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传-第1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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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名彰显,为世人仰重。一次他在宅前见谢家子弟轰隐交路、显赫异常,遂叹曰:“此何异王莽时?”话儿说得够直白,就是讥讽谢家权势熏天。此语外传后,居然不少人大声叫好。
也难怪,东路大捷再到淝水之胜,谢家满门皆封侯拜相,名望之盛,世所无两。加上谢安独揽朝政,国中最精锐、最强大的军队也掌握在谢玄手中,自然招惹红眼无数。别的不说,就是当初与谢家交好的太原王家与琅琊王家,自王坦之、王彪之故去,与谢家已是渐行渐远。西府桓家那里,自桓冲一病不起,大伙儿都觉着家主是给谢安气倒的,同样也现不睦。诸高门与谢家一朝离心,紧接着便是攻讦四起,处处针对谢家。
所谓众口铄金,谢安本已一个头两个大,结果撞着早就有心遏制相权的皇帝司马曜,事儿变得愈加棘手。就在不久之前,司马曜下旨以司徒、琅琊王司马道子录尚书六条事,共辅朝政——这就是**裸地分谢安的权了。
段随也算晋国高官,焉能不明这些动向?他也理解谢安此刻为了避嫌而求低调的想法,可心中激荡实在浇之不灭,于是对谢安的提问避而不答,反问道:“那么请教安石公,要等到几时?”
谢安沉默片刻,同样没有正面回答段随的问题,却问道:“从石,你可知桓幼子病情如何?”
段随愣了下,答道:“据说桓使君卧床不起,情况不大妙。。。前两日我还在寻思,该不该往上明一探。。。”
谢安“嗯”了一声道:“桓幼子时常昏迷,醒时吐血成升,怕是。。。怕是时日无多了。。。”
“啊?”段随大吃一惊。他与桓冲交好,便如子侄对叔伯一般,乍闻此等坏消息,自然震惊难过。
第一百零五章 义勇
乌衣巷谢府里头,段随与谢安的对话还在继续。
谢安说出桓冲病情后便闭口不言,只把目光盯住段随,脸上表情奇怪,似笑非笑。
那边厢段随先是悲悲戚戚,为桓冲好生难过了一阵。忽然他灵光一现,打了个激灵,抬眼望着谢安,吃吃道:“安石公的意思。。。莫非,莫非是要等。。。”
谢安长叹一声,缓缓道:“我自然也盼望桓幼子熬过这一劫。。。然则,然则。。。”顿了顿,换了个语气道:“从石,你也是个明白人,当知眼下情势,最好是等到桓幼子故去,我再奏请北征,必能获准。”
段随觉着胸口憋闷得难受,忍不住握起拳头,用力捶了自个几下,胸上吃痛,又引得他咳嗽不止。。。
方今这大晋天下,若问由谁来统筹北征事宜,那么,自非谢安莫属。换了任何一人,那得先问问八万北府兵同不同意。可谢安实在已到了功高震主的地步,这时再急吼吼奏请北征,世人多半要将他与王敦、桓温并列。真到那时,普天之下群起攻之,谢安却该如何收场?所以谢安必须要等,等一个合适的契机,最少等到对手无力与自己抗衡时,他才能够出手。
试问,天下间还有谁能与北府兵抗衡?自然是实力犹存的西府桓家。当初西府强盛时,建康派谢安养北府兵以制衡荆江;如今时移势易,北府兵强过了西府,建康岂会不拉拢桓家以掣肘谢家?可若是桓冲故去,身后的桓石虔、桓石民、桓伊等毕竟是后进晚辈,不但威望不足,还各成一系互不统属,实难与谢安一争高下。不说长久,至少短期内,天下暂无旁人可以抗衡谢安矣!
道理段随都明白,可一想到出兵北征的前提居然是自个极为敬爱的桓冲早死越好,这一刻,他心中真叫啼笑皆非。
世间事,不如意者总是十之七八呵——有那么一刻,段随就快放弃了,可燕儿的影子不断在他眼前摇曳,拨弄得他既郁苦,又振奋。终于他一咬牙,大声道:“段随明白了,大举北征之事,怕是还要些时日。安石公!这样罢,段随请以骁骑、云骑两军自行北上,以为义勇,接应北地诸豪杰,共抗苻秦!”
“什么?自行北上?你。。。”谢安错愕不已。
段随哪容得谢安多琢磨,连珠炮也似:“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当此北地群雄并起反秦之际,若得外力相助,就如火借风势,燎原不灭也。否则他等势单力孤之下,竟为苻秦一一诛灭,岂不徒费良机?安石公有苦衷,段随省得。可若是只遣一支义勇北上,料想旁人不会太过计较。何况我军中上下多为北人,于情于理,也当得起这义勇二字。”
“义勇,义勇。。。”谢安轻抚长须,喃喃自语。半晌,他点了点头,道:“是个办法。”
段随大喜,叫道:“安石公这是同意了?”
谢安不答话,眼中明灭不定,过了片刻,他语气变得低沉:“从石,我自有办法让你北上,只不过。。。只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莫说一件事,十件也答应!”
