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风流-第3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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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春秋却是眯着眼道:“钱大哥。”
钱谦道:“卑下在。”
这时候他不敢倚老卖老,自称自己老哥了,底气不足啊。
叶春秋侧目看了他一眼,朝他笑道:“大同前卫指挥刘申造反,造反是诛族的大罪,是不是?杀死了刘申,接下来的事,就是你们锦衣卫的事了,他的族亲,理应是在乡中,我听人说,他老家是在河南布政使司吧。”
钱谦接口道:“是,是,这是理所应当的,厂卫那儿……肯定……”
叶春秋的目光又看向不远处的瓮城墙脚,就在这个时候,那刘申绝望地发出怒吼,提着长刀,带着两个亲兵杀入钢铁阵中,接着无数的长矛刺出,几根钢矛贯穿了他的小腹、肩骨和心脏,他呃呃呃地咳着血,整个人萎靡起来,犹如一滩肉泥,待钢矛抽出,刘申便无力地倒在血泊之中。
指挥们亦是看着倒在那弥漫着鲜血的地上的刘申,都不由自主地冒着寒意,一个个垂头不语。
叶春秋含笑着侧目看他们的时候,他们都是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叶春秋淡淡道:“现在,这些反贼已经尽都诛杀了,敢问诸位指挥大人,我们可以开始救灾了吗?”
指挥们吞了吞口水,脸色煞白,却是无人敢说话。
叶春秋声音变得温和起来,道:“怎么,本钦差奉旨前来,你们……”说到这里,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传来。
“你们莫非还想学那刘申敷衍了事不成?”
可是叶春秋的声音在众人的耳中却是犹如魔鬼般恐怖,众指挥忙道:“不,不敢。”
叶春秋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而后道:“这样就好,从现在开始,各营放粮,所有已经种过痘的人,从现在开始上街,清理掉所有的尸首,城中不准有任何的野狗,断壁残垣,都要清理干净,这个瓮城,也要清理干净,供所有染病的人在此照料,放出文榜去,从今日开始,城中各处要开始施粥,安置在这里的病人,要派人照顾,伙食要加量,想尽办法给他们滋补,他们能不能熬过去,就看他们的命数了;其余的灾民,早晚放粥两次,保证他们不死即可。”
顿了一下,叶春秋继续道:“再有,诸卫不得扰民,有一个乱兵扰民的,杀百户,有三个乱民的,杀千户,有五人扰民的……”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众指挥:“那么这刀可就架在诸位的脖子上了。而今大同灾情紧急,本钦差既来,自是指望能与诸位精诚团结,一起患难,却是不知诸位肯愿意和我共患难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谁敢说一个不字?众指挥忙道:“愿听钦使差遣。”
“这就好。”叶春秋淡淡地颌首点头。
而此时,最后一个大同前卫的官军被逼到了墙角,数十根钢矛一起扎下。
呃啊……
那凄厉的喊叫,戛然而止。
第七百四十八章:朕受命于天(第三更)
镇国新军诸生开始分队在瓮城中搜寻,检验着地上的死尸,凡是还有动静的,便补上一矛。
两千二百三十一人,统统死了个干净,一个不留,偶尔会传来shenyin声,而后闻声而来的镇国新军生员则挺矛刺杀,接着只发出一个闷哼。
这些训练有素的杀人机器,沉默而有力,那金属摩擦的声音,此刻犹如死神之音,让人心里发毛。
十几个指挥,此时已经没有任何的杂念了,面对这个带着书呆子气的钦差,他们竟不敢有丝毫的忤逆,一个个如温顺的鹌鹑一般,叶春秋检视到哪里,他们便亦步亦趋地到哪里,没有人有任何的抗议,尾随着叶春秋到了大同前卫的库房,库房一开,堆积如山的粮食便浮现在了眼前。
叶春秋笑吟吟地道:“那么,而今就暂时先用这里的粮食进行赈济吧,现在是晌午,赈灾争分夺秒,大家各自调遣种痘了的官兵统统集结起来,次序要维护起来,要保证大同城里次序井然,有任何乱民,都要立即弹压下去,杀了这么多人,不要再有人死了。”
