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宋史-第1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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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城头上旌旗招展,人员调动频繁,他绕了一大圈,左看右看,这都是一座杀气腾腾的大宅门,根本不是挺直了等砍的居民区。怎么回事?宋朝泾原路的兵这么多,渭州城里还留了一大批?
李元昊犹豫了很久,最后决定离开。还是那个总原则,要记得这次出兵的目的是什么。
李元昊离开了渭州城,泾原路里其他的地方就都遭了殃。他先是回头拿下了栏马、平泉两座城池,又向南纵掠700余里,把能见着的东西都洗白了。并且沿途发表演说。
——朕欲亲临渭水,直据长安。
打到长安城,以前唐朝的首都,这是真要另立天下,瓜分宋朝疆土了。一时间人心惶惶,不仅是当地的老百姓,宋朝的上层建筑怕得更厉害。中书省、枢密院,所有的宰执大佬们都束手无策。尤其是国境线以内战无不胜,所向无敌近20年的首相吕夷简,这位老兄吓得惊呼起来,历史记载了他9个字的惊呼原文,可以永垂不朽。
——一战不如一战,可骇也!
李元昊的目的达到,他真的把宋朝能拍板的人吓着了。但这时一来他不知道,二来一头野猪闯进了菜园子,它会只咬两棵大白菜就主动撤出来吗?不会,他现在超穷,得抓紧一切机会抢劫。
于是他东闯西闯,抢来抢去,终于撞中一枚硬钉子。宋将景泰。
景泰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宋史浩如烟海,他的名字只出现过这么一次。作用却是超级巨大的。他在李元昊最志得意满的时候,迎头一棒把对方砸醒。他只带了5000兵马过来,而且李元昊很重视他,用上了经典的老招数。
伏击。
但是景泰却不上当,先是不追,然后悄悄派人搜索,摸清了对方虚实之后,景泰突然出击,杀了西夏1000多个人。这对李元昊真是算不了什么,可这位党项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领袖,竟然就此退兵了。因为他是个谨慎的人,经历过超级胜利,也有过超级大败,养成了时刻向四面八方警戒的好习惯。
有确切消息,宋朝边境上最让人胆寒的那个人,从来都不出战的范仲淹,已经率军向他逼近。范仲淹出战了!
还是那句老话,永远记住自己的目标是什么。李元昊退了,不是说他觉得没法战胜范仲淹,或者说他天生就不是完颜阿骨打、孛尔只斤铁木真那样的霸王级人物,而是他计算精确。生平沉稳、老谋深算的人要来拼命了,绝对是场恶仗,就算打赢了,也会得不偿失。
见好就收。李元昊就此收兵,直接撤出了界壕,回到党项境内。宋、夏战争的第三战,定川砦之战至此全面结束。
战后是要盘点的,尤其是这一战。总结经验教训是第一步,更重要的是重新布置防务。而这件事,就涉及到了非常大的人员调动,还有官职升迁。
有官就有职,就有权,这都为以后宋朝的施政方针打下了烙印。有些事,让很多人追悔莫及。
先说总结教训,宋朝的官方说法由权威人士提出,是泾原路的安抚使王尧臣。这是天圣年间的状元,以后的宰执大臣。这时他仔细调查之后,提出了4点败因。
1,不住瓦亭,奔五谷口;
2,离开远堡北,不入镇戎军,向西南方前进,驻扎养马城;
3,从养马城越长城壕到定川砦;
4,在定川砦分兵出逃,不能都死在那儿。(定川见贼不能尽死,四失也)
综上所述,非常无语,王大状元真是有才!其实何必再分个一二三四,他已经把葛怀敏的每一个步骤,每一个行军路线都给定性了——全错。
相对应的,是文官王沿,那是个无辜的人,事先就命令过葛怀敏的,千万、千万不要越过瓦亭寨!但是到底怎样,前面已经说过了,地图说明一切,这条命令根本不值一驳。王沿和王尧臣,都是些无聊的业外人士,他们的话,当时的文官集团爱听,也信,可作为千年以后的自由人类,还那么信的话。
就集体撞墙而死吧!
其实败因只有一个,不必讳言,错出在皇帝和宰执大臣身上,他们不知兵,派了位“英俊勇武”的衙内领兵,一心以为葛衙内能是曹衙内,却不知曹玮那样的人是不世出的,那是灵芝草,不是成片的大白菜,您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7万兵力,如果打出了前两战刘平、任福的战绩,就算李元昊能赢,他也得当场哭出来!能把他们党项人的老底子拼光!
相信这样的判断,当时有很多人都清楚。之所以没人说,没有记载,都是儒家的潜规则在作怪——子不言父之过,臣不言君之错。
都“隐”去了。
再说职务调动,王沿走人,范仲淹上任,这是当时最英明的决定,可惜没产生最好的效果。问题出在了范仲淹本人的身上。
谁说谦虚不会害死人的?
