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惊唐-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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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而去。
李昂算是看出来了,廖仲南这种人自命清正,实则是个刚愎自用之人,要对付这样的人,不难。
崔寅却不这么想,李昂一上来就讽刺廖仲南没有口德,把廖仲南惹恼了,入城之后,不刻意挑刺才怪。
“李先生,何不忍一时之气,接下来恐怕不好过啊!”崔寅寻隙对李昂小声说道,他真后悔让李昂一起来迎接廖仲南了。
“明府,廖仲南既然是刻意奔火井而来的,肯定没打算善罢干休;方家甚至赵家,必然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定会找上廖仲南编排咱们。咱们太迁就他反而会显得自己心虚,要应付这位廖御史,恐怕只有让他土头灰脸离开火井才行。”
“啊!”崔寅大吃一惊,连忙说道。“李先生打算连廖御史也……。。也不放过。”
“先看情况再说吧,他若故意挑刺,咱们为什么要放过他,明府放心,容我想想,怎么尽快把这瘟神打发走。”
“好,好好好,此事就全看李先生的了。”
崔寅做了甩手掌柜,回城的路上,李昂只得绞尽脑汁,苦思打发廖仲南的法子。
第0077章找茬
廖仲南入住驿馆后,洗了把脸便立即到县衙查案。
崔寅陪着小心地说道:“廖御史,本官着人准备了些水酒,给廖御史接风洗尘,还望廖御史赏光。”
廖仲南正色地说道:“吃喝之事,崔县令就不必费心了,本官自有君禄可食。本官听说火井有毒盐吃死人之事,此事关及千万百姓安危,岂能怠慢?本官赶来火井,正是为了此事,崔县令还是先将案宗拿来让本官看看吧。”
人家把话说到这份上,你再纠缠,那就成贪官了,崔寅只得让小吏把毒盐案的宗卷全部拿来,厚厚一摞全摆在廖仲南面前。
“那廖御史就慢慢看吧,本官就不打扰廖御史了。”崔寅拱拱手,便行退出。
在方同兴租下的小院里,李侠子漫卷着诗书,往来踱着步,一脸横肉的方同兴桀桀地笑道:“这下好了,廖御史一到,某倒要看看他崔寅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李侠子停下脚步,不以为然地说道:“方郎君别忘了,还有个公孙靖宇,成都那边至今没有消息传来,在下这心里还是不踏实啊!”
“公孙靖宇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草包,凭李先生的计策,他还能逃出先生手掌心不成。”
李侠子沉吟道:“方郎君,凡事都得做好最坏的准备,如此才能有备无患,此事一旦不能把公孙靖宇撇开,后果可就非你我所能承受的了。”
“先生放心,某这就再派人去成都看看。”
方同兴的人刚派出去,成都方面就有快马急驰而来,匆匆入报:“郎君,公孙靖宇**妇女,被剑南节度使衙门收押了……。”
接到这样的消息,方同兴和李侠子可谓是如饮甘霖,忍不住弹冠相庆。
方同兴狂笑道:“先生可以放心了吧,某刚刚才说过,公孙靖宇就一草包尔,果不其然,这下可以到县衙找廖御史鸣冤了吧?”
李侠子再无顾虑,欣然应道:“公孙靖宇既已被拖住,接下来咱们就按计划行事。”
“来人!取酒来,某要先喝个痛快,再到县衙鸣冤!”
***
崔寅匆匆回到后衙,然后让人把李昂请到自己的书房商议对策。
李昂刚一进书房,崔寅就迫不及待地把房门关上,然后问道:“先生,廖仲南一来,就要查看毒盐一案,瞧那样子,分明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的,特意冲着此事而来的,如何应对,先生可有良策?”
李昂不疾不徐地答道:“明府,现在关键是对刘二虎晓以利害,只要他不松口,其他的就不必太担心,这公堂之上,明府可没有任何偏袒之处,廖仲南就算想挑刺,一时也挑不出明府的错处来。”
“就怕廖仲南动用大刑之话,刘二虎受不了啊。”
“那就让廖仲南没脸在火井呆下去,甚至让火井百姓驱逐廖仲南。”李昂自信地说道。
崔寅把灯心挑了挑,让灯火更亮一点,他无法掩饰脸上的忧虑:“李先生,廖仲南此人,油盐不进,水火不侵,要对付他谈何容易啊!”
苍蝇不叮没缝的蛋,是因为无处下口。廖仲南看上去正是这样的好蛋,想叮他,让他变臭,确实很难。
李昂胸有成竹地说道:“崔明府,首先,咱们必须要相信自己是对的,咱们这是为了把火井的经济搞活,让整个火井富裕起来,造福火井百姓,这是一项崇高的事业。
光明与黑暗本是一体两面,再光明的事,有时也需要一些黑暗的手段来辅助。所以,我们的手段或许有些见不得光,但最终我们确实是为了火井大多数百姓受益。
我将自己的利益,明府将自己的政绩,与火井百姓的利益捆绑在了一起,这有什么不对吗?没有什么不对。
方家经营火井盐业这么多年,除了撷取私利,他们为火井百姓带来了什么?既然他们不能为火井百姓造福,而我能,取而代之有什么不对?