众人纷纷领命,与此同时,在大同的大街小巷都张贴了文榜,给种痘了的官军,开始在王守仁的安排下搭起粥棚,各处的街巷,也开始恢复了巡逻,许多大同府衙和县衙的差役,现在纷纷回来,当大同陷入了安定,这些本来跑了个干净的差役如今都跑回了点卯了。
这个时候,差役往往比寻常的官兵更加实用一些,这些人虽然也是劣迹斑斑,可是他们对大同的情况知根知底,哪家哪户的事都熟谙于心。
他们穿着皂衣,开始出现在了街巷,四处鸣锣,高声吆喝:“钦差大人赈灾,各设粥棚,东市、西市、望月楼、赵家桥、养马苑、文汇坊都有,染了天花的去瓮城里集合,会有大夫医治,都莫要怕了,钦差老爷是带着圣命来的,皇帝老子亲自下的旨,咱们大同的男女,一个都不能死……没有染病的,赶紧去各处粥棚种痘,种了痘就不怕天花了。”
有的差役开始挨家挨户的敲门寻人,他们对本地的街坊最熟悉不过,若是军户去,人家必定是不敢开的,而这差役,许多人都熟稔,又看到只是孑身一人,便都安了心。
到了夜里,四处都是提着灯笼的军士巡逻,连镇国新军诸生也参与其中,专门搜查那些作乱的乱民和乱兵。
若是白日,许多人还只是将信将疑,可是现在,这僧俗百姓们却不得不相信那些差役的话了。
因为这一天起,夜里变得很是平静,与从前时不时传来的惨呼相比,这已是地崩之后,整个大同最平静的夜晚了。
所有的大夫们已经集结起来,瓮城里的营房正好可以收容伤患,不少人听说钦差在那儿设立了治疗的医馆,会有人按时去珍视,最重要的是,会提供热腾腾的饭菜。
如今一来,瓮城外头已是人满为患,王守仁就在瓮城门口,已是挥汗如雨,瓮城只收容病患,自然需要确定是否病患,方能进去。
门口的差役则是鸣锣,不断高声大叫:“钦差大人说了,病了的才能进去,邻里之间相互帮衬一下,若是无儿无女的,也帮忙抬来,没病的在城里,钦差大人设了粥棚,总不会让大家饿死,等熬过去了,朝廷肯定还会有恩旨,钦差大人是得了天子的口谕,天子说了,这大同的军民,卫戍国家有功,而今大灾,朝廷拼了命也要救的,咱们叶钦差可就在城里,他都不怕疫病,咱们担心什么?告诉你们,死不了,等灾情过去,朝廷就有免赋的恩旨来,熬过去就有好日子了。陛下心系着咱们,又有叶钦差在此看着,乱军就又成了保家卫国的健儿,乱民都成了良民,都谨记着,没病的去粥棚种痘,不去种的,真若是染了天花,虽也会尽力医治,可……”
“喂喂喂……钦差在哪里?”一个邋里邋遢的少年一把扯住了这差役,这差役显得有点恼火,自己叫德更欢呢,却见一个蓬头垢面般的小乞丐扯着自己,他忙是把手打开,可是想到钦差之命,不得拿架子,否则一旦被镇国新军的生员捉了,难免要杀一儆百。
这小子,怎么看着像是来拆台的?
这差役便吆三喝四道:“钦差?钦差当然是在粥棚里施粥了。”
小乞丐连忙又问:“哪个粥棚?见鬼了啊,这儿有乱民,朕来的时候,有人抢了朕的马,还抢了朕的金子,天杀的,朕的东西也敢抢,朕非剐了他们不可,叶春秋呢,朕要寻叶春秋,朕饿了,给朕寻点东西来吃……”
这差役的脸色立即变了,大叫一声:“大胆,竟敢自称自己是朕,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好家伙,还敢直呼我们钦差大人的名讳,来人,快,把他拿住,这是乱民。”
这小乞丐先是吓了一跳,而后暴怒道:“瞎了你的眼睛,可知道我是谁吗?赶紧给朕找叶春秋来……”
倒是边上的一个老吏好心道:“多半是病了,病糊涂了的。”接着,他很熟稔地上前一把捂了小乞丐的额头,没有发烧,似乎还没有染上天花,便道:“怪了,应该没有病,那多半是疯了的公子哥了,来来来,送去粥棚里种痘去。”
几个兵卫便将小乞丐架起,这小乞丐边挣扎边大叫着:“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朕乃大明天子,朕是你们的皇帝,朕要见叶春秋,叶春秋在哪儿,叶爱卿,救命啊,快来救朕啊,有人抢朕的马,抢朕的金子啊,这些人还这么对朕……”
他大叫着,没多久就被人抬到了街尾,几个差役都是摇着头。
又疯了一个。
这很好理解,地崩之后,不知多少人失去了父母家人,神情恍惚之下,便失心疯了。
这样的人见得多了,大家也懒得理会,于是继续敲着铜锣开始唱喏。
第七百四十九章:(第四更)
天才壹秒記住『 qu 】
人就是如此,大灾之后,因为绝望,所以人开始失去了道德底线,而一旦失序,混乱便生出来了;可是一旦有人开始重建次序,并且给人希望,那么这些本来暴躁的人,此刻也就变得安分起来。
有了希望,就有了一切。
