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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部分

卑鄙的圣人:曹操(1-10)-第3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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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植并非完全赞同的他话,但深知杨修一片好意:“那听你的,此事不再提了。”

“若我没猜错,如今公子圣眷已在五官将之上。”杨修早有成算,“公子之文采高于五官将,所短者乃在时政军务。我献此策也为藏拙露巧,还望公子用心赶上,方能与五官将一争高下。”

“争争争,又是争!”曹植霍地站起来,“我从未想过与手足为敌,只想做好我自己,以诚心感化父亲,一展平生之志!”

杨修望着一脸郑重的他,嘴唇咕哝了两下,还是把想说的话忍了回去——曹植本是性情中人,为人处世也似文章一样追求自我。善良出于本性、才气实为天赋,倒也难能可贵。但只凭挚诚不靠权谋能成功吗?你不与别人争,别人还要与你争呢!这样下去不行,我得设法暗中相助……

 “五官将”是“五官中郎将”简称,本书中特指曹丕。

第四章 二子争嗣,曹操出题

曹魏公国

一切毫无悬念,南征大军回到邺城,曹操刚迈进幕府大门就接到朝廷诏书,天子决定以冀州之河东、河内、魏郡、赵国、中山、常山、钜鹿、安平、甘陵、平原十郡为封地,册封其为魏公,并加赐九锡。虽然这是曹操处心积虑谋来的,但免不了还要进行一场“三让而后受之”的表演。曹操当即表态:“夫受九锡,广开土宇,周公其人也。汉之异姓八王者,与高祖俱起布衣,创定王业,其功至大,吾何可比之?”

这看似一句客套话,却是曹操深思熟虑的。他把自己的比照对象定为周公,接下来的劝进只要像赞美周公那样赞美他就妥当了。再者曹操讲出他将要建立的这个公国应仿照汉初异姓诸侯王的标准——那便是领土自治,有权自行任免国相以下官职,同制京师拟于天子!

尺度公开了,于是中军师陵树亭侯荀攸、前军师东武亭侯钟繇、伏波将军高安侯夏侯惇、骁骑将军安平亭侯曹仁、建武将军清苑亭侯刘若、扬武将军都亭侯王忠、奋武将军安国亭侯程昱、军师祭酒千秋亭侯董昭、中护军明国亭侯曹洪、奋威将军乐乡侯邓展、中领军韩浩、左军师凉茂、右军师毛玠、建忠将军鲜于辅,以及府僚王粲、杜袭、袁涣、任藩等数十名官员联名上书,声称:“自古三代,胙臣以土,受命中兴,封秩辅佐,皆所以褒功赏德,为国藩卫也。往者天下崩乱;群凶豪起,颠越跋扈之险,不可忍言。明公奋身出命以徇其难,诛二袁篡盗之逆,灭黄巾贼乱之类,殄夷首逆,芟拨荒秽,沐浴霜露二十余年,书契以来,未有若此功者!”当真把曹操比作了周公,称他的功德震古烁今无人能及,裂土分茅理所应当,若不接受册封则“上违圣朝欢心,下失冠带至望”。

曹操览罢虽然再次辞让,却感“盛情难却”稍有动容,决定象征性地只接受魏郡一地作为自己封国。但群臣再接再厉二次上书,坚持要曹操把冀州十郡照单全收,还说“今魏国虽有十郡之名,犹减于曲阜,计其户数,不能参半,以籓卫王室,立垣树屏,犹未足也”。

群臣劝进恳切至极,但曹操难得秉承道家之义,称“功遂身退,天之道也”,坚决不肯接受。于是天子刘协再次下诏,丞相名至实归,理应晋位公爵。这次曹操不再违拗,立刻上表朝廷,信誓旦旦:“今奉疆土,备数藩瀚,非敢远期,虑有后世;至于父子相誓终身,灰躯尽命,报塞厚恩。天威在颜,悚惧受诏!”终于“勉为其难”接受了册封。