宋朝决定把西北大权交给他一个人,他想了想,决定分出去一半,和韩琦共治泾州,另外把张亢、庞籍、滕宗谅、文彦博等人也都调到西北来,人尽其用,齐心合力,把边疆治理好。除此之外,还新立了一个超级头衔,是陕西四路都部署、经略安抚兼缘边招讨使。这个官,等于这一地区的最高总长官,统一指挥所有事物,用来彻底改变以前四路各自为政的局面。
这个职位范仲淹也没要,由他和韩琦、庞籍来共同担任,这就把这个官职的弊病隐藏了下来,没有谁能一手遮天,独断专行。可隐忧依然在,他们都有走的时候,那时这个职位就搞出了影响庆历新政,阻碍宋朝改革的大事情。
综上所述,范仲淹再一次展示了自己博大的胸襟,万事以国家利益为重。只是这一次,历史证明他做错了。在人生中,你千万不能随便对别人好。赠人玫瑰,手有余香,授人权柄,小心自己遭殃!
于公于私,当仁不让都是必要的。
李元昊得胜回国,庆祝没多久,就摆了个大乌龙。事情从青润城、种世衡还有和尚光信说起,具体时间是在庆历二年的冬十二月。前面说过,光信被种世衡毒打了N次之后就失踪了,叛逃去了西夏。他一直在小心翼翼地潜伏着,等待一个时机。
这个时机,从概率上就能知道,是绝对不会轻易出现的。就算光信之前在宋朝和西夏两国再吃得开,也没用。但概率还有个说法。历史是由人组成的,是人,就会出错,尤其是一些心性狡诈,总想凭些小聪明骗人的人。
比如李元昊,还有他手下的头号军事人物,野利旺荣。
野利旺荣,又叫野利刚浪凌,他的职务有些像辽国的耶律休哥,据说打仗、政治都相当地有一套,尤其是和休哥一样,直接面对宋朝。不同之处嘛,就是他的地位更高,更稳固,他是李元昊现任皇后的叔叔。还有就是他具备让休哥所最厌恶的特性。
奸诈卑鄙。
前面说过,西夏人打仗从来都不会勇往直前,对他们来说,是欺诈“值钱”。作为大领导,野利旺荣的欺诈行为更是居高不下,但是千不该万不该,他骗到了种世衡的头上。定川砦之战打响之前,他派了3个人去青涧城,分别是浪埋、赏乞、媚娘,有男有女,都是野利族的显贵,说的很诱人,我们来投降。
注意,是代表野利旺荣向宋朝投降,理由很充分,说连年打仗,日子没法过了,一匹绢在西夏都卖到了2500钱,通货膨胀,都快饿死了。
说实话,这个理由很没有营养,简直太老套了。青涧城里的男女老少都手心发痒,立即砍了他们!可种世衡不干,他想了一会儿,居然下了这么个命令。
给他们个官儿做,肥点,就干税收工作吧。待遇从优,以后每个人出入,都配给仆人马匹,一切以野利族以前的标准看齐,只准高,不准低。
于是这3个党项人就在青涧城里出出进进,作威作福,很幸福地生活下去了。终于有人实在看不下去,跑去问老种相公,到底是怎么回事?种世衡想了想,为什么要杀呢?杀一个敌人很简单,让这个敌人帮你杀千百万个敌人才好玩。
光信终于等到了那个机会,他在边境接到了种世衡亲笔写的信,以密使的身份走进了野利旺荣的办公室。由他来传达宋朝的回复,非常欣赏你弃暗投明,只要肯投降,官封夏州节度使,月薪一万贯。现在官印都给你刻好了,只等你的行动。
野利旺荣全身发抖,不是激动,是吓的。这下子引火烧身,宋朝居然当真了。这么大个活人,顶着个超亮的大光头进了他的衙门,还有这些头衔,一万贯的月薪,李元昊转眼就能知道!要想活命,办法只有一个,马上带着人和信去坦白,希望领袖能从宽处理。
李元昊很平静地听完了整个过程,没发怒,让野利旺荣下去休息,告诉他别有心理负担,但你别离开我的视线。然后单独和光信聊天,青涧城里的一幕重演,光信被百般盘问,N顿毒打。临别特训的成绩出来了,和尚哥咬紧牙关,打死也不说。
李元昊没打死他,关了起来,另派一个叫李文贵的人,由他冒充野利旺荣的亲信去见种世衡。我挺想投降的,只是你信里的意思很模糊,咱们仔细谈谈……种世衡暴怒,大骂李元昊……(此处省略5000字),之后热情洋溢,盛赞野利旺荣弃暗投明,转眼就是中兴党项的真正圣人。紧接着又把好感转向了送信人李文贵。
你带来了珍贵的消息,是个美丽的和平鸽,我要重赏你,然后再多留你玩几天,你好好看看,记住宋朝的快乐生活,好回去讲给旺荣兄弟听。
李文贵被扣在了青涧城里,消息却飞回了西夏境内。怎样做到的?别忘了浪埋、赏乞、媚娘,还有李元昊多年经营,而青涧城又是个可以随意通商,百无禁忌的新城。
野利旺荣死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宋朝边境上的军民终于出了口恶气,可好处,才刚刚开始。
幸福就像花开一样,从内外两部涌了过来。先是李元昊杀了野利旺荣,紧接着他又被种世衡严重地忽悠了一次,杀了另一位野利,这样就把西夏国内的皇后一党的实力彻底砍掉,为以后的动乱埋下了伏笔。
这次的忽悠行动,是宋朝对西夏最成功的一次无间道,其复杂程度和操作难度,让人叹为观止,尤其是在上一次骗局之后,还能再成功,实在让人兴奋到迷惑。是李元昊突然痴呆了,还是种世衡神奇得让人不敢相信?
