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朝江山-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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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那些人派出任职。还放言道,这是陛下您给他的权利。这等无视太子的决定,这又何止是不敬啊,陛下!”源贺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禀明,直为太子拓跋晃打抱不平。
“竟有这等事?为何不早告诉朕?”拓拔焘怒目圆睁。
“陛下!崔司徒专横朝野这么多年,您见过有谁弹劾他吗?我们都怕被他设计报复啊,陛下!要不是今日宗爱提起崔司徒修书一事,臣也万万不敢斗胆直言啊!”源贺苦不堪言。
“晃儿,可有此事?”拓拔焘有些质疑。
“回父皇,确有此事。只是崔司徒家中,三代为臣,崔司徒又深得父皇宠信,儿臣便没有放在心上,希望崔司徒能自省才是。”崔浩虽有大才,却侍宠而骄,拓跋晃多次劝言,崔浩仍不悔改,拓跋晃对其并无好感,故而私下里与崔浩的交情并不深厚。
“臣冤枉啊,陛下!臣没有对太子不敬啊,臣只是,只是……”崔浩现如今是百口难辩,有口难言。
“你住口!太子向来仁爱,对朝中老臣更是礼遇有嘉,绝不会因为自己受了委屈,便向朕抱怨什么!可见,你平时是有多么的'善待'太子!太子却从未向朕提起过你的不是。如今文武百官皆指责你狐假虎威,一手遮天,竟敢还背着朕做这些有为天理之事,件件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倘若今日朕不收拾你,以后太子何以治天下,又何以立天下?今日,朕就先收拾了你。来人!”拓拔焘怒火中烧,感觉眼前这个人已经不是自己的左膀右臂,而是一个功高震主,对自己的江山有极大威胁的隐患。拓拔焘心想,如果此刻不除,恐怕以后自己的儿子会拿他不住。于是,拓拔焘一声令下,内廷禁军便来势汹汹的闯入殿。
崔浩斜眼望去,看见宗爱一脸奸笑的看着自己。崔浩此刻才醒悟过来,原来这是宗爱设计的一个圈套。崔浩恨不得将宗爱碎尸万段,然而木已成舟,覆水难收,自己已无力回天,只在心中懊悔不已。
“将崔浩等参修《国史》等人,全部打入天牢。隔日问斩!”拓拔焘一声'问斩',闵湛、郗标瘫倒在地,口中连连喊着饶命。
“陛下……陛下……臣是冤枉的!臣是冤枉的!”崔浩仍心有不甘,哭喊着便被拖了去。
除了崔浩、闵湛、郗标以外,执笔高允、散骑侍郎张伟、著作郎宗钦等数百名官员也在名列之上。此时,朝上已去了大半,变得稀稀疏疏,冷冷清清。
“启奏陛下!”尉迟元上来回报。“执笔高允今日在中书省当值,未曾上朝,是否一同押入天牢?”尉迟元不敢擅自决定,毕竟高允是太子拓跋晃最敬重的老师。
这尉迟元原是拓拔焘的羽郎中将,掌管着内廷禁军,武功高强,又有谋略,后来被擢为北部尚书。他不仅是军机重臣,还是太子拓跋晃的椒房…尉氏的兄长,是小新成的亲舅舅,对拓拔焘尤为忠心。
拓跋晃听尉迟元正向拓拔焘问及高允一事,马上插言道:“父皇,高大人虽身为执笔,但也只是奉崔司徒之命行事。高大人自身并未愿意牵涉其中,也尚未可知,父皇还需仔细盘问才是。不如,明日一早,皇儿带他进宫面圣,待父皇盘问过后,再决定高大人是否一同问罪也不迟啊!”
拓拔焘左思右想,知道高允清风亮节,拓跋晃又极为重视,心中难免也动摇了一下。此刻,拓拔焘心力交瘁,满脸倦怠,舒了一口气对尉迟元说:“就照太子所言办吧!朕累了,想回去休息休息。这里就交给太子吧!”
拓拔焘眉眼之间夹杂着一抹淡淡的忧伤,步子缓了许多,看似无比沉重,继而隐匿了行踪。
这个人,真的老了。
次日。
拓跋晃一大早便携高允一同奏启。为了保证高允安全,自高允昨日当值回来,便被拓跋晃留在东宫过夜,讨论了《国史》一事。
走至宫门前,拓跋晃又对高允交待道:“过会儿,本宫陪先生一起面见父皇。先生就照昨晚本宫交待先生的话说,兴许可以保住先生一命。”
高允心中感慨万分,却只字未言。
两人进了太华殿。
正见拓拔焘怒气冲冲的说:“都是弹劾崔浩的!就不能让朕清净一会!都是一群落井下石的小人!”说罢,便将折子狠狠的摔在地上。
杞道德慢慢的捡起奏折,用衣袖拂了拂尘土,抬眼看见太子携高允走近殿内,便起身对拓拔焘轻声说道:“陛下,太子他们来了。”
两人行礼。
礼毕,拓拔焘毫不客气的张口就问:“朕问你,《国史》都是崔浩一人写的吗?”
