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朱棣-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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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达这话已然说得很透彻了——陈亨调走了李彬这些与朱棣交好的战将乃是无用之举,只要一打战,还是会把他们调回来的。只是如今局势不明,若是强行调回来不是明智之举,所以这事还得等。朱棣又怎能不明白徐达的意思?因而也不再言语,心里却多了几分成算。
正当朱棣在暗暗沉思时,徐达却从怀里摸出一个灰白色的半旧锦囊递了过去:“殿下可与僧録司的一名叫道衍的高僧相识?这是离京之时他托我转交给您的。”
朱棣一愣,吃惊地从徐达手中接过锦囊,抽出一张素笺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只写了两句话:“战有百利,失之不再!大树底下坐,自有凉风来。且行,勿忧!”,朱棣想了想,已是明白道衍的意思,这是要自己趁着徐达北征的机会随军出战、建立军威罢了,有徐达在北平坐镇,万事无碍。
这本是当初道衍让朱棣请战的初衷啊。虽然最终洪武皇帝并没有同意,可还是让朱棣回了北平。可旋即就派了徐达等一干老将领兵前来。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了——就是要朱棣随军研习军事,将来成为大明北边的一道屏障。但道衍和朱元璋的意思却有一点小小的不同。洪武皇帝朱元璋是要朱棣研习军事,道衍和尚则是要他不仅研习,更要借着魏国公徐达在身边的机会立威,进而收伏燕山、北平的一干武将,将北平府真正的拢进自己的袖中。
想着,朱棣已是收好锦囊放了起来,瞟了一眼一旁有些木然的徐达,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哈哈哈,这和尚佛学还算精湛,就是有一样不好——爱藏机锋!好好的普度世人的佛经不愿意清清楚楚地说出来,偏要弄得本王这样的俗世人昏头胀脑、不明不白的才算心甘似的。哈哈哈,不知道衍师傅可还有什么话儿呢?”
朱棣话锋一转,眼也不眨地看着徐达,心里却七上八下地打着鼓儿。道衍和尚要自己夺嫡的心思近年来显露无疑,自己也或多或少的有这种念头,可这些事,能让徐达知道么?他若是知道了,又会是怎样的态度?是助自己?还是会劝阻自己呢?
岂料徐达有些消瘦的脸上面无表情,低头瞧着杯中泡开了的清茶发了一会儿呆,许久方淡淡地说:“这位道衍大师,我瞧着不是个平常人啊。。。。。。也不像是个出家人!”,说着徐达已是抬起了头看着朱棣:“殿下身边能有这等能人。。。。。。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朱棣听着心里一惊——看来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岳丈是瞧出了什么端倪啊!
徐达悠然叹了一口气,越发的沉郁:“哎,祸福本非人所能料得着的,我又何必杞人忧天呢?”
朱棣的脸色都有些苍白起来,强自镇定了心神,假作轻松地笑问:“哦?魏国公为何如此感慨?可是道衍师傅留了什么话儿?”
徐达自失的一笑,摇了摇头:“话?。。。。。。道衍大师却是没有。只不过在应天时,他曾来寻我,与我长谈了一次。”
朱棣心中更加吃惊了,也不禁诧异,道衍和尚素来虑事极深极密,从不犯错,他这么贸贸然地去寻魏国公这么一位功勋卓著的老臣做什么呢?朱棣眉毛挑了挑,嚅了嚅嘴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于是假意举杯饮了一口茶掩了过去。
徐达呢,仍旧是神色不动,十分沉静的模样儿,淡淡地说:“我原以为他要与我谈佛法,不想说的都是朝务。更骇然的,还是他对朝政、对天下大事洞若观火的见解,听其一席话,真有胜读十年书之感啊。看着此人才具,比之当年的诚意伯刘伯温,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啊。迁秦晋流民来北平、调李彧来北平做承宣布政使,也都是他的主意。如今看北平的形势,这两步棋都下到了棋眼里,很有做活大局的味道啊。殿下有这样的朋友,可不是一大幸事吗?”
朱棣听得一愣,原来迁徙流民、调李彧做布政使都是大头和尚的主意啊,可堂堂一个魏国公为什么会对道衍言听计从呢?是道衍和尚有苏秦的辩才说服了他,还是。。。。。。还是徐达其实已然看清道衍的身份和用意,也有要助自己夺嫡的意思呢?
想了一会,朱棣也觉得摸不清头绪,但不论如何,无论是魏国公徐达还是和尚道衍,那都是自己很信得着的人,也不急于在这上头较真,故而一笑,转了话题:“哦?哦,哈哈哈。这些都是琐碎之事罢了,不说也罢。此次用兵,不知魏国公是如何想法呢?本王也想学上一学呢。”
徐达也只淡淡一笑,点了点头:“用兵之事,光是闲坐清谈是学不着什么的。殿下若是有意,明日可以带上府上的护卫来中军大营,随我们这些老骨头们摆一摆沙盘如何啊?”
