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传-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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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令讪讪苦笑:“若非我跑去邺城闹了那一出,只怕石头这娘子早就娶到手啦!现下还算不算得他家妇人,我是当真不知。”
“随儿如此重情重义,太是难得!听说豫章公已死,既然如此,我便去求天王将那可足浑晴送至咱家居住,日后得了随儿的消息,好歹还他一个完完整整的妻室!”
慕容令重重点头称是,还待说话,却见慕容垂突然背过了身去,站在那里沉默不语。清冷的月光洒在慕容垂的身上,将他的背影照得萧索落寞。
慕容垂不发话,慕容令自然不敢自行离去,只得呆呆在那里候着,猜不出父亲到底何意。良久,只听慕容垂淡淡道:“那罗延,贺麟他。。。”
慕容令一震,咬了咬牙,终究是没有接话。慕容垂叹了口气,并不追问,缓缓走了出堂去,月色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
元日近在咫尺,天气寒冷刺骨,长安城内却是一片欢腾。
大军凯旋而归,强燕自此不复存在,秦国一跃成了当世翘楚,纵然是平头小民也不免与有荣焉。长安城中的酒肆里,客栈中,处处都是豪情壮志,人人都显摆着自己大秦人的身份!
仿佛只是一夜之间,长安城便成了这普天之下最为中枢的所在,街头上随处可见各色人种:戴着大头长裙帽、以罗幂遮脸的,一望即知是吐谷浑人;穿着兽皮裘衣,其上油光可鉴的那是高车人;袍袖宽大、**俨然的却不是南边的晋人,多半是姑臧城里来的凉国人;至于西域诸胡,譬如鄯善、龟兹、疏勒、于阗乃至更西的诸色杂胡,或商人叫卖西市,或胡姬当垆酒家,早早便来凑了热闹;自然也少不了鲜卑白虏以及原本臣属燕国的扶余、高句丽等东胡夷人。。。
这等大世景象,可不叫苻坚与他麾下那一帮子骄兵悍将们乐翻了天?反正佳节将近,这几日朝会是不起了,大伙儿整日价厮混在一处喝酒狂欢。到底胡风尚炽,苻坚也不摆那君王的谱,日日与臣下一齐纵乐,并无顾忌。王猛偶尔觉着不妥,与他说时却也拗不过他,只得作罢。
今日欢宴如常,苻天王的脸色却没前两日那般春风得意,板着张脸,也不与众人交谈,只一味取些干果在那咀嚼,偶尔灌一气闷酒,总是怏怏不乐的模样。
粗豪的武将们多半忙着拼酒斗饮,未曾注意到天王不豫的脸色;王猛与大伙儿打了个照面就此离去,大把大把的公务等着他处理,若说斗酒,他也的确不善此道;到底还是心机深沉的石越眼尖,一眼瞅出天王的异常,当下端着酒盏屁颠颠地跑了过去。
“天王!美酒佳肴当面,却不知为何闷闷不乐?臣下无知,但也常怀为主分忧之志,不若与臣一说?”
呼啦一盏酒下了肚,苻坚白了石越一眼道:“石卿你。。。”突然苦笑了一下:“此事石卿可帮不得忙,不说也罢!”
“哦?天王但请说来,臣下或能谋划一番,也未得知耳。”石越酒喝得也不少,仗着苻坚性子宽厚,居然追问不止。
“你这厮。。。”苻坚沉吟半晌,摇头晃脑道:“还不是段淑仪。。。原来那一日夜里邺城乱起,她阿爷不慎死在了乱军之中。也不知她如何晓得了此事,昨夜去她处时,莫说美人入怀,便是一分好脸色都不曾见着。诶!”说完一仰脖子,咕嘟嘟又是一大口酒入了喉。
“此事须怪不得天王。。。”
苻坚确实喜爱段元妃,摇摇头道:“总是孤的不是!诶,只是本就千幸万苦才逗得段淑仪开怀,如今却又复闷闷不乐,孤怕是有段时日碰不得她了。”长吁短叹不已。
当日段元妃勉勉强强入了桂宫,虽说为了圆谎并未抗拒苻坚,只是内心里头天人交锋不知几多,表现在外的自然就是郁郁寡欢。苻坚倒也不以为意,依旧心心念念,加意讨好。时间长了,段元妃心想事已至此,不若索性假意迎合,固宠之下,更加方便自己与慕容垂行事。这样一来态度上不觉好了许多,直叫苻坚乐的是手舞足蹈,心花怒放。
不料老段死讯传来,段元妃顿时方寸大乱,不由得暗恨起秦军乃至苻坚来,再也做不出迎合之态,只剩得一头一脸的冷若冰霜。苻坚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自然是大为气沮,今日酒宴上便失了兴致。
“天王何必不快!如今天王坐拥天下,试想这天下的美人何止千千万万,也不少她段淑仪一个!”石越也是醉了,说话越发肆无忌惮。
“放肆!”砰的一下,苻坚手中酒盏重重砸在了几上,酒水洒了满地,幸好厅中甚是吵闹,并未引得他人注目。
石越吓了一跳,这下子酒醒了不少,只听苻坚道:“你这浑厮又知道个甚么?段淑仪的好,你如何能懂?”说着大大叹了一口气,抢过酒壶直接灌了起来。烈酒不断下肚,他却仿佛毫无知觉,直灌得自己虬髯贴面,襟衫尽湿。
石越挨了当头一棒,本来还有些不服,不过转念一想,段元妃确实是姝丽无双,又皆成熟大气,自己平生所见除了那清河公主慕容燕以外,似乎还真没有哪个能比得上段元妃的。于是挠了挠头,喏喏道:“可惜那清河公主慕容燕还是全无消息,否则当可使天王尽兴。诶!也不知扶余蔚那里如何了!”