为人处事,不能像方家这样只顾自己,必须把自己的利益与大多数人的利益捆绑在一起,自己获利的同时,也要惠及其他人,这样才有生存的土壤,才能长久。
而且,做人必须有信仰,造福火井县,这就是明府与我共同的信仰,所有妨碍这项崇高事业的人,不管他表现上如何光明正大,不管他有多少理由,都是错的。
廖仲南这样的人,刚直不阿是没错,但这种人往往难以真正造福百姓,因为他们凡事不思变通。他们只想着人人都能变成圣人,以为这样社会就和谐了,百姓就能安居乐业了。
就眼前而已言,廖仲南实际上是妨碍火井繁荣起来的最大阻碍,我们在他面前,完全不必心虚气短,因为,我们才是真心造福火井百姓的人,我们把自己的名和利和火井的百姓都捆绑在了一起。
他这样的人也不是完全没有缝隙,他不好利,然好名,好名声是他理直气壮的根本,只要从名之一字入手,廖仲南就无颜再在火井呆下去。”
崔寅听了他这一番话,回头一想,对啊,自己想要政绩没错,但这也是造福了火井百姓,才出政绩啊,为了这个目标,自己心虚什么呢?
“先生,廖仲南这种人,极为爱惜自己的名声,咱们又如何污其名呢?”
“这有何难。”李昂让崔寅附耳过来,小声地对了耳语了一番。
崔寅听后大喜,起身长揖道:“先生实为本官命中贵人也!”
***
廖仲南挑灯夜战,花了一整夜时间,把毒盐案的宗卷全部看完,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又带人亲自到方家的盐铺,查看了被毁掉的仓盐。
廖仲南是接到他人私报,说火井县有官商勾结,栽赃嫁祸,谋财害命之事,才急急赶过来的,有了这先入为主的印象,他对崔寅毫无好感。
火井城的百姓听说朝中御史亲自来查毒盐案,又纷纷赶来一看究竟。方家盐铺前很快就围满了人。
相貌清癯的廖仲南,光看外表,就给人一种清正之感,这让前来观看的百姓忍不住连连称赞,廖仲南一拂大袖,喝道:“开仓验毒!”
方家盐铺里剩下的两个盐库也被打开,里面的盐完好无损。廖仲南让人带来多只鸡狗,从两个盐库中抽取多处食盐,拌入粥中喂鸡狗。
大家这回耐心地等了两柱香时间,二三十只鸡狗,没有一只中毒身亡。围观的百姓都松了一口气。廖仲南冷哼一声道:“崔县令,当日为何不验这两仓盐?以让百姓放心呢?莫非崔县令另有苦衷?”
有了信仰的崔寅,在廖仲南面前从容不迫地答道:“廖御史,这两仓盐验不验有何分别吗?至于百姓的安危,本官身为火井的父母官,岂能不关心?本官当日便贴出布告,所有百姓家里的盐,都必须先试毒,才能食用,并就此行文使牙上报章仇节度使,命各地百姓但凡购买了方家盐的都要先试毒。本官如此做,何错之有?”
“整个剑南道,唯有刘贵吃了方家盐中毒,崔县令不觉得奇怪吗?”
“当然,本官也非常奇怪,因此在堂审时,以大刑讯问刘二虎。廖御史难道没有看堂审的宗卷吗?”
“哼!”廖仲南冷哼一声,拂袖转身,前去那个被毁的盐仓观察。
外头围观的百姓,看到两位官员不和,顿时来劲了,私下里议论纷纷。
崔寅不甘示弱,随即反击道:“廖御史,莫非您已经认定了刘二虎是诬告?”
廖仲南无言以对,再次冷哼,扫向雇寅的眼神充满了寒意。
第0078章水亦可覆舟
毫无疑问,刘二虎是整个毒盐案最关键的人物,廖仲南从方家盐铺一回到县衙,立即升堂提审刘二虎。
公堂之上,除了火井县的三班衙役,还有廖仲南来带来的四个随从,这些随从正式的称谓叫“白直”或“执衣”,都是朝廷配给官员的皂隶,白直月俸200文,执衣月俸80文。
廖仲南是八品官,按朝廷规矩,本应配5名白直,3名执衣,共八名皂隶,但因薪俸低,跟着廖仲南这样的人,事情多,每天累得跟狗似的,又不能私捞油水,有4人开溜不干的,所以只剩下四个给廖仲南撑门脸儿。
刘二虎一经提上堂来,廖仲南立即一拍惊堂木,凛然大喝道:“大胆刘二虎,你可知罪!”
