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传-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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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一说出来,段随再也淡定不得,眼珠子一转,突然大踏步向着慕容冲走去,旁人不想伤他,自然就拦不住他,眼睁睁看着他走到慕容冲跟前,面对面站在了一处。
慕容冲昂首怒视,不曾退后一步。骁骑军将士面面相觑,正要上前将段随拉开,只听他缓缓说道:“凤皇,今日我对不住你,要杀要剐本来无话可说。只是当初在洛州我救了你两次,你也承认欠了我一条性命。。。”
“你待怎的?”
“凤皇你是大燕国的中山王,大司马,你的性命可比我等尊贵太多。今日我别无他求,就用你欠我的那一条命,换取那罗延的一条性命!”段随本来想着既然没有落入慕容麟、涉圭的手中,凤皇与骁骑军弟兄们那里总归好说,且看回头如何脱身就是。不料事情的发展出乎意外,慕容冲大怒之下居然要当场砍了慕容令的脑袋,没奈何,此刻先保住那罗延的性命再说,至于自己,想来凤皇不会那么绝情罢。
段随话音刚落,慕容令霍地睁开双眼,瞠目结舌愣在那里,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上来。不待慕容令说话,慕容冲接口道:“不错,我是欠了你一条命,此刻放了慕容令也不是什么大事。。。”语气冰冷如刀,丝丝切入众人的肌肤,段随与慕容令两个只觉得周身发冷,心头升起一股不详之感。
果然慕容冲的声音陡然升高:“只是本王劳顿这许多将士,千里追拿叛贼到此,如今话已经说出了口,却是不便收回,总要砍下一颗叛贼的头颅才是!段随,你要本王放了慕容令,没问题,那便拿你的头颅来换!”
此言一出,人人慌了手脚。段随脸色发白,再也没有想到凤皇心中恨怒至此,真个开口要杀了自己;慕容令大叫起来:“石头,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命是你救的,换的自然也是你自己的性命,却与我何干?”费连阿浑与胡老二嘴巴张得老大,全然不知所措。
“费连幢主!还不与本王斩下叛贼段随的脑袋!”慕容冲似乎铁了心要斩杀段随,催促甚急。
费连阿浑两股战战,一头一脸的大汗,两条腿仿佛有千金之重,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怎么还不动手?费连幢主,你这是要抗命么?”慕容冲厉声叱喝。
扑通一下,费连阿浑跪倒在地,声音颤抖,满是惶恐:“殿下!阿浑不敢抗命!只求殿下看在段将军屡立大功,在并州领着弟兄们死里逃生的份上,饶过他这一次罢!”
哗啦啦一片甲胄撞击之声四起,以胡老二为首,千余骁骑军将士推金山、倒玉柱般一起跪倒,齐声大喊:“求殿下饶了段将军的性命!”
慕容冲不依不饶:“费连阿浑,再敢耽搁,小心你自己的脑袋!”
费连阿浑猛地一头叩在地上,继而连连磕头不止,直砸得地上咚咚作响。抬起头来,脸上已是泥血交加,花作了一片,只听他嘶声力竭喊道:“殿下!阿浑贱命一条,若是砍了阿浑的脑袋可以换回段将军不死,阿浑死而无怨!”
边上的胡老二高声大叫:“愿以小人的脑袋换段将军不死!”身后人声如浪,此起彼伏:“愿以小人的脑袋换段将军不死。。。”
段随眼中模糊一片,大颗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声带哭腔,口中喃喃:“阿浑,胡二,骁骑军的好兄弟,我段随何德何能。。。”
骁骑军的袍泽之义令人动容不已,慕容令此刻亦是热泪盈眶。慕容冲看在眼里,往事历历在目,又何尝不是心绪难平?脱口而出:“段随你睁眼瞧瞧,大伙儿都是与你同生共死走过来的,如今更是个个愿意代你去死,可是你呢?一声不吭弃了大家而去,累得大伙儿千里奔波,你却当大伙儿是什么?”双眼死死盯住段随不放。
段随同样在看着慕容冲,他的声音依旧呜咽,然而从他口中吐出的一字一句却极为清晰:“兄弟!我当大伙儿都是我的兄弟!为了兄弟两肋插刀,我段随义不容辞!那罗延是我的兄长,今日你要杀他,我豁了自个的性命也要救他。。。”
说到这里段随顿了一顿,慕容冲眯起双眼,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心想石头你这浑厮偏要这般冥顽不灵么?胸中怒气澎湃,无处可泄。。。蓦然间耳畔传来段随沙哑的声音:“凤皇!你身份高贵,我段随不敢奢望你待我如何,可是在我心中,我只把你当作我的好弟弟。倘若今日是那罗延伤了你,我一样与他不死不休!”
第八十九章 驿马
全场陷入死一般的静寂,慕容冲长长呼出一口气来,胸膛不住起伏,脑中乱哄哄的一片,只是在想:原来石头心中,我并不输给那罗延,也是他的兄弟!
