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惊唐-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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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亭台间嬉戏,清脆的笑声远远传来。
如此奢华的府第,让李昂羡慕的同时,也暗暗感叹,光靠宰相的俸禄,恐怕是支撑不了如此奢华的生活啊!
大唐无论是侍中还是中书令,都只是三品官。每年禄米400石,职田9顷,杂役38人,每日发常食料九盘(细米二升二合,粳米八合,面二升四合,酒一升半,羊肉四分,酱四合,醋四合,瓜三颗,盐、豉、葱、姜、葵、韭之类各有差;木橦、春二分,冬三分五厘;炭、春三斤,冬五斤),大概约合每月8000文;每日可享受免费工作午餐,每年元正冬至各赐绢5匹、金银器、杂彩不等。
别的不说,光李昂一路行来,所见的仆役就不下百人了,早已超过了朝廷的配给。
另外,从相府外那排出半里远的等待接见的官吏,也可以证明,李适之绝对不是光靠俸禄养家的人。
那护卫只把李昂带到一处回廊转角,然后另由两个侍女引路,将李昂引到了一处花厅,厅中擦试得纤尘不染,壁上挂着字画。
李昂仔细观看,发现有一幅草书还是张旭的,那字太草了,但却能感觉到笔力千钧,倾势而下,奔放豪逸,连绵不断,一气呵成,给人以痛快淋漓之感。
另外窗下还有一盆寒兰,正在开放,清香猗猗,让人闻了心旷神怡。
过了一会儿,换了一身常服的李适之便亲自来到花厅,他身高七尺,眉眼细长,一派文雅。
李昂随即起身拜道:“益州解元李昂,拜见左相。”
“益州解元?”李适之轻轻一拂大袖,跪坐下来。
“正是,若有冒犯之处,还望李相公见谅。”
旁边的侍女连忙拿出琥珀杯来,斟酒了鲜红的葡萄酒,李适之端起酒杯说道,“李解元请坐,请!”
“多谢李相公。”李昂便也坦然跪坐下来,端起琥珀杯,将葡萄美酒一饮而尽。
“秀色横千里,归云积几重。这两句尚算不差,道出了华山的风貌。”李适之放下酒杯,神态如常地问道,“只是后面两句,忽得金龟引,宰相入瓮中。当作何解?”
李昂从容不迫的答道:“想必李相公心中已有所悟。”
李适之很直接地答道:“本官并无所悟。”
他答得如此直接,倒有些出乎李昂的意料之外,看来外间传言李适之性情简率,不务苛细,并非虚言。
于是李昂也直接说道:“李相公今日可是向圣上上了一道奏章,奏明华山有金矿之事?”
李适之乍听此言,不禁为之愕然,他虽然不是秘奏,但他身为宰相刚刚给皇帝上的奏章,估计皇帝都还没看呢,一个小小的举子如何就得知了?
李适之目光炯炯,盯着李昂追问道:“此事你是从何得知的?”
“如此看来,李相公是真的命悬一线了。”
“哼!你不必危言耸听,快说!你是从何得知此事的?”李适之有些恼火,很不客气的冷哼了一声。
他也已经隐隐感觉到此事有些不对劲,公孙谨在向李林甫禀报华山金矿时,明明是不想让他知道,结果二人在里室的言谈,却隐隐约约让他听到了一些。
如今想来,着实有些不对劲,李心里难免有些烦躁。
偏偏这个时候,李昂还在买关子;
而且,他上奏此事,李昂一个举子又从何得知?这些都让他很不舒服,就象自己光着身子被人围观一样。
李昂依然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徐徐说道:“不瞒李相公,学生认识一个内待,名叫鱼朝恩,今日偶然听他提起李相公上奏章一事。刚好,学生昨日也听人提起过有人在华山挖出金矿,两者一对应,学生就留心上了。”
李适之虽然弄清了他是从何得知自己的奏章内容了,但整件事还是一头雾水,于是再次追问道:“你又是从何处听说华山挖出金矿的?此事可属实?”
“华山有金矿,应该不假。”
得到这个答案,李适之稍稍松了一口气,他就怕华山金矿乃子虚乌有,只是公孙谨和李林甫编出来骗他的。
只要有金矿就好,至少不用担心落个欺君罔上之名了。
结果他刚稍松一口气,就听李昂说道:“李相公岂不闻乎?秦岭乃大唐龙脉所经之地,如今李相公奏请开采华山金矿,便是要掘断大唐龙脉,即便李相公只是一时疏忽,然圣上会这么想吗?学生以为,右相等人想必已经搬来了石头,等着往井里扔……。。”
李适之听到这,就像被针刺一样,霍然站起身,脸色一片苍白,大冷的天,额头上竟是隐隐见汗,腭下长须微微颤抖不停……。。
。
第0199章相府上宾
李适之出门前,吩咐自己的儿子李霅以上宾礼款待李昂,自己则骑马急匆匆赶往大明宫去了。
李霅得了乃父吩咐,虽然不明就理,却不敢怠慢,让下人准备好了美酒佳肴,亲自来款待李昂。
相府的正厅,宽敞华丽,紫色的大柱支撑着梁顶,垂下的帷幔比是轻绸制成,地上铺着名贵的波斯地毯,宴席所用的几案皆为上等紫檀,炉鼎爵杯皆是青铜打造,精巧华丽。
一队乐伎在厅中奏乐,这些乐伎多是妙龄少女,个个婀娜多姿,婉约动人。
美酒佳肴加上美人奏乐,而宾客只有李昂一人,前世今生一起算,李昂还是第一次享受如此高规格的待遇。
同时对相府的奢华,李昂又有了新的认识,心里不禁感叹,权力真是个好东西啊!