谢安淡淡一笑,道:“那就好。出征之前,你须得将妻儿送来建康。”
“什么?”段随面色巨变,一时站立不稳,晃了两晃——将晴儿与小誉儿送来建康,做什么?自然是做人质!
“从石!我也不与你说什么虚言假语。你想想,你本是前燕大将,帐下多为鲜卑将士,此次北上又是接应慕容一族。。。倘若贸然前去,朝野上下该做何想?可若是你将妻儿送来建康,自然再无一人嚼舌。义勇一事,水到渠成也!”
一瞬间段随恨不得脱口而出:“他妈的!老子若是无心归晋,又何必巴巴跑来建康找你请示?我若真想投燕,这会儿不说赶到洛阳,早过了彭城!”终于他还是压抑住了满腔怨气,嗡声道:“安石公说的是。段随自当照办。”内心深处,他终究还是想回南国,思来想去,留下晴儿誉儿确也没什么大不了。
谢安脸绽笑容:“好!你且先回去盱眙。你放心,朝廷诏令不日即到。”
。。。。。。
晋太元九年(氐秦建元二十年)一月下旬,晋国后将军、辽西郡侯段随率领骁骑、云骑两军六千骑,自盱眙启程北上,号为“义勇”。在慕容令指引之下,一路风驰电掣,穿城过镇几无阻滞,更大摇大摆对沿途坞堡强取豪夺,以供军需。
一路顺风顺水,不觉已到了河洛之地。这一日滔滔黄河陡现眼前,一众鲜卑人热泪盈眶,有激动者当场跪地不起,掊土满怀。若非段随治军得当、素得军心,他等恨不得立时插了翅膀飞越黄河,好去看一眼河北故乡!
段随整饬军马,小心翼翼向洛阳城逼近。不料一路前行,萧萧瑟瑟,直到城外五十里处,竟不见一兵一卒,大出众人意外。
不久斥候送来消息,原来翟斌耐不住性子,不待慕容垂在河北起事,先行扯起了反旗。翟斌翟真叔侄带领颇为骁勇的四千丁零“子母军”,并段延麾下千余鲜卑战士,一战攻下河南县(今洛阳西郊),尽屠城中秦兵及氐人民众。声威大振之下,四方流匪、暴民、杂胡争相来投,又有河洛豪杰王腾、鲜卑人卫驹率部加入,几日间便有了数万部众。翟斌得意非凡,遂率众向东,直逼洛阳。此刻河洛之地,秦国情势败坏已极,政令不出洛阳城矣!
段随听完,勒马不前,眉头不觉皱了起来。边上慕容令笑道:“怎么了?翟氏得势,秦人吃瘪,这不是天大的好事么?发什么愁?”忽然一拍脑门,故作恍然状,揶揄道:“该死!我怎么就忘了,石头你与翟氏可是有些宿怨的。。。怎么着?要不哥哥我帮你出气?”
“滚蛋!”段随没好气道:“先前那些事,我只当是个屁,放了就没了。走!且去会会那翟家叔侄!”
第一百零六章 河洛
一日之后,段随慕容令与翟氏叔侄在河南县城碰了面。旁人看来,双方和和气气,一派“携手共进”的大好场面。然而一转头,两下里回到自个营中,顿时就变了模样。
段随这里,刘裕也是与翟氏有旧仇的,这时候第一个跳将出来,大叫道:“姓翟的算个什么玩意!侥幸赢了一仗,弄了群乌合之众,居然就敢对我等颐指气使,还真当自己是河洛之主了么?”
边上染干津嗡声道:“将军与令公子好心,主动提出合兵攻打洛阳,翟老头居然大言不惭,说自个兵力充足无需帮忙。哼!真正是不知好歹!要我说,就凭他那些乌合之众,跑去洛阳定然是胜少败多!”
刘裕还在气头上,闻言又道:“翟老头固然可恨,最混账的还是翟真那狗贼。你瞧瞧这厮看我等时那副鬼样子,眼珠子都快长到头顶上去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那么丑还敢出来吓人!我呸!活该姓翟的跑去洛阳送死,我等就在这里看戏最好!”
大伙儿一起笑出声来。段随摇了摇头,淡淡道:“这会儿还不能眼睁睁看着翟氏落败。待他出兵,我等且尾随之,暗中接应。”转头对慕容令道:“回头寻个机会,我等见下延叔,也好有个照应。”慕容令点点头:“从石高见!”
场景转到翟氏那边,就见翟真上蹿下跳,吵闹声震天:“就怪当初不曾杀了段随那贼子,这会儿又跑来祸害人了!”
