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首辅-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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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在杜康看来,这谢慎一定是早有准备,等季大人宣布鹿鸣宴开始他便一举把准备好的诗吟诵出来以邀取声名。毕竟举人就已经获得了做官的资格,谢慎以此诗明志,既可以赢得一个志存高远的名声,又可以在诸位大员心中留下个深刻的印象,可谓是一举两得。
杜康如果硬要作诗,临时作出的诗肯定无法与谢慎所作相比,反倒是落了下风。
没有绝对的把握,最好的选择就是按兵不动。
鹿鸣宴可不只有赋诗这一环节,杜康相信只要他悉心留意,一定可以等到谢慎犯错,进而将风头夺回来。
杜魁首心中这么想着,内心的不平稍稍压下。
随着鹿鸣宴的深入,开始还有些拘谨的众举子纷纷放开了手脚开始放浪形骸,颇有几分魏晋名士的意味。
谢慎起初是不想这么放浪的,但挨不住众人皆是如此,他若是不为所动倒是显得举世皆浊我独清了。
不过有一点谢慎却是不屑的,那就是无休止无底线的八卦。
想不到浙省这些新科举人也都是兼具少女心啊。
正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不少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在这些新科举人口中描述的绘声绘色,倒也是奇了。
谢慎摇了摇头,兀自感慨,不愧都是读书人嘴皮子上的工夫就是厉害。
“章兄听说了吗,谢解元已经跟徐家定下了姻亲,一旦进士登科就要娶徐家千金呢。”
“有这回事?不知这徐家是哪个徐家?哪家能够召得解元郎作婿,真是福分啊。”
“自然是蜀阜徐家,咱们这解元郎未来的老丈人就是当朝工部侍郎徐贯徐老大人!”
“徐侍郎?啧啧,这倒也对。一个是解元,一个是侍郎千金,门当户对啊!”
“听说徐侍郎在谢解元还是秀才时便看上了他,这眼光真是好啊。”
“这你便不知道了吧?能作出临江仙、桃花庵歌的人才学怎么会差?再说了谢解元可是连中小三元,岂是一般的秀才可比。”
“这倒也是。如今谢解元连中四元,又有了徐老大人暗中相助,前途无量啊。”
“这科举中的事情倒也罢了,真正将来入了仕途,徐侍郎的作用才能完全体现出来。”
若不是正自饮酒,谢慎险些笑出声来。
怎么聊着聊着就聊到他的身上了。。。。。。
“不过徐老大人毕竟已经是花甲之年,顶天也就是做到外朝尚书,入阁怕是不太可能了吧,能够给谢解元的助力有限啊。”
“谢解元本身才学出众,只要稍稍有人提携便能扶摇直上,有徐侍郎的助力便足够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谢慎听到这里不禁暗暗皱眉。
芊芊的相遇让他相信了一见钟情,将来谢慎确实是想把芊芊娶回家来。这当然和政治婚姻无关,完全是因为芊芊这个人。
不过既然娶得确实是徐贯的女儿,谢慎也免不了多想一些。
徐贯是宣德八年生人,而今年已经是弘治八年,细细算了算,徐贯已经六十二岁的高龄了。
人活七十古来稀,六十二也不比古稀之年差多少。
如果按照正常历史走向,徐贯应该会在弘治九年被擢升为工部尚书。
不过除却加封的太子太保头衔,这应该是徐贯生前做到的最高官职了。
再之后徐贯会在弘治十三年致仕,弘治十五年这位一代治理水患的能臣就会寿终正寝。
也就是说如果历史的进程不变,徐贯最多只有五年的政治寿命,七年的阳寿?
天哪。。。。。。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为啥网络历史小说中的男主角动不动就能觅得一个内阁首辅、次辅,再次也是个吏部尚书做岳父?要么就是跟皇帝、太子是铁哥们,封个异姓王爷当当。亦或者和司礼监掌印太监是拜把兄弟?
为啥谢慎好不容易找到个有背景的岳父还是个马上就要乞骸骨致仕的人?
