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风流-第1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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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宣室殿时,他若有深意看了程墨一眼,才在右排第一个位子坐下。
程墨刚走到自己位子边,感觉到右上方有人看自己,抬眸望过去,霍光已垂下眼眸,他只看到两个乌黑的眼圈。
霍光上了年纪,又天天劳神,一旦睡得不好,黑眼圈不仅特别明显,两个眼袋也越发地大。程墨微微勾了勾唇。
当天下午,霍光吩咐内侍把晋安侯的奏折和其他奏折一起送到宣室殿,奏折末尾空白,没有批示。
刘询看后,把这份奏折拣出来,让小陆子去请霍光。
霍光来后,刘询把奏折拿给他,道:“大将军,这里还有一封奏折没有批示。”
“这份奏折,臣不敢擅专,特地请陛下朱批。”霍光面色如常道。既然事情无法挽回,多想无益,不如承认败绩。
刘询讶然,道:“大将军要是觉得此举可行,不妨准了,要是觉得此举不妥,驳回便是。为何不敢擅专?”
你们夫妻俩连朕立谁为后都要干涉,现在反而谨守为臣的本份,不是笑话吗?刘询心里颇不以为然,道:“朕不懂政事,还请大将军决之。”
自从当了皇帝,刘询苦练忍者神功,已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了。
霍光苦笑,道:“陛下也觉得这种供暖方法可行么?”
你不是率先要在宣室殿装这设备吗?如若将这供暖方法合法化,只怕你也要装上一套了。霍光顿时觉得,自己白忙活一场,到最后众叛亲离,不禁十分灰心。
没想刘询推得干干净净,道:“朕没见过用这办法供暖,到底怎么样,说不上来。”
霍光再次苦笑,道:“永昌侯府中装有一套,据说引领京城新时尚,大家都想装。”
所以晋安侯才会连上两道奏折,非要皇帝开国库拨银子,为贫苦百姓安装这设备。
刘询做恍然状,道:“原来如此。”
你就装吧,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霍光第一次觉得,扶立一个太过聪明隐忍的皇帝于自己大大不利。他道:“若陛下准了,臣便朱批。”
“好。”刘询想都没想,立即道。
你是多迫切想要帮助程五郎啊。霍光皱了皱眉,难道自己应该如程墨所说,激流勇退不成?
这个念头浮上心头,他吓了一跳。
第344章 众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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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下诏,召集全国的铁匠、泥匠进京,听永昌侯程墨调遣,同时号召京城周边大户捐款,资助年收入二百石以下的百姓建供暖设备。
诏书一下,勋贵们大多奔走相告,这下他们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再也不用担心霍光随便找借口收拾他们了。唯有淮南侯吓得脸都白了,在屋里团团转,不停道:“这可怎么好?”
勋贵圈已经把他排除在外,走到哪都被人嘲笑,拍霍光的马屁又拍在马腿上,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他老婆方氏气得不行,骂他道:“你个老不死的!你不知道安国公是谁的人吗?还敢设局害他!”
他哭丧着脸道:“我哪知道张大郎能无罪释放。”
要是他知道程墨的手段这么好,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啊,一定把那晚的气忍了。
方氏气得直瞪眼,道:“还不赶紧备份大礼,上门赔罪?”
难道他还希望安国公主动和他亲近不成?
打开库房,里面空空如也,哪里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去古玩店买吧,一是手里没银子,二是肉痛,夫妻俩商量了半天,也没商量出个结果。
这边,安国公府热闹非凡,不要说勋贵几乎到齐了,就是很多平时没怎么来往的朝臣,都借故跑来蹭杯茶喝,然后说起他那套别出心裁的供暖设备,非要参观一番。
安国公乐呵呵地亲自带人参观,少不得说上几句:“这是永昌侯亲手设计的。他说啊,晚上紧闭门窗睡觉,不知不觉吸入烧炭的气体,人会死得无知无觉。有了这套设备,别的不说,白天能放心安坐,晚上能放心睡觉了。”
他不说,别人没觉得长时间坐在烧炭的房间有生命危险,他这一说,人人自危。大家都爱惜生命得很,可不想一闭眼就是一辈子,再也醒不过来。
太史丞傅义道:“永昌侯真是七窍玲珑心,连这么复杂的设备都想得出来。”
太常丞陶然也在场,他一向和傅义不大对付,只要是傅义同意的,他必然反对,这时质疑道:“烧炭会死人也是永昌侯说的?自古以来都是烧炭取暖,怎么没见死人?我们烧的还是银霜炭呢,普通百姓烧的可是低劣有杂质的炭,不也没事?”
一句话没说完,唾沫星子淹死了他,不用傅义和安国公开口,便有人反驳道:“你屋里有轮夜侍候到天亮的婢女,哪里是普通百姓可比?普通百姓要是死亡,自会报到京兆府,哪里轮到你管?”
