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传奇-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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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呢?全村的人都被他俩闹醒,慌忙爬起床,糊里糊涂地打着火把到处找,到处喊。伴随着散乱的人影,寒颤的回声,焦躁的犬吠,闹腾了一整晚,连他的影子也没找到。
庄慧红肿着眼,嘶哑着嗓子,跌跌撞撞地,到处找着,喊着。爹会到哪里呢?这么多年,从没有见过他晚上到哪里去过,莫非------她不禁害怕起来。不,不会的!爹,都怪我,不知您在哪里找我们?你一定忧心如焚吧!我以后出去一定先告诉您。哎!看哥哥急的!
庄周见妹妹着急的样子,只觉心疼,怕她支撑不住,极力劝她回去歇一下,可她就是不听。
第二天早上,曹商见一具尸体浮在河的转弯处,吓得惊叫了一声,看都不敢看,就跑回湾里,捂住咚咚直响的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了同湾的人。大家一听说,有的拿着粗竹篙,有的抬着门板,由曹商带着,慌慌张张地跑到河边。战战兢兢地捞上岸,胆小的往后退,几个胆子大的男子汉把尸体抬到门板上。简直不敢相信。庄周兄妹和别的邻居们奔向那里。是他!满头溢水的花发,满脸绷紧着皱纹,一对圆圆大大仍含慈善的眼睛,睁着。
庄慧不见则已,一见,“爹”字还没喊出声来,眼一瞪,肚一缩,腿一软,喷出一口乌血,弓倒在地,没有声息。
雪上加霜。
人们围了过来,乱哄哄的,吵作一团。
庄周见后,赶紧扑向庄慧,扶起身来,轻轻拭去嘴边的乌血,喊道:“慧妹,慧妹!”
没有回答。
怎么?看看那眼神,散了光。
他不相信,爹这么就死了,转眼慧妹也会死。他把手伸向庄慧的鼻孔,的确没有气。他的心仿佛一下子全被撕碎了!
他摇着庄慧,狼一般的嚎叫。紧接着又扑向他爹,疯狂地呼唤。
朝霞在滴血,河水在哭泣,回声在驱逐河面的雾纱。
他软了,累了,无力地自语:“我是魔鬼,我是冤孽,我是罪魁祸首。我为什么要约慧妹出去,为什么?为——什——么?!”
人们围观,叹息,流泪,摇首,议论:
“昨晚还是好好的,怎么就去了?”
“这女孩也是想不开!”
“庄老汉命太苦了,一生无儿无女,做好事,救了两个孩子,长大成人,风光了,他却撒手去了。好人怎么就没有好报了呢?”
“哎,命。我前天正在厨房炒菜,忽然听到有人喊庄老汉,出来,连个人影都没有。我心里还在不断地嘀咕,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不是鬼在叫他吗?”
其中两人正在交头接耳,小声道:“这一男一女,深更半夜,犹如干chai烈火,莫不是------”
“这也说不准,你看他刚才伏向庄慧的样子,就不对劲。”
“还有,庄老汉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跳水自尽了呢?”
“就是啊!”
旁边的人听见后,瞪了他俩一眼,气愤道:“我看庄老爷决不是这种人!”
“哼!小人之心!”
另有一人插进道:“人生苦短命无常,何必妄自议短长。”
人们瞥了那人一眼,原来是惠施,蔑视立即从脸上消失了。他是有名的聪明人,说的话肯定有道理。
不少人上前劝道:“庄老爷,人已经去了,哭也哭不转来了,还是节哀为是!”
“是啊,还有两个人的后事等着您办哩!”
这句话仿佛提醒了庄周:是的,还要办后事。
他撑起身,定了定神,用袖口擦干脸上的泪水,浑身鼓足了劲,对挤到身边的惠施说道:“麻烦你和曹商把我爹抬回家!”
他自己则双手托起庄慧,一步一颤地往家里挪动。惠施和曹商抬起庄老汉。人们跟在后面,也有在旁边帮着抬的。小孩乖乖地牵着大人的衣角,一声都不敢哼。
经过昨天偎依过的河边,见那束花还浮在岸边,挂在一个枯枝上,颜色已经暗淡,他的泪水又不断线地流到庄慧脸上,耳边仿佛响起昨天的依依絮语。还有梦中,那位白发仙道,那蝴蝶,那蝴蝶拥着花,用自己的泪,汗,血去滋润那花。人们常说梦与现实是相反的。怎么唯独我是一致的呢?他满脸是汗,满眼是泪,满身水淋淋的。汗,你流吧!泪,你淌吧!只要能救活慧妹、救活爹,我情愿流干!我愿用自己的死,换回慧妹的生,换回我爹的生。
但那是梦,一切都不可能了!他吃力的弯下身,捡起那花,端端正正地放到庄慧的胸前。
又经过那棵桃树,花依然开着,但跟昨天绝然不同:冷、红、湿、重,仿佛淌着泪,滴着血,血!他看着,看着,昨天的情景不禁又浮现在眼前,慧妹的声音仍然清晰在耳。他痴痴地,口中念念有词:“桃花多妖娆,鲜红似火烧。招摇。蝶来绕,蝶来闹,蝶入芳心莫羞恼------”
这次不像昨天那么欢快,那么流利,而是慢慢地一字一字地挤出来的。
乌云从天边偷偷涌起。一阵阴风掠身而过。
庄周打了个寒颤,几朵桃花落到庄慧身上。庄周因又哽咽起来,继续吟诵着:“桃花正妖娆,因何落树梢。魂销。蝶来抱,蝶来嚎,蝶拥芳躯情怎了?”
