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朱棣-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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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案子一发便被秦王府的管家吴泰偷偷带到了栖霞山。可刚过试茶亭,吴泰便停了步子。二人静候许久,方从林中闯出一个汉子,汉子似乎与吴泰相识,也不多话,只朝吴泰拱了拱手便带着程贡往里闯。
吴泰是一个留着老鼠须的中年干瘦汉子,苦笑着朝程贡揖手告别:“程大人,小人就只能送您到这里了。依王爷令,小人是不能再进饮马池的,后面就由陈相公带您进去了。就此别过!”
至此程贡方知给自己引路的壮汉姓陈,不禁一边走一边赔笑着问道:“烦请兄台引路了,多有劳烦,多有劳烦。不知兄台高姓大名?嘻嘻嘻”。
那汉子瞥了程贡一眼,冷冷道:“陈允!”说话间态度极为冷漠,只是快着步子引路,似乎很不情愿搭理程贡。
程贡碰了个软钉子,尴尬一笑,也是无话,心中暗骂“我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你是什么东西,竟然给我使脸色?!哼哼,瞧我做了‘木轱辘’之后便怎么对付你!”
二人都是无话,脚程也就快了,很快便过了“饮马池”,来到一处小院的漆红门外。
小院背靠栖霞山,建于许多枫树中间,十分幽静隐秘。
那陈允也不说话,更不敲门,径自便推门而入。程贡见这小院不仅没有门吏,更不落锁,不禁啧啧称奇,跟在陈允身后忍不住道:“兄台,这真的就是秦王的私邸吗?怎么连个门吏也没有,也不落锁?也忒胆大了些罢?”
陈允回头看了看程贡,很是不屑地冷笑道:“嘿嘿嘿,你懂什么?整个栖霞山一过‘试茶亭’便布满了秦王的‘旗手’。否则你以为吴泰带你进来时我们是怎么知道的?嘿嘿嘿,其实自打你们一进栖霞山就有旗手盯着你们了。若是其他人,别说到这里,便是‘试茶亭’也是过不了的。若是有人能到这里,落锁也是没有用的。在这里还落锁,岂不是跟脱了裤子放屁一样多此一举么?”
“旗手?旗手是什么?”程贡不禁疑惑。
“哼,旗手就是秦王私邸的护卫,都埋伏在栖霞山。”
程贡听罢不禁咂舌,暗暗吃惊这位年轻秦王的手段竟然如此高明。
恍如木偶一样,程贡呆呆地跟在陈允的后年,进了小院的大门。只见院内狭小,却收拾的十分干净齐整,四周空地中间留着一条青石小路直通正堂。陈允却不入正堂,反从西边的一处小道饶过正堂到了内院。
内院除了一处绿瓦正房外,各有东西两处厢房。地面不大,典型的一般官宦人家的两进小院罢了。
陈允将程贡引至正房门外便低头退了出去。却在这时,正房的门“吱嘎”一声打了开来,从里面踱出一名女子。
女子年近四旬,身材略胖,却也算凹凸有致,里面穿着一件淡绿色裹胸长裙,外套一件透明薄莎四方衫。只衣衫太薄,加之里面长裙又穿得太低,胸口若隐若现,一览无余。整个人站在门口,十分的妖媚,只是脸上的皱纹和叉眉横目的五官与她的装束有些格格不入,反倒显得有几分怪异。
女子站在门口对程贡上下打量了番,见他衣不合身、穿得邋遢,身材肥胖、眼小鼻塌,一副猥琐模样,不禁翻了翻白眼,扭着步子走了过来:“嗯?!。。。。。。你就是程贡程大人吧?!”
