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传-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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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谁,还望如实相告!”
段随听段延自承是段部后人,不由得生出亲切之感,又想今日全靠段延仗义才解了危局,后面多半也要指着他脱身,再隐瞒下去只怕反倒得罪了他,当下实话实说:“我名段随,这是我的娘子,唤作可足浑晴!”晴儿扮了男装,可是她面相太过秀美,远观还能蒙混过去,这时候多半已经叫人识破,索性大大方方说出来罢了。
“段随!你就是段随?”
第三章 大义
“前朝右光禄段大夫是你何人?”听到段随的名字,段延的语气突然变得颇为激动。
段随肃然道:“正是小子的先大父!”
“啊呀呀!”段延大叫一声,直扑了上来,扳住段随的双肩不住晃动,倒把段随吓得不轻。
“果然便是辽西公嫡裔!我早听说辽西公门中出了一位名叫段随的少年豪杰,战功累累。后来邺城陷落后便不知所踪,我还为之郁郁不已,不曾想今日在此相遇!论起来,我正是你族叔呢。。。”段延见段随武艺高强,家传槊法熟练,年岁相貌也符合,自然对其身份深信不疑,兴奋之余便滔滔不绝讲了起来。
原来昔年段部鼎盛之时,正是以辽西公一支为首领,其国便是晋封辽西公国,故而段部族人心中,辽西公一脉就如王族一般无二。如今虽说段部早已四分五裂,散于各处,段随这辽西公嫡裔的身份一拿出来,还是叫段延这等旁系远支的段氏子弟大起亲近之心。
段随先前在邺城时候对此感受不深,固然是因为他在段家呆的时间不多,主要还是因为段家深受慕容一朝猜忌,段仪本人又是个闲散的性子,绝少与段部族人交际。后来还是为了替段随扬名,段仪曾大张旗鼓过一阵子,倒是真让段随这小子的名声在段部族人中间传得沸沸扬扬,连段延这等远支也知晓得清清楚楚。
“随哥儿可有表字?”段延尊重段随的身份,便想问了段随的字来,方便相称。
“段随表字从石。”
“从石?好字!”段延拉过段随向一屋子的部众介绍:“尔等休看从石年纪不大,他曾在洛州打败过秦国的万人敌邓羌,阵斩其子邓景;擒获白虎祥瑞的也是他;又在邺城之下力克五百秦军重骑;并州一役,更是以一己之力迫退数万秦军。”不想段延对段随的经历知晓得这般详细,显见此人所言非虚,对辽西公一脉关注久矣。
段延素来不说大话,屋子里的段延部众听他这般推崇段随,才知眼前这少年不但身份尊贵,更是个不简单的人物。秦军战力如何,大伙儿心中有数,潞川一战,六万人便大破三十万燕军,不想段随竟能屡战而屡胜之。
遥想段随纵马沙场的风姿,大伙儿不由得啧啧赞叹,年纪稍轻的更是热血沸腾,恨不得自己也能追随段随冲锋喋血,建功立业。小晴儿在一边妙目流盼,看着段随满心只是骄傲。
段延这人身份不高,宗族观念却极强,他是真心为族中王裔出了这等人物感到自豪,加上也确实为段随的战功所折服,故而在此不遗余力的为之招摇。这时候眼见效果达到,笑意更甚,开口问道:“不知从石如何来了新安?”
段随见段延情真意切,也不隐瞒:“延叔当知我乃骁骑军军主。邺城陷落之后,骁骑军大部亦离散了,然而还有百十个弟兄对我鲜卑故国忠心耿耿,宁死不肯事秦,如今正啸聚在河阳西北的大山之中。段随此行正是要去河阳,与骁骑军弟兄相聚!”
“然则到了河阳又如何?总不能一辈子钻在山窝窝里?”段延皱眉道。
“延叔,段随不敢相瞒。我等思量,秦国日益强盛,日后多半要与晋国开战。故而我等打算南投晋国,誓死与秦人抗争到底。若是他日天下有变,少不得要为我大燕复国流尽最后一滴血!”段随看出这一屋子的鲜卑人血性不减,当下演技爆发,尽拣好听的来说,一派大义凛然的忠臣义士之状。倘若叫大伙儿知晓,这厮最大的动力根本就是为了夺回心爱的女人,估计吐口水都要将他淹死。
一股热流在众人的心头激荡而过:段随他等不过百十人,却慷慨大义至斯,这才是我鲜卑男儿的本色呵!可叹自己聚众数千,却只敢苟活世间,随波逐流。这么一对比之下,真个是高下立判啊!
