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传奇-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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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根本不来照面不说,还要改变他约纵抗秦的国策,这不是对他几十年心血的全盘否定吗?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坐在靠把椅上,一面用手梳着日渐稀疏的头发,一面转动着那显得有点滞涩微微发黄的眼珠,想,自己当年刚到魏国时,可谓是人才济济,数上去还有翟剪、白圭、匡章、庞涓等。可是,岁月无情,把他们一个个先后都收去了。如今这满朝文武中,只有我惠施和公孙衍可与张仪一敌。公孙衍算什么东西?只不过是会暗算的小人而已。想不到老夫如今竟要与他联手?哎,时势如此,要搬倒张仪这奸贼,不联手行吗?立即请公孙衍。到。请坐。上茶。
问道“公孙将军,张仪要连横击纵,你知道吗?”
公孙衍平静地答道:“听说过。”
惠施愤愤道:“知道,怎么不出面反对?”
公孙衍拱手道:“老丞相在上,公孙衍岂敢逞能?再说我公孙衍也不是他的对手。”
惠施心想,你斗我还蛮精的,怎么现在一个毛孩儿就畏若猛虎了?于是在鼻孔里哼了一声道:“公孙将军足智多谋,还对付不了一个小毛猴?”
公孙衍感到惠施的轻蔑,洞明惠施点着的鬼火,却装做不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微微一笑道:“丞相过奖了,初生之犊不怕虎。何况这张仪不仅是大王的新宠,更是鬼谷子的高徒!”
这鬼火吹向了惠施。
“鬼谷子又怎么样?”惠施虽然这么说,身上却已掠过一股寒气。
“鬼谷子,奇人。精通兵法阴阳术数,据说是老聃的好友。平生教了四个高徒,兵家有孙膑和庞涓,不过这两个徒儿不争气,竟兵刃相见,或残或死,蘸着阴谋与血泪写成了围魏救赵的著名战例。”
“可悲,还津津乐道哩!”
“另两位就是张仪和苏秦。这两位还谨遵师训,互不相仇,凭着两张嘴皮和三寸之舌,一阴一阳,互唱双璜,搅浑天下,摸得几国宰相。”
“小人而已!苏秦且不必说,就说这张仪吧!他从鬼谷子那里下山后,本想风光地混口好饭吃,意气洋洋,回到故国,毛遂自荐,那魏惠王却根本不买他的帐。他又跌跌撞撞地摸到楚国,龟孙似地拜倒在相国昭阳的膝下。结果品行不端,因被怀疑偷了和氏之璧,挨了重重的一百大棍后,感到连混口饭吃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得带着遍体鳞伤找后门,拉关系,准备牵着同学的衣角混一生拉倒。哪知又一连吃了几天的闭门羹不说,还被狠狠地羞辱了一顿。也许是一个鸡笼容不得两个叫鸡公,苏秦煞费苦心地花了一大笔钱,体面地把他赶到了秦国,也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张仪终于成了秦国的客卿,接着青云直上,跃上了宰相的高位是不是?”
公孙衍一面不时抿口茶,一面静静地听着老丞相精彩的叙述,一面已领悟到老丞相的意图,也已准备好自己的对策。听惠施相问,于是答道:“对!您可知道,他为什么放弃强秦的相位,而屈坐一个弱国的交椅?您可知道,襄王为什么急匆匆地拜他为相?您可知道,哀王已在他的股掌之中?”
“那又怎么样?听说那小儿善辩,老臣明日倒要领教领教!”
“老丞相也许能辩过他,却未必能胜过他!”说完,又抿了一口茶,放下杯,起身拱手道:“衍告辞了,望老丞相珍重!”
惠施起身送至院门,看着公孙衍远去,心想,这家伙真阴,还是想把老夫当箭使。
这张仪的府第不算豪华。不过,今天是他的生日,殿前殿后,张灯结彩;庭内庭外,摆满宴席。文臣武将,各自归座。差役家奴,往来穿梭,倒茶端水,摆筷斟酒,好不热闹。眼看准备完毕,张仪起身,文臣武将也几乎同时唰地起身。
他举起铜爵,边走边说道:“诸位,我张仪感谢各位光临,干!”
异口同声:“谢丞相恩典!”
他一饮而尽,将爵一翻,继续说道:“我张仪自从担任魏国宰相,三年多来,全赖诸位鼎力相助。怎奈先王不听我张仪劝告,屡屡吃亏。先王驾崩,哀王登基,楚怀王明里派使者吊丧,暗中谋划联合伐秦。我张仪说不可,怎么样?齐国暗藏私心,致使伐秦失败,劳民伤财------”
忽然有人来报:“苏秦被齐人刺杀------”
众人的目光唰地一齐射向那人。
没等说完,张仪就死力抓住那人前胸,问道:“什么?!”
“苏秦被齐人刺杀!”
“当真?!”
“绝对不假!”
“何以为据?”
