平眯了眯眼,扶着陆抑非站起身来,低声道:“我们走。”
穹顶上的宫灯都在轻轻摇晃着,光芒愈加的明亮起来,夜风轻拂,宫灯们像是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似的,叹息般的接二连三掉落下来。
庄毓微笑着看着这如烟花般绚烂的景象,眼中空空荡荡的。
息淮面色凝重,按住息衍的肩膀道:“她竟然藏了业火。快走。”
息衍点了点头,“你先走。”庄意映强撑着一丝清明,心中的痛楚疼过身上的伤口,哭道:“你们救救她,求求你们救救她……”
息衍心疼的擦了擦她的眼泪,低声道:“大限已至。”
庄毓听到了庄意映的哭声,低笑道:“我就等着这一天呢。”
火舌舔舐上了庄毓的衣裙,息淮足尖一点,飞身而起,将王座上的云居雁抱起,飞出了火海。应野平也早带着陆抑非走了出来。息衍低声向庄意映道:“我们走罢。”
只有庄毓孤零零的躺倒在地上。
庄意映摇头,悲恸道:“你救救我姐姐,我求求你了息衍,息衍……”因为多年前的那场意外,她和阿姐都怕极了大火,她不能让阿姐死在火海里,那对她来说,太残忍了。
息衍蹙了蹙眉,还是叹道:“好。”
庄毓的双腿被火炙烤的已经没有知觉了,她奋力的睁开眼,想再看一眼这王宫,视线里却闯入了一席白袍,息衍拉起她道:“我带你走。”
她狠狠的挣脱开,“用不着你假慈悲!”她朝着庄意映大吼道:“滚!你们滚!”
业火已经在王宫里蔓延开来,很快就要将门口最后的退路封死了。
息衍将寒霜覆盖到三人身上,可是也撑不了多久了。
再与庄毓纠缠下去,怕是他们三个人都要葬身火海了。
他咬了咬牙,将周身的灵力全部覆在庄意映身上,向大门处飞去。
庄意映的泪水洇湿了息衍的衣袍,她亦知不可再耽搁了,她眼睁睁的看着庄毓被火舌吞没,悲痛的大喊道:“阿姐!!!”当年阿姐冲进大火里救了她,可是她现在却要看着阿姐……
“你一定后悔救了我罢……”
听到这一声呼喊,庄毓微笑着阖上了眼,她将来楚生的头骨小心翼翼的护在了心口,眼前渐渐黑了下去,火光冲天的大殿消失不见,而灵台里却阳光明媚起来。
那是一个午后,娘亲为她拿来了尚书房新进的书和一碟桂花糕,她斜靠在榻上,阳光从窗缝里流淌了出来,落在了妹妹的脸上。而妹妹躺在她的腿上,睡的正香。
“不后悔。”
第110章 锦棺十一
事已至此; 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宫人们满面惊惶,捧着他们能寻的到的容器,有盆、有碗、甚至还有人拿来了恭桶; 千里迢迢运来了丁丁点的水,咋咋呼呼的奋力的救火; 忙出了一脑门儿“尽职尽责”的大珠汗。
没有人真正敢靠近,泼出的水还没有碰到业火就扑到了地上; 像是一团无法言说出任何事情的墨迹; 徒留下一个可笑的形状,没一会儿也无声无息的消散了。他们面上的紧张和忙碌都是来源于恐惧,忧心着未来可能会到来的“惩罚”,诚惶诚恐的“尽力”着。
那是归墟中的业火,不彻彻底底的带走一个灵魂是不会熄灭的,无论宫人们救不救火; 结果都没有什么不同; 如此忙碌; 只因惶恐罢了。庄意映虽然心知如此,但是看见那些宫人畏畏缩缩的模样; 还是觉得可悲的很。
她鞠躬尽瘁了一辈子; 得到的都是虚无缥缈的恭敬; 连一个愿意救她的人都没有。
她曾给过她温情,也曾残忍的剥夺了她的生命。
可是现在,她死了,永不存在了。
庄意映闭上了眼睛; 眼角干干涩涩的。
从今往后,在这个世上,她再没有亲人了。
息衍低下头,唇温柔的触在她的银发上,“走罢。”
空荡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来。庄意映强迫自己挖出自己最深层的冷漠,狠下心来,低低应了一声。
远处有轻骑的马蹄声传来,火焰应该很快就会被遏制。庄意映轻声问道:“业火会烧空这里吗?”