于是建安十八年五月丙寅日,天子刘协遣御史大夫持节赴邺城,正式册命曹操为魏公。曹操也不再惺惺作态,传令将幕府隆重装点,那些早就由梁鸿书写好的宫殿匾额终于取代了各个堂阁的旧匾,从未正式启用过的幕府西院四门大开,幕府群僚、魏郡官员以及曹门列侯在丞相率领下齐聚文昌殿,恭候天子使臣大驾。

御史大夫郗虑虽无实权,却还有利用价值,终究不能轻易告老,他又接受了一个既屈辱又光荣的使命,当殿宣读天子册命:

朕以不德,少遭愍凶,越在西土,迁于唐、卫,当此之时,若缀旒然,宗庙乏主,社稷无位;群凶觊觎,分裂诸夏,率土之民,朕无获焉,即我高祖之命将坠于地。朕用夙兴假寐,震悼于厥心:“惟祖惟父,股肱先正,其孰能恤朕躬?”乃诱天衷,诞育丞相,保乂我皇家,弘济于艰难,朕实赖之。今将授君典礼,其敬听朕命……'2'

这篇册文洋洋洒洒大笔华翰,历数曹操的十大功劳:首倡义军,讨伐董卓;消灭黄巾,安定关东;迁都许县,恢复祭祀;棱威南迈,铲除袁术;收复河内,张、杨败亡;回师东征,吕布就戮;官渡大捷,肃清袁氏;远征乌丸,威震异族;南征刘表,荆襄投降;痛击马、韩,抚和戎狄。“虽伊尹格于皇天,周公光于四海,不能与之相比……”可谁能想到,如此激扬的册命竟与那篇极尽模糊之能事的荀彧碑文一样,皆出自潘勖之手。也真难得他在秦说秦、在楚说楚。

更为荣耀的则是受赐九锡。九锡者,车马、衣服、乐则、朱户、纳陛、虎贲、斧钺、弓矢、秬鬯(jù chàng),是天子奖赏臣下的最高荣誉。车马,乃是大辂(lù,礼制之车)、戎辂(战车),配以玄牡二驷(黄马八匹),按照礼法考究,能安民者赐以车马;衣服乃朝堂礼服,上有衮冕九章纹饰,能富民者赐衣服;乐则,校订五音之具、六佾之舞,能和民者赐以乐则;朱户,允许使用红色漆饰大门,民众多者赐朱户;纳陛,宫殿阶梯中间特凿的玉阶,不与旁人共道,能进善者赐纳陛;虎贲、斧钺,赐守门虎贲之士三百人,配以斧钺各一,能退恶者赐虎贲、能诛有罪者赐斧钺;弓矢者,彤弓矢百,玄弓矢千,能讨不义者赐弓矢;秬鬯一卣(yǒu),乃黑黍、郁草所酿香酒,用以祭祀祖先之用,孝道备者赐秬鬯。按照礼法考证,一切臣子不论官职大小皆可受封,但古来罕闻其事,唯晋文公以城濮之功受赐,王莽代汉帝理政而得封。

又考古之《周礼》:一命受职,再命受服,三命受位,四命受器,五命赐则,六命赐官,七命赐国,八命作牧,九命作伯。曹操实际已不单单是列土封疆的封国之主,还是诸侯百僚之令主,集大汉丞相、公国君主、诸侯霸主于一身,离真正的天子之位不过一步之遥。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轻而易举迈出这一步。

郗虑宣读册命已毕,退至殿下,虽是钦差之身却要与魏国的官员一同下拜。那些满心攀龙附凤要做开国元勋的人哪里还管孝武帝定下的规矩,齐声高呼“万岁”,声震殿宇绕梁三日,大有革命更始之气。冀州十郡从此更名魏国,成为曹家“私有财产”,而十郡之一的赵国原是汉家诸侯王之地,赵王刘珪只好听凭摆布迁徙至博陵,乖乖让出国土。而曹植原为平原侯,也改易为临淄侯,儿子不能与老子争地,要占还是占汉家的土地,真是锱铢必较!