谢慎只能安慰自己,运气是守恒的。
他和芊芊是一见钟情,不是单纯的政治婚姻,故而不太可能在感情和政治收益上都大丰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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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解元郎也要被催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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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内阁首辅、次辅的权力可比六部尚书的权力大的多。
六部尚书听起来拉风,实际只是虚衔。
退一步说,内阁成员还可以兼任六部尚书。
六部尚书中,最尊贵的就是吏部尚书,吏部掌着人事任免权,故而吏部尚书有天官之称。
除了吏部便是户部和兵部显贵了。再之下是刑部。
像徐贯这样的工部元老也就是垫底的命。礼部虽然也没啥实权,但是胜在清贵啊,将来补入内阁机会比工部不知道大了多少。
徐贯的政治寿命所剩无几,加之工部这个位置实为鸡肋,能够给谢慎的仕途帮助确实十分有限。
不过聊胜于无吧,如果谢慎没有遇到芊芊,没能被芊芊喂药,没能和芊芊一见钟情。。。。。。
那么谢慎可能连徐贯这个助力也不会有。
徐贯的政治寿命所剩无几,但也算尚有余温。
工部尚书和内阁首辅、次辅没法比,和其几部也没法比,但是总好过无依无靠。
工部尚书再怎么说也是一部之首,多少有些面子。
面对同榜同年的议论,谢慎摇了摇头兀自饮酒。
老实讲,他还没有做好进入官场的准备。因为一旦进入官场就意味着摒弃掉一些引以为傲的东西。虽不见得就要同流合污,但也绝不可能做到举世皆浊我独清。
正自想着,不少同榜同年都过来向谢慎祝贺,谢慎也都一一还礼。
经过他的观察,来向他祝贺的人中唯独没有杭州府的士子,看来杜康的影响力真的不小。
不过这些并没有什么相干,谢慎兴起之时吟诵开来。
“李白谪夜郎,杜甫困庸蜀。
纷纷蜍志辈,昏塞饱梁肉。
造物岂无意,与角去其足。
末俗谀高位,文成贵珠玉。
纵云咸池奏,我愚不能读。
一言欲赠君,焚砚削简牍。
此事属穷人,君其享百禄。”
这明显是谢慎吟诵来来嘲讽杜康这样的俗人的。
杜康是杭州钱塘人,根正苗红的世家子弟,受到的教育自然是传统世家那一套。
官场中的蝇营狗苟从一开始就被灌输入这些族人的脑子中,什么好死不如赖活着,什么官大一级压死人,什么要适应官场,适应各种潜规则云云。
这些耳提面命融入到这些世家子弟的骨子里,自然很难轻易改变,而这些却是谢慎最鄙夷的。
如果作为一个穿越客都不能有勇气和胆量作出改变,那穿越的意义就没有了。
杜康正自饮酒,听得谢慎又吟诵了一首诗,当即暴怒。
他吟诗就吟诗吧,偏偏这诗还意有所指。
杜康方才跳将出来对谢慎进行一番攻讦,谢慎立刻以一首诗作出回应,效果还十分好。
不少原本保持中立坐山观虎斗的士子纷纷被谢慎的才情所感染,站到了谢慎的这一边。
毕竟从今晚的鹿鸣宴看来,谢慎是当之无愧的余姚才子,而杜康不过是一个嫉妒谢慎成就的喷子。
没有人会喜欢喷子,尤其是自命清高的文人。
原本还呈现分庭抗礼的局势瞬间逆转,如今除了杭州钱塘的士子死忠的拥护杜康,其余中立摇摆的士子纷纷倒向了谢慎一边。
甚至有人传出,说杜康是靠着阿谀奉承才获得的五经魁首,更有甚者还有人质疑杜康乡试前就得到了贵人暗中相助。
舆论的压力是巨大的,即便杜康有杭州钱塘士子这一部分“铁粉”,也奈何不住大势,找了个由头落荒而逃了。
五经魁首只剩下了四个,自然十分无趣。
加上鸿胪少卿季安不想鹿鸣宴拖得时间太长,便提前结束了这场盛宴。
百来名士子相继离开了布政司衙门,唯独谢慎被留了下来。
想要和谢慎叙话的不是陆渊也不是陈方垠而是鸿胪少卿季安。
这让谢慎十分惊讶。
要知道谢慎之前和这位鸿胪少卿季大人素未蒙面,更别提有什么交情了。
二人唯一的联系恐怕就是这科乡试了。
季安是朝廷委派的乡试考官,谢慎是季安拔的新科解元,仅此而已。
当然,从名义上讲季安算是谢慎的座师,不过师生之间确实是够生分的。
谢慎随着季安来到布政司内堂,恭敬的束手而立。
季安面容十分平静的说道:“你不必紧张,是徐侍郎叫我带话给你。”
徐侍郎?
谢慎更为惊讶了,这徐贯人脉还挺广,和季安也相熟?
不是这位徐老大人见自己中举得了解元就开始逼婚了吧?
他虽然和芊芊情投意合,可只有十五岁啊。咳咳,虽然这个年龄在大明朝当爹都不奇怪,可谢慎毕竟来年还得大比,这要是赶在中间来一场婚事,还真是得忙的焦头烂额。
见谢慎面色古怪,季少卿假声咳了一咳道:“怎么,你知道徐侍郎要本官带话给你?”
