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嬛仙姿-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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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后李二又常在戏台下听她唱戏,没有再赏珠玉,而是偶尔家中有开的盛的花,也带来给她一朵。
她在台上风流婉约,一句句旖旎词调从她口中吐来。这城中本就不是李家一人的地方,管他张三李四,总之王家公子也看上了她,并举止轻薄。李二和王公子大打出手,成为城中一时的笑谈。
自那之后王公子再没来过,李二也不曾来了。直到一月后,李二才再度出现在她的妆台前,李二看见戏子在镜前单薄的影子,终于十分恼怒兼有讥笑:“我给你的钱不够吗?还是你在这里钓着人,一个两个的远远不够。”
戏子身子一颤,没有回话。
李二终于看着铜镜一字一句地说道:“是,我就是外面的毛头小子。”
这一句出口,戏子低了头,眼泪湿透了大红色的戏服,戏服上的鸳鸯交颈,越发刺人心目。
李二终于叹口气:“我迎你到李府。”
戏子摇了摇头,李二又怒。“你知道我为什么是戏子么?我娘就是妾,就是姨娘。我爹去后,大母一纸将我们赶出家门,一无所有,我娘年老色衰无处可去,只好把我放在这里,她自己究竟如何,我都一无所知。”
所以,她不愿意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在自己身上。李二张了张口,终于觉得什么都是苍白,而他毫无办法。
李二再次消失在戏子的面前,却又在某次的酒醉后再次来到这里。“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我不能。”(。)
一百零四。驰走龙蛇。
那一夜李二是在她房中歇下的,战争近在咫尺,国家将有大难,儿女痴于情长。
李二醒来之后回到家中说是要娶戏子,没等李二作闹,李二的娘先上了吊,上吊是假意,阻止才是真。
“做了什么孽呀。”他娘的话与哭声他一句也听不真,就算他把她娶回了家,那她就有幸福可言么?
李二被家里人捆在房子里不准出门,“这城也不知守得住守不住,你还往外面走什么?!”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出了家门,再跑到戏班子,却发现班子里的人少了一半儿,心上人早就变成了他人腹中之食,就连他在他们眼中也是送上门的美餐。
不知从何而来的孤勇,他将这些人全部杀死。在台上无师自通的唱着戏子生前的成名曲。
山盟海誓未曾有过,门第之见却把两人隔开。戏腔中唱的“只望郎心知晓妾意,才不错负韶光。”
李二已经在这里唱了一月余,水米未曾沾唇。那一声声君不见,敲在谁的眉间心头。你死了以后,我就成了你。
故事已经结束,戏子仍在台上唱着:“我轻叹,世人都沉醉……”
这软声哝语让她头痛欲裂,逃兵在侧首看她,她突然很想毁坏面前的一切。
她抽出逃兵身上的短匕,狠狠地刺进他肩头。
然后在椅上大口喘气,“你是谁?你是故意给我看这些的对不对?”
故意让她看人性之丑,故意让她丢盔卸甲……
她很想把逃兵撕入腹中,她要把他践踏、撕碎。
她有一腔疑惑却不能问面前这个人,她怕他的回答会让她心魔滋生。
她将冰刃剑抽出,将台上似人非人似妖非妖的东西拦腰斩断。
逃兵并不错目地看着傅蕙娘,“你这样死气就不会来了。”他的肩口处已经被鲜血晕染成深红色。
又喘息了片刻她方掏出了一粒止血的丹药丢给了逃兵,逃兵把短匕拔出来却不用止血丹,失血让他面色更加苍白,唇色接近于无。
“别再跟着我了,我怕我忍不住杀了你。”面对逃兵她像是中了魔障,有一种突如其来的杀意。
“我不怕死。”逃兵如是说。
“还有哪里有罪人?”
既然要看,就一起看个够。
逃兵带着她到了另一处地方,低矮破败的房屋,远处就是乱葬岗。
从戏班子出来的时候太阳在正中,如今日头已经西斜,似乎有哪里不对,又说不出不对的地方。
乱葬岗一处的土踩在脚下特别松软,处处透露出诡异之色。
天色方黑,四周就涌现出一股妖气。
这股妖气寒冷熟悉,“白家的朋友?”
自西南方处有名身着白衣的小童,眉色淡近乎不见。果然是白家的人。
“快来帮帮我!”
这名小童年约五六岁,藕样的胳膊上带着银镯,头上用绳子扎了两个小角。
这小童实力为通智中期,看见两人仍未动弹急道:“快点!我家主人的埋骨之地要保不住了!”