第十四章 【燕王从军】
北征大军的中军并没有随大队人马去密云,而是在离云平驿场不远的牛栏山设了中军大营,由总兵马云和参将周鹗、吴立领着一万精兵依着品字形安下了营寨,留下偌大的操演空地却是直直的正对云平驿场。显然这个品字阵防的不是北边,而是云平驿场、或是云平驿场身后的北平府。
此时日近酉时,燕王朱棣领着郑和、邱福、朱能、张武、柳升、谭渊等一干近卫来到了营寨门口,却被一队满副盔甲的兵丁手持长矛给拦了下来。朱棣等人下了马,朝里面瞟了瞟,原来里头军士正在出操,时不时传来喊声震天。
燕王朱棣虽然从未征战,却常在中都军营里摸爬滚打,年少时朱元璋忙于征战,朱棣因得不到看顾,也时常在军营里使刀弄枪,很讨军士喜爱,故而虽见徐达军营规整肃然,却也并不稀奇。只见朱棣与身旁的一众护卫相视一笑:“魏国公虎威不凡,看来咱们还是得下马求见才是。”
众人都知徐达与他的关系,情知是在玩笑,也不以为意,邱福已是上前一步,朝军校抱了抱拳,指着一旁的朱棣道:“这位是四皇子燕王殿下,来此与魏国公徐达、信国公汤和,颍川侯傅友德商讨北征用兵事,有劳通报!”
军校一听是燕王造访,抬眼看了看居中稳稳站着的敦实男子,但见他一身不怒自威的贵气,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已是信了,忙带头领着兵丁跪了下去:“卑职拜见燕王殿下千岁,征虏大将军正与左副将军、右副将军正在大帐议事,卑职这就去禀报!”说着就一溜烟小跑着进去了,却仍是留下朱棣等人侯在营寨外面。
只过了移时,营内忽然擂鼓大作,接着就是“蹄啼啼”地脚步山响,紧接着“吱嘎”一声营寨的中门大开。朱棣等人举目看去,只见魏国公徐达、信国公汤和、颍川侯傅友德领着马云、周鹗、吴立等十余名中军将佐大踏步迎了出来。徐达一行人穿着鲜亮的甲胄来到朱棣等人跟前,屈膝跪了下去:“征虏大将军徐达、左副将军汤和、右副将军傅友德率北征中军将校人等跪迎燕王殿下千岁——”,语毕,徐达等人都生生地将头叩了下去。
朱棣赶紧上前扶起徐达、汤和、傅友德等人,笑道:“本王是来此向三位老帅学习来的,岂敢受如此大礼呢?”说着又朝徐达等人身后的将校抱了报拳,高声道:“本王即日起就与诸位兄弟同吃同睡、同生同死,一处出操,一处杀敌,一处吃肉喝酒,不知可好啊?啊?哈哈哈”。
这些个低级将校何曾见过这样的皇子啊?就算是一般的勋贵人家子弟,也常在他们面前颐指气使。如今这么一位皇子、一位藩王,竟然与自己兄弟相称,要与自己同生同死,众人脸上都放出光来,心中对朱棣大起好感,于是齐声应道:“好,好呀。。。。。。愿随殿下杀敌,同生同死。。。。。。”
徐达和汤和、傅友德等人都忍不住相视一笑,忙让开一条道儿:“请殿下入营检阅中军——”
朱棣一笑,在徐达、汤和、傅友德及一众军校的簇拥下踱入营寨,顿时“咚咚咚”鼓声又作,但见两排中军大旗迎风开道,旗后密密麻麻钉子一样站满了兵丁,眼见他们进来,立时单膝跪了下去:“燕王殿下千岁——”,声音整齐划一、齐声震天。
年轻的燕王兴奋得心头突突乱跳、血气上涌,强自镇定着心头的激动,含笑着朝众军士点了点头,高声道:“将士们请起。本王得与众勇士们征战沙场,就算马革裹尸,也是一大幸事!都起来罢——”
那些个粗野的军士许多人虽不明白马革裹尸是个什么意思,可这位王爷要跟他们一起征战沙场这句话却是听明白了的,也觉得激动,立时又是一阵叫好声震天而起。
徐达面无表情随着朱棣来到中军大帐,替朱棣挑开了帘幕迎了进去,转身朝身后的总兵马云道:“马总兵,你去安顿一下殿下带来的护卫”,说着也要迈步入内,却停住了,又说:“中军的午操不可废了,你去督促军校,操演仍要继续,闲时少了一刻功夫,战时可就是生死大事了。周鹗、吴立守在营帐外,任谁也不许靠近营帐一步!”说完这才最后迈入大帐!