翟斌闻言,双眉一竖,喝道:“闭嘴!都是盟友,如何这般胡说八道?”偷眼一望,下首段延面无表情、并无异常;王腾与卫驹两个则交头接耳,也不知在聊些什么。
翟真兀自不痛快,嘴里嘟嘟囔囔。翟斌沉声道:“休要再啰啰嗦嗦!且收拾兵马,即刻攻打洛阳。但能取下洛阳,河洛尽为我所有也!到那时,嘿嘿,自当送南来的义勇们前去河北,也好助慕容道明一臂之力。”
。。。。。。
翌日,洛阳城下千军万马云集,大大的“翟”字帅旗四处飘扬,瞧来威风得紧。翟斌扯着长长的白胡子抬眼四望,觉着天下虽大,却尽在自己脚下,微风拂来,飘飘然难以自己。
如今洛阳城里,乃是苻坚次子、平原公苻晖镇守。前番举国南征,洛阳这里也就留下四五千兵马而已,亏得苻坚派了镇军将军毛当领四千精骑前来援镇,城中军力稍厚。即便如此,总兵马不足一万矣。眼见城外贼军铺天盖地,苻晖不敢轻言出战,喝令紧闭城门,小心防守。
翟斌一声令下,“义军”们蜂拥而上!
却是叫刘裕说了个准——翟斌人数虽众,却多为乌合之众耳。凭着一腔血勇嗷嗷上冲,却发现攻城器具短缺,上级指挥混乱,彼此间配合毫无默契。。。
反观秦军,人数虽少,终归都是些老军伍,不慌不忙倚仗坚城防守,檑木、滚石、箭矢雨点般打将下去。。。
一时三刻之后,攻城的“义军”们进展全无,反落个损失惨重,丢下一地尸体。余众血勇消散,顿时只剩满腹恐惧,也不待翟斌鸣金,自顾自往后退去。
翟斌气怒交加,正要喝令亲兵上前驱杀逃兵,忽听城中一阵鼓号声起,继而城门大开,一彪铁骑隆隆冲出。有“毛”字将旗招展,正是毛当率领四千精骑突袭而出!
譬如虎入羊群,溃兵们鬼哭狼嚎,奔散愈急,又冲动后边翟斌大阵,乱成了一锅粥。毛当铁骑如风而来,所到之处,筛子般将“义军”削去一层又一层。
“义军”皆已丧胆,只顾埋头奔窜,翟斌喊破嗓子也叫之不动。今日因是攻城,身为骑兵的四千丁零“子母军”并未参战,此刻由翟真带领,远在洛阳南边巡弋。败势已成,又没有“子母军”撑腰,翟斌再不敢逗留,拍马就逃。首领回马逃窜,“义军”愈加慌乱,数万人溃散无遗!
毛当百战宿将耳,岂肯错失战机?领着四千骑兵猛追不舍,矛头所指,正是“贼首”翟斌。翟斌魂飞魄散,拼了命打马。你追我赶,一路向西。
狂奔一路,翟斌到底年老力弱,喘息不止,手上劲力亦渐渐不足,胯下马不受控制,竟尔慢了下来。耳听得身后秦军铁蹄声渐近,翟斌面若死灰,瑟瑟发抖。
要紧当口,北边忽有烟尘冲天而起,无数骑士挥刀舞矛,自毛当军侧翼奇袭而来。人如虎、马如龙,霎那间将秦军自中间切为两断!
秦军猝不及防,阵形立失,被来袭之敌杀得四处乱窜。毛当惊愕莫名,勒马去看时,就见敌方队伍中竖起面面大旗,上写“大晋义勇”,“骁骑”,“云骑”“后将军段”等诸般字号。
苦于困在洛阳城里消息不通,毛当压根不晓得晋国竟会横插一杠,派出骁骑、云骑二军到此,这时一眼看到,叫苦不迭:“没天理呵!怎么哪里都能撞见天杀的段贼子!”一颗心当时就沉了下去,当下嘶声吼叫,拼命收拢兵马,半是拒敌,半是寻机撤退。
总算此部秦军属善战之军,主将毛当又指挥及时得当,于是迅速汇拢,虽败不乱。不久前队化作后队,与晋军缠杀一处,后队则变作了前队,掉转马头就要开跑。毛当在亲兵护拥之下,奋力拼杀,眼见得就要破开缺口,遁入后队一同逃窜而去!
便在这时,一箭若天外流星,以不可思议的射速咻然抛空,长了眼睛一般,直指毛当后心而来!几个亲兵大呼小叫,挥矛去击时,呼啦呼啦都只挥了个空。。。
“噗嗤!”锐矢自毛当后心贯入,余力犹在,又从他前胸贯出。落在众人眼中,便看见毛当胸口赫然多了一截血糊糊的铁箭头!毛当闷哼一声,向前仆倒马下,滚了一滚,再无声息。
“毛当授首!”“毛当授首!”战场上叫喊声一片,秦军再也无心应战,各自扯马逃命。骁骑、云骑两军随后掩杀,四千秦骑逃回洛阳的不足五百。
战场中一处矮坡之上,段随啧啧连声:“那罗延箭法如神!牛逼!牛逼!”
。。。。。。
秦建元二十年(晋太元九年)二月初,丁零人翟斌聚众攻打洛阳,攻城不利反被秦国镇军将军毛当突袭得手,大败而逃。毛当紧追不舍,不料路上遭遇晋国义勇军突袭,竟是一败涂地,自个也命丧慕容令箭下。洛阳城里,秦国平原公苻晖叫苦不迭,喝令死守不出。总算丁零人新败之余,无力攻城,而段随亦不