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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部分

如果这是宋史-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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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她为净妃、玉京冲妙仙师,另赐名净悟(呵呵,幸亏不叫悟净……),搬出东宫,到长宁宫隐居。

如此这般,一切就绪,只等第二天早朝,看看是皇帝加宰相的顶级组合强大,还是宋朝的言官大老爷们无敌。

暴风雨如期来临,废后诏书就像一声令枪,所有的台谏官都一哆嗦,但紧跟着就血贯瞳仁,火花四射。不必号召,更不必准备,从跪听诏书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

他们的首领就是御史中丞孔道辅。

这是公认的首领,无论从哪一点来看,他都是当之无愧的道义领袖,就连人生正处于百无禁忌,遇神杀神阶段的范仲淹都要承认,孔大人既是他的前辈,更是他的楷模。

先说出身,孔道辅乃是圣人苗裔,孔夫子的第45代孙。出身显赫,更珍惜羽毛,他是正规参加科考,考中了进士才踏入的官场。那一年,他才25岁。当官的前期有两件事留在了史册中。

他给自己的老祖宗争来了360间房子。那是在真宗赵恒时期全国大兴土木,神庙盖了一座又一座,实在让读书人看不过眼。这时孔道辅出面,请皇帝为孔子扩建庙堂。于是赵恒还留下了个尊孔的好名声;

公元1022年(宋乾兴元年)真宗驾崩,他升官了,是太常博士、左正言,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即上书,要求皇太后刘娥下台,把权力还给皇帝。想想那是刘娥,而且刚刚垂帘听政,椅子还没坐热,就被人往下赶,那是什么心情?所以结局很经典,孔道辅比范仲淹等人至少早了五六年就被赶出京城,去乡下劳动改造。

这样的经历让他在刘娥去世之后,回京城就当上了言官之首,让所有人都心悦诚服。当天在他的率领之下,御史台方面有侍御史蒋堂、郭劝、杨偕、马绛、殿中侍御史段少连、左正言宋郊、右正言刘涣;知谏院方面比较单薄,史料中只记载了主官孙祖德和右司谏范仲淹两人。没办法,职能虽然对等,但知谏院才成立不满两年,实在是没法站到头排。

言官们群情激愤,但稍微扎了一下堆就又都散开了。程序第一步,回家各自写稿子。身为法律风纪的纠正维护者,做任何事都要依着规矩来。

于是他们就撞上了第一堵墙。文采飞扬、正气凛然的稿子交上去了好多天,一点回音都没有。要查一下才知道是吕大宰相的命令已经生效,从即日起不许转达台谏的任何奏章……你好毒,但是这半点都不能阻止我们的斗志和愤怒!

言官们从家门里走了出来,一个个穿戴整齐,全套朝服,目标金銮宝殿。程序之二,言官有权力要求和皇帝面谈。

他们又撞上了第二堵墙。只见偌大的紫禁城,金钉朱户的大殿门,居然叫破了嗓子都没人回应。怪事吧,谁能想象全国最神圣不可侵犯的皇宫门前,居然就这样聚了一大堆人大呼小叫,可就是没人制止,绝对的死气活样,躺倒挨锤,只求着你们有火就发,发完走人。

怎样,这就是吕夷简临时想出来的应对绝招——家里没人。你们总不会破门而入吧!但他想错了,门,神圣无比、显赫无比的金殿之门,在那天真的被人敲了起来!是孔道辅,他抓起殿门上的铜环用力拍击,大叫道:“皇后被废,奈何不听台谏入言?”

这下子皇宫之中再也不能保持沉默,是做皇帝耶,起码的尊严和制度总得留一点吧?不一会儿,有太监开门传令。皇帝说了,请大家去政事堂,有事找宰相去说。

画面切换到政事堂,值班的仍然是吕夷简。李迪老夫子还是不知去向。各位言官终于看到一个活人了,火力空前密集,七嘴八舌,一开始就把问题上升到了最高的程度——宰相大人,请问你有爹和妈吗?

啊?吕夷简瞬间痴呆,搞什么?就算再经验丰富,天赋异禀,他也没料到各位言官老大的开篇词居然是这个……

第十八章 废后自有故事

“人臣之于帝后,犹子事父母也。父母不和,固宜谏止,奈何顺父出母乎!”--这就是当年言官们的原话,意思很明确,你爹和你妈吵架了说离婚,难道你当儿子的拍手赞成?

尤其是你亲爱的妈妈、受了委屈没处说的妈妈要被扫地出门了,你还欢天喜地地帮你爸找扫帚?你还是不是个人啊?!

面对人格侮辱一样的质问,吕大宰相表现得非常从容,他只回复了六个字——“废后自有故事。”故事,指的是前例。在宋朝这是个¨ xuan shū wang¨很强的逻辑性字眼,只要有过先例,基本上就都可行。

没料想博学多才的言官们瞬间哄笑,别逗了,吕夷简,你有多少料我们都知道,虽然也是考上来的进士,能这么快就爬到这个位子,不都是因为你有个好伯父?还“故事”,用得着你来给我们讲?