虽然天下没统一,这场封国盛典依旧进行得像模像样,唯独美中不足的是一国之母、国之储君的人选没有确立。魏公夫人是谁倒没什么悬念,卞氏跟曹操时间最长,俨然一家主母,又有曹丕、曹彰、曹植三子长成,英明半世的曹操也不至于老来糊涂偏心姬妾。曹操暂不给她这个名分,或许只是对原配丁氏的尊重,但世子是谁就难捉摸了。曹丕五官中郎将、副丞相的身份早定,按理说魏国世子也应该是他,但曹操却不把这事敲定,反而释放了一个模糊的信号。他颁布教令,将先朝尚书卢植之子卢毓、女婿夏侯尚、能吏郭淮等派到曹丕府中,又让名臣郑泰之子郑袤、记室刘桢、文坛新秀任嘏等充任曹植属下。一时间五官中郎将府与临淄侯府人才济济旗鼓相当。

自古以来储君被喻为“国本”,不但关乎家国兴衰,还牵系多少官员的仕途命运。谁都看得出来,曹操在这件大事上犹豫了……

小姐闹府

曹丕自从回到邺城就无一日安宁,先是筹办建国仪式,继而受命督建曹氏宗庙,接着又有噩耗传来,谏议大夫张范去世了。当初曹操指派张范与邴原督导曹丕,无论何事都要向两位老臣请教,曹丕对张范执弟子之礼,还得为他忙丧事。至于邴原,受任五官将长史以来从未当过差,声称不敢狂妄指教丞相之子,整日闭门在家静养不出;老人家姿态倒是很低,却给曹丕添了麻烦,遇事请教是父亲吩咐的,曹丕岂敢不遵?可邴原不来,又不能挑老人的错,只能一趟趟往他府上去。好不容易册封之事结束,家庙也建得差不多了,父亲又把一群新僚属塞到他府里,有几位曹丕并不熟识,乱哄哄地还没理出个头绪,父亲的命令又来了——搬家!

曹丕兄弟所居在幕府正南、大街两侧,同样的府邸共五座,除曹氏兄弟占着三座,另两座一直空着。这五座宅院都是正堂广大、两侧厢房对称,前大而后小,做官衙倒比居住适合。当初搬进来时,曹丕、曹彰就觉不伦不类,现在才知父亲深谋远虑,早计划封公建国,当初盖的就是官衙,给列卿官员预备的。曹丕等人则移居到邺城东北新建的戚里。

曹植这半年多监督营建,事先有准备,东西早就挪得差不多了;曹彰也好办,无官一身轻,除了妻妾没外人,只要把他养的那群宝马灵獒牵过去就齐了。曹丕可难了,刚从征回来,掾属仆从一大群,提前也没准备,光是要搬的简册就得装十几车,到那边还得安排大伙儿的办公之地。父亲叫搬就得搬,收拾干净房子新官还等着上任呢!于是前堂文书装箱入柜、后堂衣服打包袱,众掾属东寻西找自己负责的公文,仆僮搬着几案屏风进进出出,乱哄哄忙得不可开交。

曹丕这会儿也顾不得副丞相的派头了,穿一袭单衣,叉腰往堂上一站,东张西望不住叮咛:“轻拿轻放,那是刘威送我的翡翠屏风!”“百辟刀呢?到那边还得挂呢。”“这几卷《中论》徐幹刚刚写成,我借来看的,别弄丢了。”“那圆乎乎的是什么?咳,叡儿的皮毬!叫他自己收着。”“朱铄!朱铄!你小子跑哪儿去了?”

如今的朱铄已不是中军将领,自从罢黜官职就在曹丕府里当差,名分上只是个管家,私下却比一干掾属还要亲近。他闻听招呼忙不迭跑上堂来:“我给您找车去了,就咱府里这几匹牲口,来来回回得运多少趟?我到行辕寻老部下借了几辆平板车,这还省点儿事。”

“胡闹!”曹丕斥责道,“用军中之车传扬出去岂不惹闲话?”

朱铄却大大咧咧道:“这算什么大事,临时救急嘛!我好歹也是当过司马的人,那帮崽子当初都是给我牵马、扛刀、提夜壶的,巴结我还巴结不上呢。如今我肯找他们办事,那是给他们脸!”

