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首辅-第2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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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感觉哪里不对
巡游一次泰山,花销最少也得十几万两,内帑中有那么多存银?
被谢慎盯得有些发毛,朱厚照咳嗽一声道:“先生一直盯着朕看做什么?”
“臣只是觉得高兴。连内帑都能拿出这么多钱了,足见我大明的强盛。”
朱厚照自豪的大手一挥道:“这算什么,内帑里有两百多万两银子,比国库还要多呢。”
这话完朱厚照就后悔了。包括谢慎在内的一众阁臣,都像野兽一样盯着他,垂涎欲滴,仿佛他就像块肥肉。
其实内帑有这么多钱也不足为怪。
毕竟国库需要拨付各种款项,能够有盈余就不错了。
而内帑除了天子赏赐臣下、王公,几乎不会有什么花销。
久而久之积攒个一两百万两银子也就很正常了。
“陛下,既然内帑中有这么多存银,不如以后修建园林、南巡北巡,拨付宗室银两就从内帑中出吧?”
顾鼎臣咽了一口吐沫道。
朱厚照闻言直是一个激灵。
这顾鼎臣还真是抓住一句话不松口啊。
前面那几条那也罢了,可最后一条可真是要了亲命了。
明代的王公宗室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特别能生。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自圈养在一地无任何实权除了多娶些女人享那鱼水之欢还能干嘛?
因为宗室子弟可以按时从朝廷地方领取银两,故而朝廷地方的负担越来越重。
如果这笔钱由内帑来出,那国库府库的压力就会不少。
但相应的,内帑估计就留不下什么钱了。
朱厚照真想狠狠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好好的嘚瑟啥呢?
嗯?好好的嘚瑟啥呢?
这真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朱厚照一脸幽怨的看着众阁臣,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媳妇。
当皇帝也不是好当的啊,好不容易攒下点家底,还得被臣下惦记着。
“咳咳,这个本朝有定制,藩王宗室都由国库府库拨银,从内帑拨钱恐怕不妥吧。”
解决问题要分清主次,藩王宗室这块的银钱才是大头。
朱厚照只要能够保证这一部分银钱依旧是国库、府库来出就可以满意了。
至于其他的都是毛毛雨啦。
顾鼎臣执掌户部,知道国家的难处,见朱厚照耍起了滑头不禁十分失望。
“陛下若是这般,恐怕臣要上疏反对您的泰山之行了。”
“臣附议。”
王守仁点了点头道。
“臣亦附议。”
唐寅恭敬道。
“”
朱厚照一脸黑线,直是目瞪口呆。
好好的怎么又跟泰山之行扯到了一起?
难道只有他答应了这些不合理的要求才能够巡幸泰山?
气氛有些不太融洽,朱厚照最讨厌被人要挟,哪怕这些是他倚为臂膀的股肱之臣。
良久还是谢慎打破了沉默。
“陛下,不妨从内帑之中拨付一部分银钱以供亲王、郡王开销。至于其他宗室则仍然由朝廷和地方负责。”
嗯?这个提议就合理的多了嘛。
朱厚照眼前一亮,暗暗想道。还是谢先生对朕好啊,瞧瞧其余那些喂不熟的白眼狼!
谢慎之所以这么提议当然也是无可奈何。
大明朝的宗室数量实在太可怕了。如果全部由内帑拨钱估计一两年就得把朱厚照吃成乞丐。
别是朱厚照便是换成普通百姓,要从其钱袋子里掏钱也得商量着来不是?
不然岂不是成抢了?
“这样可以显示陛下皇恩浩荡。亲王郡王们也会对陛下感恩戴德。”
谢慎的不是没有道理。宗室也分很多种,亲王郡王和朱厚照自然联系最紧。这些人看似年俸高但数量少啊。其实算下来花销并不比中底层宗室多。
反观中底层宗室有几万十几万之巨,一人一口吐沫也得把人淹死了。
这样一来朱厚照需要从内帑拨的银钱远少于朝廷地方所需出的钱,自然乐得接受了。
人嘛要学会妥协,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天子也是人,是人就会有情绪,照顾好天子的情绪才能够事半功倍。
最终天子和阁臣们达成了共识,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巡幸泰山了。
至于大朝议不过是走一个流程,只要内阁点头基本不会有人反对。
却正德八年六月,天子起驾巡幸泰山。
随行妃嫔、王公、大臣几百人。又有禁军护佑,一路浩浩汤汤好不热闹。
历朝历代的君王但凡做出点成就来都要于泰山封禅,仿佛只有如此才能显示出自己与别的皇帝的不同。
当然,并不是所有皇帝都有这个勇气。如果德行功业未至却强行拔高封禅,会被淹没在官员的吐沫海里
不过朱厚照不用担心这些。
他继位以来北击鞑虏,南灭倭寇,又将嘉峪关西纳入了大明的势力范围。加之训练新军,配备燧发枪,使得大明军队的战斗力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从武略来看,他是当之无愧的雄主。
至于文治,朱厚照也丝毫不逊色。
不管是划时代的开海禁五口通商,还是全国范围内的清丈土地,更改徭役赋税,摊丁入亩都是明君所为。
加之提升匠人、商人地位,整顿吏治,推广种植土豆、番薯,朱厚照已经彻底赢得了民心。
这样的好皇帝,有哪个臣民百姓会不拥戴?
