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辈荣光-第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最喜欢说这两个字,我就闭着嘴,让他使劲的说,他说“我草,营长,二麻子把你背下去的时候你满脸的血,我草,我们都以为你死了,我草,你居然又活了,真是见鬼了。”
他一句话里就连说了三个我草,我就不说话,我就看着他笑,我知道我要说话他肯定会一直骂下去,而我不说话反而把他吓的不敢说话了,他盯着我,身子还往外移了移,用那种真看见鬼的眼神盯着我,嘴里嚼了半天,终于小声说了句“我草,营长你不是傻了吧?”
我看着他被我吓怕了模样放声大笑,我高兴,我知道这本没有什么高兴的可我真的很高兴,我看到了熟悉的人和他熟悉的样子,我才发现,我竟然如此的离不开他们。
那个把我拉进来的护士很不爽的对着小猫儿喝了一声“闭嘴。”
小猫儿乖乖的把头往回缩了下,表示不再说话,然后那护士把我腰里的绷带扯了下去,血从伤口里往外冒,缝住的肉被整个撕开了,那护士俯下身子用剪刀和镊子把原来的线抽出来,那种感觉就像从我身体里抽筋一样的疼。
我忍不住叫了一声,然后双手死死的抓住了桌子的两边,我看到小猫儿笑了,这个刚才吓的和见了鬼一样的货现在居然在笑我,我就不能不开口了。
我的脸都疼的扭曲了,我对着小猫儿裂开嘴,“嘿嘿,小猫儿,王强死了没?”
小猫儿脸色一变,突然沉了下来,他只说了两个字“死了。”
我的心里也在疼,王强是一连的连长,是跟我关系最近的兄弟,我又问“二连长呢?”
“死了。”
营副死了,一连长二连长都死了,我忽然不敢问了,可我却不得不问“三连长高长山呢?”
小猫儿重重的出了口气“死了。”
我的脑袋嗡的就炸了,我随手抓起一块东西就砸到了小猫儿的脑袋上,冲着他大吼“死了,死了,你他妈就知道死了啊?有没有活的?你告诉老子一个活的行不行?”
小猫儿吓的一哆嗦,我把整个手术室的人都震住了,小猫儿眼泪下来了,他哭着喊着“都死了,营长,都死了,日本兵冲上了咱们阵地三次,飞机炸,大炮炸,坦克炸,早就死的没几个人了,第三次冲上来阵地就没了,我就看见逃出来四五十个人,当官儿的都死了,都死了,没一个活的了。”
我闭了眼睛,我想忍住不哭,可我他妈就是忍不住,眼泪死命的往外挤,我想起战前最后一次会议的时候,那些跟我一起混了三年的兄弟们,都没了,都,没了。
我脑子里乱的就快炸开了,我忽然狂叫出声,双拳拼命的砸着桌子,我像受伤的野狼在咆哮,我愤怒,我愤怒!我愤怒!!!
“啊!”“啊!”
我冲着屋顶声嘶力竭的怒吼,我的胸膛里有火在烧,我最后一拳生生砸掉了桌子的一角,那是从未有过的愤怒,我愤怒是因为我的兄弟埋骨黄土而我却躺在这里无能为力,我的兄弟,还在前线和日军劈杀,我,我,我却。。。
那怒火让人疯狂。
我忽然感到有一只手扶在了我的肩膀上,她轻轻的捏住我的肩膀,我能感觉到一股温暖,真切的温暖,那温暖瞬间涌进了我身体,我慌张的,慌张的抬起头,我看到了一双温暖的眼睛。
她用最温暖的目光看着我,那目光像极了我的母亲,我忽然觉的我回到了从前,我忽然觉的心里就有了依靠,那丝温暖让我安静了下来。
她摘下了口罩,我看到她的脸,她的脸苍白而美丽,她对我说“他们虽然死了,可他们还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我就像一个孤单的孩子,我抓住了她的手,我祈求的问她“你,你说的是真的?他们,他们死了也会陪着我?”
她点头,那样的肯定。
我垂下我发呆的眼睛,我深深的呼吸,我在想他们,我疯了一样的在想他们。我想我的副营长,他家里还有六十岁的老父亲和那个有点傻的弟弟,我想我的连长们,他们有的才刚刚娶了婆姨,有的已经是孩子的父亲,我想我的排长们和我的士兵们,他们有些还很年轻,他们甚至都没有见过脱光了的女人的样子。
他们,甚至都是些孩子,他们年轻,他们才二十来岁。
我想着那些死去的兄弟,我也想那些还活着的兄弟,我猛的转过头,冲小猫儿喊“那活着的呢?活下来的人呢?”
小猫儿擦干了泪,说“撤到团部去了,团长带着部队撤到南城门了。”
我伸过头去,死死的盯住小猫儿,我问他“敢不敢再跟老子冲上去?”