李霅已近而立之年,现为工部员外郎,他待人颇为随和,连连劝饮的同时,旁敲侧击地问起李昂的出身和经历来。
“益州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自古以来便是人才辈出,李解元年未及冠,便夺得益州解试第一,想必定有惊世之才,不知我可有幸得观李解元佳作?”
他父亲离开得太匆忙,并未来得及向他多说什么,他还为以李昂只是来递行卷的举子。
以李昂一个举子的身份,若无惊世之才,岂能让他父亲以上宾之礼款待?
李昂双手抱圆,向前一揖道:“岂敢,不瞒员外郎,文章之道并非不才所擅长。而且不才以为,自古以来文章做得好之人,多非治世之才;
比如司马相如、杨雄、曹子健、嵇康等,治学为赋,皆是一时之选,然若让他们柄政治世,恐怕只会累己累人。”
“哦,照李解元所言,如今朝廷贡举首重诗赋,岂非错了?”李昂对司马相如等人肆意指点,难免让李霅感觉他有点自负,忍不住诘问了一句。
当今两位宰相之中,李林甫的儿子李嵘,李昂见识过,而这位左相之子,也不过如此,年近三十了,却是胸无城府。
若是有点历练的人,听了自己方才的议论,多数是一笑置之,即便要反驳,也会相对委婉一些,以免客人难堪。
就你这水平,还想来打探我的底细,不把你带进沟里才怪。李昂淡淡一笑道:“就不才看来,本朝科举,是诗赋与策论并重。考诗赋并没有错,从诗赋之中可以了解一个人的文化功底。而策论考的是一个人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两者相辅相成,并无不妥之处。”
李霅笑道:“如此说来,李解元定有经世实用之才咯,原闻其详。”
“所谓经世实用,就是要具体事情具体解决,不知员外郎以为然否?”李昂这话,等于是封住了李霅的嘴,让他无法再追问。
厅外天气渐暗,似乎要下雪了,出门将近一个时辰的李适之,也总算回来了,李昂和李霅顾不得再聊,连忙起身迎接。
李适之的神色已经没有离开时的凝重,显得颇为轻松,他破天荒地回了李昂一礼,说道:“李解元快别多礼,今日本官险遭奸人陷害,幸有李解元及时点醒,正所谓大恩不言谢,李解元快请坐。”
李昂谦逊道:“李相公言重了。学生尝闻李相公饮酒一斗不乱,夜则宴赏,昼决公务,庭无留事,分公私、别是非、宽严得当,治政有方,圣上以李相公为相,实在大唐之福;
学生只是尽了自己应尽的本份,细想起来,此中机缘巧合,岂非天意不忍大唐失去一位贤能的宰相?此乃圣上之福,天下百姓之福,学生何德何能,岂敢贪天之功。”
李昂此番答对,听得李适之连连抚须称赞,李昂年未及冠,却能居功而不自傲,知进退,识分寸,实在是难能可贵。
“李解元快快请坐,陪老夫畅饮几杯。”
李昂再次施礼道:“李相公有命,学生恭敬不如从命。”
李适之入宫求见了皇帝,皇帝正在和贵妃宴乐,还没看他的奏章,他主动说起此事,皇帝不但没有怪罪他,还夸他虑事周到,避免了大错。
李适之到鬼门关走了一趟,那死里逃生的感觉让他浑身舒畅,他哈哈大笑了几声,对儿子吩咐道:“霅儿,你去吩咐厨下,重新换上酒菜,为父要亲自款待李解元。”
“是,父亲大人。”李霅接了父命,施完礼匆匆退下去。
很快酒菜就重新换上来,其中不乏“浑羊殁”、“甘露羹”、“鹅鸭炙”、“热洛河”这些只有贵族才能吃得起的名菜。
比如“浑羊殁”是将鹅填五味肉末放进羊的腹中,缝合后烤羊,烤熟后将羊弃掉,仅食鹅肉。
“甘露羹”,则是配制了何首乌、鹿血、鹿筋的汤,据说吃了后可以滋阴补阳,使头发由白转黑。
总之,这些佳肴都不是一般老百姓能吃得起的。李适之如此盛情款待,足见他是真把李昂当“救命恩人”了。
俩人开怀畅饮,言谈甚欢,李适之询问了李昂的出身和经历,李昂简略地说了一下,就把重点转到自己与李白、元丹丘、李琎等人的交往经历上。
李适之听他不仅与李白是挚友,而且还把汝阳王喝倒过,不禁大为喜悦,他和李白、李于琎等人,彼此相善,后来同被杜甫例入饮中八仙。有这些关系在,李适之对李昂越发亲近了。
厅中的乐伎以歌舞佐餐,更平添了许多乐趣。
不知不觉间,厅外已是暮色四合,白雪纷飞,庭中的梅花,在风雪中送来暗香阵阵,一老一少,都是嗜酒善饮之人,在这白雪梅花下,兴致更浓,畅饮不止。
李适之举杯之间,转而笑道:“日之能得李谪仙称道,想必才学不凡,今日瑞雪入庭,梅花暗绽,日之使以此为题,赋诗一首如何?”