最重要的是,当那些种痘之后的官兵在发热之后,伤口结了疤,竟是一夜之间发汗恢复了健康,消息传出,无数人仿佛见到了生机,原来天花是可以防治的,而且各地都设了粥棚,不至于让人饿死,即便是染了天花,也可以去救治,不再是不管不顾。
于是在这里,带着希望的灾民们很安分地结成了长龙一般的队伍,大家各自捧着碗碟,纷纷领着粥水。
另一边,则有人搭了棚子,上头悬挂了种痘的彩旗,也已是人满为患,几个士卒架着小乞丐到了彩棚前,道:“让让,让让……这里有个疯了的,多半是全家遭难了,来来来,先给他种上,种上了管他去做什么,我等好交了差。”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小乞丐被人架着进了一个棚子,棚子里几个人熟稔的拿着一口烧得烫红的针,有人将他固定在一个案台,小乞丐惊叫道:“大胆,大胆,别扎我,我怕针扎,啊……”
他发出惨叫,针已扎在了他的臂上,而后有人熟稔地给他涂上了脓液。
小乞丐眼泪都流出来了,怒道:“胆大包天了,还有没有王法了,朕要诛你们九族,谁扎的朕,是谁……”
边上几个人在嘀咕,方才给这小乞丐扎针的时候,好像没有见血,好吧,为了防患于未然……
那专门负责给人种痘的老吏卷起了袖子,又是一针扎了下去,这一次扎中了位置,血珠滚了出来,小乞丐又发出一声惨呼。
“好了,好了,可以走了。”
小乞丐被赶了出去,后头的人却已进了棚里,显得兴高采烈:“我要种痘,我要种痘。”
小乞丐一脸茫然,很是懵逼的样子,这里的所闻所见都让他很不理解,可那给扎针了的地方还隐隐的生痛,他心里很是恼火,却在这时,有人道:“钦差大人来了。”
这一个声音传来,人头顿时耸动,粥棚前开始出现了一丝混乱,大家翘首相看,想见一见钦差的风采。
小乞丐一听,立即大叫:“叶爱卿,叶春秋……”
却见一群差役拥簇着一个头戴乌纱的少年郎而来,这少年郎抿着嘴,斯斯文文的样子,可是身边的人对他恭敬到了极点,许多灾民跪倒,口里道:“钦差大人……好啊……”
叶春秋到了粥棚前,看过了桶里的粥,听着差役们的禀告,他有时皱眉,有时点头,低声吩咐了几句,热情的灾民,他是不敢招呼的,怕被人围住,这样的情况之前出现过几次了,所以正想着赶紧去下一个粥棚。
他心里还在计算,现存的粮食还能坚持几日,还有种痘的事,必须得加紧,叶春秋几乎发动了所有人寻找病牛,可这还是有些不足,救灾就是在与时间赛跑,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现在差役已经集结了不少,诸卫而今也在听用,大同的次序建立起来,街道已经开始进行清理了,所有的尸首只能堆到城外进行火化,千头万绪的事,只要理出了头绪,就会渐渐变得得心应手。
他听到隐隐有人叫他叶爱卿,叶春秋愣了一下,目光抬起,在四周看了看,旋即摇头苦笑,看来是自己昨儿没有睡好,精神不足,出现了幻听?不过……
卧槽……不是吧。
就算自己幻听,幻听的也该是自家娘子的声音,怎么听到小皇帝的声音了,这不对啊,难道最日思夜想的人会是……
叶春秋一阵恶寒,心头顿时涌上一种恶心的冲动,他只好哂然笑了笑,以免让人看破自己的心思。
那声音又出现几次,却很快被无数人潮所发出的声音掩盖。
“钦差大人活命之恩,小人……”
“大人……大人……是青天老爷啊。”
“大人,我家阿彩在瓮城,能救活吗?”
叶春秋只好朝他们作揖,回了几句:“诸位放心,本官受陛下嘱托,定会尽心竭力,保一方平安,大家安心领粥。”
说罢,叶春秋带着随员,便往下一个粥棚而去。
小乞丐要疯了,口里还在大叫:“叶爱卿……叶爱卿……是朕啊,朱厚照……朱厚照啊我是……叶爱卿……朕马被人抢了啊,天杀的……”
他很快被人潮所冲散,叶春秋已离他越来越远,有人一把揪住他:“喂喂,别挤啊,要排好队的,想吃粥,到队尾去。”
朱厚照被人无情地推开,他眼眶发红,眼泪都要出来了。
这一趟溜出宫来很不成功,他自知刘瑾他们不会跟自己来大同的,所以索性一个人孑身出来,谁料到半途上遇到了流民,见他只有一人,把他浑身上下抢了个干净,他几乎是步行而来,已是又累又饿,这时有些吃不消了,他一次次地向人重复,朕乃天子,可惜没人理他,好不容易见到了叶春秋,还未招呼,叶春秋就已走远了。
他心里无比的恼火,偏偏又无计可施,被人挤到了粥棚的队尾,本想去追叶春秋,又怕追不上,肚子实在饿了,乖乖地跟着前面的有样学样,也跟着队伍去领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