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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

风雨张居正-第31部分

小说: 风雨张居正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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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封建社会,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封建伦理社会。儒家所谓的那套伦理纲常,不仅是一种道德准则,也是一种政治准则,这在明代几乎达到了顶点。明太祖朱元璋就亲自颁布过《性理大全》作为全社会的精神纲领。最强调封建伦理道德的理学就是在宋明两朝最为兴盛,所以我们平常都称之为“宋明理学”。

儒家讲究“孝”,所以说“百善孝为先”,所以理学也特别讲究孝道,因为这样就可以由“父父子子”的伦理规范推广到“君君臣臣”的政治规范了。这一来,大家对待统治者就像要对待父母那样,这谁还敢造反啊?你在心里也过不了那道感情关啊!这就叫“以孝治天下”。

所以对于父母去世后的子女守孝,宋明理学有非常严格的规定。因为孔子在《论语》里头说过“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所以儒家认为为父亲守孝至少要三年。这三年里不能干别的事儿,只能守着父亲的墓地读读书什么的,不能听音乐,不能会客,甚至不能露笑脸,也不能上班。这样,原来在上班的也得辞职回家,政府官员为守孝辞职为家,这在古代,就叫“丁忧”。

后来,假道学们觉得这个时间太长了,实在有点熬不住,就打了个七五折,说每年按九个月算,这样守二十七个月也就算守孝圆满了。后来,又对文官和武官区别对待,认为武官一般不需要“丁忧”,但文官必须“丁忧”。之所以会有这个区别,这大概也是因为中国古代大多是一种文人政治,文官一般在骨子里都是不太瞧得起武官的。

但武官既然可以因为战事紧张、局势严峻等理由而不“丁忧”,那么文官也有特殊情况啊,所以碰到特殊的情况,尤其是在朝廷需要、皇帝特别下旨的情况下,文官也可以不“丁忧”,或者缩短守孝时间,很快返回原来的工作岗位,这就叫“夺情”。意思就是因为特别需要,夺了理学认为最重要的孝道和情感。

事实上,讲究孝道是对的,通过守孝来表现父子间的情感也是对的,但理学太极端,特别注重一些虚头八脑的形式,所以到最后搞得文人都喜欢以形式为标榜,士大夫们都认为“丁忧”是一件能够体现文人品格的事儿,而“夺情”对应着来说,就有点儿让人丢份儿了。

虽然有点丢份儿,但“夺情”自唐宋以来,在朝廷里那也还是常有的事儿。就算是明代,前朝的内阁大学士里也不乏“丁忧起复”、也就是“夺情”的事儿。所以夺情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而理学家们在道理上也能说得通,因为君臣之理还要大于父子之情嘛。

可一条道理是否说得通,那得分跟谁说、在谁那儿说。

在张居正这儿,在因为锐意改革而得罪了n多人的张居正这儿,士大夫们的“夺情”道理一下可就难说得通了。

父亲

当然,张居正在内阁里读到父亲去世的家信,在第一时间里热泪奔涌,那说明他还没有考虑到要不要夺情的问题。其实政治家也是人,越是大政治家,越具有真实而丰富的人性。张居正在第一时间流下了热泪,心里主要还是对父亲的思念与歉疚。

思念我们懂,可为什么要歉疚呢?

一般人会以为张居正作为一个孝子,大概是因为没能见父亲最后一面,没能给父亲送终而感到歉疚。但事实上,张居正要歉疚的原因要比这儿大得多。他为了他自己的政治理想,在远离故乡的北京城浑然忘我,努力打拼,而这一打拼,竟已经十九年没有回过老家了!也就是十九年没有见过自己的老父亲了!而如今,父亲一旦离自己而去,这十九年累积起来的歉疚之情那就可想而知了。

又有人会说,张居正就是再忙,也不应该十九年没有回乡看过父母啊?再说,他爹那么大年纪,应该不是猝死,那也有个生病体虚的阶段,难道张居正就不知情?就不能回去探望一下吗?

这说的也倒不假。事实上,张居正曾经不止一次在给友人的信中表达过想回家探亲、侍奉双亲的愿望。他甚至还想把父母接到北京来一起住。可问题是他爹张文明不同意。

我们在前面的刘台案里说过,张文明和自己的儿子性格不太一样。张居正“沉毅渊重”,少年老成,是一种很沉稳的性格。而他爹张文明呼朋引伴、任侠张狂,倒是有几分老顽童的性格。

张居正小的时候,张文明四处求学,但科举考试考了二十多年,乡试一连考了七回都没考中,这都赶得上那位范进了。到了四十岁,看看实在考不上,张文明就放弃了,还是拿钱买了一个府学生员的名份,这最后还不如那位发了疯的范进呢。而他儿子张居正十二岁就是湖广乡试的第一名了。也就是说张文明四十岁了,还没到他儿子十二岁的水平。

好在张文明这人很乐观,他看儿子有出息了,自己也就把功名看开了。后来儿子的官越做越大,张家的条件也越来越好,他也就乐得在老家声色犬马,逍遥快活。

儿子要他搬到北京去住,他哪肯啊?就儿子那性格,到那儿还要受拘束,这哪有在老家作个土皇帝快活呢?