孔道辅和范仲淹马上就复制了他对仁宗皇帝说过的话:“你对陛下所说过的话,不过就是引用东汉光武皇帝曾经废掉自己的皇后这件事,对不对?但那是光武皇帝一生的污点,是他失德的地方,你想让我们的皇帝有样学样,跟他一起错?!尤其是从那儿以后,历代所有废过皇后的皇帝都是昏君(自余废后,皆前世昏君所为)。圣上应该去学习尧、舜的品德,你为什么要误导陛下去效法昏君?”

牙尖嘴利,而且善于定性。所有曾经废过皇后的皇帝,都是昏君。这事就比较让人昏迷,难道说当了皇帝之后,一个封建时代男人的最基本权力,换老婆就已经失去了?皇后只要当选就一定是终身制,无论做了什么都无责任、无处罚?

肯定有千言万语的反驳,但吕夷简选择了沉默,甚至是认输。他恭恭敬敬地向众位言官大佬施礼(拱立),说出了超级窝囊的一句话:“请诸君明天早朝时亲自向圣上讲明此事。”他回避了,话里话外的意思居然是这事我办错了,已经没能力再搞,拜托你们明天去皇帝那里善后。

一时间言官们有点不适应,这就算结束了?不会吧,争论才刚开始,最起码吕夷简还有个杀手锏没用呢,仁宗皇帝脖子上还有伤,那是经过官方验过的,有存档记录的皇后的暴力证据,一旦拿出来谁都不好解释,毕竟皇后打皇帝的例子是那么的珍稀,他怎么就是不用呢?

对啊,为什么?或许答案只有一个,即吕夷简真的只是个凭着伯父声威才当上宰相的废物,一个典型的衙内。

当天各位言官得出的结论也就是这个,所以他们很满意。胜利了,宰相被搞定,只要明天上朝把少不更事的小皇帝也说服,那么就大功告成。于是他们气势汹汹而来,得意扬扬离去,满足啊,一个奇迹已经创造了——斗倒宰相;另一个奇迹就要产生——教训皇帝,还有比这更充实的人生吗?

多、么、的、神、奇、啊――――!

但怎么就不想想,如果万一吕夷简不是个衙内废物呢?那么这样的软弱就一定是个陷阱。果然好戏上演,他们前脚才走,吕夷简马上就和皇帝单线沟通,传达了他的一句话:“陛下,台谏官伏阁请对,非太平美事,应予贬逐。”

哈哈,报应瞬间临头。这时就应该回放一下吕夷简刚才貌似很矬的嘴脸了,看看当时言官们是多么的能言善道并且博学多才,但有什么用呢?以为这是在课堂上,谁说得有理听谁的?开玩笑,那是竹统夫子李迪老先生的风格,想当年机关枪一样把周边所有的高官都突突了一阵,结果自动下野,后悔不及。可这是吕夷简,他从不跟任何人多废话。

要做就做到狠,让你们连后悔的时间都没有!

第二天,晨光熹微,言官们在孔道辅和范仲淹的率领之下向皇宫步步逼近,他们坚信,随着每一步的迈出,皇帝、宰相、大臣,以及所有心怀不轨的人,包括后宫里的那些美人,都会心惊肉跳,寝食难安。随着这次胜利,大宋一国的风气节操都会被清洗干净。

于是大家加倍的表情庄重,气氛神圣,万众瞩目也,扬名立万啊,还有比这更激动人心的吗?答案是有,他们才走到待漏院,也就是官员上朝休息室,惊喜就扑面而来。某位太监哥捧着圣旨已经等了好久了——诏,权御史中丞孔道辅出知泰州,右司谏范仲淹出知睦州,即刻起程,不必入宫告谢。

瞬间冷冻,被踢出京城了耶,连见皇帝最后一面的权力都被剥夺,这就是此次斗争的“神圣”结局?!

贬官诏书立即生效,言官们被勒令集体转身,马上出宫,回家听候发落。其中孔道辅、范仲淹的遭遇是最经典的,皇宫、家、城门变成了三点一线,太监们、宫使们如影随形,没有半点的停留,把他们直接赶出京城,变成地方官。

其余的蒋堂、郭劝、杨偕、马绛等人或降职、或罚款,凡是参与者人人有份,无一幸免。于是效果就出来了,不再是什么杀一儆百,而是真正的全军覆没。并且更加惨痛的是,这件事变成了宋朝言官们椎心刺骨的噩梦,他们的权力瞬间缩水,丢掉了最重要、以及最基本的两种武器。

诏书里明文规定,从此言官们再想说什么话,只能私下里偷偷写好奏章,再通过非正式渠道转达,才能请皇上过目(密具章疏)。这也就是说,他们连正常上书,让文武百官第一时间知道他们弹劾了什么,都做不到了;

再不准拉帮结伙,一窝蜂地找皇帝、宰相搞集体辩论(勿得相率请对)。这就是说,他们从此丢了要求和皇帝面谈的特权。

那么综上所述,还能再找出什么言官的权力吗?不能说、也不能写,能做的似乎只有沉默。理解到了这一点,就应该明白吕大宰相所渴望的理想办公环境是怎样的了——不仅要为所欲为,而且对反对的声音都零忍耐。

要荣耀且清静地生活!