大伙儿看得清楚,中山王殿下纠结的脸色分明有所缓和,僵硬的身躯松弛了下来,周身的煞气隐隐消散。。。
晚风拂过波光粼粼的薛黎泽,温温柔柔地吹散了岸边的肃杀之意,风中传来段随平和的嗓音:“今日我段随为了救一个兄弟,死在另一个兄弟手中,实在是死而无憾。凤皇,我对你绝无半分怨意,只求你能够。。。”
“锵”!慕容冲腰间长刀再次出鞘,刀光如白练般划过虚空,“夺”的一下直直插入了涉圭那具无头尸身的胸膛,嗡嗡声中,长刀兀自来回摆动不已!
众人一脸惊愕,睁大了眼睛看着仿如天神般傲立的慕容冲,耳畔传来他铿锵有力的声音:“反贼慕容令胁持宣威将军段随跑来辽西,勾结沙城县令涉圭作乱。今日我慕容冲率领骁骑军一部,在薛黎泽畔亲手擒斩涉圭,救出了不肯事敌的宣威将军段随,贼首慕容令亦被打下大泽,尸骨无存!”
四下里哗啦一下闹成了一片,人人脸上笑容绽放,手舞足蹈。费连阿浑与胡老二带头拍起了马屁:“殿下英明神武,天下无双!”千余人大声应和:“殿下英明神武,天下无双!”
慕容令朝着慕容冲遥遥顿首,抱拳致意。段随腆着脸道:“凤皇英明神武,天下无双!”
“呸!”慕容冲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若不是当日那张一塌糊涂的胡饼害我差点丢了性命,今日少不得砍了你两个的脑袋!话说回来,我慕容冲可没食言,好歹砍下了一颗叛贼的头颅!”
涉圭的脑袋滚在一旁,双眼睁得老大,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可叹这厮醉心功名,时时投机,却在一日之间大喜变成了大悲,不但叫人砍掉了脑袋,还连着死了两回,最后更是以“叛贼”身份收场。
夜色中慕容令与段随依依惜别,独自踏上了漫漫归途。慕容冲在旁不由松了一口气:石头到底还是向着我多一点,没跟着那罗延而去。其实慕容冲大可不必担忧,别说段随忌惮邓羌,根本不敢跑去秦国,只要慕容燕还在邺城一天,就是赶他走他也不会走。
骁骑军就地休整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整装向着龙城进发,大伙儿说说笑笑,气氛相当愉快。一路上段随不住讨好慕容冲,却不晓得吃了多少白眼,郁闷之下只好拿费连阿浑与胡老二两人当作了出气筒,拳打脚踢,口诛笔伐。几个打打闹闹,不久便到了龙城附近。
城中派出一队使者前来相迎。慕容冲归心似箭,实在懒得进城,便让费连阿浑上去应付了一番。也不废话,只把之前在薛黎泽畔说的鬼话重复了一遍,又催要些补给,然后便极不耐烦地将使者们赶了回去。
龙城里头,渤海王慕容亮听罢使者的诉说,脸上毫无不快之色,反而哈哈一笑道:“便依凤皇所言,送去一应补给。既然他急着回去邺城,我也不好耽搁了他。”顿了一顿,又对着身旁心腹道:“对了,你现下去驿馆找到慕容麟,就说叛贼已然授首,让他速速离开龙城,回邺城覆命!”
其实慕容亮心知肚明此事必有蹊跷,可是对于远离邺城政治漩涡的渤海王而言,反正叛乱已经平定,纵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狗皮倒灶,那也有凤皇兜着,自己乐得轻松。至于慕容令到底是死是活,段随究竟是忠臣还是叛贼,涉圭死了一次还是两次。。。干老子何事?
慕容亮巴不得慕容冲早早离开,凤皇不愿意进城正好遂了自己的心思,索性再把慕容麟这个潜在的麻烦轰走,这下子眼前算是清净了。
。。。。。。
已是七月初的时间,天气炎热,酷暑难当,空气里粘稠稠的,不见一丝风吹来。段随与慕容冲一行人堪堪走到邺城北边约莫百里的地方,一个个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咯哒咯哒的马蹄声远远传来,一匹疾驰的快马迎面出现在众人眼帘里。骏马极为强健,马上的骑士亦是精神抖擞,只是神色匆匆。老远看到这边千余人的队伍,那人似乎迟疑了一下,继而向着东边绕远而去,显然急着赶路,不愿多事。
“怎的这许多驿马往北而去?前几日的不算,光今日已是第三个了!”慕容冲皱起眉头,喃喃自语。
原来这是一匹驿马,瞧着应该是从邺城方向而来。骁骑军走在官道大路上,这几日不断碰到匆忙赶路的驿马,初时并不在意,结果越接近邺城,驿马出现得越是频繁,倒叫大伙儿不免有些惊疑起来。
“不如喊住那厮,问个明白!”段随见慕容冲好奇,脱口而出。
“只怕误了公事!”一旁费连阿浑有气无力地接了一句。这厮蔫不拉几的,显然给烈日烤得不轻。
“无妨!须耽搁不了片刻。阿浑,你带几个人去截住那驿卒,喊他过来问话。万一事关石头,我们也好早做准备!”慕容冲沉声道。
段随投去感激的目光。哥两早已和好如初,此刻段随心中,慕容冲便是自己的亲兄弟,当然,最好是亲舅子。。。
费连阿浑应了一声,强打精神带人追了上去,不一刻便把那驿卒带了过来。那人不晓得骁骑军的来路,难免有些慌张,待听说眼前之人乃是中山王殿下,更加诚惶诚恐,汗出如浆。
“你无须慌张!本王只问你,可是出了什么大事,这许多驿马往北而去。”
眼见慕容冲和颜悦色,那驿卒松了口气,赶忙躬身说道:“禀告大王,本月中秦国起了举国之兵攻我大燕,眼下兵锋已至壶关!小人奉命前往龙城搬兵,此刻不光有快马往北而去,往南、往东皆有使者出发。朝廷更是颁下了征兵令,如今州州郡郡,处处都在大点兵!”