大伙儿被段随所言刺激得不轻,有些面皮薄的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发烫,于是都不说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后来一起看向了段延。
段延其实是个怀有大志之人,听着段随激情四射的演说,有一刻他差点就要拍案而起,带了全族人马跟从段随而去。激动了半晌,到最后他还是冷静下来,站在那里,垂了头一言不发。
说到底,段延年岁阅历在此,自然晓得秦国如日中天,这造反杀头的买卖岂是说的那么容易?他的肩头,可是担着全族数千男女老幼的身家性命,任何一个决定都不能只凭一时喜好。再说南边的晋人素来憎恨鲜卑人,真投了过去,人家接不接受还是一说,更不要妄谈复燕大业了。只是眼见段随如此雄心壮志,自己却只得畏首畏尾,心中着实难受。
场中忽然变得安静异常。段随看看场中气氛有异,赶忙轻咳一声道:“延叔,段随不敢叨扰诸位。时辰也不早了,不如段随就此别去。。。”
“从石!”段延霍然抬起了头,大声道:“你敬我一声延叔,我实在是愧不敢当。我不如你,不敢有此豪情纵横千里。可我也是鲜卑男儿,你此去但有我能帮上忙的,尽管道来,段延绝无推脱之理!”一屋子的部众发出嗡嗡声来,年岁长的多半松了一口气,年岁轻的却颇有失望之意。
“这。。。”段随沉吟半晌,见段延眼神坚毅,晓得他一心要助自己一臂之力,也好减轻些心中负疚,于是开口道:“延叔,我那些骁骑军兄弟皆带着马匹武器,又是百多人一起,如今正发愁到哪里去寻得船只渡河南来。。。”
段延哈哈大笑:“这有何难?翟王那里正好有秦廷颁下的迁调令,我去求了来,到时只说是丁零一部迁往新安,渡口守军断无阻拦之理!”他是真心高兴,无论如何自己也算是为段随口中的“复燕”大业尽了一份心力。
“可是方才延叔与那翟家世子争执不休,翟王他。。。”段随有些担忧。
“无妨!翟真这厮骄横惯了,向来如此,翟王可不糊涂。哼!翟真跑去渑池,若是真能请来翟王,正好省了我路途之苦。从石你放心,此事我自有主张。”
见段延说得这般笃定,段随不由大喜,骁骑军渡河一事已然困扰了他许久,没曾想这次意外撞见段延,居然得了办法。
计议已定,段延便邀了段随与晴儿在府中饮酒吃菜,索性耐住性子单等翟真的消息。
到了傍晚时分,府外喧哗声起,有属下进来报告:“翟真当真请动了翟王,眼下离城不过数里!”
段延长身而起,大笑道:“走!随我去城门外迎接翟王!”
第四章 翟斌
新安城外,翟部丁零人的大头领、被部众尊称为翟王的翟斌,此刻正高踞马上,眯着眼睛仔细观察城门口的段延一行人。
今日翟斌正在渑池城中操劳族中杂事,不想爱侄翟真匆匆跑来,怒气冲冲地向他禀告,说是新安来了两个鲜卑逃犯,杀伤了不少丁零族人。翟真带人前去追拿时,却为段延所阻,还将那二人收于自己队中。且段延倨傲无礼,言语中对翟王也多有冒犯之意。自然,这厮省去了自己意欲夺马反被敌人制住,还是得段延相救的章节。
翟斌听完将信将疑,以他对段延为人的了解,此事听来多少有些不靠谱,可终究抵不过爱侄一番指天画地,于是带了大队人马往新安而来。
到了新安,翟斌发现段延早已率部在城门口恭候,所有人皆着常服而非战袍,既未骑马,手上亦无兵刃。段延本人则毕恭毕敬地站在最前头,笑脸相迎,哪里有半分不睦的气氛?边上翟真看见段延与其部众如此表现,不由得变了脸色。
翟斌是什么人物?老狐狸一枚耳。只这么略一观察,他心中已然大概有了数,多半又是自己这不着调的侄儿在里头搞事。再一看身侧翟真一脸惶急的表情,顿时了然于胸。
丁零人迁来此处,时常会与当地秦人争利,本就举步维艰,若是再与段延部众闹翻,这日子可就没法过了。翟斌岂能不顾虑大局?何况瞧段延这表现,对自己可没半分不敬,此事多半是自家侄儿的不是。一念至此,翟斌心中登时定下了主意。
只见翟斌轻轻一夹马腹,单骑往城门而来。身后翟真大急,叫道:“叔王不可以身试险!”
“滚回去!一个都不许跟来!”翟斌虎吼一声,翟真只得悻悻而退。
眼见翟斌趋近,段延稽首道:“段延参见翟王!不知翟王此来,有何吩咐?”
“哎呀,元长(段延表字)何须如此客气。听说元长与翟真之间有些不痛快,老夫今儿特意来做一回和事佬罢了。”翟斌脸上笑意连连。
“翟王这么说,真个折杀段延了!此事全是段延的不对。”段延赶忙回道,脑袋垂得更低了。叫翟斌看在眼里,心中舒服许多。
后边的翟真眼见老头子对待段延这般客气,心中更加急躁,禁不住大喊起来:“叔王!这厮自个也承认了,全是他的不对。不若让他快快交出那两个贼人来,再向叔王陪礼道歉,这事便算完了!”