对于老爹的心思,张居正也明白的很。他老人家想在老家自个快活,那就让他快活好了。可问题是他这个爹豪放有余,谨慎不足。尤其日子久了,仗着儿子的权势在地方上胡作非为。

张居正也写信劝过父亲,但张文明根本就不当回事儿。

在封建时代,张居正作为一个儿子,他就是再有本事,也不敢对他爹说什么过分的话啊。要是这样的话,在古代那叫“忤逆”,那算是一条刑事犯罪,也是被社会伦理道德所不容的。所以张居正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同时还得跟当地地方官打招呼,说老父亲这性格他也没办法,还要请请大家多多包涵。

后来,到了万历五年,七十四岁的张文明折腾不动了,生病卧床。张居正本来是要请假回乡看望父亲的,可正好碰上了要准备小万历明年开春的结婚大典。这件大事,李太后交给别人也不放心啊,但听说张先生的父亲病了,所以就派太监不远千里带了大量御赐的礼品到江陵来看望老爷子,以示慰问。这样张居正就更不好请假了,只得表示等明年开春小万历结婚大典完成后再回家探望父亲。

对于儿子的苦衷,张文明倒是非常理解,他写信给儿子说:“肩巨任者不可以圭撮计功,受大恩者不可以寻常论报。老人幸见未衰,儿无多没不然之虑,为老人过计,徒令奉国不专耳。”(《张太岳集先考观澜公行略》)

你别说张文明虽然是个落第的秀才,这话说得还很有文才。那意思是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受国家大恩的人应鞠躬尽瘁报效国恩,哪能那么儿女情长呢?你爹我就是生点小病,你别放在心上,一切以国事为重。千里迢迢来回跑干什么呢?耗时费力的。所以你只管尽忠报国,就算是对我尽孝了。

因为张文明的劝阻,也因为面临皇上的结婚大典,张居正作为内阁首辅也确实走不开,所以张居正只好打算等到明天万历的婚礼结束再回家探亲。

哪知道计划总不如变化快,上个月老家的家信来还说父亲的病情渐渐好转了,现在突然就接到了父亲病逝的噩耗。所以张居正在内阁里读到父亲去世的家信,不禁泪流满面,失声痛哭。

吕调阳和张四维赶忙安慰、解劝,但张居正这时候哪还听得进去什么呢?他抹去眼泪,对吕调阳、张四维说:“居正此刻,心中已乱,阁事唯有烦扰二位。”说完一拱手,张居正匆匆地就赶回家去了。

按道理,张居正应该马上赶回湖北老家奔丧,但因为他是朝廷大员,所以按规定他得先向朝廷辞别,也就是要先请假,所以这得有个手续,有个时间。而这段时间,作为孝子,一般在当地就得为自己的父亲布置一个临时的灵堂,所以张居正匆匆地赶回家就是要先为父亲布置一个灵堂。

张居正死了爹,这对当时的万历王朝来说,那可绝不是一件小事。所以第一时间里,这个消息就传遍了北京城。

反应

各方面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的第一反应,都是非常强烈的。

先是小万历第一时间听到内阁的汇报,说首辅张先生刚刚得到父丧的家信。小万历这时候虽然十五岁了,但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啊。他一听,心里也挺悲伤,但除了悲伤,他也并没意识到这个事儿有什么严重性。人都有生老病死嘛,虽然出了这事让人挺伤感的,但这种事避也避不了的,张老师过一段时间大概也就能挺过去了。

他正在那儿琢磨着呢,突然听到冯保尖细的嗓门喊道:“太后驾到。”

这话音还没落呢,小万历一抬头,只见冯保陪着自己的娘李太后已经走进了大殿。

小万历一看母亲就吓了一跳,只见母亲一脸愁容,身上还只是穿了便装,这说明是急匆匆赶过来的,所以小万历一看母亲这样就有点紧张,赶快请母亲坐下。

李太后皱着眉头,看着小万历就问:“皇儿知道张先生父丧之事了吧?”

小万历赶紧回答,说内阁吕调阳刚刚报知此事,我也正想召见一下先生安慰安慰他呢。

李太后点点头,说:“是该安慰一下先生。但先生马上要奔丧丁忧,皇儿意下如何?”

小万历下意识地就说:“一切当然凭先生的意思办。”

听了这话,李太后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了,大声地说了句:“皇儿好糊涂啊!”