“好汉莫提当年勇,赶紧把车送回去,我宁可搬三天三夜也不借军中之物。”

“五官将所言甚是。”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堂下传来,鲍勋抱着一大摞文书挤过来,“自古仁人君子绝不因私而废公。借车虽是小事,然小恶不制,久而久之必长骄纵之心。君子慎行,岂能任意为之?”

鲍勋乃鲍信之子,却丝毫不像其父,一副书呆子模样。他年龄比曹丕小,偏偏满口君子道德,似刚才那番话他大可逢迎称颂,却要摆出教训口吻,怎叫人爱听?曹丕甚是厌恶,嘴上虽跟他说话,眼睛却始终关注着仆僮搬运的东西:“叔业有何要事?”

“这是今日幕府转来的公文,请您过目。”

几案都搬走了,还看什么公文?再说这不过是走形式的事,哪件差事真能由他这副丞相做主?曹丕强忍不发,指了指身边一口未抬走的大箱子:“先放这儿吧。”也不搭理鲍勋,冲堂下扫院子的仆人嚷道,“东西没搬完扫地做什么?该干什么都不清楚,长没长眼睛?”

鲍勋不知是真没听出指桑骂槐,还是故意不走,又忧心忡忡道:“冀城战事告急,救兵迟迟未发,韦康快守不住了。”

曹丕腻味透了,心道发不发救兵是夏侯渊的事,与我何干?鲍勋没滋没味又唠叨几句,这才怔怔而去。朱铄早忍不住掩口而笑:“这书呆子也真磨人。”

“哼!若非父亲硬派到府里,我早把他撵走了!”曹丕话音未落又见夏侯尚、司马懿联袂而来。

夏侯尚早与曹丕相厚,如今正式受命担任五官中郎将文学侍从,可称了心愿,这两天眉飞色舞神采奕奕:“子桓,我带了二十名小厮,还有二十辆大车,在外面候着呢。”

朱铄与他混惯了,玩笑道:“认识你这么久,竟不知你家财豪富,竟有二十来辆大车。”

夏侯尚挠了挠腮边的几颗白麻子,笑道:“我家哪有这么多,是子丹、文烈帮忙凑的,叫我一并带过帮忙。”

曹丕会心一笑——曹真、曹休毕竟还是跟我更近一层,兄弟们都搬家,不能有偏有向,人不便来却把车借我用,倒也妥当。

司马懿却没说什么,漫不经心踱到箱子旁,信手翻阅着鲍勋留下的公文,忽然想起件事,抬头问夏侯尚:“昨晚魏公召你入宫,听说还留了饭,到底嘱咐你什么事?”

“咳!没什么要紧。”夏侯尚乐呵呵道,“不是找我,是府里几位小姐想我内子,求魏公传我们夫妻进去。她们姊妹后堂聚会,我跟着沾沾光,陪魏公吃了顿饭。”夏侯尚之妻乃曹真之妹,虽非曹操亲女,却是在幕府养大的,丁氏、卞氏视若己出。

朱铄取笑道:“你这官越当越不济,前些年还得过重用,如今却靠婆娘替你撑着。甭问,惧内惧得厉害!”夏侯尚一阵苦笑——其实这桩婚事不甚美满,他生平一大“志向”就是娶个美貌丽人,但曹真之妹相貌平平性情泼辣,夫妻关系颇不融洽。可碍于曹操的权力、曹真的关系,夏侯尚又不敢得罪妻子,尤其被视为曹丕一党后,曹操不似先前那么信赖他了,多仗夫人之力内外周旋。大丈夫赖妻当官,滋味能好受吗?如今当了五官将文学侍从,以后的前程可就全攀附在曹丕身上了。

司马懿眼神丝毫没离开公文,聊闲天般问:“不年不节一群女眷聚什么?嫂夫人没对你说起?”

“昨晚几位夫人派婢女传话,留内子住下了,今早我出门时还没回来呢。谈些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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