多么强悍的人生,但是副作用也跟着出现。

你能压倒言官,但真能压制声音吗?

前者只要有权力就可以做到,后者就纯粹是做梦,要知道就连残暴凶狠到秦始皇、汉武帝的程度,当时都有记载君王暴行的史书留存了下来,一个宋朝和平时期的浅资历宰相,再加上一个刚亲政的24岁小皇帝,就想让天下人都闭嘴?

尤其是只用了贬官、罚俸这样的小招数。

当天的开封南城外,出现了集会抗议的场面,那是为范仲淹第二次贬官送行的队伍。时间往前翻,上次是5年前的天圣六年,那时他因为要刘娥退位,被赶出了京城。那一次也是百官送行,大家举酒致敬——“范君此行,极为光耀。”这一次,他被当天遣送,时间太急迫了,可是仍然有官员紧急赶到了南城。

再次举酒——“范君此行,愈觉光耀!”

范仲淹有点苦笑,做了点分内的事,有那么大不了吗?他随口作了首诗回赠给这些不畏强权的朋友,同时也给这个事件定了性:“重父必重母,正邦先正家。一心回主意,十口向天涯。”话里话外,他仍然在强调废皇后是要不得的,并且他们言官这一次绝对没有错。

那么错的是谁?前因后果细细思量,他把目标精确地锁定到了一个人的身上——吕夷简。从头到尾,只有这个人是错的,除了吕夷简之外,没有坏人!

这个极端的论断在公元1033年时的范仲淹的心里是半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偏激的。范仲淹的人生分几个阶段,在这时他的眼里世界只有黑白两色,不为忠者即为奸,非此即彼,绝无混淆。而且分析起来证据确凿。比如说,皇后错了吗?

言官们早有答案,“郭后自居宫中,不闻有过……”至于耳光门事件,言官们选择性失明;

皇帝错了吗?

答案是错了,但是情有可原。最主要的一点就是他太年轻,而且刚刚亲政,做什么都没有经验,正是需要大臣们辅佐的时候,而皇帝也及时地向大臣咨询了,结果却这样糟,正说明了该大臣的该死性。

问题集中到了吕夷简的身上,根据范仲淹的思维,这人从根错到了梢,从头坏到了脚,无论是原则上、还是细节上,都堪称人渣,无可救药。具体分析如下:首先,支持废皇后就等同于赶走亲妈,这是在人伦上的堕落,连最基本的人格都已丧失;其次,此人在与言官的较量中只重势力,不顾道义,明里一套很光明,让言官们奔走在政事堂、大殿等最正规场合,可转过身后,就开始暗箱操作,利用国家赋予他的权力达到他个人不可告人的目的。

其结果就是伤害了宋朝的国家利益,把赵匡胤、赵普当年煞费苦心制定出来的制约百官的机构——台谏系统给毁掉了!这样做朝廷很快就会变成一言堂,昏君、权臣都会浮出水面,简单地说,就是没有制约的权力让个人腐烂,没有言官的朝廷会整体腐烂!

这一切都是吕夷简造成的。就从这一刻起,范仲淹把吕夷简当成了敌人,以铲除这块政治毒瘤为己任。

宋明道二年年末时的废皇后事件是个很大的舞台,曲终了,主角走了,戏还没散,有很多人还在演。他们的本性开始暴露,并以此为分界线,变得立场分明,敌友分明,变成一生的政敌,不断纠缠,祸国殃民。

主要的手段还是上书。要强调一下,上书言事绝对是个重量级的官场武器,比小说里最吸引人眼球的阴谋了、陷阱了、争吵了、动手了什么的都要有破坏力,并且是把双刃剑,伤人又伤己。

当你给皇帝写报告时,皇帝会认真看,反复看,直到领会你的意思,扳倒你的政敌。可只要是文件就会存档,小心几十年之后都会被翻出来,当作你抄家灭族、罪不可赦的理由。这样的事,在中华五千年的历史里屡见不鲜,太常见了。

回到这时,针对废皇后、贬言官事件,各级官员几乎都表了态,其中有和范仲淹齐名的宋绶,但他已经老了,变得非常含蓄,在轻微的反对之前先努力地歌颂了一下皇帝陛下的英明,实在是非常体贴,我们暂时把他忽略吧,去看一下另一个年轻气盛,一生都没怕过任何人、任何事的鹰派人物。

名臣富弼登场,先从这一篇奏章开始。原文很长,但实在精彩,我把其中的一些经典语句摘选出来,让大家看一下,一位有胆子的宋朝臣子,能把话说到什么份上。

“……陛下为人子孙,不能守祖宗之训,而有废皇后之事,治家尚不以道,奈天下何!”

“……昔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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