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传奇-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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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
“他有八个胳膊,八个脚指头,头像个大南瓜。”
“啧啧!”小孩们眼里闪着奇异的光芒。
“他有八十一个兄弟,个个兽身人面,铜头铁额,吃沙石,舞刀斧,每到一处,飞沙走石,威震天下。”
“这么厉害?”
“当然!黄帝与他作战,九战九败,尸横遍野,流血百里。你们知道黄土高原的土怎么是黄的,黄河的水为什么浑浊?”
小孩们摇了摇头。
“笨蛋!就是血染的嘛。”
“后来呢?”
“后来黄帝垂头丧气地回到泰山,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也不睡,只知仰天长叹。这一叹不打紧,只见雾气大作,铺天盖地,直上云霄。有一神女,人头鸟身,从天而降。黄帝惊恐万分,趴倒地上,连连叩头,不敢仰视。那神女觉得好笑,向黄帝的脸上一挥长袖,微微抖动,然后旋转一圈,着实地调戏了一番后,立定道:‘我是九天玄女,广成子知你作战不利,特地托我下凡帮你,你有什么需要啊?’这黄帝斜眼一瞟,那眼光立即发绿了,五魂早被钩去了三魂。哇!此女只会天上有,人间何处得相逢?但恨遇不逢时,自己如此狼狈,虽有色心,哪有如此大的色胆?只得在那里战战兢兢,连连叩头,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想得到万战万胜之法。’那九天玄女见那色迷迷的一双贼眼,心里一万分不高兴,但既已受人之托,也不好发作,只是重重地掷去一物,正好砰地一声砸向黄帝的头上,冷冷地说道:‘这是兵书神符,好好研读施用,自能万战万胜。’说完,照着黄帝的头又狠狠地敲了一下,一旋身,云消雾散,那神女就不知去向了。”那老人讲到这里,抬起头来,忽见庄周和惠施站在小孩们身后,忙起身道:“这不是庄先生和惠宰相吗?”
惠施拄着拐杖笑道:“张大伯,您真成活神仙了,还这么精神啊?”
老人笑道:“老夫还没有沾着你相爷的光哩,怎么舍得去见阎王爷呢?”
惠施不好意思地说道:“什么光哦,满身的霉气!”
老人感叹道:“霉气倒没有,只是老了。你小时候,活蹦乱跳,满头黑发,现实手上竟也拄起了拐杖,头顶上多了个天池。这也难怪,人们常说聪明透顶,你是太聪明了!”正说着,几个小孩跳了起来,有的拉着老人的衣角,有的扯着手,噘着小嘴道:“张爷爷,您还没有讲完哩!”
“快讲,快讲,不然我们再罚您讲一个故事!”
“哪来的两个糟老头!扫兴!快走,快走!”说着硬拉老人坐下。惠施笑道:“您看,我们都成了不速之客了!”说着,拄着拐杖和庄周一起走开了。
沉默了一会,惠施感叹道:“你看,最早听张大伯讲故事时,我还是个毛孩,现在我都老态龙钟了,他还是梳着油光的头,红光满面的,衣服还是这么整洁讲究,举止更是像个老顽童。世事啊,真是不可琢磨!”
庄周道:“有什么不好琢磨?他张大伯,不求功,不求名,不求利,无忧无虑无牵挂,住在乡村野坳,整日悠哉游哉,想说就说,想笑就笑,吃饱了,打个咯;胀不过,放个屁;自由自在,乐呵呵的,怎么不成神仙啊?哪像你,满头烦恼丝,几茎智慧草,情不自禁,就抓来抓去,能不秃,能不老吗?你看那黄帝,在位十五年,因为天下拥戴自己,得意洋洋,尽情吃美味,喝美酒,穿美衣,听美声,玩美人,棋弈田猎,无所不至。不但自己颜色憔悴,神情恍惚,而且天下大乱。先战炎帝,再战蚩尤、夸父,后来又战刑天,这些不都是他刻意为自己而种下的祸根吗?后来似有所悟,痛改前非,竭智为民,事无巨细,一意专为,一干又是十五年,还是弄得颜色憔悴,神情恍惚,不禁喟然长叹道:‘我的罪孽太重了,只为一己而造成如此灾祸’。正在痛苦万分,听说广成子在崆峒之山,想去请教治民的道理,哪知遭到一番斥责。回宫后,放下国家大事,舍弃深宫广殿,撤去侍从,减少饮食,居静室,卧白茅,闲处三月,再去请教养生之道,广成子才高兴得跳了起来道:‘问得好,问得好!至道精华,幽幽深深;至道极点,昏昏沉沉;没有视觉,没有听觉,没有嗅觉,没有味觉,不要劳累你的形体,不要摇荡你的精神;坚守精神,保持安静,才能长生。去吧,我将帮你达到最光明的境地。’回室后,梦见自己进入华胥国。国人无尊无卑,无嗜无欲,不知乐生,不知恶死,不知利己,不知害人。吸风饮露,不食五谷。心如泉涌,肤如玉洁。乘风而飞,就空而眠。水淹不死,火烧不焦,刀枪不入,随心所欲。黄帝梦醒,若有所悟。召集丞相、天老、力牧、太山稽,将国家大事托付给他们。结果过了二十八年,天下大治,几乎和华胥国一样。”
惠施接下道:“我懂了。这就是不刻意为己,不专为,而顺其自然,放手让臣民都能自为,而终有所为。只是我觉得黄帝还没有修到家。”
“何以见得?”