翟斌听得气不打一出来,自家这侄儿也太是不省心,这当口还能说出这般胡话来,岂非不打自招?当下厉声喝道:“闭嘴!你再多嘴一句,我定不饶你!”声若惊雷,震得大伙儿耳朵里嗡嗡作响,翟真顿时垂头丧气,再不敢说话。
段延看不是事,便开口打圆场:“此事段延确有不对。。。”
翟斌摆摆手止住了他,朗声道:“元长,你在老夫帐下多年,你的为人老夫还不清楚?这样罢,不必累述此事,老夫但有两桩事情相问。其一,那二人究竟什么来头,元长这般维护?其二,可曾有我丁零族人死伤?”这话说得有水平,一来是向段延示好,二来也表明他丁零人可不好欺负,真个有所死伤,你段延也得有个说法才行。
段延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一招手,段随与晴儿会意,趋上前来站在段延身侧,一齐半躬了身子向翟斌施礼。
段延道:“这次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啦!他二人俱是我段部子弟,此次前来,正是要投到我这里。他两个在河阳还有百多族人,段延想着,我等迁来此处本就势单力薄,若是多些本家子弟前来,岂不大善?翟王明鉴,我段延的部众便是您的部众,绝无二心!此外翟王尽管放心,此次不过小小误会,哪里有什么死伤?”
“无人死伤?”翟斌转头去看翟真,却见这厮垂了头不敢看自己,顿时知道段延所言非虚。他心中暗暗发怒,又不肯当众责打侄儿,只好对段延温言道:“既然如此,元长且看在老夫的脸面上,这事便这么过去了。”
“翟王最是公正,段延敢不从命?只是河阳还有百余族人滞在大河之北。。。”
“元长言之有理,我等正缺人手,且使那迁调令将他等迁来便是!”
“多谢翟王仁义!”段延一揖到地。
全靠段延深谙翟斌的心思,坦诚出迎,顿时将一场祸事消弭于无形。若是心存顾虑,带兵相拒,弄成个剑拔弩张之势,那就真上了翟真的套子啦。
。。。。。。
事不宜迟,段延喊过两名属下,持迁调令陪着段随与晴儿往渡口而去。
这二人乃是一对亲兄弟,唤作段昌,段隆,颇有些勇武,办事也得力,素为段延所重,算是族中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
他两个年纪不大,可谓血气方刚,方才在城外便为段随轻松击败翟真的风采所折服,后来在段延府中得知段随正是他段部王族后裔,战功累累皆慷慨大义,激动之余,恨不得便要随了段随一齐跑去晋国。眼下得段延之令为段随跑腿,跑前跑后那叫一个卖力。
四人一路行来,因着年岁相仿,谈得倒也甚为投机。段随到底见过大世面,更是个穿越人士,其言谈举止到了段昌与段隆的眼里、耳里,何止不凡?兄弟两个只觉得心痒痒的,私下里不止一次商量,若是能跟着段随闯荡四海,那才叫快意人生!
段随带路,轻骑快进,两日后便到了费连阿浑他等所在的山寨,幸喜并无变乱发生,大伙儿好好的都在。
这一见面,自然又是欢喜无垠。粗豪的男儿们免不了开怀纵饮,既然就要离此而去,大伙儿将寨中的存酒一股脑儿搬了出来,你一碗我一盏,酒到杯干,酣畅淋漓。
段昌段隆两兄弟被一堆骁骑军弟兄围着,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喝到酣处,大伙儿坦胸露腹,勾肩搭背,说不出的亲热。
这时寨中有高亢悲怆的歌声响起:“阿干西,我心悲,阿干欲归马不归。谓我谓马何太苦,我阿干为阿干西。阿干生苦寒,辞我土棘往白兰。我见落日不见阿干,嗟嗟,人生能有几阿干!”
这是《吐谷浑阿干歌》,其作者正是当时的鲜卑大单于慕容廆,亦即慕容垂的祖父。他是嫡子,少年时意气纷争,赶走了庶兄慕容吐谷浑。吐谷浑远走青海,从此慕容鲜卑一分为二,天涯永隔。慕容廆到了年老却又极度思念兄长,悲从中来便作了这首歌曲,歌中的阿干正是阿哥的意思。
鲜卑人皆知阿干歌,每每离行之时便会唱出此歌。其曲调凄凉,歌声悲怆,不由得让这一寨之人想起了国破家亡的痛楚,又想到不久便要远赴南方,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故乡,一个个又哭又喊起来。
昌隆两兄弟早已喝到眼神发滞,此刻直勾勾地看着对方,嘴里头犹自闷哼着阿干歌。蓦然之间,有热火在他二人眼中腾起,兄弟两个不约而同地想到:骁骑军何其壮哉!不入此军,此生算是白活了!
第五章 昌隆
数日后。新安,段部聚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