此时朱棣已然在营帐内踱着步子,一边四处打量这座帅帐,却见里面除了宽敞些之外,与其他营帐并没有二致。只见帐内上首的正中摆着一张桌案,想是因帐内昏暗,案上点着一盏黑铁油灯压在地图上,灯上火光如豆,照得图纸若明若暗。桌案的后面除了挂着一柄陈旧的老剑,剑上什么挂饰也没有,就连一般武将都喜爱的红稠缎带都没有挂一条。若说这座帅帐有什么不同之处,那就是桌案西侧的空地上用一个无盖的大木箱装着一个沙盘,沙盘上丘陵、官道、湖水都用小旗一一标注,却是燕山一带的地形图。
眼见朱棣看着沙盘纳罕,刚刚踱入营帐的徐达难得的笑了起来:“殿下,我在应天府百无聊赖,只有四个癖好打发时间,这四个癖好别无其他,就是钓鱼、读书、下棋,还有一个呢,就是摆弄这个沙盘,哈哈哈。若说起来啊,四个喜好里,下棋要数第一,一日不下就有如婴儿断乳般难受。下棋之后,就是摆弄沙盘了,哎,毕竟在沙场上过了大半辈子了,有的没的,还是不免会心痒手痒的——”。
汤和和傅友德都是征战沙场半生的人,虽然性格各有不同,可都有同样的经历,也最能解得徐达胸中的寂寞之苦,听他如此说,也都不禁抚掌而笑。
徐达是大明的棋王,这是满天下的人都知道的事,当年与洪武皇帝朱元璋对弈,不仅大胜,更是将棋局走成“万岁”二字,就连洪武皇帝都吃惊不已,从而将莫愁湖赏给了这位棋王,曾经对弈的小楼也因此得名“胜棋楼”。朱棣听他将下棋说成如婴儿断乳,也是失笑。
第十五章 【算无遗策】
众人说笑间已是围拢在沙盘的四周,徐达将桌案的油灯拿了过来挨着朱棣照着光亮。朱棣好奇地观望了半响,忽然指着一处问道:“魏国公,咱们这中军大营可是在这里?”
徐达赞赏地点了点头:“正是!殿下请看,这前是顺义,后是怀柔和密云,东侧一条水流直通密云水库,此处正是咱们安营扎寨的牛栏山!”
“魏国公为何将中军大营安在了这牛栏山,却将左右两军布防到了密云水库?这。。。。。。两下里相距十余里地,岂不是指挥不便?”朱棣从徐达手中接过油灯,靠近了沙盘一边看一边诧异地问道。
这其实也是汤和和傅友德不解之处,因而二人也都抬头拿眼看向徐达。
徐达仍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淡然模样儿,也看了看汤、傅二人,方才淡淡地说:“北征前皇上曾召集我、信国公和颍川侯三人密议,已定下了用兵方略,那就是侦察为先,诱敌深入。元兵善骑射,在草原大漠四处奔杀,呼啸而来,呼啸而去,不易得其行迹。如今我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急的是元兵,处于劣势的也是元兵。所以我们当以稳为先,切忌用兵太急太奇,此所谓以正抑奇啊”。
朱棣听了心下暗服,这些多年的经验对着沙盘这么讲出来,越发的透彻,这确是对元用兵的不二宗旨了,却皱着眉想了想,忽然又道:“魏国公,所谓正奇之道,似乎与汉武帝时期的卫青、霍去病所用之法有些相似,不知是也不是?”
徐达万不料朱棣举一反三、如此敏捷,愣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却不善赞誉言辞,只是淡淡地说:“嗯,殿下这话说得极恰到好处。中华千年史书,里面什么学问没有啊?若说起草原轻骑,最好的材料莫出自于汉唐两朝。然在行军打仗上,唐出于汉。汉击匈奴,却起于武帝时期的卫青、霍去病两位奇才。只是这舅甥二人的战法却有些不同,卫青善阵法,行的是正。霍去病善奇袭,行的是奇。这两人一正一奇,相辅相成,溃击匈奴千里之地。扬雄曾赞此二人‘使卫青、霍去病操兵,前后十余年,于是浮西河、绝大幕,破寘颜,袭王庭,穷极其地,追奔逐北,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何其威风啊。殿下日后守在北平门户,少不了要与元兵打交道,很可以读读《汉书》,想来会大有裨益的。”
朱棣见他敦敦教诲,心下不仅不以为杵,反而十分感动,不禁默默点了点头。
徐达兴许也对卫、霍二人极为尊崇,说起二人典故,也是长吁了口气,抬眼间汤和等人都在看着自己,这才发现自己跑了题,干咳了一声继续道:“咳,所以。。。。。。按着皇上的旨意,北征大军不宜轻举妄动。应先选好立足之地,派军出塞刺探敌情,若有埋伏,则诱其深入,待其困疲而反击之;若无埋伏,则以精兵直捣其营,占了要地,以备反攻。”
说到这儿,已将这次北征的宗旨点得十分清楚了,这也是洪武皇帝朱元璋定下的方略,众人自然没什么可说的,可也对徐达对战略拿捏如此透彻而钦服!
徐达石头一样立在沙盘边上,愣愣地端详着沙盘出了一会神,舔着有些发干的嘴唇又接着说道:“如今皇上分拨了南北两路出兵。西凉、云南的元兵极弱,可南路却分了二十万兵。北路有太尉纳哈怵屯领兵二十万犯金山,还有老将朵儿不花兵犯永平,都是极难对付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