“慕容燕?”苻坚的双眼霍然亮了起来,酒醉迷离之中,一张精致绝伦的俊脸闪现眼前,那如同希腊雕像般刀刻斧凿出来的深邃轮廓不断冲击着他的脑海。本就口干舌燥的苻坚不禁咽下了一大口口水,脱口道:“石卿!你去!去将那囚在北宫里的慕容燕送到桂宫,孤今晚便要临幸于她!”
“北宫?临幸慕容燕?”石越先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蓦然省起,送来长安的慕容宗室们正是囚禁在长安城北宫之内。再联想起那日邺城铜雀台上,苻坚酒醉之后把长相俊美的慕容冲说成了神仙中人,对其加意优容,这下子他算是明白了,此刻苻坚口中所说的,正是慕容冲是也!或者说,幻化成苻坚心中慕容燕模样的慕容冲!
嘿嘿,慕容冲长成这般模样,不做男幸才叫可惜了!石越这么想着,嘴角浮出一丝**的奸笑,当即打定心思,酒筵一毕就去把慕容冲送到桂宫之中。
不论天王是酒醉后装糊涂也好,抑或是本就对那俊美少年不怀好意也罢,反正这龙阳之好说白了也没甚么大不了的,各国贵族之间多有所闻,还常伴风雅之名。且把慕容冲送去,说不得就此讨了天王的欢心,岂非妙哉?
无意践董,奈何超瑕?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兄长
冷风肆虐,狂暴地刮过长安城的北宫,呜呜吹进高大而空荡的殿堂。寒冬腊月这殿中竟然未曾生火,黑黢黢的冷如冰窟。寒意渗骨,慕容暐拢了拢身上那件稍显残旧的裘衣,使劲搓起冻得如红萝卜似的十指。
昔日高高在上的慕容宗室们如今跌落尘埃,挤在北宫里几间偏僻的宫室里饥寒交迫。殿外重重甲士守卫,隔绝了一切的繁华与喧嚣,只留下阴森与死寂。
比之身体上的痛苦,更煎熬的还是那对于未知的等待。来到长安已然数日过去,除了那些面色阴狠、看着比寒天更加冰冷的卫士,再未见过哪怕一个秦人官吏。也不知那秦国天王苻坚究竟存了何等心思,不杀不问,直叫人惴惴难以度日。
“皇上!这胡饼还有些热度,不若。。。”
慕容暐转头,映入眼帘的正是幼弟慕容冲俊美的脸孔,此时手上捏着一张胡饼,欲言又止。他兄弟几个同囚此殿之中,女眷则囚在北宫其他宫室里头。
慕容暐眼角有些发酸,晓得弟弟这是怕自己尴尬故意顿口不言,可是自己哪里还是什么九天之上的至尊?又哪里还有资格费心讲究?默默接过胡饼,自嘲似地说道:“凤皇,这‘皇上’二字再也休提,提了徒增我心中羞愧罢了。”
想了想又道:“凤皇,我却是不饿。这饼子,还是你吃了罢!”这是慕容暐想起当日邺城突围之时,自己全没考虑过慕容冲的死活,眼下幼弟却还这般顾着自己,不由得大为羞赧,便想将这微温的饼子让回给弟弟。
“不过一张破饼子罢了,你推来我推去的。你两个不吃便罢,我却是饿了!”黑漆漆的殿中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一道人影直扑了过来,劈手夺过那张胡饼,塞进嘴里就是一顿大嚼,看着两人的眼神里尽是嘲笑。
慕容冲大怒,猛然一拳打了过去,大叫道:“慕容泓!你干什么?”原来这人乃是济北王慕容泓,正是与慕容暐慕容冲一胞所生的亲兄弟,如今也囚在这一殿之中。慕容泓素来待人刻薄,兄弟几个里头算是名声差的,这时候倒是看得透彻,不过几个阶下囚而已,还讲究什么谦恭礼让?
到底年岁长了不少,身高气力占尽了便宜,慕容泓轻轻让过这当胸一拳,顺势一推就把慕容冲推开一边,喝道:“你若是能打,尽管去外头找那些秦人打去,何必与我怄气?”
慕容暐长叹一声道:“算了!都是自家兄弟,莫要斗了,恁地让秦人笑话!”
