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风暴-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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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国振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大声道:“二伯,五叔,可以开始了么?”
“可以了,可以了。”俞宜轩轻摇羽扇。
一听说可以了,俞家家丁这兵顿时散开向着少年这边冲去,双方原本相距有一百余步,他们一冲起锋来,原本摆出的阵型立刻就变得松散了。而俞国振则又大声道:“举!”
十八个少年同时将手中的白腊杆举了起来,这些天他们都用这白腊杆练习,这个动作每天至少要做一千遍,因此已经相当熟练。虽然还不能算整齐划一,可当十八根白腊杆近乎平行地端在他的胸前时,在他们面前,确实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墙。
而此时,俞家家丁才冲出来不过十步罢了。
“老五,这情形似乎有些不对……”俞宜勤嘀咕道。
“放心,无妨。”俞宜轩一挥羽扇,然后提高了声音:“冲,胜了回去有赏!”
俞家家丁却没有被这种激励刺激得更兴奋,一来口说无凭,二来么他们也都认为获胜是必然的,既然如此,谁愿意傻乎乎地冲上去挨一下?
他们的动摇落在了俞国振的眼中,俞国振下令道:“齐步——走!”
少年们随着那一声“走”,开始向前迈步,也有三个人有些迟缓,另外还有四人动作有些走形,但是站在队列最左和最右的大柱二柱齐声喊声“一、二”后,他们很快就跟着这节奏调整了过来。
一步、两步、三步……十八位少年排成的队列,按照他们平时训练的节奏向前推进,他们这样齐步走,虽然端着白腊杆,却并不太消耗体力。而俞家家丁冲到他们面前时,已经跑了六七十步,前后十八人就显得零乱不堪。
叶乌鸦猛然间觉得,过去的一幕仿佛重演了,这些家丁的样子,就象那天的他们!
“一、二、杀!”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带头喊口令的大柱的喝声。这十多几来,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他们要做的就是把自己手中的东西,无论是棍棒还是竹竿或是是现在的白腊杆狠狠刺出去,这直接关系到他们是否有肉吃,因此叶乌鸦几乎是本能地向前弓步伸手。
“砰!”
他感觉到自己手上猛烈震动了一下,然后看到一个家丁满脸愕然地向后栽倒,显然,这个家丁还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这些少年一下放倒。
成年人的反应比起当初他们要有经验,叶乌鸦看到对方已经散开,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人向着两侧奔去,准备从侧方攻击。但是站在两侧的是大柱、二柱,与只训练了不到二十天的少年们不一样,他们可是练了三年,并且跟着高不胖学得一身好枪棒,这看上去是最弱的两点,实际上却是少年队中的最强点!
当绕到两边的家丁们意识到这一点时,他们发现原本从正面攻击少年们的同伴已经全部倒在地上,而少年们也在号令向转向,冲着其中一方开始加速冲锋。被冲击的家丁们转身要逃,其结果是让他们输得更加丢人,他们身上的石灰点是留在了后背之上。
而这个时候,少年的减员数量只有三人,他们再一次转向,面对的是包括那两个武师在内的五个对手。
十五对五,即使那两个武师枪棒再高明,也只不过是又击倒了三个少年然后心怀不甘地退出了战斗。
一场操演结束,俞国振抱着胳膊,盯着二房的堂伯和堂叔,俞宜勤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而俞宜轩则早就扔掉了羽扇捻断了胡须。
“二伯,五叔,觉得如何?”俞国振先是笑着问了一句,然后厉声道:“全体,列队,齐步走!”
他每句之间停歇了两秒左右,那些少年顿时按住获胜的喜悦,站好队形,冲着俞宜勤和俞宜轩这边走了过来。俞轩勤和俞宜轩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仿佛走向他们的不是十八个少年,而是千军万马。
“杀!”随着俞国振的号令,十八根白腊杆直挺挺向他们二人刺了来。
十二、心悦诚服
俞宜勤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那十八根白腊杆似乎还在他面前晃动,让他汗如浆涌。
“老五……你怎么看?”他看着自己身边的亲兄弟,低声问道。
“无妨,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只是一时不备,为小儿所乘……”俞宜轩脸色铁青:“再过一个月,我将人手操练好了,再与他较量!”
俞宜勤刚想说什么,就见到迎面从镇子里跑出两个少年,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看到他们才停住脚。
“父亲,五叔!”