这样的好皇帝想要巡幸泰山,有何不可?
当然这一系列新政的背后是内阁尤其是首辅谢慎的心血。
朱厚照自然有功,不过政策的制定者谢慎的功劳同样不容忽视。
这一点朱厚照自然心知肚明。
所以在巡幸泰山的伴驾大队人马中,唯有谢慎能够和天子共乘一辆马车。
这可是天大的恩典,让无数臣子艳羡。
不过谢慎却早已经习惯了。不论是北巡还是南巡哪一次他不是离天子最近的人。
呃,晚上睡觉时除外。
当然谢慎并没有任何的膨胀,因为他清楚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想取而代之。
当然只要朱厚照在,他的位置就会相对稳固。现在朱厚照又有了子嗣,看来历史要加以改变。至少谢慎暂时不用担心嘉靖那种刻薄寡恩的人上位了。
从京师往山东,一路上最苦的莫过于驿站的官吏了。
天子的接待规格岂是一般的官员能比的。
当地官府恨不得刮地三尺,呃不是倾尽府库之资修缮装点,恨不得连路边的树木都缠上彩绸。
其实这些官员心里苦啊,天子的接待是一个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侍候的好了是应该的,是尽人臣的本份。侍候的不好了那就是大罪。
要怪只能怪皇帝陛下心血来潮非要走什么陆路。
大概是因为南巡时乘船走大运河腻了吧,天子想要换种方式。
可是陆路确实比水路辛苦的多,尤其是在六月。
烈日当头,将大地晒得皲裂开来。即便马车里有整箱的冰块消暑,朱厚照仍然觉得头晕目眩,恨不得飞去泰山。
一连走了十日才走到山东地界,朱厚照已经濒临崩溃,下旨改换水路。
这下伴驾的群臣直接炸了。他们心道您老人家早干嘛呢?要走水路的话,从张家湾码头上船经运河一路南下拐进山东不比这么在陆路受罪挨晒好?
现在已经到了山东地界了还换什么船?运河又不经过泰山,到时还得换马车,还不够折腾的。
但下达命令的是天子,百官们除了遵旨还能怎么办?只得在心里安慰自己,至少回京的时候不必再担心走陆路的问题了。
天子要换船这可是件大事,丝毫不能掉以轻心。
谢慎伴着朱厚照左右,可谓寸步不离。
没办法谁叫这位主历史上就是落水后一病不起驾崩了的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第五百七十五章 泰山封禅(二)
好在一路上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圣驾行过临清,经由会通河段一路南下来到张秋镇后改行陆路,经东阿、平阴、肥城,来到了东岳泰山所在的泰安州。
和大明所有的州一样,泰安州的最高长官是知州。
从五品的知州林封早就得知了天子要来封禅的消息,将准备工作做到了极致。
非但是泰安州,整个济南府上下都开动起来,征集了数万民夫,在泰安修建了临时行宫。
虽然这行宫比不了豹房,但毕竟比一般的巡抚、总督行辕好过太多,也符合朱厚照的尊贵身份。
一般的南巡北巡住的差些也就罢了。这一次朱厚照可是要专门封禅的,细节很重要。
所谓封禅,无外乎在泰山之巅以土筑坛,天子祭天地感念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其实白了就是炫耀功绩。
有哪个君王不想被人歌颂?但真正有实力做到泰山封禅的帝王不过九人。
有明一代,没有任何君王进行泰山封禅。
朱厚照这一次能够成行,还真得感谢谢慎。
要不是谢慎推行了这么多新政,彻底改变了大明朝的国运,朱厚照是无论如何没有资格前来泰山的。
泰山封禅的仪式感很重要,一定要庄重大气,绝不容许出现一点意外。
故而准备工作需要做扎实,天子驾临之后并没有立刻决定登山封禅,而是四处游玩了起来,美其名曰给臣下留出充足的准备时间。
陪驾左右的除了内阁首辅谢慎、次辅顾鼎臣以外,还有唐寅和王守仁。
既然要封禅,就不能走的太远,君臣一行还是在泰安州附近转悠,尽可能的感受齐鲁大地的风土人情。
却这日风和日丽,朱厚照临时起意,拉了谢慎等人到田间漫步。
圣驾行至一处田庄前,却被一群扛着锄头的村民围住了。
锦衣卫们纷纷抽刀,警惕的盯着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村民莽夫。气氛十分紧张,随时可能爆发大规模的冲突。
朱厚照眉头紧蹙,咳嗽一声道:“先生不妨去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来泰山是封禅的,可不是来添堵的。
好端端的被自己的臣民给围了,实在太伤感情。
谢慎点了点头,上前一步道:“诸位父老乡亲,你们这是做什么?这其中定是有误会”
“误会个屁!狗官,你以为你们换了一群人,爷们就不认识了?”
