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风流-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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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病已放不下程墨,道:“我在这里陪大哥。”
他很有可能是下一任皇帝,程墨怎么能让他陪自己守在这里,道:“家里没个男人不行,你还是回去吧。”
刘病已一想也是,让三个女人带两个孩子过七天,他无论如何不放心。
两人都走了,陵墓又清静了。
每天什么都不干,只是坐在墓前,就像以前和昭帝相对而坐一样,慢慢的,程墨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他想,以后他会常来看他,一如他在世时,宣他进宫叙谈。
七天很快到了,这天日暮,程墨进城。
走到巷口,赵大郎和一个长相平常的男子不知说着什么,见程墨骑马过来,喊道:“五郎快来。”
那男子约莫四十几岁,一双眼睛盈润平和,让人愿意亲近。见程墨翻身下马,走了过来,拱了拱手,道:“下官丙吉,见过五郎。”
丙吉,现为霍光的长史。程墨是霍光的女婿,先帝的伴读,他这是以下属礼相见了。
第262章 天子气
“丙长史?你在这里做什么?”程墨和他见礼,奇怪地道。
他和丙吉没有深交。但丙吉为人温和,风评极好,他会出现在这儿,程墨实在奇怪。
丙吉指了指程府,道:“这是五郎的府邸?”
赵大郎插话:“这位兄台打听这里住什么人呢,刚好你来了。哎,你们认识呀?”
他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很想知道程墨的府邸有什么宝藏,最好能一起去看看,要是能分一点,就好了。
程墨更奇怪了,道:“丙长史打听寒舍做什么?”
我跟你的交情还没到互相上门拜访的地步,而且你这么偷偷摸摸的打听我府邸所在,想干什么?不是程墨警惕,实在是丙吉的行为有违常理。
丙吉先向赵大郎道谢,然后再向程墨道:“不知下官能不过过府讨一杯茶喝?”
这就是有事了。程墨当然答应。两人进了府门,在堂厅坐下,丙吉先开口:“不知府上住了什么人?”
“嗯?”程墨挑眉。
丙吉道:“我观五郎面相,位极人臣、王、侯是有的,却没有天子气,不知府中可有其他人?”
这就对了。程墨笑微微道:“丙长史会望气?”
望气,大抵相当于现代的看风水,不过比看风水更高明。看这个地方的天,就知道会出天子,那得多厉害?
要是一般人听到“天子气”三个字,大多会吓得面无人色。当权者绝对不会留下祸患,你不是命中注定以后会做皇帝吗?那在你还很微弱时,我先把你干掉,威胁就解除了。可是程墨不仅很镇定,还很高兴的样子,这就让丙吉很奇怪了。
“会一点。”丙吉肃容道。
程墨笑眯眯道:“皇曾孙寄居在寒舍之中,这个时候应该上学还没有回来,丙长史不妨再等会儿,和他见上一面。”
刘病已是废太子刘据的孙子,武帝的曾孙,因而程墨说他是皇曾孙。
丙吉大吃一惊,道:“皇曾孙在这里?”
他刚才路过安仁坊,无意中望见坊中有天子气,一路追寻过来,最后寻到程墨这里,没想到却是一位根正苗红的皇室后裔,若是皇曾孙,那便解释得通,为什么程墨会面露笑容了。
程墨点头。
果然两个不同时空,历史的轨迹没有太大偏差。
丙吉没有走,而是一直等到刘病已放学回来,亲眼看了他,看了他的面相,赞叹不已,告辞而去。
刘病已一头雾水,道:“大哥,这人要干什么?”
怎么围着他转了半天,表情那么奇怪。
“没什么。”程墨道:“我累了,去歇一会。”
赵雨菲和顾盼儿听说程墨回来,迎了出来,走到半路,得知他和一个陌生男人一起回府,只好先在后院等着,这会儿得知陌生男人走了,都跑出来。
“怎么瘦成这个样子?”赵雨菲抚着程墨瘦削的脸颊,心疼得直掉泪。
顾盼儿抱女儿见父亲,父女俩有几天没见了。小女娃儿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瞪着程墨看了一会儿,像是记起他了,伸手要他抱。
程墨一颗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心伤昭帝之死的悲痛,在瞬间被治愈了不少。
父女两人亲昵了一会儿,三人在厢房坐下,刘病已和许平君抱着孩子也来了。把两个孩子放一块儿玩,刘病已说起这两天在程氏族学听到的消息:“陛下从封地带了两百多位臣属,都委以重任,先帝在位时的重臣,大多被罢黜。”
高层变动,有如地震,何况是两百多人被罢官,为从巨野来的人空出位子?震动很大,不要说族学,便是街头巷尾,也议论不休。
京城中的百姓,政治敏感度比别的地方高得多,茶余饭后谈论皇亲国戚已是家常便饭,现在的谈资是皇帝,新皇帝的奇葩行为,早就传遍京城每一个角落了。
没有被罢官的,当笑话谈,被罢官的,就恨得牙痒痒了。
“还有呢?”程墨问。
刘病已犹豫了一下,道:“好象陛下对上官皇太后的宫人下手,不过不知是不是真的。”
这是小道消息,他有些犹豫该不该传。
程墨点了点头,前世发现海昏侯墓的时候,各种报道铺天盖地,好象也有这么一条。哦,对了,刘贺海昏侯的封号还是眼前这位封的呢。
刘病已拣可信度高的,一一说给程墨听,饶是程墨有心理准备,还是听得张大了嘴,合不拢。刘贺这才登基一个星期啊,怎么做这么多坏事?