刘二虎趴在地上,奄奄一息,似乎之前被崔寅打得不轻,他虚弱地答道:“草民不知道犯了什么罪,草民的父亲被毒死了,告到这县衙来,本想为家父鸣冤,却不曾想,被告一句也没被问到,某这个原告反而被一再毒打………。”
说到伤心处,刘二虎声泪俱下,趴在地上大声哭嚎起来,“草民冤枉啊,天下奇冤啊!在场的乡亲们……。你们给某评评理吧,家父刚刚被毒死,这尸骨未寒,尸骨未寒啊!呜呜呜……。。你们这些当官的,不为民作主,反而说某诬告。试问,有人会毒死自己的父亲来诬告他人吗?谁说某是诬告,除非他自己能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来啊!父亲!父亲你死得好惨啊!!呜呜呜……。父亲你在天有灵,就显显灵吧!儿也要被冤死了呀,呜呜呜…………”
刘二虎一通悲声哭诉,伤心欲绝,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最后伤心欲绝的刘二虎竟当堂哭晕了过去,人事不省。
堂外的百姓多有不忍,心生恻隐,一时议论纷纷:
“细论起来,这刘二虎真是最惨的啊!”
“可不是,作为被告,方家一句没被问到,这原告倒先被打得死去活来了。”
“以后啊,有什么冤情,咱们这些斗升小民还是自己忍着吧,这官司是打不得啊。”
“这当官的也真是,怎么都不问问被告方家,尽针对原告呢。”
“就是,要是方家的盐没事,他们干嘛要销毁库房里的盐呢?当官的放着这么大的疑点不问,一上堂又针对原告刘二虎,这是何道理?”
“这还用说,方家有钱呗。”
“哼,传说这廖御史是个清官,现在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肯定是收受了方家的贿赂。”
“这叫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看了,不看了,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
这些高声议论的人中,自然多数是李昂安排的“水仔”,他们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一个比一个喊得高。
坐在公堂上的廖仲南听得清清楚楚,气得脸都黑了。他才问刘二虎一句,就被说成是受了方家的贿赂故意刁难原告,这对一向爱惜名声的他来说,堂外百姓的评论可比杀了他让他还难受。
“肃静!肃静!”气急败坏的廖仲南忍不住大喝起来,“把堂外的闲杂人等赶走,再有胆敢扰乱公堂者,通通抓入大牢!”
在一则陪审的崔寅立即对成管等人悄悄使眼色,成管立即向廖仲南施应喏:“遵命!”然后带着一班衙役冲出大堂,皮鞭铁链外加水火棍齐出,一边驱逐堂外的百姓,一边大喊:刘御史有命,闲杂人等立即离开,否则通通抓入大牢。”
观审的民众中有人不干了,大喊道:“凭什么不让某等观审?”
“崔县令升堂时,还让看呢,去查方家盐铺,还让德高望重者一起进去呢。”
“就是,这盐有毒没毒,关系到咱们每个人的身家性命呢,凭什么不让咱们观审?”
“常言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狗官分明是想屈打成招,怕咱们看着不好下手。”
“真是白披了一张人皮啊!”
成管等人本来还挺客气的,没有立即动手打人,可堂外的民意沸腾,说话越来越难听,这下成管他们可就不管了,皮鞭乱抽,水火棍猛打,衙门外顿时惨叫连连。
“官差打人了!”
“那姓廖的狗官打人了!!”
“啊!”
“…………”
有人大喊着,有人惨叫着,衙门外乱成一团,不少百姓被打伤、摔伤,成百上千的人就像溃兵一样,被衙役满街追打,有些人跑不掉,被锁拿了起来,前后被抓者多达上百人;
整个火井城都震惊了,那些侥幸逃跑了的人,也不知道随后官差会不会继续捉拿他们,可谓是人心惶惶,各种流言在火井县成也如瘟疫般传播着。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廖仲南有些傻眼了,抓来的上百名百姓,把堂下挤得满满的,一个个的目光里或是充满了仇恨、或是充满了惊惧。不管是哪一样,都让廖仲南如坐针毡。
完了,这一世清名,怕是毁了!
成管上前抱拳道:“禀刘御史,这些无赖之徒不听劝告,遵照您的命令,全部抓回来了,请您发落。”
廖仲南气得胡子直发抖,指着成管及一班衙役大喊道:“你们……谁让你们动手打人的,谁让你们这么干的!”
成管唬了一跳,急忙辩解道:“刘御史,这不是您下令把堂外的闲杂人等赶走,有胆敢扰乱公堂者,通通抓起来吗?刘御史,这命令是您下的,大伙都听着呢,某等只是听令行事,您可不能又怪罪某等头上啊!”
一班衙役立即跟着叫冤,“刘御史,分明就是您下的命令嘛!”“就是,这怎么能怪某等呢?”“这差使没法干了。”
成管把腰间的配刀解下来,往地上一扔,怒道:“某不干了!”
“这种官儿,自己下的令,却把责任往咱们头上推,这差使,某也不干了!”
“不干了!都不干了!”
一班衙役纷纷撂挑子,廖仲南几乎气绝,最后指向崔寅,却不知说什么,“你们……。。好!好你个崔寅,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