一个赤着上身,浑身腱子肉的精壮男子向外迈了一步,厉声打断了谢慎。
“阁老,要不要卑职上去教训教训他。”
锦衣卫千户纪文渊献殷勤道。
谢慎却是摆了摆手道:“交给我处理。”
完他主动向前迈步,与那精壮汉子面对面道:“这位乡党怕是认错人了吧?我们才刚刚抵达泰安州,你怎么可能认识我们?”
那精壮汉子愣了一愣,大惑不解道:“刚刚抵达泰安州?你们不是那狗知州的人?”
谢慎哭笑不得的摊开双手道:“当然不是。”
那精壮汉子点了点头道:“洒家叫吴安,我们都是吴家庄的人。本以为你们是那狗官的人,这才冲了出来。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二爷,跟他们废话做什么?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大明朝的官都是一样的,你还指望他们帮咱们做主吗?”
朱厚照听到这里,心里乐开了花。
“哈哈,你这话还真到点子上了。若是有什么冤屈,你们尽管来。还没有朕还没有我办不了的事。”
朱厚照毕竟年轻,一听到有冤情立刻来了兴致。
“你们真能替我们做主?”
“那要看你们是不是真有冤屈了。”
朱厚照淡淡道。
“老爷,大人,替我们做主啊。”
吴安当先跪下,紧接着一百来号人齐齐跪倒在地冲朱厚照叩头。
朱厚照十分动容。
虽然他是天子,金殿之上无数臣子推金山倒玉柱的冲他叩拜,但那都是程式化的。而今却是大不一样。
“你且看吧。”
“老爷,想必您不是泰安本地人吧?您可不知道这位知州林封林大人有多么无耻啊。”
吴安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林知州生吞活剥。
“怎么个无耻法?”
朱厚照的面色渐渐变得凝重,再无一丝戏谑嬉笑。
“我们吴家庄世代以烧竹炭为生,从洪武朝就是如此,到今日已经一百余年了。我们从没有短过对官府朝廷的赋税,凭什么要查封我们的炭窑。”
吴安紧紧攥住拳头,歇斯底地的怒吼道:“就因为皇帝老子要来泰山封禅?怕炭窑的烟气熏到了皇帝老子?”
呃
朱厚照原本听得义愤填膺,怎知这后面连带着他一齐给骂了,还真是尴尬。
“咳咳,这和当今天子有何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若不是那皇帝老子要来泰山封禅,狗知州怎么会封竹炭窑。对于他们来封窑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可对于我们吴家庄来那就是不给活路啊。我们世世代代以烧竹炭为生,除此之外再无谋生的本领。这不是把我们往绝路逼吗?”
朱厚照一脸黑线,默然不语。
虽然他不太明白烧竹炭和泰山封禅之间有什么关系,但觉得这吴安的话很有道理的样子。
“你这林知州要封你们的竹炭窑,理由是什么?”
“嘿,官字下面两张口,当官的想要封窑随便找个理由就是了。”
吴安显然十分激动,脸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那狗官我们的窑烧制的竹炭质地低劣,着简直就是睁着眼睛瞎话。咱吴家庄烧制的竹炭别在泰安,便是在整个山东布政司那都是数一数二的。咱烧制的竹炭质地低劣那狗官也想得出来!”
吴安觉得自己和族人受到了侮辱,高声泣诉道。
“这件事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还能怎么处理?他要封窑,自然是跟他干到底。咱们吴家庄的人从不惹事,但也不怕事。谁也别想平白无故的往咱脸上抹黑。那狗官不行,皇帝老子也不行!”
吴安挑了挑眉,一字一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