说了半天,看看天黑,一家人围坐吃了晚饭,顾盼儿非要程墨去睡觉,在她看来,他在平陵一定没有好好睡,要不然不会瘦成这个样子。
第二天,程墨去见霍光。
霍光神色疲惫,道:“好好歇几天。”
新帝不经过他同意,直接下旨任免官员,已引起各利益集团的反弹,他压力很大,家里老婆又闹个没完,实在身心俱疲,没有时间和程墨废话。
“岳父还须保重身体。”程墨道:“我回去啦。”
程墨在院子里遇到丙吉,手拿几卷竹简,见程墨从屋里出来,打招呼道:“五郎。”
默契的感觉从程墨心底闪过,他也笑着回应,道:“丙长史。”
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一个内侍跑来,大声道:“陛下宣霍大将军见驾。”
霍光还是大将军,并没有加封大司马。刘贺忙着分封从属地带来的臣子,哪有空报答这个力排众议,迎立他的恩人?
与以前一院子官员等候接见不同,这时院子里只有几个官员,愁眉苦脸候着,听了内侍的话,好象已经习惯新帝这种行为,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
霍光是权臣、重臣,有扶立之功,刘贺的龙椅还没坐热呢,怎能对他这么呼来喝去?
程墨摇了摇头,走出院子。走了一段,前面是一片空地,出了这片空地,右拐,再走一段路,便出宫城了。
空地本来没人,程墨走到一半时,一个胖子不知从哪跑出来,嘴里喊着:“别走!”
程墨左右看看,没人,再定睛一看,这肥子不是刘贺是谁?
他行礼道:“参见陛下。”
刘贺却看都没看他,跑了过去。
第263章 暗访
空地边角有一大丛雏菊,长得正好,刘贺直直朝这丛雏菊扑过去。
这人神经错乱了吧?程墨心头刚浮起这样的念头,雏菊中响起尖细柔腻的娇笑声,让人毛骨悚然。难道雏菊成精了?
程墨紧走几步,想看个究竟,只见刘贺整个人扑进雏菊丛中,等程墨走近一看,饶是他一向镇定,还是恶心得想吐。只见刘贺压着一个内侍,在胡天胡地,内侍的小粉臀浪的哟,程墨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他吐完,霍光也来了,一脸端正肃穆站在雏菊旁,看刘贺直播儿童不宜动作片。
不愧是青史留名的权臣,心理承受能力超强。程墨暗暗竖起大拇指,道:“岳父……”
霍光道:“要不要让人送你回去?”
你吐成这样,看起来不大好呀。
程墨苦笑道:“不用,我这就走。”****不断传来,想到刘贺身下是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程墨巴不得赶紧离开这地方。
霍光叫过不语:“用老夫的车送五郎回去吧。”
不语眸中闪过一丝异样,应了一声,要去扶程墨,手还没碰到程墨的衣角,程墨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赶紧跳开两步,跟后面有人追他似的,走得飞快。
回府之后第二天,他派人向霍光告病假,决定好好在家休养。霍光派太医过来诊治,太医说他悲伤太过,伤了心肺,劝他静养。
张清、武空等同僚常来看他,知道他须静养,便陪他喝喝茶,说说话,打牌喝酒等等费神吵闹的事都不做。
这么过了几天,丙吉再次来访,说是来探望程墨,又状似随意问了问刘病已的学业人品,然后告辞。
程墨差点笑出了声,不就是为刘病已来的吗,还装。
刘贺已闹得百官怨声载道,又不敢指责霍光看走眼,立了这么一个荒淫无度的人,只是或写奏折弹劾皇帝各种不法事,或劝皇帝收敛,光是这种奏折,内侍每天就抬五六筐。
这些奏折,刘贺哪有时间看,他不识字,也看不懂,只让人送到霍光这里。
刘贺带来的人中,也不是没有人劝他,有一个叫王吉的,便劝他以霍光马首是瞻,一切听霍光的就好。可惜刘贺不听,以为自己是皇帝,霍光不过是朝臣,应该以他为尊,不应该管他,照样乱搞。
王吉很固执,每天必定劝一两次,连续几天,把刘贺劝烦了,不让他上朝。
宫里宫外都是霍光的人,刘贺以及一众属臣的所作所为,他如何不知?若说刘贺刚到京时,他还想着事已至此,将错就错的话,到现在这地步,早有了废帝的心思。
让他没有下定决心的是,废了刘贺谁来做皇帝?数遍武帝的子孙,没有一个可以放心把江山交给他的。
人有思虑,多少能在举止神情中看出来,哪怕你心机再深,有心人还是会看出你与平时不一样的地方。霍光为新人选烦恼,不知不觉皱头多蹙几次,丙吉看在眼里,这天送奏折进来时,便道:“下官半月前路过安仁坊,望见天子气,一打听,才知道皇曾孙住在那里。”
“嗯?”霍光心脏漏跳一拍,抬眼看他,道:“你说什么?”