小猫儿的眼睛忽然张大,他也盯着我,咬着牙喊,“谁要不敢谁就不是人养的。”
我点头,我知道士兵一旦从前线撤下来,再想冲回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那不光是胆量的问题,当人们终于从死亡中逃离出来以后,再让他们重新回去面对死亡,每一个人心里都会产生巨大的抗拒,那是面对死亡本能的反应,因为死亡,意味着一切的结束。
第三章 坚守阵地
我回过头,黯然的躺在桌子上,护士还在给我缝合伤口,我的身体依然疼痛,我的神经依然抽搐,可我已能平静下来,因为内心的疼痛要更强烈,更剧烈。
外面的枪声越来越密,这里离南城门不过一千米,我看到越来越多的伤兵被抬进了院子,他们满身的血,几日来的残酷战斗已经把这只部队锻造成铁一般的坚强。
可人总有脆弱的,我看到院子的角落里有个士兵在玩黄土,他咯咯的笑着,用双手捧起满满的黄土,然后搓在脸上,他一边笑一边用黄土搓脸,他的样子疯癫,眼睛里却是最纯真的笑意,他对着看他的士兵们笑,他把黄土高高的抛向天空,漫天黄色的尘土,他跳起身子手舞足蹈,喊着“下雨咯,下雨咯,小娃娃要回家里咯。”
战争,用尽所有的方式将他残暴的一面展现在太阳底下。
那个士兵,已经被吓傻了。
我猜想不到这三天他经历了怎样的巨变,我只知道,此刻的他,是快乐的。
护士已经重新帮我缝合了伤口,缠上惨白色的纱布,我混乱的脑子终于安静了下来,我站起身,一步一步向外走,小猫儿很快追上我,我望着满院子的伤兵,我在他们诧异的目光中往前走,我从一个伤兵手里拿过了冲锋枪和两梭子子弹,他对着我点头,跟我说“伙计,别死。”
一个士兵从已经咽了气的尸体上扒下了一件上衣,递给我,我接过那染血的军装,带着我的士兵走了出去。
当我一步踏出院门的时候,那个帮我缝合伤口的护士追了出来,她拉住我的胳膊,我回头看她。
她却没有理我,而是跟小猫儿说“你要是不想让他死,就一步也别离开他。”
小猫儿狠命的点头,护士最后看了我一眼,将一个手帕包着的东西放在我手上,然后快步离开了。
我打开手帕,里面是一只麻醉针。
我想,她也一定知道是拦不住我的,所以她给了我麻醉针,我想她是想让我在血流干之前,不让自己太过难熬。
我带着小猫儿一路往南,日军的炮火已经延伸到了城里,有几架日军飞机一直在天空扫射,我们在狭窄的街道里穿梭,每一个和我们擦身而过的人都是伤痕累累。
我们终于到了南城门。
古城墙高有两丈,宽有丈半,可青砖里面包着的都是土坯,在日军强大的炮火攻击下,整条城墙都被炸烂了。
一颗45毫米的迫击炮弹就能够轻易的将城墙炸开一个半米的洞,更何况75毫米山炮90毫米野炮,以及不知道多少毫米的航空炸弹,我冲上城墙的时候,已经有一处被炸开了缺口,我那天杀的团长就带着百十口子人死堵在口子上,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累的站不起来了。
我的团长姓郑,是土生土长的五台人,家里和阎主席家也是多少有些沾亲带故,所谓背景深厚估计就是我郑团长这种人。
因为在整个196旅就没几个人能整治的了他,连姜旅长见了他都是绕道走,所以,我们都叫他天杀的团长,我想,也只有老天能劈下道雷把这货干趴下。
我那天杀的团长很壮实,他说他是屠夫世家,自他爷爷的爷爷辈起就是大街上卖猪肉的,所以他完全的继承了他祖辈屠夫的德行,浓眉大眼,深眼窝子高额头,眼睛一瞪就像真要拿杀猪刀劈过来一样。
可这次终于把我的团长累趴下了,他趴在沙袋上重重的喘气,呼呼的热气喷在我脸上,弄的我一阵恶心。
他把熊掌一样的手拍在了我肩膀上,拍的我身子都震起来了,他瞪着我说“小武,这嘎就交给你了,我去,我去歇歇。”
我点头,我望着我曾经山一般坚挺的团长,他眼里的血丝像一张死神编织的网,将他的世界塞满火焰。
有两个士兵架起了郑团长,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无法描述他的眼神,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的是,是,是绝望。
我在一瞬间就读懂了我的团长,我知道,我们完了。
我们号称是晋绥军的精锐,即使遇到老蒋刚刚装备的中央军德械师哥们也不会怕,可我们面对的,是整整四千号日军,日军的四千人,足以歼灭我们的一个师,是歼灭。
城外的阵地全线失守,减员已达半数,除了东城门外的高地还在我们手中,我们几乎已经被包围了,我们被困在了这个小小的原平城里,而日军,像嗜血的豺狼,将它的獠牙,把整个原平城都吞了进去。
我望着这里的百十号士兵,他们都在盯着我,我站在沙堆的最高处,将自己的身子暴露在日军的枪口下,我从缺口里可以看到原平城外茂盛的庄稼和庄稼里穿梭的侵略者,我说“老子叫武忠,从现在起,老子跟你们一起死!”