“你看他在荆山下铸鼎,神龙接他升天时,还不忘把三妻四妾,爱臣玩物接来。他自己呢?抢先爬上龙背,其他大臣妃妾如法炮制,叫叫嚷嚷,争先恐后,裙挎鞋落,总算挤上了七十二人。可怜那些小臣,一个个抓着龙须,像打秋千一般。神龙发怒,掉头一甩,龙须脱落。把那些小臣摔到地上,哎哟哎哟一阵后,还不忘抢着黄帝的弓嚎啕大哭。神龙驮着黄帝君臣妃妾,嗷嗷而去。这地方呢,陷落下来,成了一个大湖。你说他的私欲重不重?还得道哩!”
庄周点头笑道:“妙,讲得妙!不过,这更说明了道的终极是无为,而不是无不为。至于黄帝嘛,虽然成了仙,却并未得道,只是广成子轻易许诺所致。”
惠施点了点头,庄周却一拍后脑勺道:“呀!蔺且还等着我哩,你慢慢走吧!”说完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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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更新时间:2010…8…17 11:51:40 字数:4757
三十六
庄周离去后,惠施独自到小店里混了一餐,回到家里——其实他一直住在庄周家里。
天已全黑,正遇宋国的宰相荡私下来访。惠施留宿。
这可不是宫廷,仅仅两小间,一个偏房,土墙,尖顶,斜披着茅草。自从庄周从楚国回来后,就把神龛给卖了,把黄帝的像也给丢了。他不喜欢神龛,不信黄帝这个神,因为神根本就没有保佑他爹,他妹妹,保佑他和所有的好人,只是个聋子的耳朵。不,是多出的指头,悬着的肉瘤,摆在那里碍事。只有那个瓦壶,粗糙的,灰不溜秋的,却救过他的命,庄周像宝贝把它留在自己的身边。屋里只有一灶,一锅,一桌,两张床:一张在北房,以前,是庄周和夏芙蓉睡的;另一张在偏房,是惠施和蔺且睡的。夏芙蓉去后,他们三个大男人干脆就挤在北房的一张床上,偏房的一张则空着,上面堆着些柴草和杂物。有三个旧凳子,几个碗,码着一排草鞋。宰相看了叹息道:“庄先生太可怜了!他还是靠打草鞋为生啊?”
“当然。我原也这样认为。”
“意思是您现在改变了想法?”
“你见到他也许会找到答案。”说罢,打了一个哈欠,道:“对不起!今天游荡了一整天,也累了,如果宰相大人不介意,咱俩只得将就一晚上了!”
“哪里的话?跟惠大人同眠一床,荣幸都来不及哩!”
“那就好!”说罢两人脱下衣服,吹灭灯,钻进被子就睡下了。
不一会,惠施已呼呼入睡,而宰相却辗转难眠。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宰相只觉得腰酸背疼,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惠施也醒了,问道:“宰相大人一晚感觉如何?”
宰相心想,还感觉呢,床板硬梆梆的,本大人一晚上何曾合上过眼?嘴上却应付道:“虽然简陋,却还清静。”
一开门,就扑来那棵绿色的大椿树。那滴翠的绿叶扇来丝丝凉气,滑过脸,钻进鼻,沁进心。无法言说的畅快。透过那树是绿色的田野,是淡淡的晨雾,是雾泛起的霞,是霞中泻出的曦,是曦中送来的清亮婉转的鸟唱。
惠施又问道:“你现在的感觉如何呢?”
宰相疲惫全消,禁不住张开双臂,仰起头,深深的呼吸了一口长气道:“啊——!从来没有过的博大,从来没有过的静谧,从来没有过的优美,从来没有过的清新!啊——!从来没有过的美妙的诗文!”
惠施笑了笑,顺手从门后拿出拐杖,拄着把他引向屋外。
不远处,土房南面,几个农民靠墙坐着,在温柔金色的阳光中谈笑。这时,一个牧童甩着柳条,倒骑着水牛,对着墙边,摇头晃脑地唱道:“瘌痢瘌花翘啊,抱着花树摇啊,心里想花戴啊,头上没有毛啊。”
屋旁瘌痢婆不由自主地搔搔头,笑骂道:“小杂种,你爸和你妈睡在一起打架,**的怎么不唱啊!”
一阵笑声。
牧童用柳条指着瘌痢婆道:“瘌痢婆,你别抓了!再抓,又要下雪了。”
瘌痢婆脸上一红,大声骂道:“血,咯你妈的血!”