小万历听母亲这一嗓子,吓了一跳。

只见这位素来威严的母亲对着小万历连声问道:“各府题本章奏,你现在会亲自批阅了吗?百官贤良与否,你心里都有数了吗?朝政事无巨细,你都能有主见了吗?至于荒年灾异、边衅民变,你都能有解决办法了吗?”

这一连珠炮地问下来,小万历立刻傻眼了,只得老实地回答说:“孩儿不能。”

李太后听了这个回答,嗓门更大了:“我知道你不能,但你作为一国之主,即然不能治天下,那如今天下的形势为什么能从风雨飘摇的危亡中渐渐好转呢?”

小万历反应还挺快,接着就说:“那是多亏张先生的辅国之功。”

李太后点头说:“是啊,我的儿啊,若不是有张先生殚精竭虑、忠勇任事,我母子哪能有这般太平的天下!”李太后这话说得的确是发自肺腑了,所以她接下来直奔主题就说:“你现在若让张先生回乡丁忧,先生此去一去就是三年,这三年我母子依靠谁来?这三年国家要是有个变故,你又该如何处置?这三年要是有乱臣贼子祸国殃民,你又如何来辨识忠奸?要是祖宗的基业在你手上有个闪失,你又如何能面对我大明列祖列宗?”

这话说得已经是上纲上线了,李太后也是越说越激动。

小万历毕竟还小,他虽然明白母亲的意思,可也有自己的想法,所以他接着说:“儿也不愿先生去,只是这丁忧守制,可是祖宗定的规矩啊!”

那意思就是说,这是祖宗成法,我也没什么办法啊!这话也透露出这个正在长大的十五岁少年已经在内心深处萌生了不愿在张居正的翅膀下做一个小雏鹰的念头了。

这时候旁边憋了半天的冯保终于插上话了,他说:“太后、皇上请放心,内阁大学士夺情起复,我大明代代不乏先例。成祖永乐六年六月,杨荣丁忧,十月起复;宣宗宣德元年正月金幼孜丁忧,随即夺情起复……”接着他把大概是事先准备好的一连串儿的夺情的典型案例像报流水帐一样地报了出来。

李太后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点头,看母亲在点头,小万历也就老老实实在跟着一起听。等冯保报了一长串夺情的先例之后,李太后终于以不容商量的口吻对自己那位身为皇帝的儿子说:“既有祖宗先例可循,皇上可着即颁旨,诏令张先生夺情留任内阁。”

说完,李太后起身走人了。小万历看母亲态度这么坚决,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事实上,他也不愿张居正、张老师走人,这些年他都习惯了依赖这位张老师替他打理天下,虽然他渐渐长大,有时自己也想一试身手,但就像李太后刚刚问他的那些事儿,他也确实对付不了,所以想想要没有张老师在身边儿,以后的日子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所以母后的懿旨一下,小万历也没什么犹豫的,立即颁下圣旨说:

“天降先生,非寻常者比。亲承先帝付托,辅朕冲幼,社稷奠安,天下太平。莫大之忠,自古罕有。先生父灵,必是欢妥。今宜以朕为念,勉抑哀情,以成大孝。朕幸甚,天下幸甚。钦此。”(《张太岳集 卷四一 闻忧谢降谕宣慰疏》)

这个圣旨是说张居正对国家、对社稷建下了丰功伟业,做出了莫大的贡献,这才是大忠大孝,所以就算是您没能在您父亲身前尽孝,天下人和您死去的父亲也都会认为您张先生、张首辅已尽到了最大的孝道。所以为了这个大忠大孝,张先生您千万不能抛下国家大事、抛下黎民百姓、抛下您还没长大的皇帝学生回家去丁忧啊!

这话说得客气,虽然没有“夺情”两个字,那实质上也已经是在下令让张居正要夺情了。

这就是权力铁三角最高层的第一反应:那就是坚决不能让张居正走!

小万历的这道圣旨一下,立刻在官场上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本来张居正父丧的消息一传开,很多人心里马上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就是这位大权独揽的张宰相到底是走还是留?手里的权力到底是会让出来还是不让?

张居正万历新政的铁杆支持者,大多心里都很担忧,他们和李太后一样,从政治大局出发,认为这时候改革刚取得了阶段性的成就,要是少了张居正这个舵手,万历新政极有可能就有夭折之虞。

但反对派却都很高兴,觉得这真是天赐的良机,终于可以赶走这个专权的张居正了。以前刘台案没能让张居正下台,那是太后、皇上护着他。虽然太后、皇上护着他,可现在老天爷不护着他了。这死了爹要丁忧去职,那是祖宗惯例。等你张居正一走,看你这万历新政还怎么“政”下去!

事实上,除了铁杆粉丝和坚决的反对派,官场更多的还是那些以道德卫士自居的士大夫们,他们也盯着这个事情的发展看,觉得张居正既然对国家做出了这么大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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