他没听错吧,安仁坊有皇曾孙?
丙吉一看霍光的表情,便知道自己猜对了,放下竹简,把怎么路过安仁坊,怎么无意中望见天子气,一路追寻,终于找到程墨府中,一问才知,原来刘病已住在他那儿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霍光先是震惊,接着怒了,道:“五郎这混小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皇曾孙在他府中,竟然没透露半点声息。”
昭帝在时,准刘病已的名字记入宗正寺,还是他同意的呢。他这是贵人事忙,把这茬给忘得一干二净了,现在丙吉一提,他才想起来。
丙吉道:“皇曾孙是废太子一脉,想来五郎有所顾虑。”
刘据获罪被废,按常理论,这一脉便没有继承皇位的可能了,谁也不会扶立一个获罪者的子孙当皇帝。
丙吉倒不是为程墨开脱,他说的是实情。
其实,程墨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有向霍光举荐刘病已,也不是要避嫌,而是他一直没有机会跟霍光提这件事。他先前劝霍光不要迎立刘贺,便有意向霍光举荐刘病已,最后的皇帝既然是他,何必舍近求远,多走弯路?
可是他刚提了个头,霍光便让人把他架出去,勒令他不许出府。再接下来,刘贺到京,一切已成定局;昭帝梓宫发引,他又悲痛过度。这件事便搁下了。
霍光想了想,觉得也是,废立之事,哪是他一个毛头小子插得上话的?
丙吉点到即止,退下去了。
霍光让人去打听刘病已的情况,两天后回报,说皇曾孙谦恭仁义。霍光这才换了常服,坐车悄悄来到程府。
程墨一见霍光亲至,心里明白他为什么来,却没有说破,把他迎到书房,请到上座,道:“岳父这是?”
霍光眼眸沉沉看他半晌,道:“皇曾孙在你府中?”
果然是为刘病已而来。
“是。”
“为何不报告我知道?”霍光心里窝火得很,道:“你怎能随意窝藏皇曾孙?”
老丈人,你要欲加之罪,也不是这样加法。程墨笑道:“没有窝藏。我正想着向岳父禀报皇曾孙之事,只是,陛下新立没有一月……”
他故意吞吞吐吐。
话中未尽之意,霍光自然是明白的,瞪了他一眼,道:“先帝待你不薄,临终之前,还为你向小女提亲,你怎么能对他的事不上心,怎么忍心他的江山被人糟蹋?你对得起他吗?”
老官僚化身文艺老年真可怕,说得昭帝一死,程墨心里就没有这个人似的。
程墨叹道:“岳父可没说要废帝,小婿怎么敢胡言乱语?”
昭帝死了,你还要利用他,他会死不瞑目的。
霍光这些话只是下马威,发作完了,进入正题,道:“你看皇曾孙为人处事怎么样?”
程墨把他和许平君相恋相知的事说了,道:“一直守礼,并没有乱来。”
这就很难得了,也从侧面说明刘病已是一个懂得自制的人,跟行事乱七八糟没有章法的刘贺相比,好上天了。
第264章 废黜
刘贺继位以来,三天两头无缘无故罢朝,今天又罢朝。现在朝中多是他从巨野带来的人,对他的脾气了解得很,听说他不上朝,并无二话,纷纷离去。
天大亮,宣室殿静悄悄的,刘贺沉睡未醒,宫人们走动都很小心,不敢弄出声响。
突然,内侍特有的尖锐嗓音响起:“皇太后驾到。”
宫人内侍慌乱起来,他们不敢叫醒皇帝,可皇太后驾到,又不能不叫醒他,正不知怎么办,几个内侍冲进来,闯进寝室,把光溜溜不着寸缕的刘贺架到殿前台阶下,让他跪着听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