李昂心知,这一关是必须要过的,李适之虽然欠了自己若大一个人情,但要想得到他的推荐,肯定要接受他的考校的。
所以这不是自己谦虚推辞的时候,必须拿出一首过得去的诗作来才行,一旦过了这一关,就好办了。
好在,以梅雪为题的诗不少,并不算太难。
“李相公有命,学生不敢推辞,献丑了。”李昂客气了一句,随即不假思索的吟诵道:“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好!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日之才思敏捷,实为进士之才也!”
进士之才?李昂心中暗想,只听说过状元之才,没听进士之才一说,这算是变相的许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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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0章识人之道
李适之在李昂诵诗之后,说了句“日之才思敏捷,实为进士之才也!”这样的话,你可以理解为变相的许诺,但也可以说是一句随口的称赞。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李适之在试探他而已。
至于为什么是进士之才,而不是状元之才,可能是竞争太激烈,或者是李适之觉得李昂虽然救了自己一回,但对他了解还少,是以只变相的许了一个进士。
各种可能都有,李昂也没办法追问,否则那吃相就太难看了。
两人厅中宴饮,厅外雪花纷飞,远处传来阵阵鼓声,这是各坊的坊门要关闭了,李适之已经提前让李昂今晚留宿相府,是以李昂也不急。
已经有几分醉意的李适之,忽然推杯叹道:“老夫居于相位,须有识人之能,然识人何其难也!”
李昂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有此一叹,只道他又是在试探自己,他谨慎地问道:“李相公治政有方,明察秋毫,所用之人,皆是贤能之辈,为何作此叹息?”
李适之轻抚着长须,徐徐说道:“人心难测啊。眼下便有一例,谏议大夫兼太府卿杨慎矜,一向为人正直,深沉刚毅,富有才干。却不想,如今竟也与李林甫同流合污,夺了陕郡太守、水陆漕运使韦坚之职。人心似水,变化莫测啊!”
李适之说完,盘坐下来,神情落索。到此,李昂终于确定,他就是在试探自己。身为一国的宰相,和一个举子发此感叹,难免有交浅言深之嫌,即便李昂刚刚救了他一回,但这样的话还是有些突兀。
李昂说道:“朝中幸有李相公您掌握封驳大权,才能匡正不法。”
他的话很有分寸,夸赞了李适之的作用,又没有明指出谁是不法之徒,这样的话符合他一个举子的身份。
当然,李昂是不会完全倒向李适之的,他虽然没见过李林甫,但早听过许多李林甫的事迹。李适之这样的试探算不得很高明,光凭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在政治斗争方面,他差李林甫很远。
不怕虎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
李适之虽然比猪聪明多了,但面对老狐狸一样的李林甫,和李适之死绑在一起,可以肯定是祸不是福。
这样的话题,李昂不想多谈,于是敬了李适之一杯后,便顺势把话题从朝政上引开:“李相公,在识人之面,学生倒有几些浅见,不知对与不对,还请李相公斧正。”
识人用人,向来是大难题;
多少皇帝因为识人不明,而让奸臣当道,国政败坏,乃至招来亡国之祸。
多少宰相也因识人不明,任用庸碌、不法之徒,乃至害人害己。
这样的例子太多了,比如齐桓公,春秋五霸之一,最后却因识人不明,落得个饿死深宫的下场。被自己提拔的人害死的宰相,也不在少数。
可见如何识人,是个十分高深的学问。
李昂一个年未弱冠的举子,敢说自己在识人方面有些“浅见”,不免勾起了李适之浓厚的兴趣,他随即说道:“日之既有真知灼见,还请快快道来。”
李昂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学生以为,若想辨识可用之才,可从八个方面入手,第一,问之以言,以观其详。具体来说就是提出一些棘手的问题,考察他理解程度,解决能力。”
“第二,穷之以辞,以观其变。就是在一定的时间内,让他回答许多问题,考察他的应变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