这小童招呼起来倒是毫不客气,她上前,逃兵也跟着。
“快点快点!再过会儿他们就要来了。”
蕙娘在小童的指示下挖出一口极小极简陋的薄棺。
“他们是谁?”
她一边问,一边在小童的引领下走到城西的小山下,预备埋骨。
在小童断断续续的解释下她方听明白了这一桩事。
棺材里埋葬的是他的主人,前两月才出生在村子里。
他主人的父母是表兄妹,本来这是一桩极好的婚事,没想到生下的孩子却有两个头。
时值战乱,又无余粮,愤怒的村民将一腔怒火发泄在这双头的婴孩身上,说他们是灾星。
他们用乱石砸死了婴孩,婴孩儿的父母却只敢在他们走后悄悄将孩子收敛起来,连棺材也是悄悄做的,并不敢买。
再后因为无粮可食,他们又认为是那对表兄妹触怒了苍天……这其中还包括这对表兄妹的父母。
将表兄妹分而食之之后,他们别无所食,已经在掘坟墓了。
蕙娘突感面前一片血红,双腿亦无力支撑。自她听到人群之中还有那对表兄妹的父母她就感觉头中一痛,现下终于支撑不住。
不仁的不仅仅是天道,天道所能阻挡的东西太少了,天道不允许人妖有子,却不曾阻止人妖相爱。
世间最大的妨碍,是人心。
面前天旋地转,她使尽全力将逃兵压在身下,用短匕贴着逃兵的脖颈。
“你都知道什么?你都知道是不是?”
更改天道很容易,可更改人性却绝无可能。
即便她现在杀上天界,允许人与妖的结合,难道人与妖之间的隔阂就能消失了吗?
就好像国家的法典并没有不允许贫富通婚,可李二仍然不能娶了戏子。
“我只想知道你会怎么做。”
逃兵嘴中吐出的字一句一句逼向她的耳中。
是阿,她在做什么,她这么做又有什么用?她辛辛苦苦到底是为了什么!
善不结善缘,恶不结恶果,当她以为她对了的时候,现实却告诉她,你错了。
徐湘苹就是个例子。
她感觉头重脚轻,手上亦失去了轻重,匕首已经划破了逃兵的脖颈。
当鲜血从逃兵的脖颈中一点点渗出的时候,她再没有迟疑地冲上去撕咬。
咸腥的铁锈味儿在她口中蔓延开,逃兵的血液中好像有安神醒脑的成分。清明和神智才再度回到她的身上。
“我知道,更改法典,更改不了人性。但这些,绝不是无用之功。”
她从地上撑身起来,俯视着逃兵。
“我只是要跟着我心中的铁笔驰走龙蛇。”
“我会尽我所能,铲平我看见的所有的不平。”
“我不会求我所做的一切会带来什么好的结果,我只求问心无愧,我求我做过。”
逃兵望着她,仿佛在看天上的一弯明月,他的神色终于开始有了一些松动。
白衣小童犹自在旁边叫个不休:“诶!你们两个干什么呢?快点快点!我抬不了主人的尸骨。”
这又是什么破设定,她端起薄棺放到小童指定的地方。
小童叉腰道:“我告诉你们,我家主人可不是什么灾星。我家主人是上届和合二仙下凡,注定要历尽千辛万苦才能重回天上修行,你们两个今天立了大功,来日,来日我家主人定会大大嘉奖你俩的。”
“得,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白家?还是以为我不知道上神的轮回程序?像你家主人这种情况,肯定不会有魂魄遗留,立马就会有冥界的人引路。”
蕙娘眼睛望入薄棺,“你们白家总不会守着空躯壳吧?”(。)
一百零五。贺九元。
小童被戳破了,一下子很委屈,扁着嘴拉扯手腕上的银镯。
“这不是人间战乱么,冥界不能接收这么多人同时入界,会出乱子的。所以,所以就关闭了大门么。”
她点点头,“不仅如此吧?像和合二仙这种级别的,怎么会点你守墓?”
小童更加手足无措了,“这,这,主人转了世,就不能留有前世的记忆了嘛。只能依靠转世后的认知,我主人这一世才活了不到一个月。”
怪不得会选实力这么低微的,看来只是为了选和自己年岁相近的孩童吧。
“你身为通智中期的守墓人,怎么会连凡人都对付不了?”
小童皱眉道:“天下大乱,人也会拥有不属于自身的力量,让我不能抵挡。比如戾气和死气。”
看来天下大乱还真是多方位的,冥界关紧了门,更利于人间妖魔鬼怪的滋生。
“对了,怎么天色才黑,你就敢出来了?”