这两人是俞宜勤的一对双胞胎儿子,俞国宁、俞国安,他们听到五孙操练的家丁要与堂弟操练的少年演校,便兴致冲冲地跑出来想看热闹,没有想到父叔竟然已经回来。
“五叔,胜了吧,有没有把国振打得落花流水?”性子急一些的俞国宁道。
“那是必然的,国振带的不过是一些街头的小帮闲,能有什么用!”俞国安道。
看到他们,俞宜勤心中突然一动。
自己这两个儿子读书不成做事不成,都只是庸人,好看热闹好嬉戏游乐,若是往常,俞宜勤一点都不担心,只要再大些他们懂事些,俞氏家族的权柄还是要交到他们手中。
可现在却不行,俞国振的异军突起,让俞宜勤意识到,自己的两个儿子绑在一块,也不是俞国振的对手。
他老人,已经年近半百,再有个一二十年好活就了不起,到那时自己两个儿子面对国振,该是什么样的情形?
“滚回去,若是再给我看到你们在外头胡闹,就直接打断你们的腿!”越想越生气,俞宜勤喝道。
为何自己的儿子就没有一个有出息的!
气愤到了极至自然是要想解决的办法,俞宜勤想到那伸向自己的白腊杆子,心中猛然一动。
自己和国振并没有撕破脸,而且他父母双亡之后,丧事操执上还是自己帮的忙,另外,虽然自己收了三房的宅院,可一直没有搬进去住,只是堆放了些杂物在里面……
还有挽回的余地,最多不过是将族权让到三房去,以国振的本领,光大门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换了个角度想,他就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必要与俞国振去争——论起亲疏,死绝了的四房是他堂弟,可俞国振的父亲同样是他的堂弟!
“老五,我算是想明白了,国振有出息,对我们俞家是大好事!”将两个儿子喝走之后,他一拍大腿:“我们这代有你支撑门户,到下一代,就靠国振来光大门楣,现在天下兵荒马乱,陕晋流贼四起,去年奴虏破关抄掠京畿……国振这么能干,我们俞家无忧了!”
他越想越兴奋,拉住俞宜轩就要转身,俞宜轩正一肚子闷气,毕竟是他输给了俞国振,特别是那些少年胜得干净利落,让他举人老爷的颜面荡然无存,一时半会之间,他哪里能放得下!
“二哥扯我做什么?”他问道。
“回去,回去与国振好好说说,他操练家丁的钱粮,我们族中出了,另外家中的家丁,也全交给他来练。”俞宜勤兴冲冲地道。
“怎么,二哥的意思,是让那小辈骑到我们头上来?”
“老五,我一向是佩服你足智多谋的,但今天是你错了,自家晚辈胜过长辈,不就是你常说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么,你今天的念头怎么不通达了?”
“你能通达,我通达不了,要去你去!”俞宜轩一甩衣袖,大步走进了镇子。
两人不欢而散,没有得到俞宜轩的支持,俞宜勤终究没有急着去寻俞国振,只能耐下性子又去劝俞宜轩。劝了两天,见俞宜轩仍然不为所动,俞宜勤也恼了,便独自又来到俞国振的家中。
上次来时他急着看操演,没有注意俞国振的宅院建得如何,现在仔细看起来,不由得连声暗赞。
不过是一个月的功夫,一人多高的围墙已经完全起来了,在围墙四角,各有一个望楼,不过现在人少,望楼上并没有人值守。这个建造速度,远超过俞宜勤的想象,本来他以为不到下半年无法完工的。
而院墙里起的新屋,现在也已经初具雏形,有几间特意先建起来的都可以住人了。俞宜勤走到门口才往里望了两眼,立刻有人喝问:“做什么的?”
“你这乌鸦作死么,连我都不认得?”俞宜勤翻着眼睛骂了一声。
喝问的正是叶乌鸦,他拄着白腊杆子站在门后,听到喝骂,讪讪笑道:“二老爷莫怪,这是小官人的规矩,无论是谁进来,都先得问答。”
“这小子,还真当自己这里是细柳营了?”俞宜勤没有生气,相反,他这个时候就巴不得俞国振本领越大越好,本领越大,眼光就越大,当然不会和他二房来抢这个族长的位置,相反对于家族能有极大的帮助!
他停在门口,挥了挥手道:“乌鸦,你去和国振说一声,就说我来看他了。”
叶乌鸦笑嘻嘻地应了声,将走未走,又转过头来道:“二老爷,小官人嫌乌鸦这名字不好听,给我改了名,以后二老爷唤我就唤叶武崖,文字武功的武,悬崖峭壁的崖……小官人还说,我这名字别有含意,那个崖,也是崖山的崖。”
说完之后,叶武崖向屋子小跑而去,俞宜勤等得无聊,琢磨着他的名字:“崖山的崖……崖山,崖山,这词好熟……可怎么就想不起来呢?”