到时细说。
回到内部,庆历二年年底,一件更让范仲淹等人兴奋的大事突然降临。吕夷简突然倒台,其突然性和干脆性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一倒到底。先说经过。他是病倒的,最先发病时是在宋朝最正规的场合里。
年底有大朝会,十二月的某一天,所有朝臣向皇帝报到,吕夷简以首相身份押班进朝,引领百官向赵祯行礼。按说这是他做了10多年的事了,老宰相就算凭着记忆惯性,都能搞出个三跪九叩来,但这次他居然只跪了两次,就突然站了起来。
满殿朝臣仍然伏身低首,他独立在人群中央。真是露大脸了。
这时他64岁了,政务繁忙,再加上平时还喜欢加班加点地修理些同僚、后辈,日子真的很累啊,可是没人体谅他这一点。宋朝的礼仪是中国封建社会里最全面最精细的时段,比草创期的汉朝、宽宏也带有胡风的唐朝、酷厉琐碎的明朝,以及一片奴才、主子、请安的清朝都要讲究,金殿上咳嗽一声都是罪,宰相们吵句嘴就同时罢免,何况是在大礼仪上失态?
御史台、知谏院立即行动了起来,就算吕夷简在这两个部门里安插再多的亲信都没有用。尤其是民间的力量都被发动了起来,对于这次失态,一个进京赶考的考生这样说:“吕公作宰相很长时间了,大朝会上失态,是天夺其魄,他快死了。”
一语成谶,没过几天,吕夷简中风。中风,就是现代的脑溢血、脑血栓的古代统称。吕夷简的症状不是很重,只是右臂抬不起来。接下来的事,就是皇帝的怜惜,和群臣的愤怒。
仁宗是个恋旧的人,他连休掉的老婆都怀念,何况对这位保护过自己生母名位的恩人呢?他亲笔写了诏书,拜吕夷简为司空,平章军国大事,让他安心养病,三五天入朝一次就可以。上殿之后,还有座位。这些都除外,仁宗还剪下了自己的胡须,派人送到吕夷简的府上。
——爱卿,古人说须发可以治病,我剪下来赐给你,希望你能好起来。
朝臣们却不管这些,吕夷简你一生中耍尽手腕,让太多的人灰头土脸,记得吗?连堂堂的皇后都被你害死。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从第二年的元月开始,就展开了对吕夷简的围剿,京城内外的官员一起动手,太多了,没法细说,只挑出两个最有力度、最典型的来介绍。一个是京官,新任知谏院的长官蔡襄;一个是陕西路转运使,相当于省长的孙沔。
孙沔先出面,他把范仲淹当年弹劾吕夷简的奏章升级了,吕夷简不仅是汉代的张禹,更是唐朝的奸相李林甫,自从他当政之后,宋朝就像唐玄宗时的唐朝一样,奸邪成群,外侮逼近,辽国和西夏都欺负到了家门口,国势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吕夷简要为这些负责!
蔡襄是大才子,他的奏章要比孙沔全面细致得多。当吕夷简在病中看到孙沔的奏章时,他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孙元规药石之言,但恨迟闻十年尔。”他没介意,至少在表面上显出了宰相长者的宽宏气量。但面对蔡襄的指责时,他彻底沉默。
因为太狠辣致命了。
蔡襄说,宋朝西北边疆的失败、国家的积弱、政府的涣散无能,都要由吕夷简负责。都是他“谋身忘公”、“但为私计”,20多年以来,凡是仗义执言的,像孔道铺、范仲淹、杨偕、孙沔、余靖、尹洙、欧阳修等人,不是贬官外放,就是压制不用,搞得满朝文武都是一些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废物,所以一旦与辽国、西夏较劲,国家只能失败。
这是把吕夷简定性为祸国殃民的大奸臣了。换谁能受得了呢?面对这样的局面,尤其是不争气的身体,吕夷简只好请求辞职,不论皇帝怎样挽留,他都不再上班。直到宋庆历四年,公元1044年的九月十日,他死在了郑州。
那时,距他生病下野,已经过去了将近两年,刚好是宋朝和西夏正式约和的日子名传后世的庆历改革也即将开始。
他的死,似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