如同一只斗败了的公鸡,慕容冲叫兄长们几句话说得气性全无,默默隐入了黑暗之中。
便在这时,殿门吱嘎吱嘎地被人推开,一人走了进来,三缕长须,面上神情似笑非笑,颇有些懒散之意,倒是个品秩不低的文官打扮。接着甲胄之声响起,五六个重甲卫士持着大戟,一脸肃穆跟了进来。
“是你!石越?”慕容暐脱口叫了出来,来人赫然正是那曾在邺城为使的石越。
“正是区区在下。”石越笑了一笑。
“石。。。石侍郎,不知今日来此所为何事?”慕容暐蓦然省起,这里早已不是邺城,眼前此人也不再是当日那区区使者,而是秦国的黄门侍郎,苻坚麾下的重臣。
石越并不答话,脸上复又现出似笑非笑的懒散表情来,盯着慕容暐看了好一阵。慕容暐只觉得身上冷飕飕的,又猜不透对方的意思,渐渐地便冷汗迭出,僵在那里竟然直不起身子来。
石越身后的甲士们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听在慕容暐耳朵里,除了不屑还是不屑。只一瞬间,慕容暐眼中徒留了黯淡一片。
“哼!”黑暗中传来一声冷哼,却不知他是不满石越仗势压人,还是看不得亡国之君慕容暐的窝囊样子。
“放肆!那是何人?”石越皱起了眉头,殿中光线太暗,实在瞧不清楚。
“石侍郎恕罪!那是罪臣的幼弟慕容冲。凤皇他自小脾气便有些犟,其实并无恶意,并无恶意。。。”慕容暐赶忙解释。
“哈哈,原来便是慕容冲此子!倒是无妨,无妨。。。”石越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似乎对慕容冲方才的无礼毫不在意。
慕容暐松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忽听得石越大声喊道:“冲哥儿,且出来罢。石越来此,正是找你来了。哈哈!”
站在殿门口的慕容暐与慕容泓一齐愕然,石越喊凤皇叫冲哥儿?这是什么意思?慕容暐忍不住问道:“石侍郎,这。。。”
石越一挥手,略显不耐烦地道:“冲哥儿有福,蒙天王召见于桂宫,与你等无关。冲哥儿,请!”
黑暗中的慕容冲也是惊讶万分,只是他一向心高气傲,到了这时也不肯露怯,昂首走了出来,纵然落魄蒙尘,神采夺目依旧。
石越看着,脸上便禁不住地露出得意的笑容来。慕容暐与慕容泓两个看得分明,这厮脸上、眼中尽是**之色,恰似饿狼瞅见了白兔,哪里有半分正经召见的模样?
慕容暐与慕容泓两个都是久经人事之辈,诸般娈童男色哪一样未曾见过?听到石越说“冲哥儿有福,天王召见于桂宫”云云,再看见石越这脸上止不住的猥琐神色,心中顿时了然。
慕容暐脸色一沉,忍不住想说话时,却被慕容泓狠狠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对着他凝目摇头,耳畔传来其窃窃低语:“这时候得罪苻坚,你不要命,大伙儿还想活下去!”
慕容暐全身一震,再也动不得分毫,眼睁睁瞧着少不经事、全无防备的慕容冲头也不回走出了殿门,本就黯淡的目光顿时变得死灰一片。
石越哈哈一笑,突然朝着慕容泓道了声:“你这人不错,哈哈!”正欲转头离开时,就听到慕容泓叫了一句:“侍郎大人留步!”
“嗯?”
“罪臣别无他求,只是这殿中实在太过寒冷,大人你看。。。”慕容泓故意哆嗦了一下,随即垂首顺目,只是在那里低声下气地央求。
“也罢!”石越显然心情愉悦,交待一名甲士道:“这些罪囚都是天王日后要亲审的,若是真个冻饿没了形状,保不准惹得天王发怒。去!取些炭火铜炉来烧着。嗯,这吃食也不要太简陋了,我大秦广有天下,又不缺些许酒肉。”说罢转身出了殿门,直追慕容冲而去。
那甲士唯唯应了,同着其他甲士紧跟着出了殿门。
慕容泓脸带谄笑,目送他等离开。直到殿门复又关上,他脸上显出又惭又恨的神色来,看了心灰意懒的慕容暐一眼,冷冷道:“我是不要脸,可我好歹还知道替母后求一炉暖火,添一盅热汤!”
“凤皇他。。。”慕容暐喉头咯咯作响,像是要说话,却再也说不下去。
“这时候来做你的好兄长了?你既说不出来,我来替你说罢。凤皇他一朝得宠,那苻坚高兴之下,说不得就免了我慕容家的死罪。凤皇此去,全是为了族人大计,何必拘此小节?你瞧,我说得对是不对?”
“不是的!不是的!你这混账东西,休要胡说!”歇斯底里的咆哮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环绕过巨大的横梁,消弭得只剩下苍白无力。。。
第一百一十五章 梦魇
石越陪着慕容冲一路行到了桂宫,宫门前早有一位内侍候着,笑着与石越打了个招呼,便将慕容冲接了进去。
天色阴暗,慕容冲心中有些惴惴,可大约是在与兄长们堵气,偏生将那胸脯挺得老高,总不愿输了这份傲气。
那内侍亦是默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