又一阵风,既而旋转风。桃花雨一样地飘落,飞旋,狂舞。庄周干脆站在树下,他就是要站在这树下!这是苍天的神圣的赐予,这是我爹、我慧妹应得的赐予!老师说,天道无亲,常与善人。看来的确如此!爹,慧妹,你们尽情的享受吧!
人们也跟着停了下来,一个个凝神屏息。
旋风过后,那桃花已盖满了庄慧的全身,盖着庄周的头和肩,也盖满了庄老汉的身体,盖满了门板。还有,人们的头上、身上,全都是。
人们睁大眼睛,屏住呼吸,轻轻地缓缓地向前挪动,谁也不敢吭声,仿佛怕得罪神灵一般。
庄周汗快流完,泪快流干,继之以血,而微微含笑。直至回到家里,轻轻放下庄慧,把爹也在堂屋里安放好。起身时,只觉眼前一黑,继而天旋地转,那眼珠一翻,脸色顿时惨白,嘴里直漫唾沫,竟也劈柴般地倒下。
“不得了啦,庄老爷晕倒了!”
“快,抬到床上!”
“把他扶好!”
“快!倒点水来,还有茶匙!”
“哎,庄老爷太伤心了!”
手忙脚乱。掰嘴,橇齿,用匙灌进,漫出来,又灌。人们的心仿佛被什么紧紧地箍着。
天黑了,庄周还没有醒来,只是有那么一口气在悠着,看来也不行了。人们自觉无能为力,有的只得暂且离去,有的想留下帮忙,无奈被张二叔劝走。庄周及其家人就由他、惠施和曹商三人守着。
闲着无事,长夜难捱。曹商的耳边不禁又响起他爸爸的教导:孔子说,学好了就可以做官。读书可以升官发财;种田只能挨冻受饿。你不好好地学,以后一辈子只能当泥腿子,被人瞧不起!可是我却没有那个天分,学的东西老是记不下来。不像庄周和惠施,脑子里全都是诗文和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每当想到这些,总觉得自己抬不起头来,所以,见到他俩常常避开。今天闲着,张二叔也睡着了,正好向惠施请教。于是请求惠施教自己写字。惠施的心情实在不好,懒得教授,却拗不过曹商的胡搅蛮缠,只得胡乱报道:“虚情假意。”
张二叔鼾声渐起:呼——噜——,呼——噜——------
灯光摇曳。
曹商拿着瓦片在地上用力地写着:“虎情假意”。
惠施一看,真是哭笑不得,纠正道:“‘虚’写错了!掉了三笔。”
曹商的耳根直发烧,看着惠施写好,自己又用瓦片在地上改正,才道:“哦!再报吧!”
惠施想,偶有错误,也是人之常情,就随意报道:“缘木索鱼吧!”
鼾声更大了:呼——噜——呼,呼——噜——呼,------
写成了“缘木索鲁”。
惠施责备道:“怎么把’鱼’写成了’鲁’呢?多写了个‘日’字!”
曹商一看,傻了眼。难为情的直搔脑袋。
惠施道:“我以前以为鲁鱼亥豕是个笑话,原来真是如此!”
曹商不懂,问道:“什么?鲁国的鱼被害死了?”
惠施无奈的摇头道:“真是一窍不通!‘鲁鱼亥豕’是个成语,是说有个人读历史书,由于粗心,把‘晋师己亥涉河’读成了‘晋师三豕涉河’真是把大牙给笑掉了!”
曹商不解道:“这是怎么读出来的呢?”
“怎么读出来的?他把‘己’读成了‘三’,‘亥’读成了‘豕’嘛!跟你犯的不是同一个毛病吗?”
曹商叹道:“原来如此!”
张二叔一个鼾哽在喉间,半天才打了出来。
惠施以为是因为一天劳累,晚上没有睡好觉导致的,劝道:“休息!”
曹商又开始认真写了起来。
惠施用一根草伸进张二叔的鼻孔中,张二叔用手扒开,转个身,又睡着了。
曹商的字写好了,道:“这回肯定不错!”