“回陛下,除了《太祖记》是前著作郎邓渊所写,《先帝记》以及《今记》都是为臣与崔司徒一同所作。不过,由于崔司徒政务繁忙,也只能参与总裁修订。至于注疏,那为臣所作定是多于崔司徒。”高允并未依照拓跋晃嘱咐推脱给崔浩,而是以实相告。
(注释:《国史》分为《先帝记》、《今记》、《太祖记》多册。)
“你这比崔浩的罪行还严重,亏太子还替你脱罪,说你未涉及此事。”拓拔焘大发雷霆,随手又拿起一本杞道德刚刚整齐的奏折恶狠狠的摔在高允头上,高允的官帽随即滚落在地。
拓跋晃见拓拔焘横眉怒目,怕其下了杀心,便上前求情说到:“父皇,高大人年事已高,怕是脑子有些糊涂。先前儿臣问他,他还告诉儿臣说,这《国史》皆为崔司徒所写呢,所以父皇不必太过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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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探监
“真像太子所言?”拓拔焘心中质疑,也想给高允一次机会。
高允面不改色,知道拓跋晃在为自己开罪,却仍是不愿意一改初衷,便对拓拔焘说:“为臣才薄,谬参著作,不想触怒了天威,按罪理应灭族。今日臣已临死临了,绝不敢再作虚妄言。只是太子殿下宅心仁厚,顾念臣教导之恩,哀怜为臣,为臣求命,臣感激涕零,无以为报。如果陛下不问为臣,那臣也就领了太子的好意,苟且偷生。但是,既然陛下问了为臣,那臣自当如实对答,不敢有丝毫迷乱。”
拓拔焘见高允宁死不折,心中也是十分敬佩,渐渐消了怒气,怜惜道:“这为人正直,并不是每个人都做到的,而高爱卿临死不移,这更是难能可贵。而且,你能以实对朕,果真是一个忠贞的臣子。就为了你刚才所说的这番话,朕也应该宽恕你。罢了罢了,就留着你这份难得的耿直吧!”
拓跋晃与高允听闻此言,却愣的发蒙,心中惶恐,没想到却因此免了灾祸。
“不过,朕有个差事要你去办!”拓拔焘心中打起了什么主意。
“陛下请讲。”高允一本正经的领命。
“你前去拟旨,将崔浩等涉事官员皆夷灭五族。今日午时问斩!”拓拔焘此刻仍是痛恨崔浩触及皇族的声威,欲要杀之而后快。
“这……”高允犹疑了一刹那。
“嗯?你有问题?”拓拔焘以为其不肯接受。
“没有……臣遵旨!”高允领命。
两人跪拜离去。
两人出了宫,便直奔天牢而去。
天牢中,几缕朝晖投射在无边的黑暗之中,而后逐渐又被黑暗吞噬殆尽。光滑的石墙上,泛不起一丝涟漪,像是一座沉浸的古墓,毫无生气。宗钦、张伟正失魂落魄的蜷缩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囚首垢面,沉默不语,两眼呆滞,四目无神。整个天牢,充满着压抑,使人情不自禁地心中发怵。
高允和拓跋晃见状,两人心中莫名心酸难过。拓跋晃张口叫道:“宗大人!张大人!”
宗钦、张伟闻声抬眼望去,原来是太子和高允前来探望他们,心中不觉惊喜,忙扑上前去,手指深深的插入木栏,欲言又止,只是泪眼汪汪。
宗钦冷静片刻说道:“没想到,现在我们身陷囹圄,太子殿下和高大人还能来看望我们。”
“是啊!是啊!在下心中亦是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啊。”张伟说罢,潸然泪下。
“我们也只能来看望你们最后一面。陛下已经让我拟诏,说要灭了你们五族。”高允话还没说完。
拓跋晃也点了点头,只字不言,心情无比沉重。
两人惊叫道:“什么?”
高允又接着说:“不过我会尽量拖延时间,争取为你们减少罪刑的。”
宗钦两人面面相觑,心中感激无以言表。
“只希望我们的家人,不要因此遭到牵连才是。”两人早已罔顾生死,唯独挂牵自家的老小,如今听说拓拔焘要夷灭他们五族,心中自是忐忑不安。
“如果大人能救的了我等的老小,高大人的恩德,此生,我们无以为报,来世,当牛做马,定当回报大人此恩。”说罢,两人'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连叩三首。
“两位大人言重了!我本也是罪臣,理应与你们一同赴死,幸得太子垂怜,百般求情,才能苟活于世。现在能为两位大人尽些力,我高允也能良心稍安啊。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力求圣上,拼死保住两位大人的家眷。”高允信誓旦旦的说着,与拓跋晃想欲伸手搀扶二人。
“谢谢高大人!”两人又再次道谢,看着眼前的两人,眼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对了!崔大人,关在哪?”在一旁的拓跋晃想起了这件事的罪魁祸首。
“听狱卒说,他自己一人关在一个房里。好像是在那边……”张伟伸出污浊的手指指向牢房另一侧。
“既然如此,那我们再去看看他。你们……保重!”高允此言一出,仿若生离死别即在眼前,让人寒栗。
几人话别,径直去了崔司徒的牢房。
崔浩正在摩挲着自己的乌发,两眼炯炯有神,同是身处牢狱之中,却和张、宗二人截然相反。
看见太子拓跋晃与高允齐来,轻蔑的笑了两声说:“你们来干什么?”