蕙娘追问道。
“现在只要不是正午,对妖魔和鬼修的影响就不大。”
还真是“大乱”。
小童对他俩再三道谢,才钻入地里不见了。
“好了,咱们俩也该清算清算了。”
这回她出剑把红莲递上,这回她看清了,红莲距离逃兵只有一丝儿距离的时候逃兵才闪动了,精准的避过。
她和逃兵拆了几招,越来越心惊,这个人实力不下于她。
他是谁?他是干什么的?他为什么紧追她不放?
两人打的难舍难分,或许说,逃兵对她只是逗弄,只守不攻。
一股非常让人心生厌恶的气息正对着他们俩袭来,她避身让过,那股气息紧紧缠住逃兵不肯放松。
“死气?”
传说中死气之中有一名白衣男子是真的,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沈大哥?”
沈靖绥是笑着的,却又微微皱眉,好像看到了什么他讨厌的东西一样。
他正在向她走来。
“妹子,别怕。”
沈靖绥的白衣胜雪,在这个战火延绵的地方显得格外刺眼。
“那团死气,是我刚刚收服的。”
沈靖绥目色闪烁,她强压下想要后退的心情。
沈靖绥来的太及时了,只能说明,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跟着自己,至于跟了多久她一无所知。
沈靖绥仿佛察觉了她的情绪,于是站在她面前三步,不再前进了。
“妹子。死气也有毒性,就像其他的毒物一样,可以收用。不过这东西出现的时候也才不久,所以我还不算纯熟。”
沈靖绥的解释来了。她咬了咬下唇,正待说话。
后方却突然传来破空一声,那让人厌恶的气息消散了,而逃兵还站在原地。
她立时站在沈靖绥身前,下意识地护卫着沈靖绥。
她对着那不瞎的瞎子、不是逃兵的逃兵说道:“说吧,你为什么跟着我?”
瞎子逃兵的神色有几分难辨,缓缓道:“从来都是你屡屡凑到我眼前的。”在昆仑城外的树林里,还有这回,都是她自己凑上来被他看见的,像是引诱,他从来没有想要主动靠过去。
沈靖绥的拳头悄然紧握,将面前这名出言不逊的男子努力刻记在心。
瞎子的目光穿过傅蕙娘,和沈靖绥来了个直视。不过瞎子的目光里什么都没有,是真的认真凝视。
“操控死气的人就是你吧?不错。”
瞎子语气平淡,完全不像是在称赞。他目光又缓缓移回到傅蕙娘身上。
“嗜血红莲不能多用,不然会变成傀儡的。”
“你是谁?!”
瞎子神色还是那么木然,“那些傀儡对杀戮上瘾,很难维持本身了。”
瞎子又继续道:“练师做事还是不够稳,所以他给不了你什么的。”
他的语气一点也不真诚,更不动人。
“他太任性了,不是良主。”
傅蕙娘盯着瞎子,终于缓缓说道:“多有冒犯,贺九元,贺少主。”
贺九元,贺练师的嫡亲哥哥,也是天九盟未来的明面主子。
传说中天纵英才……
“他放你在临阳派,他现在又想要临阳派了吗?”
这是个试探?又或是什么?
蕙娘的目光紧紧凝在贺九元身上。
“跟他一起没什么前途可言。何况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他不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沈靖绥感觉自己心如刀绞,而且一无所知。他盯着蕙娘的后脑心无声地笑了笑。
“贺少主,如果我背弃了练师大人,我是说,我是这种两面三刀的人。少主也敢重用吗?”
她笑了笑:“假如我回去把这些跟练师大人和盘托出呢?”
贺九元微微摇头,“练师多疑的很,你不会,也不能。”
是。所以呢,他贺九元猫玩耗子很高兴?
“那么多蒙贺少主厚爱了,我实在没兴趣打哑迷。贵弟虽然千般不好,但说话可比少主利索多了。”
其实没有,贺练师也很讨人厌,不过比贺九元强多了。
贺九元没有理会她的讽刺,反而对她说了一句话:“人性之中有善有恶,就像世界上有光有暗。你怕被人看见你的另一面吗?”
贺九元顿了一顿,“龙蛇驰走……我觉得,那很好,很好很好。”
他盯了她很久了?她承认,从前她在很多人面前是需要面具的。可是刚才,这几天,身边没有熟识的人,她觉得很放松。可这不代表贺九元可以如此高高在上,显出一副很了解她的样子。
何况他的血给她醒了神,她这会儿觉得浑身上下都松快的可以。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难住她。
“贺少主,还有什么见教不妨一起说了。”
“什么时候不想在练师手底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