大家居于庙堂之上,哪里去关心治安小事?真出了人命案,也会报到京兆府,自有伍全处理。再说,小民大多无知,死了人,偷偷埋掉也未可知。京城这么大,琐事那么多,谁又会天天盯有没有发生人命案,死了什么人,什么原因死的?
陶然被别人一说,深以为然,别人死了没关系,自家可得好好活着。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很多人从安国公府出来,便直奔永昌侯府,一时间,永昌侯府门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程墨在宫里轮值。
几个门子在狗子带领下,分头接待来客,道:“待我家阿郎回府,小的自会代为禀报。”
来访者或是留下拜贴,或是坚持要等程墨回来。留下等待程墨的官员,都请到花厅奉茶。
不到一个时辰,花厅坐了十多人,傅义和陶然前后脚赶来,都在座。
这些人坐在温暖如春的茶厅,眼中看到的是各色精致的点心,鼻中闻到的是香气扑鼻的清茶,还有俏丽的婢女在一旁侍候。
傅义吃了一块点心,端起面前的茶杯,闻了闻茶香,叹道:“这才是人生啊。”
人家不用烧炭却整间屋子恒温,自己天天闻那难闻的炭味儿,一不小心还有一命呜呼的危险;人家喝的是汤色清亮的茶,自己喝的却是乌黑如地沟水的茶;就连人家吃的点心,也比自己家里的美味可口。
人活一世,当如是。
这次陶然没有和他唱对台戏,而是就近取了一块玫瑰糕放进嘴里,三两下嚼了,道:“我早就说永昌侯不同凡响,果然没错。”
你什么时候说永昌侯不同凡响了?傅义腹诽,要反唇相讥吧,又怕被有心人在程墨面前搬弄是非,要是程墨对他反感,在这套设备上刁难,拖个三两年再给他装,他岂不是要多“享受”三五年银霜炭的味道,要是万一不小心,吸入过多的炭,只好到阎罗王那儿报到,岂不是不值?
他白了隐然一眼,拿起一块绿豆糕,像要咬陶然的肉似的,狠狠咬了一口。
陶然难得胜了一局,心情大好,笑眯眯看他。
花厅里不时有人进来,大家起身寒喧,把这件事揭了过去。
程墨在宣室殿和刘询喝茶,两人面前几案上的小陶壶冒着白烟,程墨熟练地洗杯烫杯,把一杯茶放在刘询面前,道:“宫室不宜随便动,陛下若要装,还须在朝会上和众臣商议。上次不是有人上奏折说装这些管子会破坏风水吗?最好请风水先生看看,堵堵这些人的嘴。”
刘询在程府住过两三年,早就习惯了不用烧炭而冬天室内依然如三四月的天气,自去年当了皇帝,搬进未央宫,深秋天气寒冷,宫中开始烧炭,他便各种不适,总觉得屋里有一股臭味儿,挥之不去。
可御供的炭,已是天下最好的了,他不好说什么,有霍光压在上头,更不敢表现出不适,要不然霍光以他不宜居于宫室为由,废掉他,他怎么办?
现在难得这套供暖设备合法化,他也想早点摆脱难闻的炭味儿,所以一早叫了程墨过来,商量尽快在宫中装一套,如果和大将军的工程相冲突,那就先在宣室殿和建章宫安装,别的宫殿以后再说。
没想到程墨考虑周全,为不落人口实,得把这件事做成朝堂上下一致要求的结果,而不是皇帝非要一意孤行。
刘询道:“大哥可否让人上书?”
程墨会意,笑道:“好。”
两人相视一笑。
第345章 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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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询喜孜孜道:“皇后有了身孕,还不到两个月,待三个月满坐稳胎,再公布天下。”
许平君怀了第二胎,如果历史没有偏差,这一胎也是皇子。在另一个平行空间,霍显买通医官衍于淳,待许平君产下皇子后,在汤药里下毒,致使许平君产后大出血,很快死去。
现在霍书涵嫁了他,大概霍显没必要这么做了,程墨想着,含笑道:“恭喜陛下。”
虽然第二次当父亲,刘询依然笑意直从眼里溢出来,声音也温柔几分,道:“昨天下午诊出的喜脉,朕和小君都高兴坏了,你要不要去瞧瞧他?”
果然是高兴坏了,论公,自己一个外臣,跑到后宫跟皇后讨论怀孕的事,岂不让人笑话?论私,哪有大伯子跟弟媳妇讨论怀孕的?程墨笑微微道:“臣即刻让涵儿进宫向娘娘道贺。”
你要早说,我一定让涵儿清早进宫,哪里用得着这个时辰再派人传话?