息衍道:“不会。”
庄意映点了点头,抓紧了息衍的衣袖,靠在他的胸膛上,垂下眼帘。
她方才听到息衍的否认,竟卑劣的觉得有些失望,这些冷血的人们还会好好的活着,平平安安的活着。
那些卑微的人不惮以最深的恶意去对待旁人,只要他们能活下去,用什么姿态是无所谓的,卑躬屈膝也好,落井下石也好,没人在乎他们的悲欢,他们自然也不必对生命怀着敬意。
也许还是有一星半点罢——留给他们自己的。
庄意映的视野渐渐模糊了起来,她后知后觉的觉出背上伤口的痛来,她搂住息衍的脖子,将头埋了下来,偷偷用衣袖擦掉了泪水,欲盖弥彰的喃喃道:“息衍……我好疼啊……”
息衍御剑而起,将她搂的更紧了些。他的手扣在她的后腰上,继续输送着灵力。
他低声问道:“还疼吗?”
庄意映靠在息衍的肩膀上,她低低的“嗯”了一声,用鼻尖蹭蹭他的脖颈,“其实也没那么疼。你不要再给我灵力了。”火光在夜幕之中艳的近乎瑰丽,雄奇的大殿轮廓模糊,猩红的火舌从四面八方张牙舞爪的窜出。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她曾心心念念的地方,闭上了眼,低声道:“我困了。”
她有意向息衍露出了她最脆弱的一面,欲懦弱的逃避。她自私的想着,如果她此时睡去,息衍一定会因为心疼她悄悄的消去她的记忆罢。
太沉重了。忘了也挺好的罢。
她向息衍怀里缩了缩,撒娇似的蹭了蹭,委实没出息。
息衍手上的动作未停,淡声道:“不会的。”
庄意映讶然的抬眼看息衍,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息衍的眸子在夜色之中灿若星辰,“天快亮了。”
她嘟了嘟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面上涩的很,“为什么啊?”
息衍叹了口气,“想哭就哭出来罢。”有些东西是她必须面对的,他若是一味地护着她,反倒会害了她。
庄意映微怔了一下,“我不想哭。”她的鼻子有一点酸,重复道:“真的。”
庄意映的半张脸都陷在了阴暗里,头发在息衍的怀中蹭的毛茸茸的。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既然已经能接受这一切,又何必多此一举的消去记忆。已经沾染,再想抽身,必会扒下一层皮去,直至血肉模糊,委实是自讨苦吃。
一缕清澈的霞光穿透了夜幕,她缓缓的露出一个笑容来。
周遭安静的只余下了风声,她搂紧了息衍,抬头看他沉静的眼。“息衍。”她的声音低低的,“谢谢你。”
云雀楼在雾气氤氲中若隐若现,息衍收了念尔剑,抱着庄意映踏了下来。
庄意映狠狠揉了一把脸,抬眼道:“放我下来。小心被人瞧见了。”
息衍一挑眉,还是弯下了腰,庄意映的双腿已经触及到地面,她却突然反悔了。
庄意映搂着息衍不撒手,将自己埋在了息衍的怀抱里,闷声闷气道:“……还是抱着罢。”
她一离开他,就觉得空空落落的,仿佛天地之间,唯剩她茕茕孑立。她今晚失去太多了,如今陷入了深深地惶恐不安中。
息衍道:“不怕被人瞧见了?”
庄意映抬腿勾住息衍的腰,黏黏糊糊的赖在他的身上,将他搂得紧紧的,“……管他呢。”
息衍反手将她抱起,他清楚的感受到了她的不安,但是她的不安是因为遭受了至亲的欺骗和失去,他此时不能多说什么,说的太清楚反而会让她觉得难堪。
庄意映急切的想抓紧什么,她窝在息衍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