牧童正待开口,不料牛的前脚一跌,那身体往后一仰,翻了个倒栽葱,滚过牛颈,从牛头上摔了下来。旁边老伯笑道:“小杂种,你这是哪里学的一招啊?表演得蛮精彩哩!”
又一阵笑声。不好了,只见牧童摔下后,手在地上撑了撑,却起不来,不停地叫道:“哎哟,我的脚,我的脚!”
大家这才慌了神,都奔了过去。眼见得真的跌伤了,有一个青年人道:“我去叫庄先生。”
两个老人把牧童扶起来,轻轻地连抬带拖地弄回家,另一个小孩把牛牵到树旁系好,一切那么和谐。惠施在宫里几十年了,何曾见到如此感人的场面。他的心里鼓捣着,泪水油然而出,急忙拄着拐杖过来,帮助照应。
不一会,青年领着庄周和蔺且赶来。蹲下身,十个手指按得啪啪一阵响后,给牧童脱鞋,卷裤腿,右手指在腿上按了一下,那孩子疼得哎哟地大叫了一声。庄周道:“腿脱臼了,你放松一点,不用怕,不用怕!”
接着左手抚着脚跟,右手按着旋骨,一面摸,一面轻轻转轻轻转,然后突然一用力,只听轻轻的咔的一声,说道:“好了。这有六颗丸药,每天两次,早晚各一颗,温开水送下,喝完就没事了。”说完,从竹筒里倒出六颗丸药递给牧童。
瘌痢婆抹了一脸汗,才笑骂道:“兔崽子,这下摇得好吧?报应!”
牧童的脸上笑出了两个酒窝,荡出几滴——不知是泪还是汗,同时露出两颗缺牙。老伯道:“难怪你小子闭不住臭嘴,原来欠人家的债,连大门都被人给下了!”
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停下后,惠施问庄周:“您怎么回得这么巧?”
庄周还没有开口,蔺且就抢先说道:“要说巧,还真是巧。我和先生正在游玩,不知怎么,先生忽然感到不适,掐指一算,叫道:‘不好!’忙着往回赶,一到家,果然,”他指着那青年道:“这老兄就赶上门来了。”
庄周瞪着蔺且,用手指磕了他一下,道:“休听他胡说!”
宰相给逗乐了,把刚才见到的一幕原原本本地描绘给庄周听了一遍,然后感叹道:“这么多年来,读书人老是在那里鼓噪什么仁义道德,可就是在读书人聚集的朝廷里,满眼都是明争暗斗,尔虞我诈,哪里见到过一丝的温情。请问,仁义道德到底是什么东西?”
庄周见他一脸的迷惑,笑道:“虎狼就是仁。”
宰相惊问道:“真这么恐怖吗?”
惠施道:“你别听他胡说八道,虎狼多么凶狠残忍!它要是仁,那我们都得道了!”
宰相把目光移向庄周,庄周缓缓问道:“虎狼父子相亲相爱吗?”
宰相道:“虎毒不食子,当然相爱。”
庄周接着说道:“孔子说:‘仁者爱人。’既然虎狼父子相亲相爱,怎么不叫仁呢?”
宰相想,是啊,人们常常喋喋不休地嚷着要仁,可实际怎么样呢?为了权、位、名、利,甚至一时之气,商纣王竟至于父子相残,齐桓公竟至于兄弟攻袭。易牙竟至于狠心地将儿子活生生地烹熟给主子吃!如遇饥荒,普通老百姓有的甚至易子而食------比起这些人,虎狼也够仁了。只是相亲相爱仅限于父子,未免低级了一点。于是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么什么是最崇高的仁呢?”
庄周立即回答道:“最崇高的仁是不讲亲情的。”
宰相又疑惑地反问道:“没有亲情就没有爱,没有爱就没有孝,如此推理,至高无上的仁就是不孝,对吗?”
人们觉得没有什么意思,渐渐散去了。
只剩下庄周、惠施、蔺且、宰相四人,边走边谈。庄周答道:“不对,孝是人的根本,就像人吃饭睡觉,根本不值得一谈。所以说,爱父母易,爱天下人难;爱天下人易,舍己利人难。如果天下人爱人而不自觉,被人爱也不自觉,还需要提倡什么仁呢?你看那天鹅,不需要每天沐浴,毛色自然洁白;而乌鸦,不需要每天涂染,毛色自然乌黑。我的老师说得好:‘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
宰相悟道:“对!刚才那些农民连‘仁’字都不识,也不屑空谈,可他们像吃饭一样自然地做到了,这才叫至仁。”
庄周点头笑道:“对好多人来说,仁义不过是开门的钥匙,过客的旅馆,登高的阶梯。人们大叫仁义,不过是借它得利护利;借它安居享乐;借它飞黄腾达。于是,仁义就成了蒙面小偷,窃国大盗。它像糟糠一样,扎得你的眼睛辨不清方向;它像蚊虱一样,叮得你的心昼夜不得安宁。”
惠施觉得庄周把仁义视为蚊蝇糟糠,未免太过分了。想当年,我治国安民,未尝不是仁政,虽然没有善终,总还让百姓满意。于是插嘴反驳道:“不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