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朱棣-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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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当今万岁看来,大明律也只是他圣御天下的一个工具罢了,与赏罚并不二致。至于皇子藩王,那可都是他的嫡亲骨血,不到万不得已,万岁是不会朝自己的儿子下手的。万岁毕竟是慈父,慈父多败儿嘛,天家也是不能例外的。只是依贫僧瞧着,秦王已入魔道,万岁再不加惩治,秦王就离自取灭亡不远矣——”
朱棣听得很仔细,眼中眸子眨也不眨,心绪渐渐冷静了下来:“那本王呢?也要装聋作哑么?”
道衍呆呆地想了想,颔首道:“这些事背后都有万岁的影子,殿下万不可擅自攻讦秦王,免得牵扯出皇家秘事。哼哼,万岁如今想着的是替太子铺路,秦王和殿下您都是个中的阻碍。殿下因前些年功夫下得足,俨然是太子的左膀右臂,万岁除掉魏国公,也只是防祸于未然罢了,说到底,万岁还没有疑心到殿下您的身上。倒是秦王,倒行逆施、为所欲为、不知韬晦,哼哼,如今万岁盯着的,是秦王。殿下若是妄动,只怕容易引火上身。”
“所以魏国公被人害死,本王也要忍么?”朱棣双手握拳,眼光闪烁着泪光,却隐隐藏着极深的杀气。
道衍情知燕王与魏国公徐达感情极深,徐达早早就在替燕王谋划北平,如今朱棣能握着北平十数万朝廷军马,连朝廷都束手无策,北平人口丰腴,街市俨然恢复昔日繁华,可以说一多半儿是徐达的功劳。
道衍冷着脸,许久方从齿间蹦出一句话来:“殿下要做大事,如今就必须得忍,哼哼,只怕除了要忍,还要防呢!”
“防?防什么?”
“当然是防秦王”,道衍将手中茶杯一推,冷冷笑了起来:“毒杀魏国公,万岁是使的挑拨离间、坐山观虎之计。殿下忍了下来,才能保存实力,不留把柄给万岁。只是,如今已经倒行逆施的秦王不会闲着。他除掉李文忠,是要去掉太子的左膀。接下来,就是太子的右臂了。”
“右臂?太子的右臂?”朱棣有些茫然。
道衍点了点头:“在世人眼中,太子的右臂就是殿下您啊。原先徐贲被杀时,贫僧就以为秦王要朝殿下下手了。如今看来,秦王定是畏于魏国公坐镇北平,一时找不到机会罢了。如今魏国公薨了,正是他落井下石的时候。所以,殿下还得防着秦王才是。”
第四十一章 【郭恒案发】
洪武皇帝朱元璋自幼受尽苦难,如今掌了天下,就最恨贪官污吏,但凡牵扯到了哪怕一点点贪污的嫌疑,总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因而往往酿成泼天大祸。看看空印案牵连之广就明白了,若不是燕王朱棣设巧计劝动了皇上,还不知要死多少人。可就算如此,也总有一些胆大妄为的人敢在刀头上添血,这在历朝历代都是不能尽绝的事,洪武朝自然也不能例外。
此时正是洪武十八年的三月,魏国公大丧之礼刚刚过去,无论朝局还是天下人心似乎又复归于平静。日过戌时,西暖阁侍候的太监已然举着撑杆挂起了灯笼,屋内点着红烛,悄无声息。太子朱标稳稳地坐在当中,正凝目翻看奏章,下首陪侍着两名青年文官,品级不一,却也都端直地坐着屏息整理文案,动静极小。
其中那身形精壮、浓眉短鬓、隐隐有悍然之气的官员,乃是山西泽州人氏,名叫张昺,年纪轻轻却精通各部要领,此时更兼着工部右侍郎和刑部侍郎两个要职,是洪武年间年轻一辈官员中的翘楚。因其通达六部、人品方正,被洪武皇帝派往东宫,专一协助太子处理朝务,很是得用的一个人。
另一人则是个瘦高个儿,卧蚕眉长长地盖在一对晶莹闪亮的明眸上,鼻梁骨十分的挺拔,只是双唇很薄,紧紧地闭着,显得严谨而倔强。再看他神情,却有些拘谨,举止却十分端方。此人乃是今年会试的头名,殿试的探花,名叫黄子澄,分宜人氏。
因黄子澄自幼醉心初唐名臣虞世南,立誓要学做一名忠直之臣,因而读书十分用功,终成学识渊博之名士,尤其一手书法,端方中暗藏刚柔,被誉为君子之气,极得初唐名臣虞世南的精要。待殿试之后,就被太子朱标请入东宫作为伴读,辅以文书之职。此时的黄子澄因刚刚入宫不久,因而不免有些拘谨。
“太子殿下,膳食已经重新备齐了,是否要这就送过来?”正当三人专心朝务之时,忽然一名容貌俊秀的年轻太监趋步进了西暖阁,轻声问道。
这人是宫里与司礼监庆童、尚宝监陈景、掌印监梁民齐名的四小太监之一,掌管御膳的尚膳监总管,名叫而聂。依据宫里的规矩,太子早该用膳,只是自李文忠死后,洪武皇帝越发的倦政,朝里的事大部分都丢给了太子朱标打理,直把朱标忙得脚不沾地儿。今天已经为太子预备了三次晚膳了,送膳的宫人都被骂了出去,再没人敢来。眼见时辰越来越晚,不送总是不行的,若是洪武皇帝问起,那尚膳监可有的苦头吃了。因而这才劳动了尚膳监总管而聂亲自送来。
“我不是说过了么?要你们时自然会叫你们。不见我与大臣正在商议政事儿么?”朱标显然是被三番两次打搅得有些窝火,将手中的奏章重重地甩在案头,抬眼盯着而聂怒道:“你一个宫人太监,擅闯枢要重地,这是哪里的规矩?这是谁教你的礼仪?”