拓跋晃见崔浩不识好人心,便也没好气的说:“本宫与先生见你落难,好心前来看你。你可倒好,不仅不领情,反而倒打一耙,真是无可救药!”
“哼!我看,是来落井下石的吧!”崔司徒仍是不相信。
“你以为他人都像你这般自私自利,不顾他人感受?”拓跋晃反驳道。
“好了,好了!崔司徒虽身处囹圄,但是我看啊,还是精神十足啊!这我们也就放心了,不必再多说什么!”高允悠闲的当起了和事老。
“我当然要有精神了!我可随时等着陛下召见我呢!”崔浩骄傲的说到。
“恐怕陛下不会再召见你了……”身为同僚,高允此刻却有了几分怜惜。
“父皇已经命先生拟旨,要诛你五族!”拓跋晃此刻却有了底气一般。
“不可能!”崔浩本以为拓拔焘只是吓吓自己,让自己懂得分寸,哪里会相信拓拔焘会真的狠下杀手,便着了魔一般狂妄的说道,“这天下是我帮陛下打来的,陛下没有我,哪里来这片江山!现在陛下过河拆桥要杀我,那也得看看我清河崔氏答不答应!”
“正是因为你清河崔氏,出了三朝元老,家势过于显赫,才会引火烧身啊!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高允暗中示意,崔浩却未全然明了。
“你什么意思?”崔浩诘问道。
“崔司徒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陛下决心杀你,怎么可能单单只是因为你修史一事,这顶多是个借口。我想,陛下杀你的原因,更多的是因为你现在已经威胁到了陛下的皇位,威胁到了储君的未来。”高允将真正的原因一口气道了出来。
“不会……不会……我怎么会威胁陛下?我不会的。”崔浩听到高允说出拓拔焘的真实想法,心中怦怦直跳,越发觉得这样的可能极大。崔浩的神情立马恍惚了起来,自己也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还有未来。
第十七章 断头台
“好了,既然崔司徒没什么事,那我们就先行告辞了!”高允说完转身,毫无留恋的便要就去。
“陛下不会杀我!陛下不会杀我!哈~哈~”崔浩仰天长啸,悲怆的笑声在天牢之中回荡萦绕。
出了牢门,拓跋晃就忍不住问。“先生答应为张大人、宗大人求情,会不会有些勉强?”
“就算勉强,我也要尽力而为啊!”高允哪有什么准头,只打算拼命死谏罢了。
“那如果先生进宫为他们求情,一定要带上本宫。”拓跋晃担心高允过于耿直,又出什么意外。
高允未明确回复,只说:“以后再说吧!先回去。”
……
高允领命拟诏:自崔浩以下僮、仆、吏、卒以上共一百二十八人,全部夷灭五族。
高允表示怀疑,一连拖了数日。拓拔焘频频派人催办,高允便又请见。
太极殿。
拓拔焘正伏案凝神屏息,高允上前启奏。
“启奏陛下,老臣认为,崔司徒所犯罪责,夷灭五族倒也应该,只是这其他官员,皆只是听命行事。如果只因为涉及修书一案,没有其他罪责,而要灭他们五族,这罪责也未免太牵强了吧!”高允开门见山直言不讳。
“你是在指责朕是非不分?”拓拔焘眉头紧皱,双眼微睁。
“臣不敢!臣只是实话实说!”高允俯首跪地,分析道,“臣觉得这罪责过重,恐怕这朝中定会有人不服。”
“哼!高允,你别不知好歹!朕看你为人耿直,故而免你一死。如今你不仅不与此事划清界限,反倒替这些可恨之人变着法的求情!你当朕是真不舍得杀你,是吗?”拓拔焘睁足了眼,心中烦躁不安。
“陛下,因此一案,涉事的皆是汉姓官员,牵连的也都是汉氏子弟。如果诛了这些人,恐怕这以后难有汉人当官啊!请陛下三思啊,陛下!”高允仍是据理力争。
“放肆!你竟敢拿社稷威胁朕!你……”拓拔焘气的吹胡子瞪眼。
“臣不敢!”高允惶恐。
“你简直就是得寸进尺,和崔浩没什么两样!如果今天朕不给你点教训,恐怕以后你就是第二个崔浩。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