他没有等多久,便看到俞国振跟在叶武崖之后走了出来,俞国振穿着一身熨得笔挺的新衣,脸上是与年龄不太相乘的成熟,看上去极为英武。
“二伯,请进来说话。”
看到只有二伯来,俞国振大致能猜出他的来意,脸上浮起了笑容。将俞宜勤邀进了院子,一边走俞国振一边道:“这个时候,二伯来寻我是有什么吩咐?”
“吩咐?”俞宜勤嘿嘿笑了起来,他哪里敢吩咐俞国振,如果不是大白天,又当着许多人,他甚至不敢走进这个院子,他心中现在更是认定了,四房的事情,就是自己这个胆大包天的侄子做的!
既然来了,他也就不准备要什么面子,很干脆地说道:“国振,你操练这些少年,每个月需要花费多少银粮,族中给你开销了。”
俞国振淡淡地笑了。
“不必,这点银粮,我支付得起,此前我当的那些珍珠,还换了些银子,足够我用上一年了。”
听他这样说,俞宜勤停住脚步,伸手将一个布包递了过去:“拿着。”
俞国振接过来捏了一下,愕然道:“二伯这是何意?”
“四房的借据是假的,当时是我察事不明,所以出了错,因此我掏钱将珍珠赎回了。”俞宜勤对他的反应很满意,笑眯眯地道:“还有你父亲留下的宅院,以前我怕你年幼管不住家业,如今你已长大成人,而且做事也很有章法,这宅院也可以交回你管了。”
俞国振微微沉吟了会儿,这位二伯所做之事,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那处宅院值四五百两银子,珍珠更是价值一千余两银子,两者相加,这就是近两千两银子交到了他手中。虽然俞家在襄安算是富豪之家,而二房身为族长产业也最丰,可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了。
“宅子的地契我收下,至于这些珍珠,就由二伯来处置吧。”想了一会儿,俞国振又将珍珠交还了过去:“二伯若是有心,将之换成银粮,顺便帮我招募一些身家清白的流民,现在只有十八人,还派不上什么用场。”
“放心,放心!”俞宜勤得到俞国振的谅解,精神一振,暗暗称赞自己这个侄儿会做人。不过俞国振越是大方,他就知道自己也要做得更漂亮,心里有了个主意,那些珍珠换成银两之后,自己不但不能苛扣,还要倒贴一些进来。
“二伯如果无事,可以看看我是如何操练这些少年的。”见俞宜勤还没有去意,俞国振便道。
“正要看看!”俞宜勤心中更是欢喜,这就完全没有和他见外,他这次来修补与三房关系,看来是对的。
他看不太明白俞国振的操练方法,但最起码的“令行禁止”他还是懂的,看到这些原本是街上顽童的少年,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就能做到这一点,俞宜勤心中对堂侄更加敬服。
上午的操练共一个半时辰,再加上每半个时辰一刻钟的休息,少年们反复重复着同样的动作,虽然枯燥,但他们做得却非常认真。能让他们做到这样,厨房里传来的香喷喷的鱼和肉味起了关键作用。
俞宜勤看得津津有味,到中午时还跟着这些少年一起吃了顿午饭,他们的伙食相当好,每八人一组两荦两素,都是大盘子装的,便是俞宜勤身为俞家族长,也不是顿顿如此。
饭吃到一半,在外轮值的高二柱跑了过来,他神情有些异样,凑到俞国振耳畔说了几句,俞国振抬起头看了俞宜勤一眼。
“怎么了?”俞宜勤心中一愣,因为俞国振这一眼中,竟然带有杀气!
“有人见到李进宝了,就是四房的那个不见了的管事,和一伙人在河汊子里蹲着。”俞国振扒完碗里的最后一粒米,慢慢地说道:“二伯,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瞧瞧?”
十三、敢笑孙坚不丈夫
李进宝咬着一根草茎,蹲在芦苇丛中,有一下没有一下的用芦苇棒子拍打着水面。
在他身边,是六艘渔船,船上二十多条大汉横七竖八地躺着,有的鼾声如雷,还有的则在掷骰子赌钱。
一个输得精光的汉子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同伴,然后到了李进宝身边。
“进宝,你说的是真的,价值千两以上的珍珠?”那汉子问道。
“十郎哥哥,我何时骗过你?”李进宝压低了声音:“何止那些珍珠,俞家是襄安远近知名的大户,他们在南直隶的铺子每年都能赚千两纹银,在襄安的田庄也有几百两的出息,再加上当铺、布庄这些产业,你想想每年能收入多少!就我知道的四房,屋里藏着的银钱就足有三五千两,这些还不都便宜了其余三房!”
说起这个,李进宝就咬牙切齿,他奉命出来勾通巢湖水贼,那是因为他打小相识的两兄弟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