士兵开始重整工事,我们用兄弟的尸体和沙袋垒起防线,鲜血将大地浸透,我们湿漉漉的鞋子里灌满了山西兵的血,有士兵报告,日军已经突破城墙达四次,我那天杀的团长带着半个营的兵在这里足足干了五个小时,每一个士兵都疲惫至极,我望着他们干裂的嘴唇和阴冷的面孔,他们紧张而坚定。
日军的第五次进攻,开始了。
我们在城墙内侧,日军的炮火已经无法瞄准我们,于是炮火向城里延伸,古老的砖木房屋在炮火里飞舞,那些静寂的安睡在古城里的建筑像沙子般被炸飞起来,碎片和子弹一样射向我们的士兵,一截断木从天空飞来,刺向了士兵的后背,断木将士兵牢牢的钉在了地上,他不甘的面孔上依然狰狞,他望着血红的天空,发出最后一声*。
日军的先锋出现在缺口上,他们像潮水般狂涌而来,那是一股庞大的力量,我豁然起身,在青天白日下,愤怒的咆哮“杀!”
近百名士兵在一瞬间扣动了扳机,一张强大的火力网呼啸着席卷了缺口,你能看见和听见的一切都是子弹,它们兴奋而狂热的冲击出去,在日军士兵的身体里旋转,突破,向着自由和尊严前进。
四挺马克沁水冷重机枪咆哮着,它们是我军最强大的近距离攻击武器,它在一分钟之内可以打出至少四百发子弹,如果供弹顺畅,甚至可以打出六百发,就因为它强大的火力威慑,使它成为了日军第一攻击目标。
当四挺重机枪轰然炸响的时候,冲进缺口的二十多个日本兵被打成了乱颤的烂肉,而在缺口以外,那二十多个还没有倒下的士兵后面,至少三十把步枪同时开火,我看到四个重机枪手的脑袋被打烂,然后数十个日本兵冲了上来,在缺口的高处,日军三挺轻机枪开始火力压制,一排手雷扔了过来,连续不断的爆炸声将大地震动,在漫天烟雾里,日军的刺刀冲了出来。
在短短半分钟时间里,日军已经冲到五米以外,我们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日本兵疯狂扭曲的脸,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和我们一样年轻。
白刃战,已不可避免。
我第一个跳出了掩体,我永远都记的我那天杀的团长告诉我的话,当战争来临的时候,军官,必须是第一个冲上战场的。我冲了出去,那一刻我的血都烧起来了,恐惧和死亡在一瞬间被人性暴烈的怒火烧成了灰烬,我在与日本兵接触的最后一刻,怒吼出声“机枪掩护!”
我的兄弟们,我年轻的士兵们,我那勇敢的山西后生们,在我冲出掩体的那一瞬间,蜂拥而至,他们就在我的身后,我不能回头,我看不到他们跳出掩体,投入死亡时那英勇的身影,可我知道,他们就在我身后,我的兄弟,就在我身后。
“杀!”我将喉咙扩张到极致,那愤怒的声音在整个南城上空回荡,我所有的士兵们同样愤怒着,他们同我一样,狂热的咆哮“杀!”
我们从掩体里冲了出来,用尽最强大的力量向着日军撞了上去,我望着迎面冲来的那个日本兵,他不过一米六的个子,他稚嫩的脸上是强烈恐惧的惨白。
“嘭!”刺刀撞击之后,我划开他的步枪,用枪托砸在了他的天门穴,他在硝烟里倒下,重重摔在血里,我冲上去,我对着这个年轻的生命做出最惨烈的击杀,我用枪托一次又一次的砸在他的脑门上,我看着他的脑骨被砸烂,我看着我的枪托砸进了他的脑袋,他的血溅满我的脸,我愤怒而慌乱,我看着生命在我手里消失,我拼命的告诉自己,“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这是一个残酷而血腥的世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士兵在鲜血和死亡里挣扎,他们付出生命和灵魂,他们奉献出他们拥有的一切,他们选择了抹灭自己存在的痕迹,只为在烈火里轰轰烈烈的杀他一次。
当我回过头来,一个日本兵的刺刀贯穿了我的肩膀,我挥起步枪,将刺刀在日本兵的脖子上横扫而过,血从他的脖子里喷了出来,我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变大,在惊惧中垂了下去,而他的身子,还直挺挺的立在那里。
那具断了头的尸体忽然跪了下来,倒在了我的身上,他脖子里喷出来的血洒满了我的身子,那个挂在脖子上就要掉下来的脑袋砸在了我的怀里。
他巨张的瞳孔里是我抽搐着的脸。
白刃战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我们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