“什么?”众皆骇然。
第九十章 惊变
前秦建元六年(前燕建熙十一年)六月,秦国总攻燕国的准备工作进入尾声。六月十二,大秦天王苻坚在灞上为辅国将军王猛送行,六万大军兵出长安,浩浩荡荡往平阳而去。军中猛将如云,譬如并称万人敌的建武将军邓羌与虎牙将军张蚝,锐不可当的射声校尉徐成,此外步兵校尉毛当、屯骑校尉苟苌等等,无一不是勇冠三军的骁勇之士,可谓兵精将勇,气势如虹。
大军开至平阳,按照早已设计好的战略方针,王猛率部向东进攻上党郡治壶关,以求突破壶关天险,然后长驱直入邺城。驻守平阳的镇南将军杨安与游击将军郭庆则带领本部四万人马牵制晋阳燕军,伺机再次北上夺取晋阳。长安城里,苻坚亲自督师,五万大军以为后备,车船运粮,水陆并进,占城收县,抚民安心,使前军不复后顾之忧。
秦国尽起全国之兵十五万,号称三十万,大举来犯。这等规模的进攻再也不是小打小闹,而是真真正正的谋国之战了,消息传到邺城,燕国朝野上下震惊得无以复加。一向叫嚣秦国乃是蕞尔小国的驼鸟派,这时候摇身一变成了主站派,力谏皇帝慕容暐调集全国兵力抗秦。想来也是,真弄个身死国灭,到时候再多荣华富贵也只是浮云。
于是乎一道旨意传檄四方,急调新乐城中的七万大军,北部、东部、南部的边境守军汇合至邺城,国家生死存亡之际,也只得拆东墙补西墙了。此外举国大征兵,一时间燕国境内鸡飞狗跳,动荡不堪。燕国君臣昏庸贪腐,老百姓的日子本就过得结结巴巴,如今更皆横征暴敛,直弄得民不聊生,人心尽失。
升斗小民的生生死死可入不了皇帝与朝中大员的法眼,此刻邺城皇宫太极殿内,大伙儿正为西征大军的统帅一职吵得不可开交。忠直的大臣们一齐推荐范阳王慕容德,于情于理他都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把握朝政的驼鸟派如何肯将举国兵权拱手相让?索性抬出太傅慕容评来,好歹老家伙资历极深,年轻时候也是个能征善战的。更有些和稀泥的家伙,居然推出乐安王慕容臧来,可惜这厮战绩太差,皇帝慕容暐听的直摇头。
争来吵去,终究还是慕容评胜出。在皇帝与太后的心目中,慕容评比之慕容德那是可靠太多了,何况昔年讨灭冉魏之时,老财奴端的是英姿勃发,军功赫赫,并非碌碌无为之辈。
可惜皇帝与太后都忘了时过境迁一词,如今的慕容评贪财怕死,早已不复当年之勇。得授帅职的老家伙在朝堂上强自支撑,表现得大义凛然,一转身回到家里便颓然躺到,长吁短叹不已。
不久心腹李凤来访,慕容评拉着他诉苦,说自己一把老骨头了还要上阵,也不知能不能生还。结果李凤大言不惭,满口阿谀,说什么王猛比之太傅,那就是黯星比之皎月,更皆大燕兵多粮足,秦国根本不是对手云云。
慕容评心绪稍佳,可是依然忧心忡忡,闷闷不乐。直到李凤说起此次数十万大军云集,吃喝拉撒那就是个天文数字,自己作为主帅,便是指缝间稍稍漏得开些,所得那也是不计其数。。。刹那间慕容评一跃而起,眼中精光爆射,全没了老态龙钟的模样,抚须大笑:“国家社稷危亡之际,老夫我又怎能惜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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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当空,骄阳似火。
邺城北边的官道上烟尘滚滚,千余骁骑军将士紧跟一马当先的段随与慕容冲,打马向着邺城狂奔,全然无视头顶的烈炎。大伙儿忧心忡忡,没曾想跑了一趟辽西,回来已是惊变陡生!
一路赶回邺城,费连阿浑与胡老二带着千余骁骑军将士自回城北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