程贡见她看轻自己、一副爱理不理模样,并不生气。因为这种人他去秦淮河的时候见得多了,无论穿着、举止,都是典型的老鸨做派,最是目光短浅的势利之人。程贡暗暗诧异这秦王的私邸怎会有这种人出没,一边却不露颜色地从怀里掏出一根两指宽的金条递了过去:“嘿嘿嘿,劳烦您引路了,实在无以为谢,小小心意权当见面之礼罢了”。
那女子一见那黄橙橙的金条,眼睛立刻便直了,再不似方才那般翻着白眼了,满脸堆着笑一把将金条接了过来,生怕程贡反悔似的。
程贡见她这副德性,暗觉这人真是市井中的小人、根本不足畏惧,秦王怎会收拢这种人呢?不禁笑道:“还没请教姑娘如何称呼?”
程贡久混风月场,情知不论女子年纪大小,一律均以“姑娘”称呼,切忌“大姐”“姐姐”之类的叫法,因而虽觉这女子年纪不小,仍旧称之为“姑娘”。
果不其然,那女子一听程贡称呼自己为“姑娘”,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羞红,显是极为高兴,忍不住便往程贡身边贴了贴:“哎哟,程大人真会说话,嘻嘻嘻。还什么‘姑娘’啊“妹妹”的,我都一大把年纪了,人家都称我为席婆呢。”
“哦,原来是席姑娘。方才给我引路的那位陈允陈大哥走了么?怎的不跟我们一路呢?”,程贡忍着笑又称呼了一遍问道。
席婆听他称呼自己为“席姑娘”,脸上立时便放出光来,外衫不自觉便开得更加大了,几乎半挂在身上,颠着胸脯往程贡身上蹭了蹭,有些娇羞的埋怨道:“哦,你说那木鱼脑袋啊?嘻嘻,不用理他,只是个‘旗手’管带罢了,还老觉得自己跟天王老子似的,嘻嘻,真是笑煞人了。”
见钱眼开的势利和别人背后嘲弄永远都是风月场所的两大主题,程贡也见怪不怪,只是一笑,随口附和着跟随席婆进入正堂。
正堂正中摆着一张八仙桌、东西各摆着两张太师椅,十分简陋。正堂的墙面上挂着一幅五老对弈图,活灵活现。
只见席婆踮着脚掀开“五老对弈图”的一角,轻轻用手指敲了两下墙面,只听“砰砰”两声,声音十分空洞,显然墙面里面是空的。紧接着席婆又连敲了三声,接着又是两声,最后又用手掌拍了三下墙面,随着“啪啪啪”三声脆响,八仙桌东边的墙面忽然“咣当”一声竟然开了仅容一人通过的一条石缝。
程贡正自惊愕,席婆却抿嘴一笑,一把扯着他的手臂从石缝里钻了进去。
进了石缝,经过几步甬道,程贡忽然觉得眼前一亮,豁然开朗起来。只见眼前竟然是一处偌大的院落,院内亭台楼阁、水榭鲜花一样不少,四处都挂着精致的木灯笼,照得里面犹如白昼,却多了几分温暖和诗意。
程贡跟在席婆身后东张西望,只觉得眼花缭乱,处处都风景怡人,却是怎么也看不尽。
二人经过婉转曲折的水榭、石道、假山,几经辗转,终于出了花园。程贡抬头一看不禁呆了,印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处高大的石门,工艺竟然与应天府的宫城城门并无二致,一样的雕刻、一样的花纹,甚至连大小都并无二致。
进了“宫门”,程贡更觉诧异,因为里面的布局竟然跟皇宫一模一样,只是规模略小了一些罢了。
程贡恍惚间似乎进了皇宫,整个人呆愣地被席婆拉着往里走,但见里面的“千步廊”、“五龙桥”、“社稷坛”等等皇宫内有的建筑这里都是一样不少。
“莫不成里面还有奉天殿?”想着程贡便蹑着步子,跟着席婆又走过一处汉白玉大理石石道,石道的尽头是三进的九阶石阶,每两个进阶中间都雕着一副九蟒五爪的龙案。
