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首辅-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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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伏在望江楼周围的锦衣卫番子立刻都跳将出来,围拢到望江楼前。
那五城兵马司军将显然还见过些世面,直是惊得目瞪口呆。
“锦。。。。。。锦衣卫。我的妈呀。”
谢慎本不想叫出锦衣卫,但对方实在太嚣张了。
那假冒货显然也意识到情形有些不对。能够调动锦衣卫的人身份地位肯定不一般。
方才刘军将说什么来着,这人自称是小谢阁老?
冒牌货面色登时惨白如纸,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这可真是李鬼遇李逵,假的撞上真的了!
“说罢,你究竟是谁,冒充本官所图为何?”
谢慎背负双手,沉声呵问道。
“谢阁老饶命,谢阁老饶命啊。小的也是无可奈何,无可奈何啊。小的都是被逼的,被逼的啊。”
那假冒货态度生了大转变,直是叩头如捣蒜,没几下额头就流出血来。
“小的是被逼的,都是寿宁侯逼小的装的您啊。”
谢慎没想到这冒牌货如此没骨气,还没用刑逼问就竹筒倒豆子全都招了。
又是寿宁侯张鹤龄吗。
弘治皇帝驾崩,正德即位。
照理说,张鹤龄的地位又升了不少。毕竟正德较之于弘治放荡好嬉乐,擅长捣鼓新奇物件的张鹤龄显然更适合施展拳脚。
对这个舅舅,正德皇帝的态度也很不错,总之就当用朝廷的钱养一个闲人了。
不过张鹤龄显然对此不满意,要搞一些事情出来。
其对谢慎一直怀恨在心,看到谢慎扶摇直上,竟然进入内阁成为了大学士更是心中不服,这才有了找人假冒谢慎败坏其名声的行为。
以张鹤龄的人脉资源,要想找到一个和谢慎身材相仿的年轻人并不难。重要的是他可以不计成本的包装这个冒牌货,并让他模仿谢慎的言行。
这样训练个一年半载不说以假乱真,至少也可以达到张鹤龄想要的效果了。
只要张鹤龄收集一些所谓的证据,就可以找人参奏谢慎,不说一下把谢慎拉下马,至少也能恶心他一阵。
可惜寿宁侯百密一疏,没有料到这冒牌货会撞到正主。
谢慎当即命令锦衣卫把这冒牌货拿下,带回去慢慢审问。
从这小子的尿性来看,绝对不是一个能够死节的人,从他嘴里撬出来有用的讯息还是很容易的。
正德皇帝则是一脸阴沉。
一边是自己的先生,一边是自己的舅舅,两个人却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这让他十分难做。
好在这件事情没有闹大,不然都察院的言官还不得借题挥,将寿宁侯往死里弹劾。
谢慎也是几多感慨。
正德即位之初就遭遇了极大的信任危机。正德元年也是不平凡的一年。许多名臣在这一年致仕。其中便有太子太师马文升,太子太保刘大夏。
这两位都是弘治朝元老级别的股肱之臣,能够加封太师、太保致仕也算是荣宠加身了。
如果说这二人致仕多少还有身体因素的话,正德元年另外一位大佬致仕就完全是因为正德宠幸奸佞,任用八虎了。
这位不是旁人,正是前辅刘健。
辅大人曾多次上书奏请天子严办八虎,但正德皇帝却总是打马虎眼。
这让刘健很失望,愤而辞职。
如今内阁只有李东阳和谢迁苦苦支撑,据说谢迁也有意退隐。若真是这般,谢慎难不成得和李东阳唱起二人转?
这绝不是他想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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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八十三章 内阁尊乎?
故而天子微服出宫逛青楼这件事绝对不能让谢迁知道。
不然陪侍在天子身边的谷大用必定会成为炮轰的对象。八虎祸国,文官们拼尽全力的攻讦,最终可能的结果也就是纷纷致仕而已。
别人都可以致仕但谢迁不行!