“亲眼所见。当时齐国官吏提着苏秦人头。说是要悬赏刺杀苏秦的凶手,在街上到处叫喊------”
众人顿时炸开了!一个个神色慌张,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只见张仪放开那人,愣在那里,顷刻间,他的眼前仿佛浮现出自己与苏秦被鬼谷子考试时的情景,浮现出苏秦自己坐于华堂之上,珍馐满案,自己桌上仅一肉一菜一粗米饭的情景,浮现出自己拜为秦国客卿,发誓不讨伐赵国,以报苏秦资助之恩的情景。他等啊,等!等着苏秦早死。他并不是守信用,他实在是自觉不如师兄。古人说,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既然不如师兄,何必鸡蛋往石头上碰呢?他有时实在是等不及,怕自己死在师兄前面,不能建盖世奇功,扬名于世。他想翻脸,但几次都强忍住了。现在,终于等到了!他激动,他悲哀,他高兴,------他摔掉铜爵,大哭起来:“师兄,您死得好惨啊!”
全场死寂。
突然,张仪又大笑起来。文臣武将都以为他悲伤过度,一齐下座劝道:“丞相节哀!”
张仪抹去眼泪道:“节什么哀?拿酒来!”
家奴捧上铜爵,抱来酒尊,斟上,满座不知所措。张仪举起铜爵道:“诸位,吾兄已死,当今天下,舍我其谁也!现在正是鼓动我这三寸不烂之舌的时候了!诸位,喝!不醉不休!”
“喝!”
“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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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觥碰盏,欢声笑语,起坐往来,劝酒戏谑,阿谀奉承,各尽其乐。
翌日,梁哀王临朝。坐在祖父塑制的地图下。他初即位,血气方刚。同每一个国王一样,都想有所作为。往往一坐下来,祖父死时手握宝剑,眼睛瞪着地图不瞑目的情景就出现在眼前。楚国前来悼念父王,邀约抗秦,一拍即合。尽管张仪阻拦,也无济于事。哪知放了个哑炮,他怨五国不齐心协力,他怨父王怎么把个乱摊子丢给了自己,他更沮丧的是自己一登基就抹了一脸黑。你看他,神色慌张,手拿讲稿,语调沉重:“各位爱卿,自伐秦失败,约纵各国已散,苏秦也遭不幸。如今,强秦正虎视耽耽,蠢蠢欲动,而各约纵国,自怀异心,一盘散沙。我国离秦最近,不可不早作打算!”
张仪听罢,觉得天赐良机,上前拱手道:“大王未雨绸缪,实在圣明。想我国地不到千里,兵不过三十万,又无山河险阻。从郑国到国都,不过百里;从陈国到国都,仅二百里;南接荆楚,西连韩境,北通赵国,东达田齐。不巴结齐,则东面受敌;不巴结赵,则北面受敌;不巴结楚,则南面受敌;不巴结韩,则西面受敌。四面受敌,国家能保不四分五裂、土崩瓦解吗?”
梁哀王神色慌张,摇晃着身体站起来道:“那,怎么办?”
张仪答道:“秦国犹如高枕,为大王着想,不如投靠秦国。投靠秦国,则楚、韩不敢轻举妄动;无韩、楚之患,则大王可以高枕无忧了!”
梁哀王仍然呆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置可否。
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这惠施当年从天庭飘到鬼谷,就是被一股黑烟似的鬼气冲到宋国,而今在魏国又碰到这鬼徒,把他挤下相位。这也罢了,现在竟然想改变他的既定方针,将魏国塞进秦国的口中,看来是不得不亲自出面阻止了。忙上前禀奏道:“臣有疑义,请大王准奏!”
经侍从小声提醒,梁哀王才回过神来,坐回宝座,正了正身体,朝下一看,原来是惠施,那眼光闪烁起来,问道:“什么?”
惠施回道:“臣有疑义,请大王准奏!”
梁哀王忙道:“爱卿请讲吧!”
惠施道:“合纵,就是联合四国来抗秦,四国既然和好,哪来敌啊?”
梁哀王应道:“是啊!”
张仪也不示弱:“诸侯合纵,结为兄弟,不过安国,尊主,强兵,扬名。俗话说,弟兄唯愿弟兄无。弟兄尚且争夺钱财,何况结拜兄弟?合纵不能成功,已经明明白白了。”
众大臣点头应和。公孙衍不动声色。
梁哀王看看惠施。惠施驳斥道:“张仪谈到兄弟,俗话说;‘胳臂哪有往内拐的?你曾见到兄弟被人打,而帮助外人的吗?秦国,如狼似虎,虎狼之侧,哪能安睡啊?比如筷子,一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折断;十根合在一起,你折得断吗?”
梁哀王点了点头。惠施见哀王默许,扫了大家一眼,继续说道:“秦国不敢进攻六国,是因为六国联合,若六国交攻,则纵必散,将如筷子一根根被折断------”
张仪见众大臣面面相觑,怕于己不利,不等惠施说完,急忙打断惠施的话,望着大家说道:“合六国的是苏秦这根烂绳。苏秦死,如绳断,则六国散。魏国被秦国利用,秦国何必要折断?大家说是不是?”