程贡不禁心惊肉跳,暗想着:“这可是违制僭越到了极致了,若说谋反也都不为过的,我怎么稀里糊涂来了这去处?现在可好,想走也都走不了了”,想着腿都不自觉打颤起来。
如果说原先利诱杨怀宁捅出空印案还情有可原的话,那自打进了这山洞里的宫殿,程贡便是走进了鬼门关,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第十七章 【江湖奇人】
正当程贡胡思乱想时,石阶上的一处“宫殿”内隐隐传来一阵铮铮的琵琶声,只听琵琶声或犹如铮铮金石,或余音袅袅犹如晨曦,一会声音又忽的转高犹如大鹏展翅,临了声音间歇,却余音不断,犹如龙吟,端得听得程贡心头起伏、五神迷乱。
程贡驻了步子,只觉得口干舌燥,张了张口要说话,却觉早已是吐字无力,空自长吁罢了。直到此时,宫内忽然又传来一阵清幽的吟唱声:“章台路,还见褪粉梅梢,试花桃树。愔愔坊陌人家,定巢燕子,归来旧处。黯凝竚。因念箇人痴小,乍窥门户。侵晨浅约宫黄,障风映袖,盈盈笑语。前度刘郎重到,访邻寻里,同时歌舞,唯有旧家秋娘,声价如故。”
席婆见程贡一副魂不守舍模样,“呸”的一声骂道:“哼,这个汪德享老怪物没事又在摆弄他那把琵琶了。成天除了用琵琶讨秦王的好便没其他本事了,总有一天瞧我不砸了他那把烂木头,哼哼”,说着便气呼呼地拽着程贡往里面闯。
“什么?是。。。。。。是汪德享?”程贡吃惊不小,一把拉住席婆问道。
席婆见他反应如此大,也是奇怪,撇了撇嘴:“不是那个老怪物还有谁?你大惊小怪做什么?不就是一个喜欢躺在女人裤裆里睡觉的老怪物、老色鬼么?”
程贡听了不禁哭笑不得。
要说这汪德享,可算得上是元末明初的一大怪杰了,曾经声震天下,名动一时,这席婆竟然敢对他如此不恭?说来也是天大的怪事。
汪德享成名甚早,传说中在十二岁时便能精通“八音”三十二种乐器,被时人誉为神童。岂知更出奇的还不止于此,而是这汪德享在精通八音三十二种乐器之后竟然弃之不顾,反而一门心思钻研由西域传来琵琶,令时人扼腕叹息。然而这汪德享却总是出人意表,凭借非凡的天赋浸淫琵琶十二年之后,至二十八岁时早已穷困潦倒流落中都当街卖唱。熟料随着其指尖轻拨,铮铮琴音随之发出有如天籁,一时间技惊四座,路人纷纷驻足。一曲终了,人人都掏钱叫好,瞬间铜钱如雨。而汪德享的声名就此享誉天下,被指可以和唐太宗时期来自西域的“五弦”名手裴神符一较高下。
为此元惠帝妥懽帖睦尔曾六次下诏请他到大都演奏,都被其拒绝。而后不堪烦忧的汪德享避居山野,远走海外,从此便没了音信。谁曾想就这么一个奇人竟然躲在了秦王朱樉的私邸,而且还被席婆这么一个老鸨一样的人奚落嘲弄,说来也真是够传奇的了。
说话间里面琵琶声又起,还伴着吟唱道:“吟笺赋笔,犹记燕台句。知谁伴、名园露饮,东城闲步?探春尽是,伤离意绪。事与孤鸿去。官柳低金缕。归骑晚,纤纤池塘飞雨。断肠院落,一帘风絮。”
至此一曲周邦彦的《瑞龙吟》方才终了,程贡早已听得痴了。
这样的词曲,再配上汪德享那出神入化的技法,程贡只觉得便是嵇康复生,他那一曲《广陵散》也不过如此罢了。若非要用什么词句来形容汪德享弹奏的这一曲《瑞龙吟》,怕只有唐代大诗人白居易的那一首《琵琶行》里的诗句:“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会比较恰当了。