谢慎连连摇头道:“这倒是没有,学生只是有些惊讶罢了。恩师还请讲。”
季安笑着点了点头道:“徐侍郎说这次乡试你考得不错,但来年的会试亦需要好好准备。。。。。。”
话说到一半,季安话锋陡然一转道:“徐侍郎还说你的婚事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待选个良辰吉日便可以完婚了。”
果然!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其实谢慎也可以理解徐老大人的心思,徐贯年事已高,今年已经六十有二。芊芊应该是徐贯的老来女,自然视若掌上明珠一般。
徐贯的身体不算好,担心哪一天便撒手人寰,最放心不下的肯定是这个宝贝女儿。
故而徐贯才会这么急切的催谢慎娶了芊芊,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问题是徐贯就这么肯定谢慎能够中进士吗?
解元虽然风头无两,但说到底也得参加会试,被刷的几率还是存在的。
要么是徐贯真的特别在意女儿的感受,对女婿的挑选没有那么严苛。要么是徐贯开了天眼,笃定谢慎不但能中进士,还能考取一个很好的名次。
谢慎宁愿相信是第一种。
季安摆了摆手道:“话本官带到了,你好好想想吧。”
“多谢恩师!”
谢慎冲季安拱手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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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天子的心思
从布政司衙门回到平安坊家中,谢慎彻夜难眠。
徐贯应该是个好岳丈,可问题是这婚事来的太过突然。
现在是弘治八年八月,而他来年二月前就必须到京师备考会试,这还不算路上的时间。
也就是说给他留下的时间应该不到半年。
半年内完婚。。。。。。
啧啧,这还真是一件挺有挑战的事情。
待到翌日一早,谢慎揉了揉眼睛,满是困倦的起身洗漱。
鹿鸣宴后官方宴会便暂时没有了,但有些人还是要去见一见的。
季安是乡试主考官,昨夜已经和谢慎聊了聊,不再去专门拜见也说的过去。
陈方垠是浙省学官,又跟谢慎熟稔,自然要去拜见。
可是陈老大人似乎在刻意躲着少年,鹿鸣宴一结束,第二天就离开了杭州城。
剩下的都属于可拜可不拜的,谢慎便去拜会了一番房师,继而调转方向去了宁员外府中。
和这些官场中人相比,宁员外更为率真。
尽管谢慎也知道这份率真的背后有着一些别样的目的,但至少聊起来不会那么压抑。
宁员外得知谢慎中了解元,少不了一番恭贺。
场面话后宁员外却是幽幽说道:“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谢公子果然是文曲星下凡。这连中四元后,恐怕整个江南都知晓你的名号了。”
谢慎讪讪一笑道:“宁员外谬赞了,晚生不过侥幸得了头名,我浙省人杰地灵,晚生不敢有丝毫傲然姿态。”
宁益盯着谢慎看了良久,才叹息一声道:“有时候老夫真的看不透你。听说你在余姚沿海滩涂开始种植棉花,收成还不错。朝廷也知晓了此事?”
谢慎心中一沉。
这宁益果然来头不小,竟然连这事都知道了。
朝廷如今并没有在东南沿海大规模的推广滩涂种棉,故而宁益应该是从私人渠道得到的消息。
谢慎也不遮掩,朗声道:“这都是县尊指挥有方。”
宁益见谢慎和他打起了哈哈,一边捻着手中的佛珠一边淡淡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这些棉花老夫想接。”
咯噔,谢慎心中一沉。
宁益对这些棉花感兴趣?
照理说这些棉花和普通农田种出的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其特殊之处是在于滩涂种植的理念。
而宁益是一个商人,商人最看中的是利益不是理念。
海涂种植棉花这一理念对朝廷来说或许很有用,但对于宁益却未必。
“宁员外怎么会对棉花感兴趣?”
宁益是大茶商,大盐商,这两样远比种棉花来钱快,他要是投入大量精力在棉花种植上,另外两项肯定会受到影响。
谢慎当然也明白棉花有一定的经济效益,但谢慎推广海涂种植棉花的初衷却是引起朝廷的注意,引起天子的注意。
这性质是完全不同的。
“或者说是刘太监感兴趣。”
刘太监?
杭州镇守太监刘文?
谢慎不禁愕然。
“刘太监为何会对海涂种植棉花感兴趣?”
太监有致命缺陷,不能传宗接代,故而贪财敛财就成了唯一获取快感的方式。在谢慎看来这位刘太监自然也不会例外。
但太监不应该更喜欢插手织造、盐业吗,种棉花肯定来钱没有那两样快啊。
“还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