因为这位是谢慎在文官集团中最大的盟友,以谢慎的实力还无法做到独当一面。没有谢迁在,谢慎真担心这些年来苦心经营的余姚派会不会土崩瓦解。
当然更让谢慎忧心的是谷大用和他的关系。
虽然二人已经十分谨慎,尽量不多私下见面。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多多少少文官们还是捕捉到了一些细节。
但这些细节无法证明谷大用和谢慎是盟友,也就无从攻讦二人了。
至于这张鹤龄吗,似乎是要给点颜色了。
你是国舅不假,但也是大明臣民。
既然是大明臣民就要遵守大明律。
肆意构陷朝廷重臣,这罪名可绝对不算轻了。
当然这件事或许要不了张鹤龄的命,毕竟张太后还在,朱厚照也对这个舅舅颇有情感,但至少可以让张鹤龄掉一层皮不敢再打谢慎的主意。
历史上张氏兄弟倒台也是在嘉靖年间,张太后去世,所以要想虎口拔牙可能性极低。
只要张氏兄弟不造反,在正德朝,在张太后的庇护下都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
这便是皇权社会的悲哀。
闹过这么一出,正德皇帝显然也没什么心情了,在谷大用和一众锦衣卫的护送下回了宫。
至于那假扮谢慎的冒牌货,则被提到锦衣卫诏狱严刑拷打。
虽然他都招了,但这是锦衣卫的流程,就像杀威棒一样为的是杀一杀人犯的锐气,使其绝对的听话顺从。
至于那个倒霉催的五城兵马司军将,一再的给谢慎叩头赔礼,希望谢阁老能把他当个屁放了。直到谢慎离开望江楼还长跪不止。
谢慎也无意与他计较,只感慨这样的眼力见活该一辈子当个小虾米。
回到府中,水芸为他除去外衫。
见自家老爷一脸倦容,水芸打来一盆热水用方巾蘸湿给谢慎擦脸。
“老爷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谢慎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已经泛出了鱼肚白。
唉,折腾了一两个时辰,天都快亮了。
“一言难尽啊。”谢慎喉头发苦道:“反正也睡不了了,陪我说说话吧。”
二人就坐在床头,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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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头坐了一个多时辰,谢慎便在水芸的服侍下换上官袍准备去内阁坐班。
现在不是休沐的时候,谢慎又没有别的理由,还是必须得去坐班的。
要不然旁人问起缘由,谢慎难道说夜里去逛青楼耗光气力了吗?
不过熬了一夜他的精神状态确实不怎么好,趁着在轿子里眯了一觉,下轿时只觉得天昏地转,不由得感慨充足的睡眠还是很重要的。
内阁虽因文渊阁得名,但实际上大学士们办公并不在文渊阁内,而是在文渊阁旁的一排廊署中。
这其实不难理解,毕竟内阁最初只是一个临时性的机构,阁臣的身份也不高。后来虽然内阁的地位逐渐提高,渐渐凌驾于六部九寺都察院通政司之上,但内阁大学士的品级仍然是五品。
在大员权贵多如牛毛的京师五品官真的是连狗都不如啊。
虽说大明官职重职能不重品级,譬如七品巡按御史可以弹劾封疆大吏。但总体来说品级还是面子的象征。
内阁大学士可是朝廷的股肱之臣,只区区五品实在太低了。
故而后期内阁大学士多兼任六部尚书之职,以弥补五品这个先天缺陷。
譬如严嵩,官衔长到念不过来。
但至少在弘治正德时期内阁大学士们还没有厚着脸皮兼任那么多官职。
当然太师,太傅这样的虚职是有的。
内阁廊署就是一排低矮的廊庑,不具备任何舒适性。
春秋两季还好些,但夏日酷暑,冬日严寒直是把人折磨的痛不欲生。
加之能够入阁的大多已经上了年纪,被这么折腾一番即便老骨头没散架也得掉层皮。
谢慎一进入廊署便觉得溽热难耐,撩起官袍下摆坐定后,便有小吏恭敬的奉上凉茶。
按照小谢阁老的习惯,这凉茶中已经提前加了冰块,口感十分冰爽,端是能消去不少暑热。
谢慎微眯着眼睛喝了一大杯凉茶才觉得肚子里的火气散了不少,沉声问道:“怎么不见谢阁老和李阁老。”
那侍应小吏恭敬回道:“两位阁老入内宫去了。”
谢慎心中咯噔一响暗道不好。
莫不是昨日皇帝微服出宫的事情被李东阳和谢迁知道了,二人这便去兴师问罪?
可他转念一想,这种可能性实在太低。毕竟天子出宫只有极少数亲信内侍知道。李东阳和谢迁不是严嵩那样的权奸,不可能花重金收买天子身边的宦官做眼线,怎么可能对天子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而且昨夜惩治冒牌货并未牵扯到皇帝,朱厚照最后安安全全的返回内宫,端是神不知鬼不觉。
在这种情况下,除非李东阳和谢迁长了千里眼顺风耳,不然绝不会知道天子的行踪。
那么,二人一起进宫可能只是天子宣召了。
谢慎悬着的心暂时放了下来,不由得感慨做辅臣实在太不容易了。
别看平日里是风光无两,威风八面的内阁大学士,实际就是一个补锅匠。
大明帝国哪里有问题了,阁臣们都得伤脑筋。
明中期还好,到了晚明帝国真是千疮百孔风雨飘摇。
皇帝只管要钱,至于怎么来钱那全靠阁臣自己想办法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谢慎以前也认为内阁大学士多懒政,现在才发现他们不是懒政而是掣肘的东西太多,很难挽起袖子放开去干。
谁不想青史留名,但能否如愿并不取决于这些阁臣,甚至不取决于天子,而是要看士大夫和文官群体的脸色。
哀哉,叹哉。
可事实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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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四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那书吏官见小谢阁老面有愁容,十分小心的问道:“小阁老,这有一封南京御史6昆和同僚联名上的奏疏,您要不要看看?”