朱标为人仁厚,熟读经史,想是看多了阉人乱政的事,最是厌恶、提防宫人太监,因而并不给他们好脸色。这一条宫里人都知道,这才没人敢再送膳食进来,不想还真将这位皇储给惹怒了。
而聂为人素来诚恳,在宫里名声也极好,此时见太子见怪,忙跪了下去:“太子殿下恕罪,只是殿下劳累了一天了,不进膳如何得了?若是殿下身子有什么差子,下官等也逃脱不了干系的。怪只怪下官情急之下没了规矩,忘了禀报就进来了,殿下要打要罚,下官都认了。只是这晚膳,还请殿下将就着用一点才是。”
张昺和黄子澄自早上入宫,中午也是陪着朱标用的膳,碍于规矩都不敢多吃,此时其实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只是不能说罢了。此时见朱标又要拒了晚膳,心里暗暗叫苦,抬眼看新科的探花郎黄子澄,也是圆睁着一对虎眼,有些呆滞,又似乎在想什么心事,料想他也不敢插嘴,张昺心头暗笑,因笑着说:“殿下,您从午时一直忙到现在,这都四个时辰了。多少也得走动走动,活一活筋骨才是,一张一弛才是文武之道啊。趁便儿用了晚膳岂不一举两得?再这么饿下去,只怕要坏了身子。到时候,明日的政务、后日的政务,将来的政务,又该如何呢?”
朱标原只因被而聂打扰有些恼怒,此时听张昺劝说得好笑,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无奈地摇了摇头:“哎,这西暖阁是父皇理政之地,寻常人都不敢靠近,不想还是三番两次地打扰。看来啊,想安安心心做点事儿,也是不容易的。”
“殿下,无论读书还是做事,都讲究一股静气。若是殿下心中有静气,就算于闹市读书又何妨。若是殿下不能归心神于腹中,就算在僻幽之地,也会觉得烦躁的”,黄子澄是儒学,学究模样儿,忽然插嘴谏言道。
朱标连日相处下来,早知道黄子澄耿介的性子,故而也不以为杵,淡淡一笑道:“探花郎说得是,我受教了”,说着似乎心绪好了很多,却不想就着这个话头与黄子澄说下去,起身踱了两步,朝跪着的而聂道:“而聂,念你是初次,平日做事也勤勉,便饶了你这回。以后可得小心规矩些,再触了霉头,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去吧,将晚膳送过来。”
说着又朝黄子澄、张昺道:“待会儿你们两就陪着我用膳了,完了我还得看一两个时辰的奏章才能放你们出去”,说完朱标便又埋头看起奏章来了。
黄子澄、张昺正要落座儿,接着整理文案,不想朱标手里拿着一本折子忽然“嗯?”了一声,皱眉起身沉吟起来。
黄子澄和张昺对望了一眼,都定住了身子,问道:“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朱标一脸狐疑地拿着奏章踱至二人跟前,有些茫然地递了过去,却不说话。张昺小心地接过奏章,与黄子澄凑在一处,展开看去,竟是御史余敏和丁廷举告发北平布政使李彧,伙同提刑按察使赵全德、户部侍郎郭桓等相互勾结、吞盗官粮的奏章。
世人都知道李彧是经魏国公徐达举荐做的北平布政使,与徐达的交情至深,如今也是燕王北平用兵的保证。魏国公薨逝仅月余,就有人朝李彧下手了,这也太阴毒狠辣了一些。
第四十二章 【犹豫不决】
见了这份参劾北平布政使李彧的奏章,黄子澄初入官场倒还罢了,张昺却是个游走六部多年的人了,深知里面的干系重大,不禁也是心惊肉跳。
眼见太子和张昺都呆愣着不说话,黄子澄邹了邹眉,接过奏章又仔细端详了半响,只觉得是个寻常案子罢了,并没什么特别,便说道:“太子殿下,既然有人上了参劾的奏章,自然也不能听风就是雨,殿下先派人去调查一番就是了。若奏章所言属实,依大明律来措置即可。若是奏章所言有误,那便是诬告,就该反坐余敏和丁廷。这。。。。。。难道有什么为难之处么?”