想是听曲子终了,席婆慌忙扯了程贡往里走,进了汉白玉雕龙宫门,只见里面红纱曼曼。
“哟,老怪物,你昨晚摆弄那群女孩子还没摆弄够?今儿又来摆弄你那堆烂木头了?你这把老骨头,就不怕把自己摆弄死?”席婆人未到,话先至,而且言语尖酸刻薄,丝毫不留情面。
程贡跟在身后,掀开红纱迈了进去,顿时一股幽香扑鼻而来,整个殿内暖意融融。抬眼看去,只见剑眉目朗的秦王朱樉十分潇洒地穿着一件素白的圆领窄袖袍,微眯着眼正半躺在一张雕龙镶玉的足金龙椅上,身侧两边各坐着一名极为美艳的少女依偎入怀。少女身上都只披了一件薄薄的红纱裙,玉肌酥胸若隐若现,煞是诱人。
亏得程贡是风月中的常客,见惯了风月场的红唇娇媚才不至于失态,却也还是忍不住暗暗咽了一口唾沫,连忙将头低了下去不敢再看,顺势跪倒拜道:“下官曹县知事程贡拜见秦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嘿嘿嘿,席老婆子,是不是没人摆弄你。。。。。。你心生嫉妒吧?”
跪伏在地的程贡不禁一愣,看身后那席婆也正跪在自己身侧,且这声音刁滑桀骜、干涩苍老,明显不是秦王的声音。可自己正在行礼之时,秦王都还没说话,又是谁敢插嘴呢?莫不是那汪德享?那他也忒放肆了些吧?!
想着程贡又竖着耳朵听去,只听那人走到席婆身前又耳语道:“嘿嘿嘿,老怪物我这辈子就爱两样,一是琵琶,二是美女。若是没人这两样,那我才是生不如死呢。但是。。。。。。嘿嘿,若能因这两样而死,那真是死得其所,快哉快哉。可是席婆你呀,明明年老色衰,偏要做那风骚模样,嘿嘿,就算如此,只怕你想求人摆弄。。。。。。也都没那个机会咯,哈哈哈。”。
说话间程贡只见一双干瘪的赤脚从自己身前踩过,不禁诧异地抬头,只见一个又黑又干的老头正瞪着一双大眼一边撇着嘴轻蔑地看了看自己,一边走向另一侧的桌案。
“程贡,你起来吧。席婆,哈哈哈,你也起来罢”,却在这时秦王朱樉搂着两个忍不住偷笑的少女也笑着说道。
“谢秦王殿下”,程贡这才颠着肥胖的身躯爬了起来,四下看了看,这才看见方才那个干瘪老头身侧还坐着一个人,这人黑长的须发,道士服饰,手持拂尘,一派仙风道骨的做派,正上下的打量自己。站在自己身侧的席婆想是刚刚被汪德享揶揄,正气得满脸通红瞪着双目只是不语。
秦王朱樉见状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摆了摆手道:“哈哈哈,席婆,你且下去吧。汪老师利于口舌,你又不是不知道,偏还敢去招惹他?不是自讨没趣么?哈哈哈。。。。。下去吧。”
席婆吞了一口唾沫,咬着牙瞪了一眼汪德享,这才不依不饶地朝朱樉福了福,很不情愿地退了下去。
见席婆远去,朱樉这才指了指西侧的一桌席面朝程贡道:“你且坐那儿吧”
见程贡道谢坐了过去,朱樉又指着东侧汪德享两个人继续道:“嗯,本王给你介绍介绍”,说着已是踱了下来,来到汪德享的跟前道:“这一位名叫汪德享,是本王的老师,专授本王琴艺”。
程贡见所料不错,那精神矍铄、虎目圆睁的干瘦老头正是闻名遐迩的汪德享,忙起身作揖,恭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