谢慎愣了愣道:“南京御史6昆?”
谢慎对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南京对于大明官员来说就是养老之地,想必这个6昆也是郁郁不得志吧。
“拿来看看吧。”
照理说官员递到内阁的奏疏怎么也不该由他来阅览,但谢迁和李东阳不在内阁,谢慎这个第三大学士也只能硬着头皮办公了。
他展开奏疏来看,起初还面色如常,但越看越惊,及至最后便索性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自古宦竖欲擅主权,必先蛊其心志。如秦之赵高等。陛下即位以来,宠信阉寺,颠复典刑。太监马永成、魏彬、刘汉、傅兴、罗祥、谷大用辈,共为蒙蔽,日事宴游,上干天和,灾祲数告,廷臣屡谏,未蒙省纳。若辈必谓宫中行乐、何关治乱,此正奸人蒙君故术。陛下广殿细旃,岂知小民穷檐蔀屋风雨不庇?锦衣玉食,岂知小民祁寒暑雨冻馁不堪!驰骋宴乐,岂知小民疾蹙额赴诉无路!近来夏秋亢旱,江南米价翔贵,京城盗贼横行,可纵情恣欲,不一顾念吗?伏望侧身修行,贼永成辈以绝乱源,委任大臣,务学亲政以还至治。”
整篇奏疏读下来,归结成一句话就是陛下你不要再宠幸八虎这样的奸佞了,不然就真是一个一无是处的无道昏君。
这样的奏疏当然极具杀伤力。
如果谢慎把这封联名奏疏呈递到正德御前,以朱厚照的性子必定气的跳脚骂娘,很可能直接命锦衣卫去按照名单抓人,全部押解进京投入诏狱。
谢慎不由得感慨,这些忠贞之士也太不懂政治了。
政治哪有这样直来直往的,要是什么事情靠头硬就能解决,还要那么多谋士作甚?
正德当然要劝,但不是这么个劝法。照着这么个法子正德皇帝还不得炸毛了。
他想先把奏疏压下来,等李东阳和谢迁回来再作商议。
正自想着另有一书吏来报说户部尚书韩文来到内阁外了。
谢慎着实骇了一跳,急忙道:“这是为何?”
书吏连连摇头:“小的也不知道,阁老还是去见一见吧。”
多事之秋,多事之秋!
谢慎心中感慨道。
李东阳和谢迁关键时刻一个都不在,叫他谢慎来独撑场子吗?
虽然心中满是抱怨,但人谢慎还是得见的。
照理说外臣是不会来内阁这种禁地的,看来韩文这次是有要事啊。
一出廊署,便看到韩尚书那张忧郁的脸。
不论何时何刻,韩尚书脸上都会满是愁云。
仿佛不如此,就无法表达其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情怀。
而情怀这个东西不表现出来是不值钱的。。。。。。
“韩部堂,许久未见啊!”
谢慎笑着迎了过去。
“小阁老,您可得帮帮天下百姓啊。”
韩尚书却是直接扑向谢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谢慎着实被吓了一跳,连忙道:“韩部堂何出此言?”
他心道为啥大明文官就喜欢哭呢?没事就是哭闹一番,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套路看多了就腻了啊。
但韩尚书显然没有觉悟,兀自表演着。
“陛下宠幸奸佞,日日辍朝。长此以往大明江山危矣。”
谢慎那个瀑布汗啊。
他心道您老人家还真是什么都敢说,这话要是让正德皇帝听到了,还不得叫锦衣卫把您老人家的腿打断。
“韩部堂有话不妨直言。”
谢慎也懒得跟韩文继续绕圈子,遂开门见山道。
韩文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叹声道:“某这里有一封联名奏疏,是弹劾八虎等奸佞的。还望小阁老能够在其后署名。”
“。。。。。。”
谢慎竟无语凝噎!
好端端的都搞什么联名上书啊,这倒也罢了。
可韩文竟然逼他署名。这八虎里可是有谷大用的,叫谢慎对自己的政治盟友开刀吗?
大明文官还真是喜欢一刀切,一点不给人活路啊。
无奈之下谢慎只得使出了拖字诀,沉声道:“咳咳,这件事还得等辅和次辅回来再说。”
那韩文却是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