朱标还没答话,张昺便摇了摇头:“黄湜(黄子澄字)老弟,你是还不知道当今万岁的脾气啊。这份奏章要是送上去,只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几百颗人头落地是免不了的了。哎,疾风骤雨,谁也说不准会打在什么人的头上啊。”
“不至于吧?余敏和丁廷举告发的不过北平布政使李彧、提刑按察使赵全德、户部侍郎郭桓三个人罢了。就算最后坐实了,灭了他们满门,也不过数十号人罢了,又何来几百颗人头了?”黄子澄不可思议地说道:“无论是闪电还是雷劈,都得讲究个天理人情,别说疾风骤雨了,就是下刀子,要掉在自己头上,他也得有个道理才行。哼,不做亏心事,他就不会有鬼敲门!”
朱标听着这二人话说得有点跑题,更不想私下妄议当今皇上,便摆了摆手止住了:“这只是一面理,也不是我们可以妄议的。北平布政使李彧与魏国公交情匪浅,现在又正是燕王在北平用兵的臂膀。如今魏国公刚刚薨逝,就有人跳出来参劾李彧,这是明摆着冲燕王去的啊。燕王手握十数万雄兵在塞外与北元作战,风餐露宿、出生入死,这倒好,朝中竟然有人背后朝他放冷箭。哼哼,也太过无情无义了一些。别说燕王是血性汉子,不会善罢甘休,就是在我这里,也是瞧不过眼的。”
黄子澄这才掂量出里面的文章,这事搅闹不好只怕真会引出大乱来,不禁抚额沉吟着问道:“太子殿下真乃仁厚君子。只是,听着殿下的意思,是想要暗助燕王不成?这么大的事,只怕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啊,殿下又如何能助他?”
朱标拿着奏章踱了两步:“这几年,先是母后、后是曹国功,如今又是魏国公,一个个都先后去了。父皇的身子,也多有起伏,这才将朝务交给了我。若是一般的事,我倒还可以做的了主。嗯。。。。。。这件事。。。。。。”
一直没有言语的张昺眉棱骨忽的一跳:“殿下,您是要为了燕王殿下,偷偷把这个案子压下来?”
“也不是要把案子压下来”,朱标也有些犹豫,心下不住掂量着后果:“案子现在晦暗不清。。。。。。就如子澄所言,我先派人去将事情调查清楚了来,再看事体的大小来定是否转呈父皇裁夺。”
张昺只觉得不妥:“这。。。。。。殿下,若是要派人调查此事,就该做得天衣无缝,不落把柄才行,否则只怕。。。。。。只怕不好交代。可是要做得不落把柄,就免不了要将李彧、赵全德、郭桓这三个当朝要员拘拿起来,这么大的事体,要瞒住当今万岁,只怕是不能的。万岁若是事后问将起来。。。。。。”
朱标听张昺娓娓道来,也越发觉得这事不好擅自做主,洪武皇帝本就对自己这个太子多有不合,朝野内外也隐隐有一些传闻,说什么当今皇上有意改立秦王为太子,也不知从哪儿传出来,可毕竟不会空穴来风的。如今皇上渐老,自己这个皇储正当是在节骨眼儿上的时候,若是顶住了这段日子,那便一马平川。可是如果这段时间再出点岔子,以洪武皇帝晚年的性子,自己输得一无所有也不是不可能的。
想着朱标已有些心惊,可又不甘心,犹豫着道:“可是燕王与我交情颇深,昔日也帮过我不少。如今魏国公突入薨逝,李彧又遭弹劾,正是燕王最苦的时候。况且这一出出的戏,怎么看怎么都像个连环套似的。小人作祟、祸害藩王,无论于情于理,还是于公于私,我又岂能坐视不管呢?毕竟几个兄弟里头,只有燕王与我是一条心啊。”
黄子澄听了眉毛一挑,面露愠色:“殿下,您是太子,将来的皇上,心里装着的应该是天下、是江山、是您的亿兆子民,怎可以如此拘泥小情,剪不断理还乱呢?”
朱标被黄子澄说得脸上一红,正要说话,不想张昺忽然冷冷地道:“殿下说。。。。。。只有燕王与您是一条心?哼哼,只怕未必吧?说得不好听一些,几个年长一点的藩王,离九五之尊只是一步之遥,谁的心里没有一点想头啊?前些年的事,殿下又不是不知道,给您添的乱儿还少么?单单曹国功李文忠之死,私下里都有不少议论呢。至于燕王呢,确是没有违拗太子之处,可燕王都在做的什么?不是在北平出兵放马、立功立威,就是礼贤下士、探望小民百姓,声名极隆,依着下官看来,其志非小啊。”
“燕王?”朱标端详着张昺,不可思议道:“不会吧?早年他就被冷落,近些年打了些战,名声这才好了些。怎么瞧也不像是有什么非分之想的人。原先宋老学士、詹同他们在时,也曾疑心于他,只是后来宋老学士回乡、詹同病故、叶伯巨下狱、我也被父皇猜忌,别人都在看笑话时,却正是燕王出手,洗脱了我的嫌疑,叶伯巨也因此才留下了一条性命啊。若是他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