刘询立即醒悟,赫然道:“朕即刻让人去府上报喜。”
这就对了嘛。程墨道:“谢陛下。”
刘询即刻叫过丁荣:“去一趟永昌侯府,向永昌侯夫人报喜,要做得机密。”
一般来说,怀孕没满三个月,不能满世界嚷嚷,只能告诉几个至亲。刘询这是当程墨兄弟,才会提前告诉他。
丁荣一向机灵,所以让他去。
“诺。”丁荣欢欢喜喜应了,领旨出宫。
在一旁侍候的小陆子一阵气闷,他好歹是中常侍,当朝第一大太监,报喜得厚赏的好事轮不上他,一旦有什么事,担责任的却是他,再想想丁荣那副溜须拍马的样子,他更是气恼。
说了半天闲话,程墨退出宣室殿,去了公庑,酉时回府,见霍书涵坐在灯下托腮沉思。
“这是怎么了?”他上前揽她的肩,道:“谁惹你不高兴了?”
难道她下午进宫,许平君给她气受不成?
霍书涵抬眸看程墨一眼,道:“皇后都怀第二胎了。”
“嗯。”程墨道:“是怀第二胎啊,你没进宫探望吗?”
“我是如此不通情理的人吗?”霍书涵娇嗔地白了他一眼,把头靠在他怀里,蹭了蹭,声音闷闷的,道:“皇后摸肚子时的神态让我好生羡慕,怎么办!”
原来是想要孩子了。程墨摸摸她的墨发,道:“我们成亲才几个月,急什么?”
顾盼儿为程墨生下佳佳,程墨能生育已被证实。这两三个月来,霍显不停追问她可有饮避孕的汤药,催她赶快生一个,她心里本就郁闷,再看许平君因为怀了孩子,一脸满足的样子,更是感触颇深,在宫里略坐了坐,便心事重重出府了。
霍书涵紧紧搂着程墨的腰。
程墨见她一副小儿女的姿态,不禁失笑,在她耳边低语:“不就是要孩子吗?我给你啊。”
霍书涵扭头不依,两人打闹一番,霍书涵总算脸上有了笑容。
用过晚饭后,程墨去了吉安侯府。
诏书一下,吉安侯大为高兴,一个人在府中自斟自饮,喝得大醉,这会儿刚睡醒,睡眼惺忪之际,得报程墨来了,鞋都没有穿,迎了出来。
程墨打趣道:“人说倒履相迎,就是伯父这样吧?”
吉安侯呵呵地笑,道:“五郎快请屋里坐。”
程墨见他头发蓬乱,身着中衣,忙让婢女拿衣服来,道:“小心着凉。”
吉安侯不好意思吩咐婢女:“快请四郎君过来。”话音刚落,武空进来了。
武空上午轮值,未时交了差使出宫,吃过晚饭,看看天色不早,过来请安,刚进门,便听到程墨的声音,于是加快脚步,走了进来。
“四哥。”程墨笑吟吟扶住要行礼的武空,道:“又不是在宫里,不必客气。”
吉安侯忙道:“你们先聊,我去去就来。”
连衣服都没穿,就出来见客,虽说程墨和武空交好,如自家子侄,也很丢人哪。吉安侯老脸没地方搁,一溜烟跑了。
程墨没想到吉安侯也有如此不修边幅的一面,忍笑忍得很辛苦。
两人在吉安侯的书房坐了,武空道:“多谢五郎,我父亲今天可高兴了。”
要不然,也不会喝醉。
程墨笑道:“今天高兴的事可真多,我们也应该喝一杯才是。”
武空忙让婢女烫酒上菜,又吩咐把炭盆子移开些,道:“呛得难受。”
程墨明白他的用意,道:“虽说诏书已下,但要传达到州郡,只怕得两三个月,匠人们接了诏书,上路赶来京城,又得几个月。只能先把京城现有的匠人和京城附近的匠人凑在一起,先赶工。”
武空道:“我明白。”
程墨道:“这是个机会,如果你想挪一挪位置,倒可以自请监工。”
刘询把这个工程交给他,他自然得办好,不过他只是工程总指挥,还有很多监工、管事空缺,需要大把的人手。他想用自己人,如张清、武空等兄弟,既用着放心,也让他们有晋身之阶。他们毕竟不能当一辈子羽林郎。
武空听程墨这么一说,两眼亮晶晶的,道:“多谢五郎。”想了想,道:“五郎提携之恩,我不敢忘。”
“四哥说什么呀?”程墨笑道:“四哥还记得我被罗安嘲笑,不得不答应和他比武时,是四哥和兄弟们为我撑腰,才没被罗安等人围殴么?”
要不然罗安人多,他双手难敌四拳,就算比武赢了,最后还是不免被打伤。
提起旧事,武空颇不好意思,道:“五郎说笑了,我们只不过站着凑凑人数。”又问起靖海侯:“那天可去赴宴?”
羽林卫中,谁不知道罗安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