惠施看时,晕了!写了两个什么字?“体息”
惠施无语,叹了口气道:“没错!身体是该将息了!”说罢斜靠着闭上眼。
曹商终于满意地笑了。
风小了些,却下起了雨。屋顶的茅草上滴下水来,滴滴答答,时断时续,仿佛是苍天不尽的泪水。门的框架和轴是桑树做的,中间扎着草。窗子只有瓮那么大,墙裂开一些缝,间或袭进一阵阵寒气。昏暗的灯光在冷风中无力地摇曳着。
极度的痛苦定格在庄周的面部。他的内心深处仍在拼命的挣扎着。渐渐的,似乎飘然而起,挤出门缝,掠过春树,淋着小雨。黑夜拦不倒他,寒冷吓不倒他。他要去问那位仙道:“为什么我的汗快流完了,泪快流干了,血快流尽了,就是救不活我爹和我慧妹?”
似乎到了梦中那块小石,老道不在,却从地里涌出一股浓烟将他托起。庄周大惊,张开手,蹬着脚,嘶声叫道:“哪方妖孽?放下我,我还要找那仙道。”
不知过了多久,正在绝望之时,空中传来袅袅清音:“周——”
那么清纯,那么柔美,那么亲切!这不是慧妹的声音吗?庄周急忙叫道:“慧妹,你没有死吗?”
“当然。”
“不是做梦吧!”
“怎么会呢?”
“真的,我就知道你不会死。你在哪里啊?”
“我在天上。”
“不可能!你怎么会在天上呢?”
“真的在天上!周,你的汗,你的泪,你的血,已浇灌了我,使我复返仙躯,如今太上老君将渡我归天。”
“那你为什么不回来?你躲到哪里去了?我怎么看不见?”庄周一面张望,一面诉说道,“慧妹,你出来呀!我们一起回家!我要守着你、爹,就象蝴蝶守着花儿一样。”
“周,你是蝴蝶,可我却不是花。我原是太上老君房屋里圣水瓶中的圣水,因瓶被打翻,圣水溅到人间,经风吹雨打,尘裹烟熏,致使我形体丑陋。而你不同凡俗,不但不嫌弃我,还引为知己,我已心满意足了。现在我将回归圣瓶,再也不经受人间的悲欢离合,辛苦辗转了。”
庄周仿佛记起来了:我下凡时,是听到一声清脆的瓶响,原来世事竟是如此奇妙虚幻。但既然变为人,哪能没有感情,说走就走的?于是急忙问道:“你走了,那,我怎么办?”
“周,太上老君已到,你快回去吧!”
“不!不!不——”
云消雾散。庄周睁开眼,哪里是什么仙境?明明是自己的家里。自己躺在床上,只觉得身上凉嗖嗖的,摸摸身边,没有爹和慧妹。房里还点着灯,床边歪坐着三个人。屋外是连绵不断的雨水的滴答滴答声。这是怎么回事?
只听惠施惊呼道:“你醒了,总算醒了!”
张二叔正在打盹,听说庄周醒了,一看,果然。也说道:“你看你,都快把我们急死了!”忙推挤在自己身边的曹商,叫他去热稀饭。
庄周扯着惠施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你们在这里?我的爹?慧妹呢?”
惠施道:“他们——”
“他们怎么了?”
“他们——不在了。”
“不在了,是的,他们不在了。怎么可能呢?”庄周自语着,突然爬下床,奔向堂屋,见爹和慧妹的的确确躺在门板上,不禁嘭的一声,跪倒在地,爬向前,捶着门板,又嚎哭起来。
惠施和张二叔赶紧上来,一面扯,一面劝。
曹商怕看这种场面,颤抖着爬起来,壮着胆子到灶边,点着火,把稀饭烧热。待庄周平静下来,才盛起稀饭,端了过来。哪知庄周一见稀饭,那眼泪就扑哧哧又涌了出来,竟然捶首蹬脚地嚎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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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更新时间:2010…8…3 22:47:34 字数:4345
九
原来庄周一见这稀饭,十多年前的一幕立即清晰的闪现在他的眼前:也是这稀饭,也是这碗,也是这屋里。那时是慧妹煮稀饭,爹把我抬回,亲自喂我。是他们救活了我。可现在,也是这屋里,也是这碗,也是这稀饭,我活着,他们却已离我而去。这过去和现在的两道闪电,突然击向庄周,顿时击溃了他感情的堤防。他踹踢着,他锤击着,他嚎哭着:“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害死了他们!我是魔鬼,我是冤孽,我是罪魁祸首。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曹商端着稀饭,瞪大眼睛,不知所措。
惠施眼泪汪汪,他理解庄周,这一家三口,十多年来,同吃一锅饭,同睡一张床,同在一起打草鞋,说说笑笑,何等和谐?虽然没有血缘,却比亲骨肉还亲。隔壁邻里,谁不羡慕?特别是他和庄慧,可谓是同命相依,同病相怜,这些都是他眼见耳闻的。如今突然阴阳两隔,叫他如何承受?他同情的看着庄周,想再劝劝,却被张二叔一手拉住,说道:“让他哭吧!哭够了会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