这张仪在魏国担任宰相已近四年,众大臣都曾得到他的好处,虽然心中犯疑,口里却连连称是。梁哀王呢?想遵从祖训、父训,不同意离纵,但五国初战失败,苏秦又被刺杀,使他心灰意冷;听惠施言之成理,何况他曾多次胜算,又是老臣,想要采纳,怎奈秦国强大,各国又不齐心协力,稍有不慎,必遭亡国之祸。正犹豫不决,见众大臣都附和张仪,自己也图个苟且偷安,于是下旨道:“丞相言之有理,与秦国和好的事,就交张爱卿去办吧!退朝!”
惠施还想辩驳,却被哀王无奈地挥退下去。
人们常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其实不尽然。社会经过改朝换代后,往往会由盛而衰。人是社会的细胞,当然也逃不了这个厄运。帝王家更是眨巴眼养瞎子,一代不如一代。哀王处在魏国的更年期,我惠施也像穿旧的衣服闲置在柜底,大臣们则苍蝇奔热牛屎般地涌向张仪。想这张仪那三寸不烂之舌,摇来荡去,确也有些鬼气,在那圆圆的嘴里混搅一通,经那薄嘴皮开合吐纳,竟能如巫师般设下弥天大雾,蒙得那么多君臣昏头转向,任其摆布。以老夫看来,这世间除了苏秦,恐怕没有人摇得过他。老夫虽然能言善辩,却不及他夏日里臭牛屎般的魔力。当年襄王任用张仪,只是吸取惠王的教训,并尊重梁惠王的遗嘱,运用调虎离山,诱虎入笼之计,所以用其人而不用其策。哪知他现在已成气候,看来哀王也关不住他,如不及早搬倒此人,只怕魏国如虱噬身,我也不得安宁。此事马虎不得。惠施虽然年近花甲,可潮湿的眼珠还是那么非同小可,在那幽深神秘的洞穴里的滞涩地多溜了几溜,主意还是溜了出来。眼看要进家门,那第三梯队的妻子还没有扭过来,第二梯队的阿娇已娇滴滴地粘了上来。却不料惠施缩回脚,手一摆,顺手牵羊,将这第二梯队妻子带出门外,加上脚被门槛绊住,直跌了个嘴啃泥。惠施仿佛没有知觉,匆匆而去。第三梯队倚着门,翘着屁股,掩嘴暗笑。几个小妾急忙上前扶起第二梯队。第二梯队被扶起后,抹抹嘴,直流血,门牙早掉了两颗,一面哭一面骂道:“这没心肝的,只顾自己去餐刀,也不管管你老娘,哎哟,哎哟------”
惠施赶到王宫,已是气喘吁吁。他是三朝元老,初来魏国还是满头黑发。现在,这头顶的发丝全给搔掉了,周围也所剩无几,只留下一圈黑色的藩篱。几十年来如王袍被梁惠王、梁襄王所用,即使穿破穿旧,也断无舍人或丢弃之理。哀王刚在朝堂被搅得头昏脑胀,本想回宫召几个嫔妃好好开心,不想又撞来这个糟老头子。虽然一万分不想见,却也不好让他白跑。即传召见。
问:“惠公匆匆赶来,想必有大事赐教。”
惠施急忙俯身跪下,险些翻倒(哀王心里一热),声音里显得有些喑哑道:“岂敢言教?只是老臣一想到国家大事,心就像在沸水中熬煎,不得不急来禀告大王。”
“请讲!”
“臣据人报,张仪是秦国的奸细,为图谋魏国而来。他善于结党营私,行贿受贿,三年多来,大臣们几乎都被他收买了。”
哀公皱了皱眉头道:“这样看来,除您以外,寡人真要成孤家寡人了,哈哈哈------”
惠施鸡啄米般地叩着头。
哀王无奈地摇首叹息道:“何必如此,有话请讲吧!”
惠施这才停住磕头,带着哭声道:“并非玩笑。大王请想,张仪在楚国昭阳门下受过辱,他一坐上宰相的交椅,就要攻打楚国,以报私仇。他当年不是也在先王的膝下讨了没趣吗?谁能保证他不鼠肚鸡肠,怀恨在心呢?张仪游说各国,无非为了一个‘官’字。当今哪国最强?秦国。他吐掉秦国这块肥肉不吃,却来啃魏国这块肋骨,大王不觉得奇怪吗?再说,一般小事都有不同的意见,何况国家大事呢?而大臣们和张仪,竟是一唱百和,绝无异议,可见他羽翼之丰,势力之大!势大压主啊!何况他有秦国作靠山呢?大王岂可不防?”
惠施说得牵肠动肝,慷慨激昂,青筋攒动,唾沫四溅,哀王却在那里抠指甲,压根儿就没有听,只觉得惠施年岁已高,就像失宠的妃子,难免烧着忌火,却不好直说,只得劝道:“惠公的忠心,寡人知道了。您年高体衰,寡人怎忍还让爱卿操心,还是回家歇息歇息吧!”
哀王说罢挥挥手,也不等惠施反应,就回宫去了。一张冷面。一盆冷水。掠过一股寒气。惠施的脸唰地一下结了层厚厚的白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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